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紈打發了那小丫頭,方又問道:“負責廚房的都有誰?”


    自有兩個婆子站了出來,李紈點頭道:“也快要晌午了,你們自去準備罷。”


    在場諸人早已被嚇得魂不附體,那兩個婆子聽說可以退下,心中高興,隻恨不得快快離了這叫自己膽戰心驚之處,忙不迭地恭謹告退。


    藍星抱著常輝家的哭得涕淚縱橫,倒叫李紈心中頗為不忍。轉念想想自己日後處境,複又心腸轉硬。忽的有人通稟道:“稟告郡主,老太太來了!”


    藍星聽了便是一喜,啜泣著放下常輝家的,便欲往外跑。侍立的婆子們那裏敢教她跑掉,忙地攔住。


    李紈瞥了一眼藍星,一聲冷笑,站起身來,說道:“果然有膽識!難怪你家大爺喜歡呢!”。言罷撣了撣衣袖,也不瞧藍星表情,隻邁步出門迎接賈母。


    才至門口,便見賈母從軟轎中下來。李紈忙地上前扶住賈母,一麵向廳裏走去,一麵愧疚道:“老太太怎麽來了都是孫媳婦兒不好,實在愧對老太太……”


    賈母拍著李紈的手道:“郡主哪裏的話,難道是我給的人便不會犯錯了不成?好孩子,快叫人去將縈雨女官叫起來罷,那嬌滴滴的小模樣,郡主怎麽舍得!況且,這事定是奴才們的不對,郡主真真是不必如此!”


    李紈聽見,便微微一笑,垂了眼,也不答話,隻將賈母扶至主位坐下。自有婆子另端了椅子擺在賈母左下手。李紈坐了。


    那藍星見了賈母,便要撲上來,被婆子們死死攔住,李紈擺了擺手,高聲說道:“快將藍星姐姐放過來,都是極沒眼色的!這藍星姐姐連我尚且畏懼三分,你們居然不怕?”婆子便送了手。


    藍星便跪行至賈母麵前,高聲哭道:“老太太……求老太太看在奴婢盡心服侍的份上,饒了奴婢罷!奴婢不過是急了,並非有意……求老太太開恩……”


    李紈之語極為誅心,賈母聽見忍不住眼角一抽,怎還顧得上藍星,忙站起身來對李紈說道:“郡主言重了,藍星雖是老身給了郡馬的,卻哪裏當得郡主喊她一聲‘姐姐’?況,這蹄子既對郡主不恭,自然是交郡主處置!”藍星聽見,頓時最後一絲希望也沒了,不禁癱倒在地大聲嚎哭。


    李紈笑微微地對藍星說道:“藍星姐姐且莫哭,想來珠大爺還沒回來,待他回來,自會同賴嬤嬤一般……護著你……”


    藍星此刻強忍住啜泣之聲,叩頭不已,口中雖說道:“奴婢不敢,求郡主娘娘開恩……”心中卻著實忐忑不已。她暗自思忖道:“按說自己也並未做錯許多事情,不過是一時急了起來,才說錯了話。且又威脅不到郡主地位,這郡主又為甚麽要如此針對我……”


    藍星哪裏明白,她不過是李紈試探賈珠的一個棋子罷了。那李紈本來尚且不想如此早就動藍星,誰知適逢其會,倒是極合了李紈的意。


    賴嬤嬤隻管跪在地上不說話。


    李紈說完,也不管藍星是甚麽表情,隻笑著起身,對賈母道:“老太太說的話,孫媳婦兒擔不起呢!”


    賈母忙道:“郡主言重!”


    李紈也不理論,早已有識趣的婆子將藍星並常輝家的拉了下去。


    李紈又拿眼瞧著賴嬤嬤,口中道:“孫媳婦兒今兒才剛理事,便將府裏弄得一團亂,連賴嬤嬤都覺得孫媳婦兒太過暴虐……”


    賴嬤嬤跟了賈母一輩子,賈母自是對賴嬤嬤極為不舍,哪裏願意叫李紈當眾處置賴嬤嬤,忙開口喚了一聲:“郡主……”又低了頭沉默半晌,方緩緩道:“郡主……我自然知道郡主寬和,這老婆子做錯了事情,倒叫郡主難做了……不知我能不能跟郡主討個人情……”。


    李紈忙道:“老太太請講!”


    賈母便道:“這婆子,跟了我一輩子,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了。郡主能否開恩……還是叫賴嬤嬤回家去養老罷?”


    李紈眯著眼,笑著說道:“看老太太說的,賴嬤嬤今兒並未做錯甚麽,不過是為我積德罷了……老太太既想要賴嬤嬤回家榮養,孫媳婦兒自然是聽老太太的!”


    賈母點點頭,李紈便上前攙扶著賈母坐下,方回頭對賴嬤嬤笑道:“賴嬤嬤大喜!從此便是良籍了!”


    賴嬤嬤跪在地上,心中也不知是甚麽滋味,若說是怒……在賈母身邊一輩子,直到此刻才拿回賣身契,成了良民。若說是喜……卻也知道,日後想要靠著賈府給孫子謀個出身……即便是老太太肯,這日後掌權的郡主到底願不願意,也很是難說了……恨隻恨自己看不清情形,老了又心軟,行錯一步路罷了。


    她不及想完,便伏在地上給賈母磕了三個頭,口中道:“多謝老太□□典。”又對李紈磕頭,說道:“多謝郡主寬宏大量!”


    賈母並李紈皆有賞賜給了賴嬤嬤。賈母又流淚說道:“日後若短了銀錢……便進來尋我……”


    賴嬤嬤也是淚流滿麵,點了頭,依依不舍告退不提。


    廳上諸人便有些看不懂了,這賴嬤嬤到底是被罰了,還是被賞了。到底是老太太贏了郡主一籌,還是郡主高了老太太一招。


    殊不知,賈母與李紈不過是有了默契,李紈為自己日後權威做想,自是不能輕輕地放過了賴嬤嬤;賈母雖是與賴嬤嬤主仆情深,卻也不敢不給李紈麵子。想來隻有將賴嬤嬤送了出去,不過是遣出去的名頭比旁的人好聽些罷了!


    李紈自然是好好盤算過了,這賴嬤嬤在府裏甚有地位,且並非全心全意幫著自己,不如趁早打發了,也好留了位置提拔自己心腹。


    李紈見賈母有些難過,遂安慰到:“老太太也不必太過擔心,若日後賴嬤嬤真有難處,又並非觸犯朝廷律法的,咱們盡量幫著些便是。況且,除了奴籍可是喜事呢……老太太若高興,日後也可常請了賴嬤嬤進來,陪老太太玩笑。”


    賈母有些懨懨的,坐在椅上點點頭,便不再說話。


    李紈這才回頭吩咐眾人,說道:“都下去罷,待我理好了所有人的名冊,便再來重新分派事物。如今你們做事須得謹慎,若還是……那可要小心了!”


    眾人齊聲應諾,行禮後方各自靜悄悄地出了廳門。隻留了幾個婆子在門外等待傳喚。


    李紈滿意地點了頭,遂問賈母道:“老太太可是累了?不如孫媳婦兒陪老太太回去歇著罷……”


    賈母便點頭說道:“郡主這還有事未處置完……等弄好了,再陪我罷。”


    李紈應了,起身將賈母送出了門,扶上軟轎。又囑咐賈母隨身的丫頭道:“好生服侍。”又站在原處望賈母轎子走遠方進了廳門。


    許嬤嬤重又奉了茶,李紈拉她坐了,許嬤嬤才問道:“郡主今兒是不是過了?”


    李紈搖頭說道:“摸摸不知道,這賈府一眾勢利小人,若你得臉,便口中如蜜將人捧得高高的。若真失勢,這起子小人便能踩在我頭上生事!”


    她二人正悄悄說著話,便聽門外丫頭婆子喚了一聲道:“大爺回來了!”


    李紈扭頭瞧了門口。賈珠急匆匆地趕了過來,額角鬢角全是汗。李紈便盈盈立起身來,不等賈珠對自己行禮,便給賈珠福身,口中謝罪道:“今兒得罪了大爺的通房,李紈知錯!老太太說叫我處置藍星姐姐,我並不敢!請大爺……”


    賈珠沒等她說完,便趕上來一把扶住李紈,說道:“郡主可真是折煞我了,都是我不好,叫你受了委屈……”


    李紈眼中精光一閃而過,立起身來,對賈珠笑道:“我倒不知大爺做了甚麽?倒替一個通房擔了過錯?”


    也不等賈珠辯解,又笑著對憐星道:“是我愚了!我的縈雨雖不是身份高貴,好歹也是八品女官,怎麽能陪著一個賤婢跪?快去把她拉起來。再一個,我身邊的人,日後都要放出去與人做正頭夫妻的,如今倒跟著一個小老婆重了名,這像甚麽話?還不快快離這些人遠些,免得沾了那些個狐媚氣,看日後倒叫人笑話,也難做正房奶奶!”


    憐星躬身領命,自去賈母院裏辦事。


    賈珠一向知道李紈會說話,卻沒想過自己被她噎得下不來台。知道李紈不過是誤會了自己的話,且惱了自己到現在也沒給藍星碧月換名,才發了脾氣。又瞧著李紈一股子潑辣醋勁,更是覺得她可愛,心中極甜蜜,忍不住抿嘴對著李紈笑了起來。


    許嬤嬤此刻忽見李紈搖身一變,竟變成個醋壇子,明著是擠兌賈珠,實則不過是撒嬌罷了,倒是越想越有趣,不禁‘哧’地笑出聲來。


    李紈此刻方悟了出來味道,頓時紅了臉,卻隻管嘴硬,說道:“這些小老婆之流怎麽配星啊月的好名姓?沒得叫人唾她!”轉頭又問許嬤嬤道:“嬤嬤說是不是?”


    許嬤嬤隻仗著身份,便對李紈笑道:“奴婢哪裏知道郡主與郡馬爺之間的事?”言罷,帶著眾人退出門外,將地方留給他二人說話。


    李紈聽見更是不好意思,便不再說話。


    賈珠才開口,對李紈笑道:“前兒我說是我不好,此言確是真心……我本想著,留著她二人,尚且是個擋箭牌,如今看來不行呢,居然還敢拿我來壓著你。此刻既然是拿了這人的把柄,不如直接攆出去罷了!”


    李紈聽見便有些吃驚,抬頭仔細看了賈珠,心中懷疑,卻不吱聲。


    賈珠明知李紈心中所想,隻鄭重對著李紈點點頭,遂解釋道:“才剛見著賴嬤嬤了,已了解原委,我原想著,既然承諾與你一同好好過日子,總不能食言才是……你也不必顧忌,若不好下手,不如我來說?”


    李紈垂頭沉思片刻,方說道:“我本來想著要把藍星跟她娘賣了……你說攆出去,我怕她二人出去亂說,不如就放到我陪嫁莊子上算了?”


    賈珠低聲道:“那又是顯眼的,不如假裝將她們賣了,咱們再隨手買回來,我之前在外也有莊子,便放那去,你說如何?”


    李紈似笑非笑,說道:“你倒是快跟我老實交代,尚有甚麽事情瞞著我的?”


    賈珠見李紈恢複常態,遂鬆了口氣,笑道:“日後定然一一跟你說了……現還是趕緊將這事處置完罷。”


    二人正說著,便有人進來回李紈道:“稟郡主,人牙子已經尋來了。”李紈便宣了進來,自有賈珠將此事辦妥不提。


    至此,賈府雖未必人人對李紈服氣,卻是都存下了畏懼之心。李紈也不須他們敬服自己,隻要知道怕,一切便都好說。


    沒兩日,賈珠回了王夫人,居然張羅著將碧月也配了人。王夫人居然也點了頭,這倒是叫李紈有些吃驚,回頭問賈珠時,那賈珠便悶聲道:“太太過得不易,我自是請她將心比心罷了……”


    李紈聽後,便有些感激,隻枕著賈珠的肩,說道:“你放心……”


    賈珠點頭,說道:“若是可以,我看咱們還是早些要個孩子,不然……你在府裏不好做人。”


    李紈想了一想,說道:“你我皆是十六歲年紀,不如再等一年。想來一年時間問題還不算大,那時我的人在府裏也立住腳了……”


    賈珠方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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