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鵑是黛玉到榮國府的第一天,賈母送到她身邊伺候的,就連這名字也是黛玉給改的。要說,這丫頭也是個實心眼的,既跟了黛玉,就將她放在心上,一心地為她著想。也正是因為這個,林玄清雖然不喜她是賈府的人,卻也沒將她趕離林黛玉身邊。


    別看紫鵑是個丫頭,她卻是個心中有主意的。


    當初,林如海病重垂危的消息傳來,她的心中便為黛玉擔憂。林老爺尚在的時候,府中已有人嫌著姑娘寄人籬下了,什麽“一草一紙”的話傳得滿天飛。若是林老爺真的去了,這府裏哪還有姑娘的好過。就這麽一路上擔心著,她見到了林家大爺。


    對於林玄清這位突然冒出來的林大爺,紫鵑是充滿不信任的。在她看來,姑娘能有個出息的哥哥撐腰雖是好的,可姑娘最後要倚靠的,還得是自己的外家,還得是老太太,還得是……是寶玉才對。


    林大爺雖是姑娘的哥哥,可兄妹倆既不是一個娘生的,以前又是從沒見過麵,甚至姑娘在此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麽個哥哥。說起來,誰知道當年都發生過什麽事,萬一林大爺對姑娘是懷恨在心的呢?就算不是這樣,他又哪裏比得上朝夕相處了多年的寶玉可靠呢?


    她細細觀察過,等她們到了林府的時候,那些下人、管事們就已經以林大爺馬首是瞻了,全沒有旁人插手的餘地。等林老爺去了之後,辦理喪事、處理產業的事也都被他把在手中,混不叫旁人沾手。讓本是來幫著姑娘處理事務的璉二爺,一點法子也沒有。


    就在她為姑娘的未來著急的時候,果然林大爺也出招了。先是從宮裏給姑娘找了兩個教養嬤嬤,嚴厲地指責、教導姑娘;等到回了京都,又安排了一群大小丫頭給姑娘,把姑娘身邊塞滿了他的人。這讓她覺得,自己離姑娘越來越遠了。


    而且,林大爺似乎也不怎麽喜歡姑娘跟外家親近。自從江南回來也有一年多了,可姑娘才登過榮國府幾次門?又跟寶玉見過幾回麵?說過幾句話?這樣下去,姑娘跟老太太、寶玉他們的情分越來越淺淡,往後真受了林家的欺負,可就連個訴苦的地方都沒了。


    每次她想跟姑娘提提這事的時候,卻又總沒有機會。姑娘身邊不是洞庭她們圍著,便是有嬤嬤跟著,要不就是有管事娘子回事,漸漸地她已經近不了姑娘的身了。自此,紫鵑更覺得自己察覺了林大爺的算計。


    他在姑娘身邊放上自己人,不讓姑娘跟外家接觸,將姑娘與世隔絕起來,心裏還不知道想要怎麽對待姑娘呢。如今紫鵑最操心的,便是姑娘的婚事了。


    以自家姑娘的相貌、人品,值得世上最好的男子。可是,姑娘的性子……那樣的多愁善感、敏感多思,有事又喜歡壓在心中,常常鬱結於心。若是所配非人,那真是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遍觀身邊的這些男子中,紫鵑也就覺得寶玉還體貼女孩子些。


    可她冷眼看著,林大爺沒有一點跟榮國府聯姻的意思,更似乎對寶玉毫無好感。那往後,姑娘可該怎麽辦?姑娘在榮國府的那幾年,她在一旁冷眼看著,姑娘對寶玉也是有情意在的,寶玉對姑娘也是與旁個不同的。這樣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她又怎能看著被人拆散呢?


    就這樣,紫鵑一個小小的丫頭,每天都是憂心忡忡、欲言又止的樣子。黛玉是個心細的,便問她怎麽了。紫鵑倒是想跟姑娘好好說說,可總有嬤嬤在邊上看著,她便支支吾吾地推說有些爹媽了。黛玉一聽便樂了,放了她幾天假,還叫人用車送她回家看看。


    周瑞兩口子過林府接人,有賴大的例子擺在前麵,他們心裏也有些七上八下的。周瑞家的是個有心眼兒的,她知道紫鵑這兩日正好在家,就先去接了紫鵑。隻說老太太病重,想見林姑娘,隻是林府的規矩太大,怕進不了門,請紫鵑幫忙傳話。


    這邊黛玉見了紫鵑,一聽說外祖母病重,也坐不住了。這位外祖母是她最在意的一位長輩了,如今病重想見,她自然要趕去侍奉的。這樣的事情關乎孝道,便是嬤嬤們跟林府眾人也無法阻攔,隻能妥善安排好人手,送自家姑娘到榮國府去。


    本來,林管家就已經派人往宮裏遞信兒了,如今再一琢磨賈璉的神情,覺得其中還有些什麽別的事情,趕忙又再派人過去。


    林玄清知道這事的時候,才用過午膳,正牽著團子散步消食,順便聽他奶聲奶氣地背誦詩文。任翔沒在身邊,他倒是很想跟玄清膩歪著,可身為皇帝,此時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知道了。”淡淡地應了一聲,玄清的神情絲毫未變,就連眉毛也沒挑一下。他拍拍打著小哈欠的團子,“你繼續,背完了才準去睡。”這團子現在吃飽了就犯困,五短的身材越發地圓滾滾的,不能再慣著了。


    “師父,林姑姑是不是不聽話,都沒有寶寶乖?”團子整日跟在他師父身邊,雖然玄清沒什麽表示,可他還是覺得師父似乎有些不高興。剛才武夷說林姑姑去了榮國府,看來師父就是因為這個生氣的。


    “是啊,你最乖了。所以快點往下背,背不出來就罰你不準睡午覺。”一把將想偷懶的團子拎起來,玄清捏捏他的小鼻子道。這段時間他跟任翔都忙,有日子沒顧得上這小東西了。前些日子教的那點東西,也差不多都還回來了。


    寶寶團子就有些垂頭喪氣的,嘟嘟囔囔地在那兒背書,每到背錯或者忘詞兒的時候,就會被他家師父在屁股上拍一巴掌。雖然磕磕巴巴的,但好在都背出來了,玄清獎勵地親親團子的小胖臉,這才放他去午睡。


    等任翔回來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之時,林玄清正歪在窗邊的軟榻上,對月小酌。這時候的林玄清,渾身散發著一種清冷寂寥的氣質,仿佛這世間除了他自己跟天邊的那一彎殘月,就再也容不下什麽了。


    看到這樣的情景,皇帝陛下想都不想,就緊走兩步靠上前,要麽趕走這異樣的寂寥,要麽把自己加入其中。


    來的路上,他已經聽了回報,林黛玉這個沒長腦子的,到底是被騙到榮國府去了。玄清雖然沒什麽表示,想必心中還是有些為難的,那到底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就像他自己,雖然跟寧壽宮那位徹底撕破臉,可心中到底還是……


    將林玄清送到唇邊的酒杯拉過來,就著他的手將杯中清澈的酒水飲下,換來這人的一枚白眼。皇帝陛下皮厚地笑笑,挨著林玄清坐下,握著他的一隻手不放。


    “不去把人接回來嗎?”皇帝陛下將臉湊到林玄清頸間,深深地嗅了一會兒,希望自己也能沾沾這人的清冷氣兒。他敞開了自己的世界,就不希望自己還徘徊在玄清的世界之外,就算是擠,他也要擠進去。


    噴灑在頸間的灼熱鼻息,讓林玄清忍不住靠過去蹭蹭任翔的鼻尖,他微閉上眼,“今兒不去,也該讓那丫頭看看她那位外祖母的嘴臉了。我不指望她能為我謀取多少利益,可也不能讓她拖了我的腿,丟了我的人。倒是你,都忙完了?”


    “統共就那麽些事,前麵都已經安排妥當,如今也不過是些掃尾的事情,也用不著一直在那兒看著。再說……我也不放心你。”皇帝陛下深深地凝視著眼前的人,試圖把自己的深情傳遞給對方。


    林玄清懶散地睨了他一眼,調整下自己的姿勢,靠得更舒服些,才接口道:“不放心我什麽?怕我去調戲你後宮裏美人兒們?還是怕我睡了你的床還打你的娃?”語氣中帶著漫不經心,他也知道這人是擔心他因為黛玉的事心中不開心而已。


    “去,這後宮裏還有比朕更美的人麽?”皇帝陛下腆著臉誇獎自己,順便在那張氣死人的嘴上啃一口,“至於我的床隨便你睡,還有那個娃,隻要你舍得,也隨便你打。其實,我巴不得你一輩子躺在我的床上,順便把那個娃扔的遠遠的。”


    “哦?那任大美人兒,”玄清失笑,手指挑起這人的臉,湊到他唇邊,喃喃說道:“就讓本侯來好好地寵愛你這位後宮最美的人吧……”聲音消失在相濡以沫之間。


    最近事忙,兩人已有多日未曾親近,便是林玄清亦有些情動。正要有進一步動作的時候,反倒被皇帝陛下推開了。玄清有些意外地看著臉色潮紅的任大美人,這人明顯是情動了,這是在矯情什麽?


    “別這麽看著我,等會兒隨你怎樣。現在,咱們還是談談心事。”皇帝陛下的氣息有些不穩,“林黛玉算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玄清,別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


    聞得此言,林玄清微微愕然,半晌才道:“親人?她並沒有這樣的資格,就連當年的林如海也沒有,更別說她了。在我心中,林黛玉不過是我跟林如海交易之中的關鍵人物而已。她沒有能力影響我的心情,所以……大美人,你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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