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林玄清第一次見到林黛玉,他很是專注地看了兩眼。這位名傳後世的林妹妹,如今真成了他的妹妹了。看過之後,林玄清就有些索然。“世外仙株寂寞林”,現在也隻是一個哭哭啼啼的單薄小姑娘罷了。


    “玉兒,咳咳……過來見過你親哥哥玄清。”人逢喜事精神爽,林如海見到久別的女兒心情自然舒暢。父女兩人抱頭痛哭一陣之後,激動地心情已緩和下來。林如海拉著黛玉好好地敘了一份離別之後,這才有功夫介紹林玄清這個外人。


    是的,外人!林如海從來沒將這個自己血緣上的兒子當成自己人過。對他來說,認下這個兒子,也隻是為了能給玉兒找個更好的靠山。而據他的了解,這個兒子的信譽,可比賈家那群吸血鬼強多了。隻是,他到底是委屈了敏兒啊。


    林黛玉紅腫著一雙水眸,怯怯地看了林玄清一眼,“哥哥好。”她也不知道怎麽就忽然多了個哥哥,今天一進家門就見這位哥哥正指揮著家中仆人忙來忙去的。本以為這是前來幫忙的遠房親戚,可沒想到父親竟說是她的親哥哥。這是怎麽回事?


    “妹妹好。你從京裏而來,一路上長途跋涉,想必也累了。你原住的院子已經收拾好了,快先去歇歇吧!父親這裏有我陪伴,不妨事的。你若不放心,明日早些過來便是。”林玄清微微勾唇,釀出淡淡的笑意,打發了這個小姑娘。


    “父親為何如此看著我?難道,是怕我對玉兒妹妹有什麽不利?”修長的手指托著小小的藥盅,細心地喂到床上人的嘴邊。雖是伺候人的動作,卻被他做得如行雲流水,瀟灑至極。就連林如海,也不禁被晃得愣了愣神。


    如果看見過他年輕時的樣子,就一定能夠知道玄清就是自己的骨肉。想當初,他跟敏兒情投意合、夫妻和諧,哪會想得到命中無子啊!林如海在心中感歎,若是早知敏兒命中沒有……,不知他還會不會放棄這個兒子。


    “你放心吧。我娘的願望已經達成了,相信她跟賈敏如能在地下相見的話,必不會放過嘲笑那女人的機會。而你,已經違背了自己的諾言,就下去跟你的敏兒好好解釋吧。如此,咱們互不相欠。所以,我不會對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怎樣的。”


    林如海如今已經不怎麽能喂下藥去了,喂進去的一些也漸漸地被他咳了出來。林玄清毫不嫌棄地幫他拭去嘴角的藥汁和涎液,隻是順手將沾汙的絲帕丟掉。他的動作很溫柔,卻讓林如海心頭壓上了重重的石頭。


    隻是,今日激動太過,林如海很快就支持不住,昏昏然地闔上眼睛。緩緩地站起身子,林玄清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這位父親,也不管他能不能聽到,淡淡地道:“父親大人,你連任多年揚州巡鹽禦史,常常自詡為帝王腹心。可你知道,為什麽到死你都沒能入閣嗎?”


    看見床上人的眼皮輕輕一顫,林玄清不由得勾起嘴角,“就是因為你的心思太多,兩任皇帝這才都將你放在這個不上不下的位置上。巡鹽禦史,既有實權又有財權,非帝王心腹不可得。不過,做一任巡鹽禦史,那才是帝王心腹;可做到死了,那就是帝王手裏的一杆槍了。”


    “你這麽多年都沒能挪窩,就是讓你將這多出來的心思,都用在為國庫斂財,為自己拉仇恨上。父親大人,皇帝重用你不假,可若說是心腹,你可還差得遠呢。”雖然說著刺激人的話語,語氣卻是極輕緩的,就連林玄清嘴角的笑容,也是叫人如沐春風的。


    “將軍,賈家來的那個小子吵著要見您。還沒人跟他提過您的身份,他怕是將您當成林家的遠房了。”一見林玄清從正房裏出來,昆侖趕緊上前兩步低聲說道。昆侖是從七八歲就跟著林玄清一起長大的,一起練武,一起讀書,一起趕考,一起從軍。


    賈璉這還是初次到揚州來,不過他卻沒有心情賞玩這江南的風月。雖說,他是打著護送林妹妹回南的旗號來的,可真正的目的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本以為,林姑父一倒下,林家已經混亂不堪了,可誰知今日一見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林家的下人雖然神情肅穆,卻都各司其職,一切看起來都井井有條的。略一打聽之下,發現林家竟然多了一位大爺林玄清,這些天都是他的人在主持大局。再問其他的,就是一問三不知了。賈璉一時有些懵了,這林玄清難道是林姑父從族裏過繼來的?


    這若是林家有了兒子,那接下來的事情可就不好辦了啊。賈家打得主意其實很簡單,林如海亡故,林家隻剩下林妹妹一個孤女,那後事還不是全憑賈璉安排。若是想在家產上做什麽手腳,那也容易得很。憑著賈家的威望,量那些林家旁支也不敢置喙。


    可現在不同了,林家有了正經的大爺,他就不好再隨意插手了。思慮半天,賈璉決定要先見見這人再說。不管怎樣,林家的財富已經擺在麵前了,若是無功而返空手而歸,恐怕家裏那群等綠了眼睛的人們不會輕易放過他。


    若這林家大爺是個不知事的,那正好打著親戚的名義幫忙,想必他才來也不怎麽清楚林家的事,將他糊弄過去便罷了;若他是個精明的,那少不得他璉二爺就要扯扯虎皮了。繼任的巡鹽禦史與賈家有些交情,想必會給他這個麵子。


    聽了昆侖的話,林玄清微微一哂,“就讓他等著吧,爺這會兒沒心情見他。讓下麵人嘴巴都抿緊了,誰若說了不該說的話,就一家子全部發賣了。告訴他們,爺可不像父親大人,能念著他們幾輩子的顏麵。在我這兒,誰都一樣。”賈璉?就讓我看看,你能玩出什麽花招吧。


    “是。”昆侖領命去了。自家將軍不喜人廢話,也不怎麽喜歡聽勸。也還好將軍不是剛愎自負的性子,不然也不會成為戰場上的常勝將軍了。


    昆侖剛出了正院的門,迎麵過來一十五六歲的少年。少年名叫蜀山,手裏抓著封信沒頭沒腦地跑進來,一頭撞在昆侖身上。昆侖還沒怎樣,他倒“哎呦”一聲向後倒去。無奈地伸手拉住他,昆侖斥道:“還是這麽莽撞,當心將軍罰你。”


    蜀山摸摸被撞疼的腦袋,“嘿嘿”傻笑兩聲,“昆侖哥哥,我這不是有急事要見將軍。等會兒再給你賠罪啊,我先走了。”說著又急顛顛地跑走了。


    他找到林玄清的時候,玄清已經坐在書房裏了。皇上雖然放了他長假,他卻也不是什麽都不用做的。林如海病重隻是他來江南的理由之一,更重要的是皇上要在江南重新布局。而他,就是那個手握棋子的人。


    “將軍,宮裏來信了,還送了兩個看起來好厲害的嬤嬤過來。”蜀山跑地喘噓噓地,將手中的信遞過去。兩個嬤嬤好嚴肅,看人的眼神就就像刀子一樣。


    林玄清瞥了蜀山一眼,指指桌邊的茶水,讓他拿去解渴。先是檢查一遍書信的外觀,確定無人拆開過,林玄清才打開細看。其實他也知道,能用這樣的方式送過來的信件,裏麵都不會有什麽隱秘的事。這樣謹慎,不過是習慣使然罷了。


    果然,信上隻有寥寥幾句,不過交代了兩個嬤嬤的來曆身份罷了。唯有最後那“甚念”兩字,讓林玄清微微注目。他出京已有一個半月,那人怕是快要等不及了。林玄清抬頭問道:“宮裏來的嬤嬤呢?是誰在招待?”


    “咳咳……是天池姐姐,我來的時候,姐姐正陪著嬤嬤說話。好像,她們還帶來好多宮裏送過來的東西,武夷哥哥正在安排造冊入庫。”蜀山正偷偷地往嘴裏塞點心,被這一問猛地噎住,忙灌了兩杯茶水才緩過來。他帶著被抓包的心虛,局促地用腳尖蹭著地皮兒。


    “去,將人請過來。”林玄清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也不說他什麽,反揮揮手讓他將整盤點心端走吃去。蜀山高高興興地抱著點心去了,林玄清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什麽時候這個小吃貨才能長點心啊?!


    這時,侍女天池帶著兩個嬤嬤進來。兩個嬤嬤態度很是恭敬,一進門就規矩地行禮,絲毫不敢拿大。她們久居深宮,又是皇帝的心腹,可是知道這位爺非同旁人,那是誰也得罪不起的。皇上能派她們過來這位爺身邊伺候,宮中的老姐妹們不知道有多羨慕呢。


    “兩位不必多禮了。天池,快扶嬤嬤們坐了。”林玄清抬抬手吩咐道,自有人為她們端上茶水果點,“你們的來意,我已知道。往後我那妹妹,就要辛苦二位了。妹妹年幼時被充作男兒教養,她母親又病弱,未來得及好生教導。”


    “稍大時又被送到榮國府,在那府裏也不過是學些詩書針線。於禮儀規矩並不妥當,還需你們費心教導。不過,她向來身子弱,雖是教導,記得不可太過。我也不求她日後多有出息,隻是須懂得禮儀規範,人情世故,管家理財。”林玄清緩緩道。


    “將軍言重了,這都是奴婢們的本份,當不得您辛苦二字。來時,皇上已經吩咐了,一切都聽您的安排。既然將軍如此說,那奴婢們心中就有數了,定會好好教養姑娘,讓您滿意的。”說話的是高嬤嬤,她身材微胖,但麵色嚴肅。看起來,二人之中以她為首。


    “好。”林玄清滿意地點頭,轉過來道:“今日天色已晚,姑娘想是已經歇下了。天池,先送兩位嬤嬤到客房休息,等明日見了姑娘再做安排。”


    等書房裏的人都走淨了,林玄清才提起筆來,開始給宮中的那人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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