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甘肅有家酒廠生產假酒,毒死了好幾個人。廠主後來跑路了,而廠主的兒子立刻撇清關係,還舉報父親的行蹤,讓他被判了死刑。但坊間流傳,那批毒酒其實是廠主兒子搞出來的,他家人苦無證據,也沒想到會被倒打一耙,所以苦水隻能吞進肚子裏。那家廠主姓江,而他兒子就叫江連海。


    “果然夠狠!”李狂藥歎道,“我猜船老大也被害了吧,他後來都不見人了。和江連海在一起另外兩個男人又是誰,你認識嗎?”


    “我不認識。不過船老大應該是江連海的人,洪喜鵲也是。”丁細細肯定道,“他們不是說來島上找人嗎?八成就是找那兩個老男人!他們也想來取九虺的血,希望九虺真的被驅散了,它們其實挺可憐的。”


    “唉!我先去檢查船艙下麵吧,誰知道那女人從哪裏搞來一艘船,也許下麵有死人!”說到這裏,李狂藥才想起來,一直沒機會告訴丁細細,船老大的船裏有具屍體。


    “江連海本來就不是一個好人!他要是殺了真正的船老大,裝做船家的樣子騙我們上船,這也沒什麽奇怪的。”丁細細一邊玩壓艙石,一邊說,“我就知道那些紹興黃酒是他們解渴貪杯用的,祭海什麽的都是騙人的把戲。可惜船已經沉了,我們也沒證據說他殺人,他不舉報我們破壞古跡就算好了。就是可憐了船老大一家人,他們是黑漁民,恐怕政府不會花力氣去找他們。”


    說著說著,李狂藥就有點困了,丁細細和劉付狼也眼皮打架,想要大睡一場。九虺像是活的方向盤和馬達,一直朝著一個方向遊去,不需要他們去擔心。就在他們要睡著時,一艘已經熄燈的漁船與他們擦肩而過,駛向大海石那邊,而江連海正在海邊處理船老大的屍體,以及等待別人來接他離開。


    一夜過後,李狂藥在船艙中醒來,他竟發現船已經開進岱山島的黃魚灣洞裏,九虺正掙紮著,央求船上的人把它放走。李狂藥推醒丁細細和劉付狼,接著就獨自動手鬆開鏈子。九虺露了個頭,跟著就潛入黑色的海下,無影無蹤。丁細細見事情辦妥了,便叫他們快點離開,這裏是黑漁船的棲息地,待太久不好。


    “真是一晚上就能回來,這是不是太快了?”李狂藥驚訝地下船,然後跟著劉付狼走出灣洞。


    “別跟我套近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劉付狼冷冷道,然後對後麵走來的丁細細說,“你把酒賣了就快點回家,我先回去報信了,聽見了沒?”


    “一定啦!你走吧!”丁細細笑著保證。


    劉付狼皺了皺眉頭,知道丁細細不會騙他,於是就放心地離開了他們,一個人找船,當天就離開了岱山島。李狂藥有些失望,本以為經曆了一番冒險,劉付狼那該死的脾氣能改改。好在丁細細馬上聯係了一個名叫廖老二的商人,將藍紗女子給的那瓶酒賣了出去,順利地拿到了30萬人民幣。


    廖老二是茶商,家住山東青島,他本不做酒的生意,可他得了重病,命不長矣。而且,廖老二沒有親人,身上的錢又不能帶到陰間花,於是就想嚐盡稀罕之物,但求沒白來人間一趟。那天,丁細細賣完酒了,想和李狂藥離開青島,馬上回廣東中山。可是,李狂藥卻注意到,廖老二的茶樓內廳裏有一副白衣美女畫像,看那樣子竟和藍紗女子有些相似。


    李狂藥疑問:“畫上的女人是誰?”


    廖老二摸著酒瓶,咳嗽一聲:“她是我的一個老朋友!可惜你們無緣得見了,她應該永遠都不會出現了!我這把老骨頭也走不動了,本來想著香港準備回歸了,去見這女子的另一個朋友,恐怕也……”


    李狂藥見廖老二咳出血來了,便和丁細細一起告辭,不敢再打攪人家休息。不過,丁細細也覺得那幅畫裏的女人很麵熟,神情很似藍紗女子,但又不太像。也許,畫作比較難把握,所以畫得不真。李狂藥為了弄清藍紗女子的身份,想和丁細細第二天再去拜訪廖老二,可第二天卻驚聞廖老二在醫院裏深度昏迷,很難再清醒,恐怕也撐不了幾個月了。


    丁細細總覺得這事太巧了,可人家昏迷了,奄奄一息,她就隻好和李狂藥一起回中山市,準備解決李家的困難。可是,他們卻沒料到,一回中山就遇到了更奇怪的事。


    卷二 白墮天盉


    第一章 神秘博士


    晚上,李狂藥在火車的硬臥車廂裏,摸黑地數錢,數到深夜都沒睡著。那些錢是賣酒得來的,茶商廖老二當麵付全現金,十分爽快。李狂藥頭一回見到那麽多錢,當著人家的麵,沒好意思一張張地數,直到火車開出青島了,硬臥車廂裏的燈也熄了,他才重複地數錢。


    丁細細睡在對麵的下鋪,車廂裏還有其他人,李狂藥不敢聲張,就怕有人搶他的錢。數到半夜,李狂藥手累了,索性就把錢又塞回包裏,琢磨著還有20萬塊怎麽還回去。前段時間,他們家裏借了50萬的高利貸,雖然現在賺了30萬,能夠緩一段時間了,但20萬還是個大窟窿,必須盡快填上去,高利貸的利息可不是鬧著玩的。


    離開中山的日子有近半個月了,李狂藥很想家,想著想著又念起太奶奶來。在搖晃的車廂裏,李狂藥摸出那張金片,研究了幾天,他還是搞不懂金片有什麽玄機。那卷藍綢笛譜也甚是深奧,上麵的元朝笛符早就失傳了,丁細細也不能認全。這麽的疑問困擾著李狂藥,他總覺得心很累,比離開中山時更累。


    不過,丁細細很仗義,知道李狂藥還差20萬塊,便說先把錢送回中山再說。至於那20萬塊,他們再想別的辦法,實在不行,她就偷她老爹收藏的古酒去變賣。李狂藥隻當是玩笑話,笑著道謝,心裏卻是挺感激的。如果沒有丁細細,他不僅會在大海石丟掉性命,也沒法把酒賣出去。


    兩天之後,李狂藥回到廣東中山,但卻聽聞李狐已經去世了。在離家前,李狂藥在侯王廟聽到叔叔李光輝的對話,好像李狐複原的機會很大,怎麽會一命嗚呼了?李狂藥回到家裏問了父母,才知道是李光輝哭窮,假說交不起醫藥費就把李狐接回家裏,沒有進一步的治療。這病一拖了兩天,李狐就咽下最後一口氣,撒手赴黃泉去了。


    李光輝這廝花盡心思,想要霸占家產,長者一死,他就大放闕詞,指責李海洋一家人沒有孝敬過長者,因而繼承遺產的事輪不到李海洋。事實上,李海洋一家人早被李狐轟出來,靠自己的力量混飯吃了。而李狐住院時,李海洋一家正好借了高利貸,所以沒能支付高額的醫療費用,隻提了點營養品去看望。李海洋早就心灰意冷,從沒想過分遺產,既然弟弟那麽說,他就應承了。


    哪想到,遺產的事竟峰回路轉,叫每個人都不得不感歎命運的奇妙。


    原來,酒館的帳簿一直由李狐掌管,而他已經欠了很多筆錢了。李狐之所以年年要在醉龍節上折桂,就是為了讓生意繼續火紅,以便賺錢還債。可如今酒廠遍地開花,私釀酒館早經窮途末路,慢慢退出曆史舞台了。在李光輝把遺產繼承後,債主就踏破他家的門檻,瘋擁地來追債。


    父債子還,天經地義,同樣爺債孫還也合理。李光輝谘詢了律師,想讓李海洋一家分擔債務,可被告知誰全額繼承了遺產,債務就由繼承者完全承擔。李狐的外債有近百萬,賣掉家宅及部分存款才勉強還得清,可這樣一來,李光輝一家人就沒占到便宜,反而還要倒貼了。


    回到中山的當晚,李狂藥在家裏得知此事,想要幸災樂禍,卻被他父親罵了一句。李海洋不喜歡弟弟,可他認為到底是一家人,如果不團結隻會被外人欺負。現在酒廠越做越大,小酒館又彼此看笑話,大家的處境都很難。李光輝變成這副德性,也非自願,多多少少和被李狐嬌縱有關。


    李狂藥知道父親心善,便沒有糾結這事,隻要叔叔別把債務推給他們家就好。晚上,李狂藥讓父母把門窗關上,然後就把30萬塊錢堆在他們麵前,叫他們明天就把錢都還上去。李海洋見到那麽多錢,立刻就問李狂藥是不是搶銀行了,他隻當兒子半個月前是哄他開心,沒想到真得讓兒子找到錢了。


    李狂藥費了很多唇舌,把東海奇遇簡單地說出來,但危險的遭遇通通省略了。李父和李母半信半疑,當聽說幫了大忙的丁細細住在旅店裏,便想請她明天過來吃頓飯。李狂藥知道父母是想確定,他是否撒謊,所以當下就點頭答應,而且他也正有此意。


    他們一家人數錢時,李狂藥又想起東海上的事,於是就旁敲側擊地向父母問了點事。關於太奶奶、太爺爺、藍紗美女、黃漆木箱都問了個遍,可李海洋夫婦毫不知情。正當李狂藥問得嘴巴幹了,想放下手裏的錢去喝水時,他沒抱希望地隨口問了一句:“那你們認得黑老三這個人嗎?”


    猛地,李海洋夫婦手裏握的錢掉到地上,灑了一大片。李狂藥驚愕地停住腳步,望著父母,忙問:“怎麽了?你們真的認識黑老三?他人呢?”


    李母遲疑地轉向李海洋,眼神慌張,這時李海洋就答:“狂藥,你問黑老三的事做什麽?是不是聽誰說了什麽?”


    “沒……沒什麽,我就隨便問……問。”李狂藥吞吐道。


    李海洋不放心,便叫李母先把錢收好,然後把李狂藥單獨地叫到臥室裏,追問他如何得知黑老三這個人的。李狂藥哪敢把東海的遭遇全盤托出,為了不嚇壞父母,他就編了謊話,說在東海孤島上見過一行石頭刻字,那石麵上留名“黑老三”的字樣。李狂藥很少騙父母,這段時間連續撒謊,害得他心神難安,總覺得出門就會被雷劈死。


    半餉,李海洋都沒說話,當兒子追問了好幾次,他才慢慢地鬆口。黑老三真名叫張清玄,是山東海陽市人,因為他人黑,在張家排行老三,所以大家都叫他黑老三。85年的一個夏天,黑老三到李狐家裏做客,李狐愛麵子,全家吃飯時把李海洋一家也叫來了,以顯得全家其樂融融。


    據李狐的介紹,黑老三在文革時受過特殊照顧,1972年遠赴海外留學,是文革期間被送出去留學的第一批人。文革結束後,黑老三就學成歸來,成了一個生物學博士。這個分量在80年代很重,李家人聽到這句話,紛紛投來崇敬的目光。同時,李家人也很困惑,像黑老三那樣的學術派,怎麽會和釀酒的李狐混到一起了?


    對此,李狐沒有過多的解釋,隻說是生意場上認識的好朋友。那天之後,李狐就外出了一段時間,很久才回來。可有一天,公安們竟找到李狐,盤問了他一天。後來,李家人才得知,黑老三失蹤了,公安是來查找線索的。這件事鬧得很大,廣州的一份報紙在當時還全版刊登,將細節疑點列了出來。


    李海洋還記得,報紙上說黑老三失蹤前留了一封信給家人,信裏對去處和理由都含糊其詞,惟一用肯定句式說的就是,“我一定會回來。”黑老三出走前,沒有任何征兆,前一天還約了女朋友的父親在第二天見麵。事後核查黑老三的住所,東西幾乎都在,連身份證都在家裏,一切就像黑老三很快會回來一樣。


    李狂藥聽得一愣一愣的,可又覺得不對,於是問:“黑老三在85年來過太爺爺家裏?你真沒記錯?”同時,李狂藥在心裏想,黑老三的《海底兩萬裏》扉頁寫了“83年7月21日”,這麽說他當時逃出來了,海蝕洞裏的屍體不是他的?


    李海洋答道:“我當然記得了,應該是85年7月的時候,因為有公安來問嘛,還問了好幾天呢!”


    “那他和太爺爺為什麽認識,你們都不知道嗎?”李狂藥奇道。


    “你太爺爺對我怎麽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麽會告訴我?”李海洋歎道,“倒是聽人家說,黑老三失蹤引起大風波,有人會從山東找到廣東,是因為他失蹤時帶走了一份機密文件。我也是聽別人說的,那份機密文件是黑老三做學術研究的成果,天知道研究出什麽來了。”


    “你不會有什麽事還瞞著我吧?”李狂藥疑問,因為他父母剛才聽到黑老三的名字,手上的錢都嚇得鬆掉了,肯定還有別的原因。


    李海洋被兒子連連追問,他才小聲說:“你太爺爺現在不在了,我才敢跟你說,但你千萬不要說出去!”


    李狂藥見到這個架勢,心說他猜得沒錯,果然還有事隱瞞著,可他卻沒想到他父親會說:“我知道黑老三去哪兒了,他出了什麽事我也都一清二楚。”


    第二章 變故


    7月的那個晚上,李家人宴請黑老三,宴席結束了,李海洋和老婆回到家才發現家門鑰匙落在李狐的酒館裏了。李狐讓老婆和兒子在家門口等著,自己一個人返去拿鑰匙,可那次卻窺見了一件驚人的事。


    那時候,李光輝夫婦正牛氣衝天地指揮服務員收拾飯桌,看到李海洋要找鑰匙,他們就說飯廳都打掃幹淨了,東西全部倒在後門的垃圾箱裏。李海洋料想,弟弟肯定看見鑰匙了,因此故意地把鑰匙混著地上的垃圾一起丟出去了。李光輝隨便指了條道,叫李海洋順著前廳走到後麵,還叫他直接從後門走掉,拿了鑰匙不要再往前門走。可從後門走回家,要多走很遠的路,李海洋隻當弟弟不懂事,沒有生氣,隻是默默地穿過前廳到後麵去了。


    前廳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後麵是李狐等人的住所,那晚李海洋走過去時,聽到有人在吵架。聽那聲音,竟是黑老三和李狐在爭執著什麽。李海洋心說,吃飯時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一下子就翻臉了?吵著吵著,李海洋覺得他們要打起來了,所以想去勸架。李狐住在一樓,穿過前廳就能看到,李狐見門虛掩著,便大膽地去上前做和事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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