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快三點時,葉小清好不容易來到清香古泉旁,可是看不到古老殘破的村落,也見不到歪斜的石塔。以前,這附近有一道古老的法術,用來守護古時候的村落,就像一個時間段,不斷地循環著。隻有跟著鬼,或者動物走,人類才能進出這個秘境。可去年,這處秘境的法術被破壞了,但靈鬼木清香為了不被人打攪,後來又在此處施了法術,不讓外人接近。


    說來奇怪,葉小清在這處密林走了走,竟然聞到了嗆鼻的煙火味。再一看,原來這裏有人生過火,火剛剛熄滅,摸上去還是熱的。這麽晚了,這裏又這麽偏僻,誰還會來這裏。不可能是村民,也不可能是遊客,會是誰呢?


    葉小清怕在山裏遇到陌生人,對方如果心眼壞一點,把她殺了再埋起來,恐怕不會有人發現。於是,葉小清就扯起嗓子,喊了兩聲“木清香”,希望對方趕快現身,把她帶進秘境之內。喊了好一會兒,山林依舊老樣子,偶爾幾道寒風吹過,葉子沙沙作響,沒有人,或者鬼作答。


    “難道她走了?”葉小清不禁地懷疑,木清香會不會耐不住寂寞,一個人住不慣,又跑到人間去了?


    “你找我有什麽事?”


    一個空靈的聲音飄出來,葉小清一眨眼,跟前就出現了一座石塔,還有一個廢棄的村落。木清香一襲白素,從石塔上飛了下來,無聲無息地落在地麵上。葉小清先前演練了好多遍,想過怎麽和鬼打招呼,然後再問身世的問題。不想,鬼不吃人類這一套,何況木清香身前是古人,完全不屑現代人類的禮數。


    不等葉小清開口,木清香就說:“這裏不是你來的地方,走吧。”


    葉小清看到木清香要轉身飛走,她忙問:“等一下,我找你有事!”


    “你想問你的身世?”


    葉小清愣了愣,沒想到木清香早就料想到了,接著她就問:“那你能告訴我,我是不是路神,或者別的什麽?”


    木清香沒有回答,等了一會兒,葉小清又問:“你存在了一千年了,肯定知道現代人類不知道的秘密。求求你告訴我,你說完我馬上走,不會再來打攪你。如果我不是人,你又不嫌棄我,那我可以留下來陪你,兩個人總好過一個人吧。”


    這時候,木清香側著的身子扭了過來,正眼望著葉小清,然後說:“我不想和人間再有瓜葛,你的事我也不清楚。今晚你可以在這裏休息,明早就離開吧,不要再來了。”


    木清香的回答讓葉小清很失望,她蠻以為對方會說出真相,至少給個參考的答案。眼看木清香又要飛到石塔上,葉小清一急就伸手去抓住對方的手,這一抓,她和木清香都忽然僵住了。葉小清僵住是因為木清香有肉體,而且不僵硬,不像其他鬼怪,這也是她頭一次摸過這種鬼體;木清香僵住是因為感應到葉小清身上的一種特質,一瞬間察覺到了異樣,而且注意到了葉小清身上的若隱若現的青色光線。


    木清香猛地反過來抓住葉小清的手,輕身一躍,兩人就飛到了石塔頂端。這裏寒風最勁,風聲鶴戾,鼓噪得耳膜都要破了。木清香對寒冷的溫度沒有反應,但葉小清則凍得要死,恨不得跳回地麵。站在塔頂上,葉小清總覺得隨時會摔下去,幸虧下麵一片漆黑,看得不是很清楚。剛才飛上來的那一刻,葉小清卻挺享受的,就像自己是隻小鳥一樣。葉小清也擔心木清香會害她,至於為什麽要把她帶到石塔頂上,這就不得而知了。


    隻見,木清香鬆開了手,默默地坐了下來,也示意葉小清在在冰冷的石瓦上。在寒風裏吹了好一會兒,木清香才開口:“你不用怕,摔不下去的。”


    “你要跟我說什麽?”葉小清瑟瑟地問。


    “跟你說一個故事。”木清香一身白素隨風飄乎,像是在騰雲駕霧一樣。


    葉小清一頭霧水,此行是來求解的,怎麽變成聽故事了。難道木清香一個人待得太久了,腦子亂了,鬼會不會也像人一樣會精神錯亂?正想得入神,葉小清就聽到木清香講了一個故事——公元950年,那時唐末宋初之際,五代十國很混亂。一個譚姓瓷器商人進山采土,遇到了一個女人,見其清麗脫俗,便萌生了共結連理的念頭。女人心思單純,便不顧家人反對,依然與譚姓商人成親了。怎知,女人久居川山,不知世間最多薄情男。成親兩年後,譚姓瓷商又找了個妾,女人也接納了。但小妾心機甚重,還想上位,於是便用毒計害死了女人。


    女人死後,譚姓瓷商沒有立刻將她下葬,而是先用藥物處理了她的屍身,然後選了一處山青水秀的地方做為墓地。之後,發生了戰火,譚姓瓷商一家就搬走了。可是,女人的家人卻不甘心,還請了隱居深山的道士做法,將女人的魂魄寄養在四川蒙頂山的一株千年古茶樹上。


    唐朝時,蒙頂山是皇家茶園,做為貢茶之用,普得天地靈氣。那棵古茶樹吸收了數前年的日月精華,女人依附在古茶樹上,得到了難以預想的靈力,並淨化了死前產生的暴戾之氣。女人明白家人的用心良苦,他們怕她變成厲鬼,將來戾氣太重而無法在轉世為人。但他們不明白,女人已經看破紅塵,寧願用千年去修煉為靈鬼,也不願意再做人類。


    葉小清聽出了這是木清香生前的故事,等對方停下來,她就壯著膽子問:“你在說你的事嗎?”


    木清香麵無表情地望著夜空,答道:“我在說,不管做人還是做鬼,坦然接受就好。”


    “那我是人是鬼?或者是路神?你看得出來嗎?”葉小清不停地問。


    “你……”有那麽一瞬間,葉小清覺得木清香要說了,但對方還是轉說,“人間有句話,曆史總是出奇的相似,我要說的話,都在故事裏了。天機不可泄露,現在不說,完全是為了你好。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話。”


    葉小清雖然不那麽笨了,但她無法領悟這種深奧的故事,於是又問:“那我到底是什麽?人、鬼、路神、或者妖怪?總不會是神仙吧?”


    木清香站起來,任風吹拂,白衣亂舞。接著,木清香她葉小清也拉起來,帶著她飛下石塔。當葉小清雙腳著地,木清香就露出了罕見的微笑,這讓葉小清很疑惑,不知道有什麽好笑的。就在葉小清納悶時,木清香吹出一口白煙,她人就漸漸地昏睡過去。那一刻,葉小清聽到木清香的聲音在腦海裏回蕩,一直念著“別再來了,你要的答案不在我這裏,去找你愛的人吧……”


    不知過了多久,冬日的陽光刺進葉小清微微睜開的眼縫裏,朦朧的視野逐漸清晰後,她起身就發現自己睡在黑梨山外。吸了一口氣,葉小清才掙紮著酸痛的身體,從冰冷的泥地上爬起來。昨晚木清香把她送出來,放在山口處,居然不怕野獸把她叼走。葉小清揉著太陽穴,回想木清香說過的話,可什麽都不明白,那隻靈鬼的事和她有什麽關係,幹嘛提那些事。


    從山口踉蹌地走回縣城,荊棘小路上隻有葉小清一個人,她一邊走一邊盤算接下來要去哪。雖然葉小清想弄清楚身世,但她不像木清香不用吃飯,再過一周就沒錢吃飯了,先找個工作才是正經的。反正她不會回天津,也不會去找袁奇風,說起來,袁奇風還欠她一個月工資沒發呢。


    想著想著,葉小清快要走到縣城邊上時,她就看見一個人朝她走過來,而且還是一個她認識的人。


    第五章 千古恨


    蒙蒙的晨光下,一個穿著灰色大褂子的老人走過來,葉小清眯了眯眼睛,又往前走幾步才發現對麵的老人是馬四海。一開始,葉小清隻覺得那老爺子很麵熟,想了一會兒就記起來,上回來黑梨山時見過那個老人。據那老人說,八十年前黑梨山出過事,還提到張天師等人與珠穴的恩怨。


    馬老爺子爺看見葉小清,驚訝得牙齒掉掉光了,他沒想到這麽快又見到去年遇到的年輕人。其實,從去年開始,馬大爺一直和袁奇風有聯絡,隻不過袁奇風沒跟別人提起過,也沒人問過他。馬大爺把袁奇風當成了八十年前遇到的黑衣大哥,他那時還小,遇到戰火時被黑衣大哥救過一命,自此就對黑衣大哥有種莫名的崇拜感。


    葉小清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正愁怎麽打招呼,馬老爺子就洪亮地喊道:“小妹妹,你怎麽來了?你男朋友呢?”


    葉小清被這話噎住了,不知怎麽作答,卻又聽到馬老爺子喊:“快上我家去,山裏很冷,別亂跑了。”


    “馬爺爺,你來山裏做什麽?”葉小清回過神來問,但隨即想到,馬老爺子常到山口走動,可能還想再見到那個黑衣大哥。


    馬老爺子沒有回答,反而一個勁地邀請葉小清去他家做客,那熱情就像夏天的太陽。葉小清剛才還在傷感,現在看到老人家這般熱忱,她就跟著老人一起走向縣城。馬老爺子的家住在縣城邊上,嚴格的來說,算是縣郊了。那邊都是大院子,少有樓房,每家門前還有片菜地,大部分人都過著自給自足的日子。


    馬家的子孫沒人在家,不是出去務工,就是移居外地。葉小清進門後知道這個情況,又想替馬老爺子難過,怎知人家一進門就樂嗬嗬地說子孫們不在最好了,他一個人清淨些。院子的廳堂裏還燒著一爐木炭,葉小清一進去就去烘烤僵硬的雙手,兩三分鍾後才有些知覺。馬老爺子又燒了一壺茶,讓葉小清喝下,噓寒問暖了一下子,然後就半開玩笑地問葉小清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聽到這句話,葉小清吞下茶水,然後答:“馬爺爺,我和袁奇風不是那種關係。”


    “好,好,我不問了。”馬老爺子有些不好意思,然後轉道,“不過我要多謝小袁,要不是年初他告訴我那些事,我都不知道那個黑衣大哥是張天師,以前就在青城山的一座道觀裏。”


    上一次,葉小清在黃河懸崖上出過事,那時還沒聽韓紫月提起張天師和素女門的事。後來,葉小清又昏死過一次,加上大家誰都沒提那晚的事,所以她一直不知道黑衣男人已經不在了。不過,葉小清還是聯想到曾見過的黑衣人身上去了,她也奇怪那個黑衣人怎麽老跟她過不去。


    葉小清還在回想時,馬老爺子就一邊撥燒紅的木炭,一邊把他打聽到的故事講出來。原來,張天師在八十年前師承青城山的清明觀,在觀中地位頗高,深得觀主讚賞。過了數年,張天師就離開清明觀,在外雲遊,收妖捉鬼,替天行道。途中,張天師結石一女子,然後又回到四川青城山成親,並有了一個女兒。


    說到這裏,馬老爺子怕葉小清不懂,於是就解釋道士可以結婚,不算是觸犯教規。在道教裏,全真派出家,不能結婚,正一派就可以結婚。全真派由於其孤身修行的清淨丹法,所以禁止門人婚娶,並將斷淫作為修道的重要標準。而天師道就不禁止門人婚娶,自張道陵天師以來,曆代天師都以嫡親身份繼承法統。


    張天師那時為人心善,成親後生活也很美滿,可有一次捉鬼卻生出事端,那件事讓他走上了極端。據說,有一晚張天師到附近的一個村子捉鬼,那隻鬼是個妖鬼,專吃童女魂魄,修習邪術。張天師將妖鬼擒住後,妖鬼苦苦相求,還哭訴吃人並非它所願,而是當初魂魄不完整,為免被同類殘害才走上邪道。


    張天師從不信鬼怪的花言巧語,可那晚妖鬼用苦肉計卻得逞了,它承諾以後不害人就被放走了。哪裏知道,妖鬼沒有悔過,逃走以後,它要去一戶人家裏吃了個童女,而那個童女正是張天師的女兒。同時,張天師的妻子也被妖鬼害死,就在他踏入家門的那一刻,妻子死在妖鬼手裏,那隻妖鬼還沒有來得及跑掉。


    張天師一怒之下,將妖鬼打得魂飛魄散,還將他女兒及妻子的魂魄從妖鬼體中取出。但被吸食的魂魄已經不完整,甚至散開了,要投胎已經辦不到了。張天師跑到清明觀去求他的師父,可他師父卻勸他坦然接受,一切都是命數,強行扭轉隻回引出更大的禍害。張天師不聽,於是有一晚想去偷清明觀裏的鎮觀之寶,用來救他妻女。那是什麽寶貝,沒人知道,也不知道為什麽張天師要去偷。


    當時,張天師的師父已經料到,張天師要來偷鎮觀之寶,所以派了道士在看著。張天師很快被發現了,情急之下,他竟開了殺戒,殺了一個,又殺兩個,一晚上竟把全觀的人都殺光了,包括他那位恩師。至於後來張天師的妻女有沒有救回來,是不是投胎去了,鎮觀之寶有沒有得手,那已經沒人知道了。外人隻知道,張天師後來投靠清廷,創立了素女門,且變得非常殘暴,殺了很多同門。


    葉小清聽完後,奇怪地問:“馬爺爺,你怎麽知道這些事的?”


    “還不是你男朋……那個小袁去年初告訴我的。”馬老爺子說,“那時他好象剛從黃河那邊回來沒幾天。”


    “他能知道得那麽詳細嗎?會不會是編的?”葉小清不大相信。


    “當然不是了。我去過青城山,還去過那個道觀,可惜文革時被毀了。有時想想,文革真造孽,日本人沒毀道觀,我們自己卻毀了。”馬老爺子歎了一聲,又撥了撥熱氣騰騰的炭爐,繼續說,“其實這種事情我也不清楚,正巧那天我去青城山,碰上一個挺有禮貌的後生,他也要去清明觀,一路上他就跟我說了。”


    “那個人是誰?怎麽這麽巧?”葉小清狐疑地問。


    “應該和你們這些人沒關係,那後生叫黃千山,人家做翻譯的,不像小袁懂些門道。那天,小黃說下個月有外國大官來青城山,他上去是為了找點資料,熟悉後好翻譯給那些金毛聽。我一開始也和你一樣,以為那些故事是瞎編的,後來才知道這些故事是從道觀裏流傳出來的,你現在要是去青城山問清明觀的事,那些老道士都會這麽告訴你。其他人可能編故事,老道士總不會吧?”


    葉小清聽後就沉默了,不是因為老道士騙人不騙人,而是感歎張天師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倘若當初沒放過妖鬼,或許就沒有釀出後來的慘劇。張天師的師父說得對,一切都是命數,這些都是定點,強行改變隻會引來更大的災難。即使現在知道自己是鬼,是路神,是人又如何,倒不如像木清香一樣坦然接受,不去計較那些。


    “小妹妹,想什麽呢?今天留在我家吃飯吧,你在這裏應該沒認識的人了。”馬老爺子說罷,立刻起身去洗菜做飯。


    葉小清走過去幫忙,然後問馬老爺:“你那麽想再見張天師,現在知道他後來變成那個樣子,是不是寧願不知道?”


    馬老爺一邊用冷水洗菜,一邊說:“不管好壞,都不是張天師的錯。我們現在可以說大道理,但那時換作是我,我恐怕要幹更可怕的事。再說了,最初的錯,不就是張天師發了善心,放過那隻可恨的妖鬼嗎?”


    一晚上,葉小清的腦海裏都在回蕩著馬老爺子的話,院子裏很清淨,入夜後隻剩下風聲。馬老爺子不愛看電視,唯一的愛好就是玩收音機,還有擺弄他的老照片。葉小清很感謝馬老爺子請她住下來,一來省了住宿費,二來有個伴說話總是好的。不過,當馬老爺子想打電話給袁奇風,說葉小清在他這裏時,被葉小清阻止了。葉小清離開天津,就是害怕再見到袁奇風,不管現在她是人是鬼,見了隻會心更痛。


    馬老爺子活了一輩子了,見過太多的勞燕分飛,於是勸道:“吵架就吵架,吵過就忘了,不要太計較。難道你想像我一樣,老了還要一個人守著個空院子嗎?”


    葉小清心說,我當然不想了,我也很愛袁奇風,可上回在黃河懸崖上發生了那種事,我忘記了,袁奇風沒有忘記,為什麽他沒有告訴我,還一直瞞著?他分明是後悔那晚的舉動,既然他後悔,想要不提舊事,那就遂他所願好了。何況,我現在是不是人類都搞不清楚,萬一哪天被他收了,豈不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袁奇風應該很恨鬼怪才是。


    這一老一少聊到深夜,從南到北地聊著,像極了忘年交,他們直到淩晨才睡下。到了半夜,馬老爺子夜尿來了,廁所不在房間,在院子西麵的角落裏,所以就披著衣服走出來。一出門,馬老爺子就看見隔壁的房間有青光一閃一閃,他家裏又沒有青色的燈,因此就好奇地想去偷看。


    一開始,馬老爺子有些猶豫,畢竟裏麵睡了一個小姑娘,萬一被人發現他偷看人家,傳出去了還了得。可是,馬老爺子總覺得不對勁,想來想去,他還是將臉湊到窗戶外,偷過一條很小的窗簾縫隙看向屋裏。


    猛地,馬老爺子如觸電一般,縮回僵硬的脖子後,他馬上慌張地跑回屋裏,拿起兒子送他的手機撥了一個電話號碼。過了好一會兒,電話接通了,馬老爺子就語無倫次地說:“快來……小袁……有鬼……你女朋友出事了!”


    第六章 第51天


    自從葉小清走後,袁奇風就把馬小田等人安排到同行那邊,徹底結束了小雨茶樓的生意。至於“小雨茶樓”的招牌,袁奇風將它拆了下來,當葉小清走了,他才明白對過去的事一直揪著,其實是對死者的一種不尊重。再者,袁奇風已經知道雷小雨轉世為人,這也讓他終於放下多年的心結。


    葉小清一去不複返,連手機都關掉了,所有的聯係方式都找不到她。葉小清自己不想被找到,算不上失蹤,雷鳴對此愛莫能助,總不能通緝她。他們不敢驚擾葉小清的養父母,怕那對老人受不了,所以這事就一直懸著。雷鳴趁空去了趟湖南,遠遠地看了雷小雨的新生,李英傑也陪著去了。他們以為從湖南回來,葉小清就出現了,哪知道她人一直沒出現。


    袁奇風這時候不再掩藏愛意,可又沒地方表達愛意,他心愛的女人就這麽丟了。可惜生活不是電影,不能像裏麵的男主角一樣毅然跑下一切,走遍天涯海角去找人。首先,袁奇風要把茶樓處理了,將它轉手給別人。如果葉小清願意,他可以陪葉小清去任何一個地方,現在他的心裏隻有那個又笨又可愛的女人了。


    一棟茶樓要轉手,不是一兩天的事情,幸好有一個女人看上了,很快就來聯係袁奇風。那個女人叫白雪,開了一家公司,頗具規模。她舉止得當,雍容大方,就像西方小說裏的那種貴婦。白雪以前就經常光顧茶樓,但不像其他女人那麽直接,她不會表明愛意,每天就坐在角落裏品茶,欣賞袁奇風的一舉一動。在白雪眼裏,袁奇風肯定不欣賞主動送上門的女人,她一定要靜靜的等待好機會。當聽聞茶樓要轉手,白雪即刻決定買下茶樓,一來可以利用原有的客源做生意,二來還可以找機會接近袁奇風。


    就在葉小清遇到馬老爺子的當晚,袁奇風應邀去白雪家裏,恰談茶樓轉讓的事。白雪怕嚇跑袁奇風,所以一早就說到場的還有她公司的團隊,他們會幫她評估盤下茶樓的風險。白雪嘴上那麽說,卻又準備了很多烈酒,一邊暗示公司的人勸酒,一邊不停地問茶樓的瑣事,想分散袁奇風的注意力。


    真正愛喝茶的人最怕酒,很容易被灌倒,袁奇風起初不想喝,但在應酬場合又不好拒絕,這也是他為什麽很少出去應酬的原因。可一連被幾個男人勸酒,再加上袁奇風最近很苦悶,他就慢慢地喝了。迷迷糊糊地過了幾個小時,袁奇風就睡倒在沙發上,其他人很快被白雪送走了,但她仍對那些人說她會把袁奇風送回家的。


    “終於有機會獨處了。”


    白雪竊喜,心跳加速地回到客廳裏,可卻聽到袁奇風手機響了。好一會兒,袁奇風都沒反應。白雪深吸一口氣,大膽地過去往黑色外套的口袋裏摸了摸,掏出手機後就接聽了。電話那邊是個帶川音的老頭子,一連串地在說袁奇風的女朋友撞邪了。白雪知道葉小清這個人,去過茶樓的客人都知道。想也不想,白雪就說“我和袁奇風正忙”,然後就毫不猶豫地掛斷電話,還狠狠地按下了手機上的關機鍵。


    袁奇風覺得頭很疼,聽到動靜,吃力地睜開眼睛。這時候,白雪鎮定地把手機放了回去,假意要扶起袁奇風,但袁奇風伸手擋住,自己站起來說:“不好意思,我頭疼得厲害。茶樓的事改天再談,我先回去了。”


    白雪很想送人,袁奇風卻堅持一個人打車回去了,但他沒發現馬老爺子打了電話過來。遺憾的是,馬老爺子後來沒再打電話過去,他認為這對情人已經分手了,現在年輕人分手就跟吃飯一樣,一天好幾次,沒什麽稀奇的。


    馬老爺子的電話被掛斷後,他又偷偷摸摸地趴在葉小清窗外,可屋裏卻不再有青色的光線。之前,馬老爺子看到一個人壓在葉小清身上,脖子處有液體似的東西倒下來。葉小清似乎感覺到了,在床上不停地掙紮,青光就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馬老爺子怕葉小清出事,猶豫片刻,他最後還是大膽地去撞門。


    門沒撞開,葉小清就驚醒了,壓在她身上的人也不見了。她慌張地打亮燈,跑出來問:“馬爺爺,怎麽了?”


    “小葉,你沒事?”馬老爺子乍舌。


    “就是身子有點酸,怎麽了?”葉小清說完就愣住了,然後急問,“是不是你看見有個男人壓在我身上?”


    馬老爺子慌過度,很久才點頭,在聽過葉小清的講述後,他幾乎一晚上都沒說出話來。葉小清睡不著了,索性陪馬四海在客廳燒爐子取暖,還反過來叫馬老爺子別害怕。馬老爺子好不容易緩了過來,不知道說點什麽,於是就提起剛才他打了一個電話給袁奇風。葉小清一聽到有女的幫袁奇風接手機,她馬上就嘟起嘴,要馬老爺子別跟袁奇風她來過這裏。


    馬老爺子尷尬地笑了笑,沒再多事,葉小清隻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走了。她的錢不多了,總不能有手有腳還問養父母拿錢,當務之急是要找一份糊口的工作。葉小清一連找了幾份工作,但一進去上班幾天,人家的店不是倒黴就是火災。折騰到了一個多月,葉小清好不容易才在成都的一家飯館裏安定下來,還寄了一筆錢給養父母。


    直到離開天津後的第51天,葉小清拖著沉重的身子回到飯館的工人宿舍裏,一躺下去就睡著了。這間宿舍原來有三個人,但其他人後來被葉小清嚇到了,於是就慌張地辭職跑掉了。葉小清心裏歉疚,飯館老板找不到人,她就一個人一口氣幹三個人的活。說到壓在她身上的鬼,她也很納悶,那不是人能控製的,她也不願意。


    那隻鬼非常奇怪,以往葉小清見到的鬼都會害人,不會害人的很少,但一直騷擾她又不殺她的鬼卻隻有這一個。葉小清幾次想辦法見到那鬼的真容,可試了很多次都看不到,那隻鬼總是消失得很突然。


    第51天了,葉小清心裏念著,袁奇風可能和那個女人結婚了吧,也許孩子都生出一籮筐了。葉小清一邊想,一邊洗澡,洗好之後,頭發還沒幹就躺在床上睡著了。飯館的活很累,累到躺下去就能睡著。好多次葉小清都想不幹了,一想起讀完大學來飯館打工,她就覺得自己特沒用。可她不樂意也沒辦法,現在形勢嚴峻,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再加上她又那麽能害人的。


    這一天晚上,葉小清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就聽到有個女人在叫她。喊了很久,葉小清疲憊地睜開雙眼,朦朧中竟看到了一個讓她吃驚的人。說是人不太準確,應該說是鬼。葉小清不安地坐起來,朝對方問:“雷小雨,你怎麽還……你不是在黃河懸崖上……”


    雷小雨宛然一笑:“別怕,我是在湖南投胎的那一個。”


    “原來是你。”葉小清鬆了口氣,然後又迷惑地問,“小雨,你不是變成人了嗎?怎麽還能……”


    “前段時間,雷鳴和小英來看我,他們把你的事跟我說了。我本來已經是個人了,但我靈魂還沒完整,再靈魂沒有全部長出來時,我還能保存之前的記憶。”雷小雨解釋。


    “你來看我?怎麽不去看小英,你能出來一趟很不容易吧?”葉小清關心地問。


    “我的靈魂不能離開肉體了,現在我是用最後一點靈力托夢給你,我花了49天的時間才辦到的。所以,你一定要聽我的話,回到天津,去找袁奇風。”雷小雨誠懇道。


    葉小清不情願地說:“算了吧,我是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再說,他都有對象了,哪有空理我。”


    雷小雨在夢境裏若隱若現,她走過一波霧氣,靠近地說:“小清,別鬥氣了。我知道,你也很苦,我真的理解。袁奇風以前看不透自己的心,總以為虧欠就是愛,現在他已經醒悟了。你不要看不起自己,別說袁奇風,就連我也挺喜歡你。”


    葉小清難得被誇一回,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真會哄人。可袁奇風身邊有人了,我再回去不是自討沒趣?”


    “小清,時間不多了,我現在的靈力支撐不了多久。答應我,回去找袁奇風,除了你沒人能讓他幸福了。你自信一點,沒人能比你美,因為袁奇風的心裏隻有你,這就夠了。”雷小雨苦口婆心地勸道。


    “可我不是人……也許不是……”葉小清害怕道。


    “我也不人,可他以前拚命想找到我,雖然那不是愛,隻是愧疚。”雷小雨輕輕地說。


    葉小清有些動搖了,說到底,她也很想再見到袁奇風。雷小雨身體漸漸透明了,夢境裏的霧氣也要散掉了,她抓住最後一刻說:“小清,有些緣分是上承三世,下延三生的,你們的偶遇不是偶然,而是緣分的必然。好好把握,不要讓緣分變成遺憾。認真聽自己的心底話,你到底是不是想再見到袁奇風?如果一對男女真心相愛,那麽苦樂都會一起承擔,不會獨自承受的。好了,我要走了,真的再見了!替我跟小英說,我的心裏一直有她,不管我變成什麽樣子……”


    “小雨!”


    葉小清急著想留住雷小雨,卻撲了個空,一個翻身就滾下床來。與此同時,從夢裏醒來的葉小清下了決心——明天就回天津,不管結果會怎樣,她要回去告訴大大方方地袁奇風:她愛他!


    第七章 回夢仙遊


    回來了!


    走了52天,葉小清又回到了天津,這段時間就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回來的路並不順利,因為她提前走人,飯館老板沒給工錢,差點要飯回來。三月中旬的一個夜晚,葉小清走出火車站就發現天津下著細雨,打傘覺得多餘,不打傘又容易弄濕身子。這一次再回來,葉小清沒跟任何人提起,原來的手機還在用,但隻用來和養父母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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