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廳堂裏,陳蘊寒坐在桌邊喝著茶。


    茶香嫋嫋間,隻見他麵色平靜,明亮且深邃的星眸凝望著廳堂外的夜空。


    今晚夜空一片沉澈,沒有銀色的月亮,隻有黑夜中點綴的點點星光,所以今夜顯的格外的黑暗和靜謐。


    看著夜空的他似乎在發呆,但那星眸中不時閃過的精光又似乎表明他正在思考著什麽。


    這時從廂房裏傳來陳羽謫的驚呼,陳蘊寒劍眉一皺,這和晚飯時類似的驚呼讓他很是不解。


    他不明白‘臥槽’兩字到底有何意思,為什麽小姑娘每次都莫名其妙的喊出這種話語。


    陳蘊寒還是和吃晚飯那時一樣,隻是輕輕皺了皺眉,隨後卻還是繼續看著夜空思考著什麽........


    在房間裏,入水燙到的陳羽謫並沒有起身。雖說水有些燙,但也不是不能忍受,隻是入水那一瞬間太急切了,才會發出驚呼。


    這時候隨著熱水的浸泡,陳羽謫躺靠在木桶沿,神態也逐漸恢複平靜。


    聞著水中散發出來的藥材清香,陳羽謫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心中默默的歎了一口氣,自己難道真的回不去了嗎?自己真的要這個還不清楚根底的世界一直活下去嗎?


    想著想著,躺靠在桶沿邊的陳羽謫漸漸有些犯困,可是在她緊閉的眼角處不知何時流下了兩行清淚。


    媽媽我好想你........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蘊寒已經喝完了一壺清茶,發現小姑娘還沒有動靜,不會是泡藥浴睡著了吧?


    想到這裏的陳蘊寒笑著搖了搖頭,含著微笑起身邁步向著廂房走去。


    陳蘊寒在廂房門口頓了頓,隨後推開房門,邁步走了進去。


    隻見在廂房裏,浴桶裏麵藥湯溫度似乎快涼了,上方隻飄著絲絲縷縷的霧氣。


    在床頭懸掛的油燈照耀下,一個小小的身影正靠在浴桶裏熟睡。


    遲疑了一會,陳蘊寒還是熟練的將陳羽謫從浴桶裏抱起,將其身上水漬擦幹,為其穿上了那套素色短衫,隨後將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


    陳蘊寒將陳羽謫床邊半開的窗戶關好,順眼看了看那盆紫色的小花,隨後吹滅油燈走出房間,並回身關上房門。


    在陳蘊寒關上房門的瞬間,他嘴角一直掛著的溫和笑意消失了,嘴角抿成了一條線,那薄薄的嘴唇看起來是那麽的淩厲。


    漫步走過走廊,隨後走到院子中,看向院中那顆樹冠有數丈大的月桂樹。


    注視良久後,陳蘊寒走到月桂樹前,隨手折下一根樹枝收入袖中,然後抬頭看了看天空。


    ——————————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庭院中,枝繁葉茂的月桂樹隨著晚風的吹拂,枝葉在風中搖擺,葉脈摩擦間沙沙作響。


    樹下有一石桌,數個石凳。


    第一眼看去,樹下孤零零隻有那一套桌椅。可是再看去,石桌旁居然站著一位青衫身影。


    他似乎現在才出現,又似乎一直都站在那裏。


    廂房裏,陳羽謫依然再熟睡,然而蜷縮著的小小身體和緊皺的眉頭,似乎預示著她睡的並不安穩。


    站在庭院中的青衫身影偏頭看了看陳羽謫的房間,隨後又抬頭看看更顯黑暗的夜空——現在應當是後半夜了吧?


    沒過多久,陳蘊寒也回到了自己房間中。


    庭院裏,徐徐晚風還在吹著,吹過樹梢,拂過樹葉,透過窗沿,輕輕的吹進女孩的夢裏,撫平那微皺的眉頭,又輕柔的遠去........


    轉眼已近天明,陳羽謫迷迷糊糊的從睡夢中醒來。


    醒來的她下意識的將手伸向床頭位置,一模,摸了個空!心中有些奇怪,她的手機平時睡覺前就放著這裏的啊?


    不信邪的她閉著眼睛再次伸出小手摸了摸,可是還是一無所獲。


    無奈的她隻得睜開迷蒙的睡眼看向床頭。隻是剛睜開眼,就讓陳羽謫呆住原地,一動不動。


    睜開眼看到的不是自己床邊的電腦桌,而是一個窗台,上麵還有一盆紫色小花在悄然綻放著。


    看著看著,陳羽謫眼角不由的湧出淚花。


    直到這時,陳羽謫才想起昨天的一切........原來這一切並不是夢!


    雙眼朦朧間看著那盆小花,似乎看到媽媽慈祥的笑臉,嘴裏似乎在說著寶貝兒子起床了?早餐想吃什麽啊?


    又看到父親嚴肅的表情,他似乎在責怪自己,一個堂堂男子漢,怎麽居然在掉眼淚?!


    最後看到小妹那清秀的麵龐,她似乎氣鼓鼓的看著自己,責怪自己為什麽一個人跑了,卻不帶她一起。


    最後的最後,畫麵裏爸爸媽媽和妹妹似乎都在對著自己笑,那笑容裏充滿鼓勵,充滿溫暖,畫麵也就此定格。


    眼前的還是那盆花,沒有爸爸,沒有媽媽,也沒有妹妹,這裏隻有她陳羽謫,一個人。


    看到這裏,陳羽謫笑了,可是眼淚卻終究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她努力的用手背擦著眼淚,卻怎麽也擦不完。


    直到這個時候,陳羽謫才發現,自己好像特別的懦弱。


    原來總在兄弟們麵前吹噓自己特別堅強,似乎從來都沒有流過眼淚。受傷後、到外地上大學都是笑著,從來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這是在這個安靜的早晨,不知道怎麽的,她就是想哭一哭。似乎想將之前二十多年沒有流下的眼淚一次流完.....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廂房的門才從裏麵被推開,紅腫著雙眼的陳羽謫慢慢沿著香味從廂房一路走到大廳。


    站在大廳門口,看著陳先生端著一甕熱粥,從側門走了出來。


    看到站在門口的陳羽謫,陳先生笑著打招呼道:


    “起床了?看你眼睛都哭腫了,羞不羞?起床還哭鼻子,嘿嘿!”


    陳羽謫羞紅了臉,準備張嘴解釋點什麽,就見陳先生將粥放在桌子上,指著院子的方向說道:


    “好了好了,去那邊漱口洗臉吧!”


    “還記不記得怎麽漱口嗎?需不需要我教你呀?哈哈!”


    看向陳先生手指的方向,陳羽謫發現是庭院中的水井。那水井邊上還有一座小石台,上麵放有一盆還冒著熱氣的水,一個小木杯,還有一小碟青鹽。


    陳羽謫走了出去,這才看到這個眼前所見的庭院整體呈現一個矩形。東邊是一顆長的在她看來十分高大的月桂樹,樹幹粗壯,目測需要兩人合抱。樹下是一套古雅的石製桌椅,坐在那裏喝茶飲酒應該別有一番滋味。


    西邊是一片高架,上麵爬滿了一些藤曼,看著有點像是葡萄藤,不過又似乎不是,藤條下是一個由藤條組成的吊床,似乎可以躺上去蕩秋千?


    在高架旁就是靠近走廊的水井了,水井邊除了那個石台外還有著許多挑水、澆水的用具。


    而在庭院中間就是一條彎彎曲曲由青石鋪成的小路,連接著廳堂和院門,還有三條分別走向月桂樹和藤曼水井旁,以及繞過茅廁通向後方。


    走到水井旁拿起裝有清水的小木杯,陳羽謫偏頭回憶了一下,然後先喝一大口水漱漱口,然後將食指打濕,蘸取小碟中的青鹽就站在那裏刷牙。


    口中一陣鹹澀傳來,咬著牙繼續用手指在嘴裏掏著,待到感覺口中已經幹淨後,又喝一大口水在嘴中漱了漱,最後把水都吐在一旁的青草上,看著水沿著草葉縫隙滑落到底最後流入地下。


    漱口結束後,陳羽謫拿起毛巾準備洗臉,浸泡熱水的毛巾敷在臉上,消除著眼睛的酸痛。仰著頭敷著毛巾的陳羽謫輕輕的輸出一口氣,似乎看透了什麽,也似乎下了什麽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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