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魔殿離開後,裴枕流帶著她又逛了會兒。


    跟著裴枕流的時候,明箏目光露出了稀罕的顏色。她竟是沒有想到,原來魔宮附近就有一處像集市之類的地方,雖說是熱鬧,但是更加的高端,門麵裝飾的非常的高雅,環境清幽。來往的人匆匆照麵,也不瞧誰是誰,並不打招呼。


    明箏被琳琅滿目的商品繞花了眼,一開始還沒有察覺到什麽,以為他單單的來讓她見見世麵,於是明箏的目光裏滿是星星,連走個路都恨不得蹦個三蹦。


    裴枕流卻是半點沒有懂得明箏的心思,也不怎麽走,步子隻定了定,目光隨意的看了兩眼,就把她帶進一個滿是書香店裏,相看諸如什麽筆墨字畫,見著幾樣好的,總要問她“喜歡不喜歡”。


    明箏看著那一疊厚厚的紙,想起了被這些文墨支配的恐懼,隱隱的想要睜開他的手,逃走,這這麽多的筆墨,她要寫到何年馬月,莫不成裴枕流有培養什麽琴棋書畫大家的什麽的心思,我條件反射的就想起了王羲之幼年的缸墨。


    明箏眼底是含笑的,迎上他的目光,明箏眼神不自覺的便帶著有幾分躲閃,爹爹你還是打消主意的好,雖然她有幾分好學,她可是個庸才,再怎麽培養也是不思進取的,放棄她吧。


    圍繞著那些筆墨文字逛了一些時候,裴枕流抬眸便見明箏麵色懨懨,像被秋風刮過的那些小白花,就差將苦不堪言打在了臉上,於是裴枕流良心未泯地問道。“倦了?”


    明箏聽到他問話,來了精神,馬不停蹄地點了點頭,拉著他的溫暖寬厚手使勁的撒嬌。“爹爹,我們趕緊回去吧。”


    “那便這些罷。”於是裴枕流利落的收拾好了東西放在了一邊。


    明箏眼睜睜的看著他拿著跟他半個人高的文具,然後和掌櫃交談了兩句,大意的意思是,送到魔宮。掌櫃兒一聽到是魔宮,態度更加的恭敬不遜。


    明箏聽的心裏頭更是納悶不已,見他們望著裴枕流臉上陌生的目光,明箏再三的確認,驀然的發現眾人竟然是不認得裴枕流,大名鼎鼎的魔宮少主怎麽會有人不認得他呢……


    於是剛出了店,明箏看著眾人依舊是望著裴枕流陌生的目光,麵色有些古怪,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地拉了裴枕流的袖子,小心翼翼的問道。“爹爹,為何他們都不認得你?”


    裴枕流一臉的淡然,“我對他們用了障眼法。”


    明箏現在細細的嚼著他的文字,對他們?也就是說也隻有自己能看到他的真麵目了。這樣想著,明箏就心裏蠢蠢欲動,非常想學這樣的技法,一臉崇拜的看著裴枕流。


    裴枕流嘴角抽了抽,沒搭理明箏。


    明箏注意力終於在那一碟筆墨中分散開來,裴枕流卻悠悠的回頭看一眼那充滿墨香的店,仿佛心裏頭已經在盤算著如何的搓摸明箏了。


    眼見著九月就要過去了,掰著手指數馬上就是十月,十月有一場大典,不求明箏博覽眾文,但他可不想讓別人知道他養的女兒目不識丁。


    隻是“………”他幼時聰慧,很早便認清了字,也忘了花費多少功夫,但見明箏這般年紀,卻依舊最簡單的字一知半解,看來也隻能勤能補拙。


    還好明箏不知道裴枕流的想法,要不然她可得氣個三天三夜。她穿來也就半個多月,黯然接觸到陌生世界的文字,連認字都很是困難,能將簡體字認的七七八八,她還疼在心頭暗暗的驕傲自己天賦異稟咧。


    回去的路上,暴雨如期而至。


    有眼色的侍人上前輕輕地打著油紙傘,裴枕流並不與喜歡與人太近距離的接觸,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轉頭就將小胳膊小腿的明箏抱了起來,然後明箏隻好抱著傘。


    明箏一臉的不願意,委屈巴巴地雙手抱著。


    裴枕流麵上沒有什麽表情,“想什麽活都不幹?”


    明箏嚇得心頭一顫,


    裴枕流步子走得很穩,不急不緩的,這條路曲曲折折,他便抱著她目不斜視的走著。


    雨下得很大很急,很快,像是蓄謀已久那般氣勢洶洶的撲麵而來。


    路邊的掉光了樹葉樹枝被風刮得壓壓的作響,天邊的雲洶湧地翻動著,遠邊的山便冒出了縷縷的青煙。天地一色,仿佛永醞釀著,等待著,什麽可怕的東西降臨……


    明箏有些憂愁的雙手將傘舉到自己的頭頂,風一刮,兩隻手跟著晃動起來。明箏出門的時候看著分出了兩邊顏色的天空心頭其實是留了幾分底,卻沒想到這雨來的這般的凶猛,這般想著轉頭再去瞧他一張麵無表情的玉顏,心中卻不合時宜地想到,若是當初乘著轎子回來,轎子會不會被風給刮走,光是這麽想的,愣是把她逗笑了。


    “你笑什麽。”裴枕流低頭凝視著明箏,目光落在明箏左右搖晃的小手臂上,神色有些莫名。他的這個女兒看著似乎不太聰明的樣子,腦子裏頭裝著的東西的確不同尋常人。


    明箏從善如流地回答道。“爹爹知道今天會下雨?”


    裴枕流聽聞,低低的笑了起來。“又何妨?”


    由雨珠飄進來卷進明箏的舌頭,留下一種淡淡的鹹味。


    明箏抬頭,感覺到他胸腔的震動,看著裴枕流睫毛上下的扇動幾次,不知為何,心口也像被羽毛咬了似的。


    何妨,明箏想,在裴枕流的眼裏這些都不是他考慮的範圍,他隻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事情,便去作罷了,就如同認同了自己存在一般。


    對裴枕流來說明箏隻是一件無關大雅的小事,養著,便養著了,何曾真正的在乎過自己是什麽。


    明箏這般想著又是慶幸又是失落,將頭懟在他的頜骨,這瞬間,明箏失神了。


    一把油紙傘圍著兩人的空間,空間不大,雨點還是順著傘尖往下落,砸在了裴枕流的肩膀上,順著衣服往裏盛。


    “想什麽呢?”裴枕流看著明箏忽然的全部往自己這邊傾倒,眼睛末端染著顫巍巍的笑意。


    沒有在糾結這件事情,回去的時候看到她此時的模樣,大半的肩膀被淋濕了,


    有風落在明箏的發間,她覺得很癢,兩隻手又舉著傘,於是腦袋蹭了蹭,卻沒想到鼻子裏有一股氣生騰而起,猝不及防,明箏張了張嘴巴,忍了又忍,小孩子心性的她還是在他目光的注視下,沒忍住重重的打了個哈欠。


    然後,明箏條件反射的用手捂著鼻子,又是一陣風撲麵而來,直接把拿的不太穩的把傘給刮走了……


    感覺到頭頂光禿禿的明箏:“………”


    裴枕流:“………”


    裴枕流目光瞪了一下,落在了那被吹走的油紙傘上,低頭,默不作聲的收緊了雙臂,將明箏抱得更緊了。


    明箏看著將大多數風雨阻擋在外頭的裴枕流,看著雨絲濕了他的墨發,打在了他的臉上,又看著那不知何時已經濕了大半邊的衣裳。


    明箏愣愣看了了好久,呆呆的張大了嘴巴,沒有反應過來,目光可憐兮兮的看著那被吹走的傘,飄啊飄啊,明箏以為好歹這也是個修仙的世界,應該會有一點什麽靈力仙力魔力浮在上空,然後不要那個雨滴下來,但是沒想到大家還是這麽崇尚這種古老的遮雨方式。


    回去還有一小段路,還是把裴枕流整個人淋濕了,裴枕流我看了一眼,想了一想,脫了一件衣服蓋在了明箏的頭上,大踏步的直直的往無憂殿裏走去。


    明箏兩眼一抹黑的,再見光明的時候就已經是回到了屋子裏頭了。


    明箏被抱到了凳子上,裴枕流頭發淋濕了,哪都是頭發尾也染了水外出,外套還沾著水珠,明箏剛剛坐定,又他又麵無表情地走過來,將明箏頭上的那件衣袍給褪了下去。


    稍作收拾,裴枕流便毫無忌諱的去了另外一邊的屏風,盱眙,阿尚趕緊的奉上了衣裳。


    裴枕流左右瞧著顏色不對頭,冷冷的瞥了一眼。“沒別的了。”


    阿尚見他臉色稍有不虞,目光落在自己手上捧著的金灰色的衣裳上,心頭一跳,又抬眸去看著外頭陰沉的天色,心頭暗暗的喥著,少主一向都是穿著青色的或者灰藍色的灰仆仆的衣裳,這般時候便是特例了……


    於是他將手一縮。阿尚心有所悟,默不作聲地又轉身去拿其他的衣服。


    阿尚回來後拿的是幾套白色的衣裳。


    明箏不知何故卻也不敢問,將頭低了下去。


    裴枕流這回麵上沒了表情,轉身便往屏風後走去。


    阿桑將熱騰騰的熱水放好,轉頭笑著,小聲的嘀咕道。“少主還是跟年少時候一般,換了個天氣,總要換不同的衣裳顏色。”


    明箏想過許多理由,什麽年少變故,悲慘世界,聽到這麽一個由頭愣了一下,甚至隱隱的覺得有些荒唐,細想之下卻又覺得合理。


    裴枕流當真的是做事特立獨行。明箏緊接著又好奇起來,那究竟是什麽天氣?穿什麽衣裳呢?


    明箏記得第一次見裴枕流的時候是並不純色的黑色外衫閑散的罩在了外頭,有風吹起來,還能看見那被金絲勾勒出來的的鬼臉紋,裏頭中衣似乎邊緣有些紅色邊線,露出來的便是純黑色的流光暗紋。那對於裴枕流來說,那一場認親的儀式是一個什麽樣的日子呢?


    似乎到後麵便鮮少的看他穿黑衣。


    記得那時她病重時,裴枕流常常來自己的塔前看望她,明箏抓著腦袋想了想,那時候他似乎穿著是青灰色的外衫,或者一卷經書,五指壓在上頭,簡單的一根簪子,將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細細看去,有濃濃的書卷氣息,身上也滿是煙火的氣息,不自覺的讓人放鬆了警惕。


    而上次見的時候,記得那時的天氣湛藍色,萬裏無雲,是個難得的如天氣。魔主來無憂殿看望明箏,裴枕流聞風而來。穿的是天藍色的上衣,上麵袖口袖著白鶴紋,舉手投足之間形如流水,自有一派清雅風氣,像是個濁然不凡的世公子。可明箏又記起,那微微上挑的帶著幾分邪佞的眉眼,還有那用一根黑色發繩豎在後頭的頭發,本是覺得不搭,放在他的身上又分外的和諧。


    明箏想了半天,本以為摸出了些門道,卻又想起某一日也是晴朗,他卻是穿著灰色的衣裳。


    明箏想到最後還是沒明白,怎的天氣陰沉要穿白衣。


    便忍不住轉身同阿尚交頭接耳。


    阿尚毫無芥蒂地笑了笑,“少主去佛鄉的時候,總是穿著青衣樸樸,所以無視的時候慣常是這般打扮的。”


    明箏想了半天,聽阿尚這麽提起突然就釋然了青衣,於是再接再厲的問道。“這般風雨交加的天氣,那為何是白衣?”


    “少主準備入寢,或者準備休憩,便愛著幹淨的白衣。”阿尚笑笑。


    阿尚正說著裏頭便傳來了水聲,明箏禁不住的臉一紅,心思瞬間便發散了去,想著這份顏色的少主出浴時是何等的模樣,自己坐在外頭又合不合規矩。


    明箏一時坐立難安,阿尚和阿桑倒是習以為常。


    “你們,不進去之後嗎?”明箏呐呐的問。


    阿尚翻了個白眼,看著明箏的眼神就像看什麽嬌嬌大小姐,麵上都是不加掩飾不屑。


    阿桑笑了笑也沒有解釋。


    明箏:“………”


    這般說著,裏頭便傳來了更大的動靜,裴枕流隨意的裹著一件裏衣,撩開簾子的一角。


    明箏條件反射地站著起來,稍稍的抬眸,就能看在裴枕流挺拔的身影,沒有完全擦幹的水留在裴枕流的肌膚上,滲透了一點,斑駁的衣裳,露出了令人垂涎腹肌。投下的陰影下流著一灘淺淺的水漬,高挺的鼻梁,含著些微一點笑意的唇角,連著那微動的眼睫都沾上了光,回過眸來看她時,目光淡然,卻令人眼紅心跳。


    明箏一瞬間像被人捏住了命脈步子便定在了那裏,心神魂魄和靈魂一起飛到了無邊的天際之中,回過頭來看明箏整個眼神聚焦不上,臉上卻有暗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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