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與王夫人俱都危襟正坐,瞧著李紈。


    李紈斂眉垂目,肅然道:“老爺太太,媳婦兒多承皇祖母疼愛……臨嫁前皇祖母特意跟父皇商量過,才額外開恩準許媳婦兒隨著大爺居住榮國府……不管媳婦兒是甚麽身份,總歸是想要將老爺太太當做親生父母般孝順,也期望能得老爺太太真心看顧……一家人和和睦睦才不負皇祖母、父皇跟母後的厚愛。”


    賈政先是朝皇宮方向作揖,謝過皇恩浩蕩,再點頭道:“我知道郡主是個賢惠的。郡主且放心,說句逾越的話……我跟太太自然將郡主當做親生女孩看待。”那王夫人跟著點頭,眉眼也稍稍柔和。


    李紈抬眸看著賈政並王夫人,笑道:“多謝老爺太太。”


    見賈政與王夫人點頭微笑,又繼續道:“媳婦兒是個愚笨的,今兒老太太叫媳婦兒管家,媳婦兒實在是誠惶誠恐……”


    王夫人本就因著管家權柄被奪心中不忿,故隻端坐椅中,並不言語。


    那李紈心中暗歎,本不想再說,又怕日後自己不好做事,遂思忖片刻,慢慢地說道:“素聞太太管家精明幹練,這麽多年,想必也知道……媳婦兒初理府中事物,怕是不太懂得忌諱……若是……”


    王夫人聞得李紈言語之中似有威脅之意,心中一跳,忙接話道:“郡主不必擔心,若有……有甚麽不懂得,便來問我!”


    李紈笑道:“媳婦兒正等太太這句話呢。又怕老爺跟老太太心疼太太勞累,這下可好了,太太日後可不能嫌媳婦兒呱噪!”


    王夫人瞬間覺得李紈順眼不少,遂態度稍稍柔和,笑道:“郡主說得哪裏話,隻盼著郡主常來陪我說話才好……”


    賈政心中並無那些彎彎繞繞,見李紈同王夫人說得直爽,便不插嘴,隻捋著胡子微笑。


    李紈客氣了幾句,停了一會子,又說道:“咱們這樣的人家……即便是奴才,在外麵也比貧寒人家的主子來得囂張。若媳婦兒下了狠手整治,隻怕有些奴才當麵不說,背後便會窩三挑四,挑撥離間,壞了主子們的情誼……”


    賈政訝然道:“竟有這等事?可是家中有誰在外作怪麽?”


    賈珠便上前回道:“老爺,兒子偶爾在外便能瞧見別家仆從常常仗勢欺人,咱們府中尚不知道,想必得臉的奴才也未必個個都是好的……”


    賈政明知賈珠不會信口開河,聽見便沉不住氣,喝道:“果然有這等奴才?咱家若查了出來,定要好好地懲治才是!”又怒氣衝衝對王夫人道:“想來咱們府中定有這樣不規矩的下人了?你怎麽管家的……”


    李紈見賈政怒了,忙安慰道:“老爺息怒。老爺請想,若底下的人做了壞事,定是瞞著太太……況且,大爺不過是未雨綢繆,此刻不過是說萬一罷了……”


    王夫人本是一臉忐忑,聽見李紈之語方緩和了神情。


    賈政沉默片刻,方道:“郡主所言甚是,我急躁了。待明日郡主回來,便接了府中事物罷。有那不聽話的奴才,不管他有臉沒臉,處置了就是!府中若有不懂事的主子求情,隻管來報我……”


    王夫人也忙道:“不錯,郡主隻管放心接手,真有不懂事的丫頭仆婦,郡主自管嚴厲處置……”


    李紈笑道:“太太……”


    未等李紈說出甚麽,賈珠便拿手悄悄戳了李紈的腰眼,示意她見好就收。李紈會意,隻道:“太太如今懷了小弟弟,前幾個月須得小心保養,萬不能勞神!”


    王夫人笑著點頭,說道:“勞郡主費心了。”


    幾人又說了會話,李紈同賈珠方告退不提。


    賈政彼時早納了兩個姨娘,王夫人既有孕在身,賈政便去了周姨娘院子。


    王夫人見此,心中憋屈,也不好多說,便坐在塌上發愣。周瑞家的明知是甚麽事,卻不敢說出來,想了想,忙喚了小丫頭沏茶,捧給王夫人道:“太太,請用茶!”


    王夫人抬眼瞧著周瑞家的手上的茶碗,思忖片刻方慢慢道:“郡主今兒跟我說,孕婦喝茶有講究的,此刻不必飲茶。”


    周瑞家的忙跪下道:“奴婢該死……”王夫人抬手止住,用手撐著額頭,慢慢說道:“罷了。起來罷。”


    周瑞家的直起身來,見王夫人煩悶,便勸道:“太太不如先歪一會?”


    王夫人點頭,自有小丫頭上來替她除了釵環首飾,並衣服鞋子,待王夫人安置好,周瑞家的方靜靜地退出房門。


    一出房門,就有小丫頭圍上來,撣了台階上的灰,又拿帕子墊上,悄聲笑道:“周嫂子勞累了,坐著歇會子罷。”


    周瑞家的也不推辭,攏了裙子,坐在台階上與眾人閑磕牙。


    便有人問道:“也不知咱們大奶奶到底怎麽想的,行動就跟著這許多人,咱家姑奶奶都沒那個排場呢。”


    另有人答道:“你懂甚麽,大奶奶先是天家的郡主娘娘,再才是咱們府裏的大奶奶。自然要按著天家的製度來。咱家的姑奶奶雖是嫁的候府世家,可怎麽能跟天家比呢?”


    周瑞家的聽見,便覺得有了幾分意思,細細地瞧了這人幾眼,便笑道:“咱們做奴婢的隻管做好自己的事,主子們要如何,可輪不到咱們管。”見眾人唯唯諾諾,又說道:“若果真被郡主娘娘知道你們這些蹄子詆毀她,你們可是要死還是要活呢?”


    在場諸人便有些發懵,那周瑞家的又道:“明日郡主娘娘便要管家,你們可要小心著點。”眾人皆應是,周瑞家的便站起身來,似在自言自語道:“可有誰瞧見新媳婦兒,還沒回門,家中長輩便要她管家的?”


    言罷,撣了撣裙子,望了望天,笑著說道:“時候不早了,你們好生伺候著,我還有事呢,先走了。”


    眾人都是木木地相送,周瑞家的也不管,徑自去了。


    且說那李紈並著賈珠回到郡主府,將眾人打發了下去,坐到塌上,皆是鬆了一口氣。二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禁都笑出聲來。


    李紈便道:“可算是到了咱們自己的地盤了。在你們家,不知道多累呢。”


    賈珠向後一倒,笑道:“正是,在自己婆娘的地盤,我也鬆泛多了。這可算是找著個自在地,日後要時不時回來住才好。”


    李紈聽見,心中大暢,眉眼俱都流出喜意。也不說話,隻拉著賈珠的手指把頑。二人都在享受難得的清淨。


    過了良久,賈珠忽的道:“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我在外尚有一間酒樓。今兒跟大舅子小舅子在那聚的。”又將與李睿李智說的話,告訴了李紈。


    賈珠笑道:“你這兩個兄弟對你可真是不錯。他二人也都聰明得很。”


    李紈便得意洋洋,說道:“那是自然。”又將李睿與李智的趣事說與賈珠聽,


    賈珠自然捧場,沒口子讚歎,隻道:“也不知你家老爺太太怎麽教育的,兄妹三人俱都成材。”瞥了一眼李紈,又道:“特別是我家郡主……哎呀呀,那可叫一個才貌兼備呐!”


    李紈聽了就要笑出來,偏抿唇忍著,又謙虛道:“哪裏哪裏,謬讚謬讚!咱們的豬大爺自然是又壯又肥,來日宰了便能賣個好價錢……”


    賈珠便摟著李紈笑得直抖,連道:“我是豬大爺,你就是豬大嬸了?”


    李紈正色道:“你錯了!少說了一個字……我是養豬大嬸……”


    賈珠也不爭辯,隻放聲大笑。


    李紈忽的想起一件事,瞪著賈珠,說道:“你不是說叫我不必做生意?怎麽自己又做?”


    賈珠早知道李紈定然有此一問,便笑道:“你身為郡主,要做生意,定然惹眼。不像我,這生意早在十歲時就做起來了,況且,我又不做大,別人對我這酒樓便不眼紅,外人也不知道酒樓跟我有甚麽關係……”


    李紈歪頭想了想,便道:“這話倒是不錯,所謂悶聲發財便是這個道理……”


    又伸手揪著賈珠的麵皮,笑道:“不管怎麽樣,先治你一個隱瞞郡主之罪。”言畢,對著賈珠的臉蛋‘吭哧’咬了下去。


    賈珠拍了李紈的屁股,口齒不清說道:“疼……疼,牙印……”


    李紈鬆了口,仔細瞧了瞧賈珠臉上半月型的牙印,嘿嘿直樂,笑道:“日後你若對我不好,我就天天咬得你不敢出去見人。”


    賈珠翻著白眼,下地拿了鏡子照了半晌,忽的轉頭惡狠狠地對李紈道:“瞧這英俊的臉蛋可被你糟蹋成啥樣了?來來來,我須得在你身上也留個印記才好。”


    李紈聽見,大叫一聲,便要奪門而逃,被賈珠一把抓住,二人滾做一團……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樓之李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頓戟覽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頓戟覽風並收藏紅樓之李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