岑青禾想要咬唇忍住眼淚,可是下唇早就被她咬破了,牙齒一碰到,鑽心一般的疼,她一個沒忍住,晃了神,哽咽聲溢出喉嚨,之後便再也憋不住,索性窩在他懷裏壓抑哽咽。


    她平時不是個愛哭的人,蕭睿跟她在一起這麽久,總共也沒見她哭過五次。聽著她在自己懷裏的哭聲,他心疼到喉嚨發緊,紅著眼眶,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摟著他的腰,她能清楚衡量出他腰間的寬度,明明兩個月之前,他還沒有這麽瘦,如今寬大的病號服罩在身上,像是風一吹就會跑掉。


    已經哽咽的不行,可岑青禾還是顫聲說道:「我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我……你好好對自己,別讓我心裏愧疚,你過得好,我才心安理得。」


    她看不見蕭睿的臉,因此不知道,此時他蒼白的俊美麵孔之上,眼眶通紅,眼底寫滿了壓抑的痛苦和無望,唇瓣輕啟,他隻說了一個字,「好。」


    跟她一起好幾年,他對她說過的最多的話,好像就是『好』,無論她提什麽要求,他都會各種口吻的回她一個『好』。


    他曾說過,這輩子愛給她,人給她,隻要她要的,他有的,他全都給。


    如今她不想要了,不要他的愛,也不要他的人,而他依舊溫柔的答應。


    放手,是他對她最後的包容。


    時間帶來的不僅僅是分手時的痛苦,更多的是心照不宣的默契,正如此時此刻,兩人心中大抵猜得到對方在想什麽。


    蕭睿知道,岑青禾說一不二;岑青禾也知道,隻要是她的決定,蕭睿定不會為難。


    一場無法改變結局的註定,兩個人都隻能生生忍受難熬的過程,隻盼望將來時間可以治癒這一切。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商紹城從裏麵走出來。往左走了好幾米遠,都快到了岑家的病房門口,他都沒看見岑青禾,因為她整個人被蕭睿抱在懷裏,就算他再瘦,身高和身形還在,把她完全遮住,綽綽有餘。


    蕭睿又是背對著商紹城,商紹城根本沒注意,隻是走著走著,忽然聽到熟悉的名字……


    「別哭,你知道我最見不得你哭。那天孔探跟我說,他告訴你我車禍住院,你在電話裏麵哭到他害怕,他都想打車過去找你,我說如果我能下地,我就打他,幹嘛告訴你?幹嘛讓你哭?「


    孔探的名字,商紹城並不陌生,聞聲抬眼一望,隻看到前方不遠處,站著一個身穿病號服,腋下架著雙拐的男人背影,男人的腰間,露出兩隻緊緊擁抱他的手臂,那袖子的顏色……商紹城再熟悉不過,今天下午他還見過。


    他看不見岑青禾的臉,卻透過露出來的衣服和鞋子,確定是她無疑。


    商紹城像是被什麽東西猛地敲了一下後腦,整個人都是懵的。剛剛蕭睿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孔探?孔探在濱海,而岑青禾在濱海,隻有那晚突然紅著眼眶坐在海邊。他以為,她是因為袁易寒才哭的,殊不知……她的眼淚,從來就不是為他而流。


    商紹城跟蕭睿隔著差不多三米遠的距離,就這樣看著岑青禾投入別的男人懷中,那雙緊緊攬著男人腰間的雙手,恨不能把他嵌入自己的身體裏去。那份力道,如果不是發自內心的,沒有人可以逼迫的了。


    這一刻,商紹城不僅僅是當頭棒喝,心中甚至有種被戴了綠帽子般的的錯覺。因為之前的那個夢,他更加代入她是他女人的情境,如今夢醒了……哈,她竟然給他看了一個赤裸裸的真相。


    這回,真的是夢醒了。


    隔著這段距離,他聽見她壓抑的哭聲,似是叫了句:「蕭睿……」


    蕭睿……蕭睿?


    這個名字也有些耳熟……商紹城如魔怔了一般,瘋狂的在腦中搜尋著。


    終於,靈光乍現,他想起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


    他拿了岑青禾的手機,半夜三更,一個自稱蕭睿的男人打過來,質問他是誰。


    岑青禾最聽不得蕭睿這個名字,幾乎是提他色變的地步。她的前男友,她說過,他們已經分手了。


    商紹城俊美的麵孔上,因為心底太多太多複雜的情緒一時上湧,而變得略顯猙獰。他差一點兒就衝上前去,他想一拳打倒那個抱著岑青禾的男人,然後再……再怎樣?


    他要怎麽麵對岑青禾?問她為什麽撒謊,為什麽腳踩兩條船,還是……問她為什麽要騙他?


    她從來就沒跟他說過一句類似喜歡的話,一直以來,都是他一個人在一廂情願而已,他像個傻逼似的,洋洋得意,沾沾自喜,甚至因為能跟她走近一點兒,就樂得找不著北。


    他自以為是,以為她的眼淚是為他而流,以為她的突然情動和異樣,皆是因他而起……


    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麽丟人過,商紹城氣到極處,心痛到極處,理智全無,這一刻他無法判斷,來自心底深處的怨念,到底是在怨自己無知,還是怨岑青禾無情。某一個瞬間,他忽然就看不下去了,掉過頭,他大步往回走,步伐快到像是在逃跑。


    「蕭睿,我還是那句話,何時何地,隻要你有事兒,隨時招呼我,我一定回來幫你。」


    蕭睿很輕的應了一聲,岑青禾緩緩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她能感覺到,他萬般的不舍,嘴裏說著放手,可手卻遲遲不願意鬆開。所以這一刀,還得是她來斷。


    抬眼看著麵前紅了眼眶的俊逸男人,她伸手抹了把眼淚,故意輕鬆的口吻說道:「我這次再回夜城,不知道下次什麽時候才能見麵,你照顧好自己,別跟自己耍脾氣,還有……如果遇見不錯的小姑娘,就試著交往一下,一回生兩回熟嘛,你別暴殄天物準備當個和尚,這樣如果我以後遇見喜歡的人,都不敢再找了,你也知道他們幾個多向著你,生怕我欺負人,你別拖累我,讓我有負擔。」


    蕭睿聞言,緩緩勾起唇角,她清楚看到,在他笑的同時,眼眶中的眼淚迅速堆積蓄滿,像是下一秒就會溢出來。


    她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著痕跡的緊握成拳,指甲戳進軟肉中,她用幾乎自殘的方式來對抗心底那份呼之欲出的痛苦。


    蕭睿最終還是沒有哭,他隻溫柔的微笑,說了聲:「好。」


    岑青禾不敢再看他的臉,轉而站在他身側,他扶著他的手臂,「走,我送你回去。」


    路上,兩人沉默無言,都快走到走廊盡頭,這才看到蕭芳影從左側拐出來,一臉焦急尋找的模樣。


    側頭看見岑青禾扶著蕭睿走過來,她下意識的往前跨了兩步,後來反應過來,又突然停在原地不敢動了。


    岑青禾上一秒還在心痛自己跟蕭睿的有緣無分,下一秒,抬眼看到蕭芳影,她神情暗自一變,心底洶湧而出的,盡是毫不後悔的決絕。


    每每看見蕭芳影,她就會想到岑海峰背著徐莉與之苟且的畫麵,這樣的一段關係,就像是橫亙在她與蕭睿之間的一根毒刺,別說是碰,隻要多看一眼,就很不能毒得五髒六腑盡數潰爛。


    「你媽來了,讓她扶你回去吧。」


    岑青禾不想再往前多走半步,不想靠近蕭芳影。


    蕭睿的心情何嚐不是萬般糾結,兩個都是自己愛的人,可如今真的是魚跟熊掌不可兼得,他就算捨不得放下岑青禾,可也不能真的出聲去埋怨蕭芳影,他隻能把很多事兒都吞到肚子裏麵。


    臨走之前,岑青禾看著蕭睿,「再見,保重。」


    這句再見,真的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亦或是再也不見。


    兩人心中都清楚,所以才眼眶泛紅,麵帶微笑。


    「去吧,有事兒打電話。」


    「好。」


    岑青禾大大方方的跟蕭睿擺了下手,轉身,離開。


    在背過身的剎那,她的五官就情不自禁的皺成一團,她能想像得到,此時她的臉一定像極了她奶平日裏蒸的包子。


    可又有什麽辦法?她實在是忍不住。


    蕭睿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站在原地,架著拐望著她離開的背影,眼眶紅到像是要滴血,她走出五米遠後,他的眼淚啪的一下掉出來。


    身旁的蕭芳影見狀,心底難過得差點兒崩潰。


    是她,是她的錯才導致蕭睿此時此刻的痛苦,岑青禾說的沒錯,這是報應。


    她很想對蕭睿說點兒什麽,可她什麽都不敢說,她怕蕭睿知道真相之後,會恨極了她這個當媽的。


    她這輩子最愛的就是蕭睿,她可以為他去死,卻接受不了他真的恨上她。


    岑青禾躲到洗手間去,一個人哭夠,洗了臉,平復了情緒,這才回到病房。


    病房裏麵隻有岑海軍在守夜,岑青禾就問了句:「二叔,怎麽就你自己?」


    岑海軍說:「你爸單位同事家裏有事兒,你媽跟著一塊兒去了,你二嬸說是有點兒頭疼,我讓她在酒店先睡一會兒。」


    岑青禾道:「二叔,你也回酒店休息會兒吧,奶這邊我看著。」


    「不用,我也不累。」


    「我在酒店睡了一下午,今晚不是我媽他們守夜嘛,我在這兒等他們回來,你先回去睡吧。」


    兩人強了半天,最後岑海軍也被她給勸走了。


    岑青禾一個人去到裏間,發現老人已經睡著了,她又安靜的退出來。坐在客廳沙發上發呆,想了很多事兒,心底說不上是難過還是空,她忽然好想找個人說會兒話,腦子中出現商紹城的臉,她想打給他,結果一摸手機,手機沒電,扔在酒店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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