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連海不好明著逼問,見挖不出真相,隻好暫時作罷。不過,船老大一家人都不肯走過黃土沙地,就怕那裏有什麽陷阱。丁細細也不敢太莽撞,和劉付狼小聲商量了一會兒,他們才決定先在這一帶造個簡單的棚子,做為暫時的居所。這一帶有不少岩石,就像雲南石林一樣,隻要砍一些黑鬆搭在兩塊岩石間就行了。雨不能全部擋住,至少能擋點冷風。


    劉付狼摸出一把匕首,很快就弄斷一棵老邁的黑鬆,並將他的枝幹搭好,再將針葉密密麻麻地堆起來。李狂藥一邊幫忙,一邊叫丁細細自己先躲一下,免得著涼。可丁細細坐不住,反正哪裏都被雨打濕了,其實避雨與否已不重要了。早幾天,丁細細聽說島上有一副鯨魚骸骨,很想見識一番,可現在沒有見到,難免有些失望。不過,她不覺得找錯地方了,這一定就是李狐曾來過的地方。過了幾十年,鯨魚骸骨受盡風吹雨打,估計沒扛住,早已化為灰燼了。


    “嗚——”


    棚子剛蓋好,不到2平方公裏的小島上,一陣嗚咽聲就斷斷續續地到靠海的岩石帶。每個人都臉色一變,不約而同地望向那片黑鬆林,可夜裏光線不夠,最多隻能看到不遠處的黃色沙地。閃電幾次劃過,丁細細踮腳遠望,遠處似乎有一個巨大的黑物在動著,有點像一頭鯨魚。


    “奇怪了,你太爺爺說島上有鯨魚骸骨,我怎麽好像看見一條活的鯨魚?至少肉還沒化掉。”丁細細小聲問。


    李狂藥也見到了那情景,可又解釋不了,隻好說:“可能我們找出地方了吧?”


    “也許吧。”丁細細眉頭一皺,然後說,“不過鯨魚上岸一事很是蹊蹺,你不想去看個究竟嗎?”


    李狂藥吸了一口氣,也覺得此事很詭異,大海石雖然是處極小的孤島,但四周有岩石圈,鯨魚如何擱淺在小島的內部?倘若李狐見到的是遠古化石也就罷了,可他們明明看見了一頭活物,肉身還未腐化,真不知道那頭鯨魚是不是長了翅膀。不過,島上危機四伏,不僅有粗糙的機關,還有尚未知曉的危險,李狂藥拿不準主意,要不要現在就亂跑。


    偏偏遠處的嗚咽聲不斷,擾得大家不得安寧,劉付狼不喜歡窩著,於是就想一個人過去看看。洪喜鵲大概看出劉付狼身手最好,肉也紮實,比起她那不中用的哥哥強上百倍,所以便站起來要跟去。劉付狼與李狂藥一樣,多年不近女色,頭一回聽到丁細細以外的女性要跟著他,整個人就呆了好一會兒。


    丁細細並不介意,她把劉付狼當做哥哥,一見這情況就捉弄道:“喜鵲姑娘要一起去,你就答應呀,愣著幹嘛?”


    “這……”劉付狼一陣緊張,隻得道,“那就一起來。”


    “那我們也去,人分散了不好。”船老大謹慎道。


    “你們去吧,我可不想送死。”洪連海不肯起身,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隨你的便,我們走!”李狂藥本來不主張在夜裏走動,可不願和洪連海在一處待著,於是也要看一看鯨魚如何上岸。丁細細從沒打算坐著,劉付狼和洪喜鵲一走,她就同李狂藥大步跟去。島上黃沙很多,也有些紅土和黑土,植物種類較多,但還是以黑鬆為主。在島心的位置,地勢最高,那裏的黑鬆最茂密,幾乎看不到中心位置有什麽東西。離中心不遠的位置上,李狂藥見到鯨魚的黑色脊背,但又擔心萬一不是鯨魚,那該怎麽應付?


    經過那片黃沙屍地時,大夥兒都不敢支聲,總覺得一說話,那些骸骨就會爬起來吃人。閃電故意在這時候從天上劈下來,把氣氛渲染得特別驚悚,好多次洪喜鵲動覺得屍骸動了。李狂藥也在留意腳下的屍骸,想要從屍骸的身上看出致命傷,可經過風雨幾十年的洗禮,就算是驗屍官來了也不能一眼瞧出來。


    黃沙屍地旁邊長滿了黑鬆,大家繞了好幾圈,準備走出去的時候,卻發現地上擺了一壇粗糙的棕色酒壇。壇子還未啟封,看那壇子的色澤與土漬,應該深埋過很多年了。李狂藥決計想不到,如此輕而易舉地就尋到古酒,當即緊張的神經就鬆懈下來。船老大更是驚喜,不等旁人再近一步,他馬上抱起酒壇,想要狂飲暖身。


    李狂藥冷靜下來,覺得不對勁,於是出聲阻止:“等一下!”


    船老大撿起一塊小石頭,迅速地把酒壇撬開,一股濃濃的酒味馬上飄散在雨霧裏。李狂藥的阻止已經起不了作用了,大家被雨淋得很冷了,正是需要酒水暖身的時候。何況,酒水被封了多年,應該不會有人下毒,船老大就是那麽想的。可李狂藥覺得古酒太容易被發現了,誰會那麽好心,將一壇古酒擺在路上。如果擺得時間長了,壇子應該鎮住泥土,壓出一個明顯的印子,可地上卻什麽印子都見不到。


    船老大冷得直哆嗦,聽到有人阻止他,便不高興地說:“那我們先不喝了,先去看一看遠處的東西是不是鯨魚。如果是的話,我們就把它的肉切下來,當作下酒菜!”


    李狂藥立刻語塞,搞不懂船老大想什麽,說他笨好呢,還是說他樂觀?丁細細對李狂藥使了個眼色,似是讚同他的看法,但卻暗示那壇酒不能喝。李狂藥不好現在問原因,於是點了點頭,表示領會了對方的意思。其實,李狂藥並不懷疑丁細細聞香識酒的功夫,因為他在醉龍隊裏見過一個外國記者,當時聽說英國有一個專門用鼻子檢查威士忌的機構。那個機構有6個人,其中有5個專門評麥芽威士忌,還有1個人專門評硬穀類威士忌。他們每天評威士忌樣品可達到200個,時間一長,自然練成普通人不具備的本領。依據此事,李狂藥就知道丁細細沒說謊,她老爹藏的酒,恐怕能做一個酒類的寶庫了,否則也沒本事練出一副靈鼻。


    船老大把壇子蓋上以後,沒有放下來,而是一直抱在懷裏。他們沒有去搶,也沒有勸他丟掉。李狂藥想說酒可能有問題,可又不知道究竟有什麽問題,所以暫時沒有吱聲。等到船老大要喝了,李狂藥決定再阻止,他可不想有人被酒再一次毒死,否則他又會想起他家經營的那間酒館。


    大家好不容易在風雨裏前行了數百米,卻覺得走了好幾公裏的山路。再走過一撥黑鬆,他們就看見了一頭像小山一樣的鯨魚躺在地上,身子不時地抖動著。洪喜鵲不敢靠得太近,眼見劉付狼走過去了,她也寸步不離地追去。李狂藥本以為鯨魚還活著,但走近以後,卻聞到一股腐臭味。船老大懶得靠近,遠遠地望著,還大聲說鯨魚肯定死了,也許剛才的嗚咽聲是鯨魚的魂魄在哭泣。


    “不對!”李狂藥驚訝道,“鯨魚的身體還在動呢!”


    “真的是這樣!”丁細細不解,想要摸鯨魚的肉身,手卻被一陣抖動彈開了。


    “它是怎麽到島上的?”李狂藥百思不解,同時好奇鯨魚既死,為什麽還能動,莫非沒有死透。


    “細細!李狂藥!快走!”忽然間,意識到什麽的劉付狼驚叫一聲,並轉身將幾個人都推到遠處。


    不消一秒的功夫,風雨呼嘯的島上響起一陣爆破聲,整隻鯨魚的肉身霎時間就被炸成腥風血雨。


    第十二章 雜醇油


    陰暗的大海石內突然一聲轟然巨響,蓋過了雷電聲,與此同時鯨魚的腸子、脂塊、血肉如炸彈般紛飛四散。大家來不及跑太遠,爆炸聲將每個人的耳朵都震得嗡嗡響,想要和對方說話,卻覺得聲音隻回蕩在頭部中。李狂藥頭暈目眩,一股極臭的味道鑽入鼻腔內,惡心到想吐。盡管夜裏的狂風暴雨未停歇,雨水不停洗刷他們身上的鯨魚血肉,但那股惡臭仍除不掉。


    鯨魚爆炸後,再也沒有動靜。李狂藥爬起來,看到地上被血水滲透,泥土變成了紅色,而黑鬆上也掛滿了血肉,比起黃沙屍地更加陰森。驚魂稍定,大家才想起來要清理身上的汙穢,並大聲地問鯨魚肚子裏是不是有炸彈。李狂藥搞不懂,鯨魚爆炸是頭一回見到,隱約地聽到有人問起,他也答不出來。


    丁細細爬起來,望向身邊的劉付狼,問道:“野狼,剛才你叫我們跑,是不是已經知道鯨魚會爆炸了?”


    “我也是後來才想起來的!鯨魚死了很多天了,它的身體在動,其實這就是要爆炸的征兆。”劉付狼對大家說,然後趁著清洗汙穢的功夫,給大家講了一個鯨魚爆炸的故事。


    在蘇聯成立不久後,俄羅斯境內曾擱淺了一頭抹香鯨,死後多日才被人們發現。當地的研究機構想要運去做標本,可在運送的過程中,鯨魚屍體發生爆炸,情況和大海石上的差不多。究其原因,是因為鯨魚腐爛多日,內部鬱積了能燃燒的氣體,當屍體受到撞擊,而屍體內的氣體也達到極限,鯨魚的屍體就會發生爆炸。


    船老大替洪喜鵲掃去身上的汙穢時,聽到這個故事,便問:“你們隻是摸了鯨魚屍體,又沒人撞上去,怎麽會爆炸呢?”


    “是不是氣體太多了,不撞也能爆炸?”洪喜鵲朝劉付狼問。


    劉付狼沒有搭理,隻是奇怪地望了洪喜鵲一眼,然後就轉身去問丁細細是否受了傷。丁細細搖頭表示沒事,可她還是弄不明白,鯨魚怎麽來到大海石上麵。李狂藥見這裏臭氣熏天,便問要不要先離開這裏,別管鯨魚怎麽爬到島上來了。船老大很擔心洪連海聽到爆炸聲,會跑過來,於是就建議先回去。


    丁細細盡管好奇,但更愛幹淨,她可不願意長時間在這裏嗅屍臭,其他人也是一樣。於是,他們就按著來時的路返回,可奇怪的是,回去的路上又見到一個粗糙的棕色酒壇,和船老大懷裏抱的一模一樣。這一次,李狂藥及時地攔住了船老大,因為他很肯定走的路是同一條路,可那時候並沒有發現第二壇酒。


    “難道有問題?可我看酒壇的封口沒問題啊?不像是後來重新封上的。”船老大迷糊道。


    洪喜鵲望了一眼,有點不放心:“算了吧,來曆不明的東西,不要喝。”


    “我們現在被困在這裏,吃什麽喝什麽?有東西就先拿著嘛。”船老大還是不肯放手。


    “不管有沒有問題,先拿回去再說。”李狂藥不想多費唇舌,一切等坐下了再計較。


    洪喜鵲替船老大抱起酒壇,隔著酒壇聞了聞,卻聞不出什麽味道。李狂藥看那動作,有點像李狐嗅酒的樣子,不像是外行聞香的笨拙動作。內行人聞酒時,會先俯頭,再將鼻子壓低,然後迅速地把頭抬去來。如果不懂酒道,會直接用鼻子靠近,鼻子還會有明顯的抽動。內行的方法有一定的道理,因為那樣能夠保持酒體的純淨,不會因為呼吸汙染了酒體,而酒氣進入鼻腔後也能產生回味的效果。


    李狂藥在廣東見過很多酒鬼,大多都是粗獷地亂聞,然後大聲論酒。少數人有點道行,就會用內行的方法聞酒,一遇到這樣的人,酒家就會看情況上好酒。所以,有的酒館都會準備兩種酒,普通的酒水都讓不懂門道的酒鬼喝,好酒留著給內行人喝,而價錢卻都是一樣的。在夜裏,李狂藥看得不夠仔細,但洪喜鵲就在不遠處,他總覺得她不像是漁民的女兒。忽然,李狂藥想起碼頭上的老漁民提過,曾有幾個人詢問黑漁船和灣洞的事,莫非就是洪喜鵲一行人?


    不過,洪喜鵲嗅了酒壇後,再沒有明顯的動作了。李狂藥暗暗記著,沒有驚動其他人,至於丁細細有沒有發現這個異常,他就不清楚了。大家一路走回去時,沒再遇到奇怪的事,風雨也漸漸停了下來。回到搭好的小木棚處時,洪連海還坐在原地,聽到大爆炸的聲音,卻一點兒也不著急,根本沒想過去找人。李狂藥見了就心說,好你個臭小子,老子還以為你跑去找我們,擔心你出事,現在才知道擔心是多餘的。


    洪連海見大家回來了,便坐著抬頭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我們看見一頭鯨魚,它死了很多天了,身體裏氣體太多,所以爆炸了。”洪喜鵲解釋。


    船老大一屁股坐下,然後對洪喜鵲說:“把酒壇放下,讓連海聞一下,是不是有問題?沒問題的話,我們就拿來暖身。”


    丁細細眉毛一揚,問道:“你們不是捕魚的嗎?怎麽聞一聞就知道有沒有問題?”


    此話一出,洪連海就怔住了,並尷尬地笑了笑:“那你們覺得酒能喝嗎?”


    李狂藥望了酒壇一眼,雖然味道很香,但還是懷疑道:“這酒出現的方式太奇怪了,還是不要喝了,等天亮了,我們再找找島上有沒有淡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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