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一年林玄清帶著任寶寶離開京都,師徒倆就開始了流浪生涯。林玄清先帶著任寶寶去了一趟西藏,在那裏有一座整個天下的最高山峰。同樣是在那裏,是林玄清師父的埋骨之地。當然,任寶寶整個年紀,他根本上不去,林玄清隻是在山下告訴他。


    “那裏,就是那座最高的山峰,看見了沒?那裏就是我師父,他伯爺爺的埋骨之處。現在你還上不去,但是等到你師父我去了的時候,你能將我的屍骨放上去。然後,等幾十年後,尋找一個能將你放上去的徒弟。這,就是我們一脈的傳承。”


    “當年,我師父選擇了我;現在,我選擇了你;日後,那你也要選擇這樣一個人。並且,讓他將之傳承下去。”林玄清仰望著一處,喃喃道:“師父,看見了麽,這就是我的弟子,也是你的小侄孫。有朝一日,他會將我送上去跟你匯合,讓你的傳承不斷。”


    望著那高聳入雲的山峰,任寶寶根本看不到山峰的盡頭在哪裏,隻能盡力地仰著腦袋望上去。聽見他師父的話,重重點了點頭,“師父,寶寶會好好學習的,將來一定會將師父放上去。師父放心吧!”小臉兒上是滿滿的認真,稚嫩的聲音裏全是堅定。


    但是林玄清這個聽眾卻覺得很澹裁唇凶黿窗咽Ω阜派先ィ亢胰嗔巳嗨男∧源徊恍⌒木徒偽pψ約菏岬男”枳尤嗌w源映隼粗螅餃鬆肀呔兔淮藕虻娜耍磺卸際親約捍蚶懟a中褰袒崛偽pΥ┮率嵯粗螅蒼倜惶嫠儷止


    “哎呀,頭發很難梳的。”任寶寶趕緊搶回自己的小辮子,用手抓了幾把,重新紮起來。出來也有小半年了,任寶寶其他的都很適應,也隻有這一把頭發,讓他怎麽也侍弄不好。每次看他師父將自己打理地整齊利落的,任寶寶就暗暗吸氣,一定要戰勝頭發才行。


    接下來的時間,師徒兩個就在大江南北,塞外江南到處地遊逛,足跡遍及整個國土。每到一處,林玄清都會為小弟子講述當地的風土人情,偶爾也會說些傳說軼事。每當這時候,任寶寶總是聽得津津有味,有時候也會吸引旁人,林玄清也不在意。


    在華山之巔,林玄清緩緩地講道:“幾百年前,這裏曾經有一群武林人士,他們是當時的五大高手,為了爭奪一本武功秘籍,在此地比武,被稱作‘華山論劍’。當時,人們送了他們五人每人一個稱號,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傳為一時佳話。”


    “那最後誰贏了呢?武功秘籍被誰得到了呢?他們是不是同歸於盡了?”任寶寶咂咂嘴,遙想當年五大高手齊臨華山絕頂的情景,不由得也有些神往。他的小腦袋瓜裏,已經出現了五個人殺得血肉橫流,相互殘殺的場麵了。


    林玄清翻著白眼,搖搖頭,“結果武功最高的中神通,得到了這本秘籍,但他自己不練,反而將秘籍藏了起來。他認為,這樣做武林中就不會再為次而起腥風血雨。寶寶,你覺得他這樣做可對?”同歸於盡,這孩子還真會想,他咋不說相愛相殺呢?!


    “懷璧其罪,就算他是武功最高的那個,可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定就能保住那本秘籍,藏起來早晚是個禍端。如果是寶寶,那要不就當著其他四人的麵將秘籍毀掉,要不就幹脆將整本秘籍公布於天下。毀了就誰都得不到,散步天下,就誰都能得到,沒人找他麻煩了。”


    “恩。”林玄清點點頭,繼續說道:“不管什麽東西,隻要它多到爛大街了,也就不值錢了。中神通能保證他在的時候,沒人敢搶秘籍,可等他去世之後呢?他的弟子門人也能夠保得住麽?這一代能保住,那麽下一代呢?所以,這本秘籍最後還是流傳到了江湖上。”


    在邊關戈壁,林玄清指著一塊上麵刻著模糊字跡的石碑,“這裏,曾經叫做龍門,附近有一座龍門客棧,客棧裏有個美豔風騷卻有情義的老板娘,她最喜歡點蠟燭,也曾經光著身子披著幌子唱情歌。隻是後來……”他眼睛望著遠方,似乎要看穿這個時空。


    “後來怎麽樣了?”任寶寶瞪大眼睛,一連串地問道:“師父,你來過這個地方?你是不是認識那位老板娘啊?你怎麽知道她愛點蠟燭,怎麽知道她光、光著身子的?師父看見過?”這可是個大秘密啊,他師父難道曾經還有個小情人兒?


    “後來?後來風騷老板娘一把火燒了龍門客棧,說是要離開這座無情無義的沙漠,去找一個有情有義的人。”林玄清笑了,又揉揉弟子的小腦袋,這次辮子紮得很好,“可惜她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比這片沙漠還要無情無義。她,其實是屬於這片沙漠的。”


    “幾年後,又有一群人來到這片沙漠。他們的首領,是一位風華絕代的人物,他權傾朝野,心思縝密,聰明絕頂。他麵容俊美,氣度雍容,宜男宜女,是難得的傾城之資。而更難得的是,他還武功高絕,心狠手辣,冷酷殘忍。這樣的人物,可惜了。”


    林玄清一臉陶醉地說著,突然話鋒一轉,“不過,他太傲了,所以便永遠留在了這裏。當然,也許他會在別的地方活著,活得更加地肆意燦爛。嗬嗬,誰知道呢?”


    “他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會死在這裏?”任寶寶追根究底地問。他越聽,越覺得這人跟他師父蠻像的,可他家師父好端端地活在這兒啊。


    “這人太傲了,他對自己太有信心,給了他的敵人太多機會,同時也讓自己失了太多先手。他的錯,就在於他的欲擒故縱。心思太過縝密的人,總是想讓計劃更加完美,孰不知這世上哪有完美的事。堅決果斷,用最有把握的方法去做最有把握的事情,才是正途。”


    在大明湖畔,林玄清坐在湖邊亭中,看著韉難逃輳耙鄖埃幸晃壞弁酰椒鯰衛吹攪蘇飫錚靡哺仙舷掠輟k杷拊諞患頤窬櫻峁透餳業墓媚錕炊粵搜邸a餃鬆矯撕j模ㄇ欏5鵲弁躋換鼐夤媚錁頭11腫約河辛鬆碓校傻弁躒匆丫慫撬!


    “等到十九年後,有人拿著信物來提醒,這位帝王才猛然記起,原來他在大明湖畔還有一段情緣。從此,他終於將這姑娘記住了,甚至將之當成自己的摯愛。等再次南巡的時候,他又在這裏停留,悲哀地祭奠這個讓他深愛的女子,他自己都感動了自己。”


    在杭州西湖上,林玄清講故事繼續講下去,“南巡的終點是杭州,杭州的西湖是不得不去的地方。同樣,西湖的歌舞也是不得不欣賞的。在這裏的畫舫上,帝王發現了一位歌妓,立刻就驚為天人。因為,他發現這歌妓,是那麽像他大明湖畔的摯愛。”


    “歌妓是聰明的,她可不願意做人替身。終於,帝王又忘記了大明湖,他瘋狂地愛上了西湖。他要帶著歌妓回宮,要給她高貴的貴妃身份,要讓她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他已經忘了這樣的承諾,他不止給了一個人,卻從來沒能完成過。”


    “身為帝王,可以任性妄為,卻總有這樣那樣的迫不得已,有些是情勢所逼,有些卻是自找的。這位帝王,明顯就是自找麻煩的典範。”林玄清想揉弟子的小腦袋,卻發現這孩子已經跟他的肩膀齊高,再想揉搓他也不順手了,“日後你若為君,當以他為鑒。”


    “是,弟子謝師父教誨。”五年一晃而過,任寶寶已經是十五歲的少年,已經不能再叫他寶寶了,而要改叫任玨了。任玨少年繃著張一本正經的小臉,卻偷偷瞄著他師父,半晌後才嚅囁道:“師父,那天晚上的事……是寶寶跟皇叔做的,不是父皇的錯。”


    站在西湖的畫舫上,林玄清幽幽地歎息一聲,敲了他額頭一記,“我們也該回去了。這五年來,我一直在等你這句話。你們的小把戲,我哪還會看不清,不過因為是你才不揭開罷了。若不是我為你們善後,你當你們能瞞過你父皇?”


    “師父,你早就知道了?那為什麽咱們還要出來這麽久呢?”任玨少年立刻恢複了平日精靈的樣子,抱著他師父的手臂撒嬌,“師父真是的,知道也不早說,害得寶寶擔心了好久。”現在,也隻有撒嬌的時候,任玨少年才會自稱寶寶了。


    “還好意思怨我,你的反省在哪裏?”林玄清沒好氣地又敲他一記,然後將少年攬在懷裏,輕聲道:“那時候,你比他重要。正好我那時也有些事要想清楚,離開一陣子最好。所以,便帶你出來散散心了。”


    “那現在呢?”任玨少年在他師父懷裏蹭蹭,仰頭問著。


    “現在……”林玄清望向京都的方向,笑了,“現在我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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