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與賈敏二人成親已有好幾年,卻一直都因沒有子嗣心憂不已,此刻乍一聽見賈敏有孕,頓時驚喜交集。外間席上爺們俱都道賀。林如海連連拱手還禮,直道‘多謝多謝!’。


    席間又得喜訊,更是觥籌交互,將林如海並賈珠灌得酩酊大醉。


    裏間賈母尚不放心,隻吩咐眾人少喝些,便有小丫頭報賈母,說是‘姑老爺與大爺俱都醉了。’


    李紈笑道:“今兒大喜的日子,多喝點子倒也無虞,老太太放心,我早已吩咐人煮了醒酒湯,客房也收拾出來了。便請姑母姑父在府上留住一晚如何?”


    賈母笑道:“多虧郡主想得周到。”


    待眾人散了,賈母將賈敏留了下來,說道:“如今府裏的情形你也知道,並不方便為你請太醫來,隻怕聖上說咱們太過張揚……你門府如今沒了爵位,也不能請太醫,還是回去找個穩妥的郎中瞧瞧是正經。”


    賈敏點頭應了,賈母又道:“郡主脈息極好,待過兩日清閑了,你再來。我來開口請她,想來郡主也不好拒絕的……”


    賈敏想了一想,說道:“恐對郡主不敬……”


    賈母搖頭說道:“你不知道,郡主雖說對底下奴才稍顯嚴苛,其實為人極好……與珠兒兩人感情甚篤,便是看在珠兒麵上……你且先不要操心這個……”


    賈敏偎在賈母身邊,緩緩道:“我知道母親的意思,之前他便有兩個姨娘,如今也不過如此罷了……”


    賈母攬著賈敏歎口氣,說道:“姑爺待你倒也不錯,誰不是這般過來的呢,你倒也不必心思過重了。”


    母女倆喁喁細語,至三更才睡。


    賈珠本醉得東倒西歪,李紈將賈珠安頓好,坐在一邊瞧了他半晌。忽地一笑,輕輕掐了賈珠一下,低聲道:“喝這麽多,也不知道節製……”


    賈珠閉著眼,伸手將李紈拉到身邊躺下,撫著李紈腰,笑道:“沒喝多,這酒度數不高,我裝的……”


    李紈聽了抬手打了賈珠兩下,怒道:“那還叫我伺候你!”


    賈珠嗬嗬笑了起來,靜靜地抱著李紈不言語。


    李紈忽地想起,推了賈珠問道:“姑母懷孕,也不知道是不是黛玉呢。”


    賈珠搖頭道:“不知道,如今倒也不必太過操心了,賈府應不至於同原著一樣敗落了罷……”想了一想,驀地支起身來,問道:“寶貝兒,你不是想說,叫黛玉還嫁寶玉罷?血緣太近,不是甚麽好事……”


    李紈怒道:“我難道不懂?誰要理會這個了?我不過是想瞧瞧風華絕代的黛玉美人罷了……”


    賈珠‘撲哧’一笑,複又躺下,說道:“你也操心太過,不如咱們來想想賈蘭長得怎麽樣啊……”


    李紈便笑道:“進士老爺,日後做了官也是這般不著調麽?當心禦史大人彈劾你呢!”


    賈珠一歎,說道:“好在我生於豪門世家,又娶了你,這才入了當今的眼……不然你以為中了進士便能做官麽?”


    李紈並不懂這些,奇怪道:“中了進士不就是官員預備役了麽?”


    賈珠摟著李紈道:“你也說是預備……瞧著罷,這些中了的,期間若是不去請客送禮,拉關係,想要做官?哼……”


    李紈想了一想,歎息道:“咱們那個年代,公務員還要筆試麵試呢……想來是一樣的罷。”


    二人歎息一回,方一同睡了。


    又過了幾日,賈敏果然又來了,賈母萬般歉意地對李紈開口道:“實不好意思開口,隻因敏兒頭胎有孕,又不能請太醫……所以……”


    李紈笑道:“老太太客氣了,本是舉手之勞,不過不敢隨意與姑母開方子,還望姑母見諒……”


    賈敏知道李紈不想擔了風險,雖有些不樂,卻仍道:“勞煩郡主了,臣婦自然明白的。”


    李紈便不多說,伸手搭脈,片刻後方收回手,笑道:“姑母這胎……應是男胎。”


    賈敏聽見麵上一喜,李紈又道:“前三個月還是靜躺將養為佳……若三個月過後,應就無事了。”


    賈母聽見便有些著急,忙問道:“郡主還是開些方子罷?敏兒……”


    李紈搖頭,笑道:“老太太不必擔心,隻需靜養,不要勞累動氣便好。”轉頭又對賈敏道:“姑母若是吐得厲害,便多喝些果子榨的汁水,萬不可甚麽都不用。”


    又囑咐了些注意之處,笑道:“姑母放開心胸方好。”賈敏一一記住,謝過了李紈不提。


    林如海雖與賈敏感情不錯,也甚喜賈敏有孕,卻堅持不與賈敏同房。隻每日來瞧過賈敏,晚間便去了妾室屋子。


    古時,人人總盼著自己多子多孫的,故林如海因著嫡妻有了身孕,便請賈敏停了妾室們的避子湯。


    賈敏怎能說不許二字,雖心中酸澀,仍是笑著應了。


    林如海便安慰道:“若真有了,抱來你養著便是。”


    賈敏更是鬱悶,麵上卻不顯,隻正經說道:“老爺說這些作甚,不管嫡庶,總歸是咱們的孩子……”


    林如海點頭道:“愛妻果然賢惠。”


    果然,幾個月後,便有妾室傳出喜訊,說是有了身孕。


    林如海大喜,賈敏早料到此事,也不多說,便給那妾室多添了兩個服侍之人,又囑咐她安心養胎。林如海更是放心,隻憑賈敏處置。


    誰知那妾室卻極為古怪,有了身孕後,反比另兩個姨娘勤謹。每日等林如海上朝,便至賈敏房中服侍。


    賈敏再三說不必,那妾室始終堅持,又哭道:“太太莫不是怪罪了奴婢麽?”


    賈敏被她哭得頭暈,便也不再多說,再細細觀察了幾日,卻未見那妾室起甚麽壞心,遂不再多想。


    一日,賈敏歪著塌上處置完家務,身邊下人俱都遣了出去辦事,隻那妾室與賈敏在房中坐著相對無言。


    忽聞門外朝靴聲響,賈敏便知林如海下朝歸來,剛想起身相迎,便見那妾室朝地上一跪,狠狠叩了幾個頭,哭得梨花帶雨,泣聲道:“求太太饒了奴婢罷……老爺早對奴婢說了,若孩子生了下來,便抱給太太養活的……太太日日將奴婢罰跪,又是何必……”


    賈敏大驚,忙喝道:“你在這裏胡說八道些甚麽……”


    她話未說完,便見林如海怒氣衝衝闖進門來,見那妾室跪在地上,雙眼含淚,眼珠通紅,早已心疼得了不得,他也不會罵人,隻抖著手指著賈敏道:“你……你……”


    賈敏著實驚慌,忙對林如海說道:“老爺不必動怒,妾身平素為人如何,老爺難道不知麽?妾身又怎會做出這等事來?還請老爺三思……”


    林如海一甩袍袖,怒道:“莫不是老爺我的眼睛瞎了麽?虧我以為你多麽賢良淑德,誰知卻是如此善妒!”


    那小妾聽見幾乎笑出聲來,仍拿著絹子捂著眼,嗚咽道:“老爺息怒,都是奴婢的錯……”


    賈敏見她做戲,險些氣得厥過去,扶著矮櫃半晌方緩過氣來,對那小妾冷笑道:“你倒是不錯,算計我能有甚麽用?老爺即便是能將我休了,你懷著的孩子也變不成嫡子……”


    那妾室連連磕頭,辯道:“太太恕罪,奴婢並沒有這般想……”


    林如海聽了更氣,見那賈敏還要再說,便喝道:“罷了!有甚麽好爭?真是不知所謂!”又對那妾室道:“日後孩子生出來,你自己養罷!”言罷,拂袖而去。


    待腳步聲走遠,那妾室方從地上爬了起來,將身上的灰撣去,對賈敏笑道:“太太,奴婢告退!”


    賈敏道:“慢著!你演這一出是為了甚麽?”


    那妾室回過頭來,麵上似憐似怒,瞧了賈敏半晌,方笑道:“太太這許多年都無身孕,卻累得奴婢們都不敢要孩子。如今托太太的福氣,好不容易奴婢懷上了,老爺卻說要將他給太太養活……”


    說道此處,想了一想,繼續說道:“太太自與老爺蒹葭情深,卻不明白……這世上,男人怎麽靠得住呢,隻有自己生的骨肉才能……”又自嘲一笑,說道:“是我對不住太太了……”言罷,轉身離去。


    賈敏全靠一口氣撐著,見屋內隻剩自己,便渾身軟了下來,癱坐在塌上慟哭失聲。


    辦事回來的下人見賈敏哭得昏了過去,嚇得腿軟,忙去報了林如海知道。林如海正值氣頭,哪裏會管,並不予理睬。賈敏乳母無奈,隻好著人請大夫。


    待林如海慢慢回過滋味,覺察事有不對時,便有人來報,說道:“老爺,太太小產了……”


    林如海大驚,飛快行至賈敏住處,攔著賈敏丫頭問道:“太太怎樣?”那丫頭也是個有氣性的,甩開林如海,施了一禮,笑道:“太太已流下一成型男胎。老爺不必著急……日後自然會有姨娘為老爺生養呢……”


    賈敏乳母喝道:“住嘴!”


    林如海知道這些人不忿,便也不加理會,進去瞧了瞧賈敏,見她緊閉雙目,麵色慘白地躺在床上,瞧也不瞧自己一眼,頓時心揪成一團。坐在床邊看了賈敏半晌,方立起身來,說道:“我知……我知你對我有氣,怪我一時氣急攻心……你放心,我自然為你討回公道。”


    賈敏並未睡著,聽見林如海這般說,便微微一笑,道:“老爺不必如此,她尚懷有身孕,老爺還是子嗣為重!”


    林如海更是愧疚,便不多說,出門去尋了奴仆下人,慢慢問詢,又親去了那妾室房中瞧了她的膝蓋,冷笑道:“你不是說太太日日叫你罰跪麽?怎的膝蓋一絲皮都沒破呢?”又瞧了她額頭,說道:“想來你磕頭還不夠多……”


    若賈敏沒有小產,想來這妾室不過是日後失寵,生下來的孩子賈敏定然也不會帶著身邊。那妾室千算萬算,卻沒算到這賈敏身體如此虛弱,居然小產。


    那妾室也是個硬氣之人,見林如海戳穿,便笑道:“奴婢在你眼裏不過是豬狗一般的物件,老爺何必跟奴婢一般見識?不如就將奴婢打殺了,奴婢好與孩子一同歸天……”


    林如海見她居然如此挑釁自己,頓時怒道:“你既想死,那還不容易,來人……”


    話未說完,便聽見一個聲音打斷道:“老爺且慢!”


    回頭一看,卻是賈敏被人抬了過來,坐在門外。那賈敏道:“求老爺看在子嗣的份上,留她一命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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