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一個女子在溪水中洗澡。那是一個絕美的女子。他從來沒有見過裸著的女人.但他知道世上不會再有誰的身材會超過這個女子。包括他尋找的。那個世界上他認為最美的女子。


    他競然看得癡了.忘了自己是個男子.正在看一個女子洗澡。


    那女子忘情地在溪水中洗著。正當酷署。溪水涼爽宜人,她在盡情地享受溪水帶給她的清涼和愉快。


    她的長發盡濕.—會兒垂在水中,象黑色的瀑布;一會兒披在背上。把那女子的肌膚淹映得更為潔白。


    猛然間一聲馬的嘶鳴聲驚醒了他.他剛欲回身去看馬、卻一下子又摔在了草地上,到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手腳是被縛著的。


    他躺到地上再也沒有起來。因為他知道己然驚動了那個女子。


    他聽到一陳水聲。


    他閉了眼睛不敢睜開。他不知道他還敢不敢麵對那個女子.麵對那個絕美的身體所屬於的那張臉。


    忽然他覺得臉上濕漉漉的、熱乎乎的。接著又是一下、是一個舌頭將舔他的臉、他的心猛然一驚.一下子睜好眼來。


    他看到的是他心愛的白馬,白馬見他睜開眼睛.恢兒恢兒地歡快地叫了一聲.又在他的額頭上舔了一下。


    接著他便看到了她。


    那女子不到二十歲的年紀。一襲白色的衣裙隨風飄動著。頭發還沒再來得及梳理。


    仍那麽披在肩上,手提一柄寶劍,滿臉脹得通紅。但她即便是憤怒.臉上仍是那般豔美絕倫。若不是適才那麽清晰地看到她在水中洗臉.獨孤定然會懷疑她是不是仙女。


    她走近前來,伸寶劍在馬背上輕輕一拍,那白馬好似對他無敵意、競然馴順地讓開了。


    她眯起—雙眼睛來盯著獨孤審視著,夕陽映照著她臉上的水蛛.使她的睫毛顯得密密層層,覆蓋在她的眼睛上。


    使她的神情難以捉摸。


    她問道,“你剛才看到我了?”


    獨孤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他想要否認,但不知為什麽.卻點了一下頭。


    那女子的臉上—下子漲得更加紅了.挺劍向獨孤刺了下去。


    獨孤身子急忙一側。但由於手足被縛,終究還是慢了一步.長劍從他的左肋旁刺了下去,雖然沒有刺穿他的胸膛.卻把他的左肋上刺了一條半尺餘長的口子,鮮血頓時流了以來。


    那女子一怔,但隨即拔出劍來又是一劍刺了下去。


    不知為甚麽,獨孤猛然有一種感覺,覺得以己這樣死了會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他不想躲了。也就不再閃避。


    他閉了眼睛。


    他感覺到胸口—陣刺疼。但他知道他的胸膛並沒有被刺穿。


    他略略感到有點失望。


    他睜開跟來。他看到自己的胸口亦被刺得流出血來。但顯然傷得不重。這一劍遠沒有第一劍傷的重。


    獨孤看著她道,“你為什麽不殺死我?”


    白衣女子喘息著.提劍審視著他.過了半晌.才緩緩地把劍插入鞘中。道:“我若想殺你,你早已經活不到現在了。”


    獨孤道:“那麽你一開始是想殺我的?”


    白衣女子道:“不錯。”


    獨孤道,“為什麽現在又不想殺我了?”


    白衣女子道:“給你的白馬磕頭罷。是它救了你。”


    獨孤看了眼白馬。馬正在吃草。


    那女子—扭身,背向著他坐下了,望著夕陽沉思起來,好似有什麽事難以委決。


    獨孤道:“你如不想殺我,就把我放開。”


    那女子頭也不回地道:“我現在還沒有決定要不要殺你.你也不用著急。”


    獨孤道,“你最好是快些決定。”


    那女子道:“你急著去見閻王呢.還是急著去見那些被你殘害過的女人?‘’獨孤又是—怔.但他知道.即便是有甚麽誤會,也不是一時之間可以解釋得清楚的.獨孤道:


    “隨便怎麽想,反正是最好快點。”


    那女子猛然轉過頭來。盯著獨孤道:“你真的急著快些去死麽?”‘獨孤看到了她的險,本來無所渭生死的心裏忽然受到了震蕩,他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活下去。白己隻有活下去的理由而沒有去死的理由。


    他那冷漠的目光忽然變得柔和了。用下顱指了指胸上和肋上的傷口道,“我並沒有好多的血外流.我想活下去,可是你若思考兩個時辰.我恐怕隻能是死路一條了。那你豈不是白費了腦子?”


    白衣女子登時臉上現出一絲歉意。走上來伸指快捷之級地點了他傷口周圍的穴道,鮮血頓時止住了,她猶豫了—下。想著是不是幫他包紮傷口的時候.獨孤道:“謝謝你’能把我的手放開麽?我可以自己來。”


    白衣女子臉上頓時現出怒意。


    獨孤道,“我把傷口包完了.你再縛上好了。”


    白衣女子道,“你當我怕你麽?”說完了伸劍一挑。獨孤手上的繩索頓時斷了。


    獨孤伸手飛快地從麻衣長袍中找到了針線,然後伸手一撕把內衣撕開了。就那樣弓著身子一針一針地把肋上的傷口縫下起來。


    白衣女子隻看了一眼,就把頭扭了開去。


    獨孤將傷口縫好.共縫了二十一針,然後向白衣女子道:“幫幫忙好麽?”’白衣女子回頭見他已然將傷口縫合,正自一手拿著針,針上牽著線.顯然他沒有利刃,又無法將線用牙咬斷.隻好要人幫忙。她伸劍輕輕一揮,那線立時斷了。


    獨孤見那女子運劍無聲又那般準確無誤不差毫匣,禁不住心下暗自佩服。正欲伸手去掏金創藥,一陣香氣撲鼻,那女子已是走近身來。從懷中掏出了幾帖膏藥,分別貼在了他的傷門上‘獨孤感到傷口痛疼立減,不禁心下更奇.暗自猜測這女子的來曆.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見她貼完了膏藥,就又把兩手並到一起.伸到了那女子麵前道:


    “請罷。”


    白衣女子怔了一下,隨即鼻子哼了—聲,又走到一邊坐下了.仍是那般地背對著獨孤,麵向著夕陽沉思起來。


    獨孤道:“我看你也不用費腦筋想了,你現在若是殺了我.這幾帖這麽好的膏藥就白費了。”


    白衣女子猛然回過頭來,也不見她身形如何動,已然站到了獨孤身邊,又伸劍指著他道:“你死到臨頭還貧嘴麽?


    獨孤道,“我自小就被別人逼迫慣了,你愛殺就殺,我卻不能因為你在那裏想著殺不殺我就閉起嘴來不說話。殺不殺我是你的事.說甚麽卻是我的事。”


    白衣女子聽他如此說.好似並不那麽生氣了.道:“你這麽想說麽?那麽我問你,你你.共奸殺了多少女子?”


    獨孤頓時驚呆了。


    他想到了這其中定然有誤會,也想到了這其中定然有人給他裁了贓,但他絕沒有想到白衣女子問出這麽一句話來。


    白衣女子逼問道:“是不是太多了,你想不起來了?”


    獨孤突然抬起頭來,雙眼瞪視著白衣女子,一宇一句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問的是甚麽意思.我也絕沒有想到你會這麽問我,可以說可以說。”可是他臉上一紅就再也不說了。


    白衣女子道,“可以說什麽?你說!你不是要說的麽?


    你不是要想說甚麽就說甚麽?”


    獨孤盯著白衣少子,臉更紅了;但仍然誠懇地說了出來;“可以說,在今天之前。


    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女人……”


    白衣女子的臉立時騰地紅了.挺劍就欲刺下去。但獨孤的眼神是那麽誠實和坦蕩.她終於沒有刺下去。


    白衣女子道:“你是稟性難改,你知道我……你還看我?”


    獨孤道,“我並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甚麽地萬,我起身看的時候.就看到了你……”


    白衣女子道,“那你就不該看,你為甚麽要看?”


    獨孤道,“我想不看,但你太美了……”


    白衣女子氣得幾乎要哭出來,當真就欲挺劍刺下去,猛然間一陣響亮的笑聲傳來。


    那笑聲刺耳之極,響亮之極,顯然發笑之人的內功已臻極高境界。


    笑聲過後,一個聲音學著獨孤的話,陰陽怪氣地道:“可以說,在今天之前,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女人。”


    另外一個聲音也是陰陽怪氣地學著白衣女子的話道:“你是稟性難改,你知道我……


    你還看我?”


    這兩句話被斷章取義地這麽一說出來,立時就變得極為不堪入耳,獨孤立時聽得怒火填膺、他猛地站起來,可是又立時坐倒了。


    他的傷口劇痛難當。他的兩隻腳還被捆縛著。


    白衣女子的臉亦立時羞愧得通紅,也說不上是因為懊悔還是因為憤怒,她渾身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衣抉帶風之聲驟然而至,在距他們三丈遠的地方落下二人,一青一綠的裝束,這兩人都是白淨麵皮,一副書生模樣.但從兩人的眼神上看,兩人顯然是因為縱欲過度。以至雖隻三十左右的年紀,但臉上已布滿細密的皺紋,下眼袋也鬆鬆地垂了下來。


    兩人都是緊身衣著.雖然一青一綠、但隻是顏色不同而已.如果不是因為兩人的衣服顏色上的差異,當真難以分得清兩人的模樣。他們顯然是一對雙胞兄弟。


    那身穿青衣的人手中拿著一隻銅錘,這隻銅錘當真是有些怪異.錘頭不是圓形.也不是八棱形,而是圓柱形.好似是一節紫竹.卻足有碗口粗細.看上去足有三十餘斤。


    銅錘的錘柄靠近錘頭的地上係著兩根銅鏈,各接著兩隻銅球,使他的銅錘乍一看上去倒很象是貨郎用的搖鼓。


    那身穿綠衣的人手中則拿著一根魚杆。那魚杆有拇指粗細。杆上無線也無鉤,卻在魚秤的頂端穿著一隻銀球,在上麵微微晃動著,顯然那魚杆純係精鋼所鑄,否則定然承受不起那麽大的一隻銀球。


    那兩人一站在那裏就旁若無人地說起來,身穿青衣的人道:“都說香姑冰清玉潔,原來也會偷漢子。”


    那身穿綠衣的人道:“別瞎說.人家香姑到處去抓采花淫賊,累得香汗淋漓,汗流挾背,偶而也脫得精光洗個燥甚麽的,你可不能說人家偷漢子。”


    那青衣人道:“你說她不是偷漢子?那麽這麽一個好端端的男人被他捆了來這裏,盡說一些讓人聽了頭皮發麻的話,不是偷漢於是甚麽?”


    綠衣人道:“最多能說是搶漢子,怎麽能說是偷,偷是別人看不到的時候幹的.搶則不然,要在光天化曰之下。”


    青衣人道:“抓淫賊抓得累了,偷個漢於其麽的。也是可以的。”


    綠衣人道:“可以是可以,隻是不應該把人家用劍刺傷了。”


    青衣人道:“刺傷了好過去貼上膏藥,這樣就可以貼得更近—些了……”


    兩人這樣一唱一和地說著,盡已把那白衣女子氣得胸脯起伏不定,終於一轉身躍了過去,張口罵道:“兩個淫賊.胡說八道……”


    顯然白衣女子從來沒有罵過人.憤怒到了極點也隻會罵“淫賊”和“胡說八道”。


    青衣人道:“她罵我們淫賊。”


    綠衣人道:“那是說她要用繩子捆我們了,捆了之後再脫衣服給我們看。”


    青衣人道,“不好,接下來恐伯要遭殃。”


    綠衣人道,“是要遭殃,她就要用劍刺我們。”


    白衣女子果然挺劍刺了過去,劍勢如虹,快捷之極.但顯然白衣女子由於太過憤怒之故。那劍刺出去的時候有些抖。


    白衣女子的劍快,那兩的人身法更快、但聽得叮咚一聲響,兩人各自躍開,白衣女子的劍登時刺空了。


    青衣人道,“香姑,有事好商量,別動不動這麽刀啊劍的,我們不動手。索性讓你捆丁算了,隻是……”


    白衣女子的劍又刺了過去。


    獨孤先時亦極是憤怒.但他天性能夠克製自己,隻過得片刻,便沉靜下來.仔細地查看那兩人的武功路數。


    聽到那兩人叫白衣女子為香姑,獨孤頓然頗有同感。他不明白何以白衣女子身上總是有一股香氣,那麽濃鬱。那根本不是脂粉之氣。而且白衣女子沐浴之後香氣更濃,這實在有點讓人覺著不可思議。


    他覺得香姑這名字很恰當。他心想,不知是誰給她取的這名字。


    說話之際,他又聽得綠衣人叫青農人為青山,青衣人叫綠衣人為綠水,忍不住心中更是奇怪。


    看這兩人的武功、當可稱得上一流高手,可是他卻從來沒有聽到過這兩個人的名字。


    他雖然所學不博,但他接觸的人可以說都是江湖上頂尖兒的高手、卻從來沒有人說起這兩個人的名字。


    獨孤在那裏奇怪地想著心事的時候.這邊之人已然鬥得難解難分。


    香姑的一柄長劍當真是快逾閃電,再加上她高妙之極的輕功,頓然使得她的招式快上加快.看上左使人有些眼花絛亂。


    青山的一柄銅錘看似極重;但運用起來卻相當靈活,渾沒有一般重兵刃的弊端.再加上柄上的兩個銅球,靈活地竄來竄去,既有憂改之功.又有點穴之效,頓然使他銅錘的威力大增。


    綠水的精鋼魚杆更是使的出神入化.杆頂的銀球在相鬥之際常會發出一兩聲尖銳之極的響聲,夕陽照在銀球之上,銀球反射夕陽的光輝,更是燦然耀目。


    香姑在他們兩人中間,依仗輕功過人,縱橫來去,竟然是攻多守少。


    但青山和綠水顯然在兵刃上占了便宜,再加上兩人是以二敵一,兩人看上去並不著急,竟是存了一個長久鬥下去的打算。


    獨孤忍不住暗暗替香姑著急,他解開了腳上的繩子,欲待站起身來前去相助,但剛一稍動,傷口便一陣劇痛,汗便順著額頭流下來,他隻好又坐在那裏觀戰。


    多虧他用針線將傷口縫好了,否則這樣動兩次,隻怕傷口定然裂開,其狀就會更慘了。


    白馬好似知道主人的心思,看著相鬥的三人恢兒恢兒地叫著.用蹄子刨著地,它站立的地方,蹄下已然被它刨出了一個深坑。


    香姑身形飄忽,越鬥越快,青山和綠水雖說足內力深厚,抵擋香姑這麽快捷的進攻也是愈來愈覺吃力。


    但他們兩人本就是雙胞兄弟。從小生活在一起,遇到甚麽事情隻要一個眼神或是一點甚麽別的暗示就能夠心意相通。這番心思用在武功上與人敵對卻是大占便宜。他們但凡與人動手,必須是兩人同出,無論對手多麽高強.也無論對手是江湖上三四流的角色,凡遇動手過招,則必是二人同時出手。


    香姑與他二人動手看來已然非止一次,因此無論香姑的身法多麽快捷,他們隻是穩穩地守住了,並且稍有機會,定然出手反擊。


    漸漸地,青山和綠水兩人鬥得終於有些不耐煩起來,相鬥之際,青山道:“綠水,你說香姑今天為啥這般同咱們哥倆拚命?”


    綠水道:“我也覺得奇怪,顯然是有原因的,那是甚麽原因?”青山道,“那還用說,定然是她今日偷漢子偷得性發.一發也耍將咱們兄弟兩人偷了去。”


    綠水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隻是咱們可不比那個小白臉年輕了,隻怕是不大方便。”


    青山道:“唉,想不到堂堂一個好女子香姑居然變成了這樣。”


    綠水道:“就是。這要傳到江湖上去,說是一個冰清玉潔的好女子香姑偷漢子偷得性發,隻怕是讓人聽了覺得有點可惜。”


    他們兄弟兩人見到一時之間難以取勝,便這般的用言語激怒香姑,以求在香姑心情浮躁之時尋求取勝之機,香姑如何不知?但香姑明明知道他們的用心卻仍是不能控製自己,禁不住心火上湧,腳下頓然感到氣虛,雖然仍是那般快捷地出劍,但已然沒了先前的鋒利迫人.腳下雖然仍是那般快捷.但奔行得已然有些毫無章法了。


    獨孤忍不住替她著急。


    雙胞兄弟見了香姑的情況,言語卻更加下流不堪入耳。


    再鬥片刻,猛然香姑慘號—聲,從雙胞兄弟那裏躍了開去,奔到了獨孤身前,大聲叫著“都怨你!都怨你!……一劍刺了下去。


    獨孤萬沒想到香姑會當真向他刺上一劍,一時間忘了閃避,待到長劍及腹.想要閃避之時已自不及了。


    但獨孤仍是雙足在地上—撐把身體向上躥了幾近二尺,香姑的長劍雖然沒有刺入小腹,卻在他的左腿內側紮了進去。


    香姑頓時呆住了,看著獨孤,不知是焦急憤怒,抑或顯懊悔.隻是看著獨孤、咬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獨孤亦是吃驚地看著香姑.但轉而目光變得平和了,最後又變得幾近漠然,他掉開目光。看著青山綠水雙胞兄弟緩緩地站了起來.腿上帶著香姑的那柄劍,向前走了幾步,冷冷地說道,“你們把剛才說的髒話都收回去。”


    青山綠水頓時怔住了.被他的氣勢所懾,一時間眼睛呆笨地看著他.卻說不出話來。


    香姑—時證住。


    獨孤又說了一遍:“你們把剛才說的髒話收回去.向香姑姑娘道歉!”聲音冰冷之極。


    連獨孤自己都奇怪他自己的聲音何以變得這麽冰冷,以至他以為是別人在說話。


    他從來沒有這樣同別人說過話。


    青山綠水怔了一會兒終於明白過來.互相擠眉弄眼了一番之後,青山道,“他是誰,從哪兒來的?”


    綠水道,“他好象是叫淫賊.是香姑用繩子從甚麽地方捆來的。”


    青山道:“不對吧,若是香姑這麽一個弱不禁風隻會哭鼻子發脾氣的小女子也能把他從什麽地方捆來.他定然不會這麽凶.這麽大的火氣,是不是你弄錯了?”


    綠水道:“錯是沒錯,隻怕是有人弄錯了,這個傻小子淫賊才敢這麽大膽子.前來太歲頭上動士,老虎嘴裏拔牙,大象耳朵裏抓虱子.魯班家門前招攬木工活……”


    青山道:“夠了夠了,你沒見他小小年紀,還不到二十歲,哪裏做得了這許多驚天動地,地動山搖的大事,光在太歲頭上動動土也就相當不錯了。”


    綠水道,“他腿上那是甚麽?”


    青山道,“那是一把劍,也是一把燒火棍。”


    綠水道:“我看也象一把燒火棍,卻不知因為甚麽象,你卻說來聽聽。”


    青山道:“你沒見那把劍用來對敵打架一點用也沒有,用來燒火也還勉強湊合,向這傻小子的腿上一捅也就進去了。”


    綠水道:“怪不得他火氣這樣大。”


    兩人一唱一合地說得開心,竟至大笑起來.笑了一會兒,見獨孤沒有絲毫動容,也就不再說了,略覺奇怪地看著他。


    獨孤道:“說完了麽?若是說夠了就快點向香姑姑娘道歉.我今天不想殺人。”


    青山和綠水又對視一眼、青山道,“你能長這麽大不容易,別人告訴過你沒有?”


    綠水道:“是,我能長這麽大當真不易.若是一天沒有人嚇唬我我就活不了。”


    獨孤道:“我再說一遍.這是第二遍了.快點向香姑姑娘道歉。”


    他的聲音冰冷之極.站在她身後的香姑忍不住打個寒戰。


    青山道,“香姑那膏藥真是靈驗.不但能夠止血長肉,而且作用很多。”


    綠水道:“聽說對人的心思也可以起到作用。”


    青山道,“關鍵是對五髒六腑起作用、尤其是膽,對膽起的作用更大。”


    綠水道,“有增大膽子之功效。”


    青山道,“武藝低微,常被人捆住手腳者不可不服。”


    綠水道:“不可多服。”


    青山剛欲說話,猛然覺得不對,隻見獨孤已然縱身而起,兩人剛欲出掌相擊,突然間空中紫光一閃.—種怪異之極的嘯聲響了起來,兩人急忙收掌,各挺兵刃迎了上去。


    當下青山的銅錘揮向獨孤的兩膝.銅錘的兩隻銅球卻叮當一聲擊至,反點向獨孤腿後韌帶中間的委中穴。


    綠水的精鋼魚杆則向上一彈,銀球擊向獨孤的額上印堂穴,魚杆卻彎成弧形,猛地一旋.杆身向前拱出.擊向獨孤前胸。


    看到兩人出此凶惡的招式,香姑忍不住驚呼出聲,但瞬間她就呆住了。


    但見紫光到處。那股怪異的嘯聲頓止,慘號之聲隨即代替了嘯聲。


    隨即是一陣靜默。


    看地上時.那柄精鋼所製的魚杆被削成了半尺餘長的十幾截。更有兩根手指落在地上。


    青山的那柄銅錘則完好無損地掉在地上.但銅錘的柄上仍抓著青山的—隻手,那手連著的,是青山的整條胳膊。


    一切都變得那麽沉寂。


    猛然,青山綠水兩兄弟一同奔去,片刻之間便沒了蹤影。


    他們逃走時都是心意相通的。


    獨孤輕輕地歎息了一聲,瞥了一眼地上的銅錘斷臂,馬上又將目光掉開了。他伸手從腿上抽出香姑的長劍.在腿上擦去了血跡,然後掉轉了劍柄。對香姑道:“給你罷。”


    香姑看著那炳劍,怔了片刻,猛然將劍接了過去,隨手又扔了出去。


    那劍尖聲嘯著落下二十丈外的深穀中去了,獨孤想要說什麽。卻說不出來。


    香姑的眼裏似乎含了淚,道:“你武功那麽好.為甚麽早不過來幫我……”


    但她話沒說完就知道自己錯了。


    獨孤摔在了山坡上,又昏了過去.胸口、腿上、肋下滲出大片大片的鮮血。


    香姑急忙撲上去。


    獨孤的額頭摔破了.嘴角邊也滲出鮮血來,她急忙掏出膏藥來貼在獨孤的額角上.又伸指點了獨孤腿上的穴道.再一掏膏藥時,禁中住心下—驚。


    原來她懷中的膏藥隻剩下一帖了。


    她急忙將膏藥貼在獨孤腿上的傷口上,卻沒有能夠將傷口完全蓋住。


    猛然之間、獨孤身上一陣顫抖.接著一陣熱氣撲麵吹來。她抬頭看天,此時夕陽已沉落.彩霞滿天,從山穀溪旁開始蒸騰出一層淡霧。


    她不禁心下奇怪,這股熱氣當真是不知從何而來,攸來攸去.片刻之間就走得無影無蹤。


    猛然獨孤翻身坐了起來.還沒等她明因過來.己然被一雙手緊緊地抓住了。她極度吃驚地抬頭看去.險些驚得叫出聲來。


    獨孤兩眼血紅,急速地喘著粗氣,那一張原本十分蒼白的臉此刻不知何故竟然變得通紅紫漲,雙手緊緊地抓住她的衣服,好似是極力克製自己,卻終於把她猛地拉到胸前緊緊抱住。


    香姑當真驚叫出聲了。


    這聲音好似使他清醒了—些,但隨即他又那般瘋狂了.他翻身把香姑壓在地上,一伸手就撕開了香姑的衣服.香姑奮力掙紮卻如何也抵擋不住他。


    他此時好似一頭瘋狂的獅子,香姑在他懷中則象是一頭綿羊。


    正在他奮力撕著香姑的衣服。眼看就要把香姑的上衣撕下來的時候,猛然他全身一陣抖動,就此伏身不動了。


    香姑驚魂甫定.急忙伸手推開他,站起身來,來不及整理自己的衣服,伸手先自搶起了獨孤的軟劍,向他的背上刺落。


    但她隨即把劍收住了。


    此時獨孤神態安詳,四腳舒展放鬆地停開,平靜地臥在那裏,卻哪裏象一個采花巨盜?


    看那獨孤臉上時.也沒有了適才的紫漲,那份幸福洋溢,卻分明是一個孩子。


    香姑放下寶劍。蹲下身來替他檢查傷口,由於適才的移動,他身上的各處傷口又滲出大片的鮮血來。


    他肋上的傷口由於自己用針縫合,雖是最大的一處傷口.但並沒有滲出多少鮮血,倒是胸上的傷口滲出一些血來.但由於她的膏藥已經用完了.換無可換。她也隻能將傷口周圍的血跡擦拭幹淨。然後又去檢查獨孤腿上的傷口,但她眼光一落到他腿上的傷口上.頓時驚得張大了嘴巴。


    獨孤腿上的傷口由於膏藥沒能封住、湧出大片的鮮血。


    但這並不是比香姑吃驚的原因,她吃驚的是,這傷口滲出的大片鮮血都呈紫黑色.與胸上及肋上的傷口所滲出的鮮血截然不同。


    香姑驚得呆住了。


    但隨即她又鎮定下來,仔細地回想著獨孤到底是在甚麽地方中了毒。


    但她實在是想不明白這件事情。因為獨孤身上的所有劍傷都是她刺的,而她的劍上根本就沒有毒,這她自己是再也清楚不過了。


    那獨孤是怎麽中的毒呢?


    毒定然是中在腿上的傷口上,而腿上的傷口和胸上的傷口都是她刺的,為甚麽單單是腿上的傷口中了毒呢,這當中有甚麽關聯呢?這樣想著,她得出了唯一的結論,獨孤身上中的毒定然是與采花雙盜青山綠水有關。


    因為若是因為她的劍而中的毒,隻能有這一個解釋,那就是她的劍原來無毒、在與采花雙盜交過手之後就有毒了,定然是青山綠水做了手腳。


    可是青山綠水緊盯著她不放。目的非常明確,他們並不想要她死,何必下毒害她呢?


    猛然之間.她的臉騰地紅了,聯想到獨弧適才的反常行為,她頓然明白過來,禁不住心中一陣寒顫。


    同時她的內心裏又是一陣歉疚。她適才還把獨孤當成是一個淫賊、想欲一劍刺死他的。


    她盯視著他的臉,忽然覺得他的臉是那般坦然純真.但她頓又陷入深深的苦惱之中。


    她聽她師父說過,世上有一種毒藥,專門為采花淫賊所用,無色無臭,極是難防,若是中了此毒.縱是極為貞淑的良家女子也必將被淫賊所惑,難以支配自身,甚至淪為猖妓.否則定然會毒氣攻心,難免一死。


    這樣一想,頓時驚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她忍不住偷眼膘了—膘地上的曾經擁縛過獨孤手足的繩子。那繩子在月光下發出瑩瑩之光,象是兩條毒蛇。


    獨孤動了一下,她猛然驚覺,不由自主地握緊了軟創。


    可是獨孤並沒有醒來。


    香姑眼睜睜地盯著獨孤坐了一夜,既沒有用繩子捆他.也沒有棄他而去。


    次晨,獨孤醒來.沒待睜眼,先自嗅到了香姑身上的獨特的香氣。


    他並沒有急於睜開眼來,不知為甚麽,他有些害怕這是他的一種幻覺、擔心睜開眼來的時候香姑不在。


    他就那麽靜靜地臥著。覺得太陽照在臉上暖暖的.同時聞到使他心滿意足的香氣,他的臉上不由得溢出一絲微笑。


    他幾乎從來不笑。尤其是從來沒有因為滿足和幸福笑過。


    這時他忽然覺得香氣大濃,接著他聽到衣裙的簇串聲,他感覺到香姑在觀看他腿上的傷勢,感覺到她小心翼翼地為自己擦拭著傷口周圍的血跡,接著他聽到一聲歎息。


    獨孤心上奇怪之極,他實在不明白香姑為甚麽歎息。


    香姑為她檢察完了傷口.坐到一邊去了。


    他仍然聞到香姑身上的香氣,他知道香姑並沒有走遠,而是在他身前坐著,他睜開眼。香姑正凝視著他,兩個人的目光就這樣碰到了一起。


    獨孤驚訝之極,他簡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昨日他還驚為大人的香姑今日變得他都有些不敢相認了.雖然她身上仍然散發著香氣。


    她的兩眼深陷,眼中布滿血絲,再也沒有了昨日的清澈明亮,而是布滿了陰雲一樣的憂愁。她的頭發散亂之極,臉色憔悴,好似一瞬之間老了幾年。


    獨孤猛然看到她的衣衫,驚得猛然坐了起來,驚問道:“怎麽?他們昨夜又來過了?


    你為甚麽沒有叫醒我?”


    香姑搖了搖頭道:“誰也沒有來過,一直都是我們兩個人。”


    獨孤更驚,但似乎覺得事情似乎隱隱與自己有關,他盯著香姑問道:“到底發生了甚麽事情?”


    香姑猶豫了一下,終於說道,“你中了毒。”


    獨孤奇更,道:“我中了毒?我甚麽時候中了毒?你的衣服又是怎麽髒的?怎麽破的?”


    香姑這時候才發覺自己的衣服已然髒得破得不成樣子了,半個胸脯也幾乎裸露出來,她急忙轉過了身將衣服理了一理。


    獨孤亦猛然意識到自己莽撞了,急忙低下了頭。


    香姑轉回身來,衣服雖然遮住了身子,但顯然也該換了。


    獨孤隻向香站的肩上望了一眼,看到了香姑破敗的衣服下麵遮擋的身體,看到了她的雪白的肌膚,猛然之間,好似一般熱力突然闖進了他的丹團,他的整個胸腔頓時被燃燒了起來,臉也頓時好象被火烤著一般,腦袋轟的一響,不由自主地就欲向著香姑衝過去。


    香姑頓時神色大驚。她看出獨孤的毒性又再次發作了。


    她想要立刻逃開,但不知因為甚麽,她坐著沒有動。


    獨孤已然站立起來,正要向香姑撲過來,卻忽然站在了那裏,用最後的理智控製著自己,雙手使勁撕扯著自己的衣服,向著香姑吼道:“你快走!快走!別坐在這裏!快!


    快”


    一麵吼著一麵撕著自己的衣服。指甲撕裂了,雙手已滿是鮮血,竟然沒有再向香姑挪動一步。


    香姑此時倒顯得那麽沉靜,她看著獨孤,渾沒有要逃走的意思。


    獨孤仍是堅持著,拚命地掙紮著,當他抬眼看到香姑仍是沒有逃走的時候,終於控製不住自己撲了上來。


    他一下子把香姑拖住了。


    香姑動也不動。


    獨孤似乎仍在做最後的掙紮,他手上撕著香姑的衣服,口中卻在不停地叫著:“不!


    不!不!……”


    猛然之間,他一陣抽搐,又伏在了香姑的身上.失去了知覺”


    香姑並沒有立刻把他推開。過了良久,香姑才輕輕地挪開獨孤的身體,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


    她的衣服已然被撕得不能遮體了。


    她沉靜地坐著,看著獨孤孩子似的安樣的臉孔。忽然她想起獨孤的灰袍中有針線,便伸手從他的灰袍中把針線拿出來。


    她仔細地把衣裙縫好了,把針線放回獨孤衣袋的時候偶然摸到一物,禁不住心下好奇,便順手將那物拿了出來。


    這是一幅白絹。她小心翼翼地將白絹展了開來,猛然間驚得呆住了。


    白絹上畫著一個女人。


    那是一個絕美的女人,穩眉深鎖,麵有憂容,卻掩不住國色天香。


    那女子也是身穿白衣。.香姑怔怔地看著這幅絹畫,她覺得畫上之人似是她極為熟悉的人,卻一時想不起來這人在甚麽地方見過。


    獨孤動了一下。


    香姑一驚,麵上一紅,急忙把絹畫折好了又放在獨孤的衣袋之中。


    她懷著種種疑慮到溪邊洗了臉,又去打了一隻野兔生火烤了起來,獨孤再次醒來時已近正午。他又聽到了嘩嘩的水聲。他忍不住想起身去看,但終於忍住了。但他馬上就聽到了腳步聲響,聞到了他熟悉的香氣。


    香姑出現在麵前,問道:“你醒了麽!”


    獨孤坐了起來,點了點頭。他看到香姑的麵色比往日好得多了,臉也洗淨,衣服也補過了,但他卻麵色憂鬱,看看自己腿上黑色的淤血,忽然說道:“香姑,你走罷。”


    香姑一時怔任了,看著他道:“你的傷沒好,我怎麽能拋下你不管?”


    獨孤想了一下,他一眼看到了地上的繩子,對香姑道,“你不走也好,用繩子把我縛了罷!”說完了兩手並到一起向香姑伸過來。


    香姑別轉了臉,輕聲道:“是我刺傷了你。讓你中了毒,你怎樣待我,我都不怨你。”


    獨孤一時征住了。但他實在不知該怎樣理解香姑的話,競至於一時默聲呆在那裏。


    香姑半晌不見獨孤回答,便大膽地轉過身來,看著獨孤,轉聲問道:“你餓了罷?”


    獨孤確是餓了。但他實在不知自己所中的毒還要多久才發作,竟自坐在那裏不敢稍動。


    香姑道:“一時半刻還發作不了.隻是……”說完了鈕轉了臉,競不再向下說了。


    獨孤知道一時半刻不會發作.心下頓時釋然。至於以後如何,眼下他也不願意去想,想了也不會有用,這他是知道的。他更知道香姑的那半句話後麵定然也不會是甚麽好結果。


    獨孤走到溪邊洗了臉,手上的傷一浸到水立時一陣鑽心的疼痛。他強自忍住了。洗罷了臉回頭看時,見香姑正所盯地看著自己.眼中含著淚水。


    獨孤道:“吃完了東西你就走罷.反正我中的毒是既害別人也害自己的,若是你走了,少害一個人也是好的。”


    香姑道:“你身上還有傷沒好。”


    獨孤見香姑仍是堅執不走.也就不再說甚麽,把香姑烤的山兔拿來吃了大半。又吃了幾尾香姑在溪水中捉上來的小魚.小魚甚是鮮美可口,獨孤吃完了,竟是有些意猶末盡之感。


    香始見了,道:“你愛吃,我下午再捉幾尾烤來你吃。”


    獨孤想了一下,禁不住笑了出來。


    看見獨孤笑了,香姑大是奇怪.禁不住問道:“你笑甚麽?”


    獨孤道,“我笑你:“


    香始道:“你笑我甚麽?我又有甚麽地方比你覺得好笑了?”


    獨孤道,“人家好瑞端地在那裏練功,你卻把人家抓來這裏.又是刀又是劍、給人家刺得遍身是傷,現在呢……”卻停住不說了。


    香姑道,“現在怎樣?”


    獨孤一笑作答道,“現在麽,不怎樣。”


    但香姑已然明出了他的意思、禁不住氣得臉騰地紅了.猛地站起身來。


    但她隨即又坐下了,微笑著說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你想說,現在麽.人家真的那麽待你那麽沒有禮貌.你卻對人家好起來。對不對?”


    獨孤點頭道,“我是要這麽說。但我沒說。”


    香姑道:“你想這樣說激得我生氣。讓我就這樣一走了之。我不走。”


    香姑的話簡單明了.獨孤聽完了禁不住一怔,想了半天,忽然說道:“我怎麽會讓你走?我見過好多女人,當真就沒見過你這樣好看的,有你陪著我,我當真是歡喜不盡,怎麽還能故意激你走呢?”


    香姑已然不再為他的話所動,默默地看著他,輕聲道:“我權當這是真話。我愛聽這句話,你再說—遍我還是愛聽。”


    獨孤忽然輕聲道,“香姑,我求你了,你走罷。”


    香姑—震,輕聲道,“你為甚麽一定要我走?”


    獨孤猛然站了起來,憤怒地說道:“我要到底怎佯做你才會走?你為甚麽一定要跟著我!?你覺得你害得我還不夠麽?”


    香姑的淚水頓時流了出來.猛地站起身來,吃驚地看著獨孤.然後猛然轉身奔走了。


    看著香姑消失了蹤影,獨孤頹然坐到了地上。


    過了良久,他扶在地上哭了起來,足足地哭了大約有一個多時辰,他才又站起身來……


    他想去一個地方,但他忽然覺得他沒有地方好去。


    他定然不能再到鳴風莊上去了。嗚風莊上盡是女人。他身上的毒性發作的時候他真恨不得殺了自己。香姑看到他的這一副洋子他已經覺得無地自容了,他受不了香站的那種憐憫的目光。


    他又跌坐在那裏.怔怔地發起呆來。


    猛然之間、他的兩隻眼睛睜大了,定定地看著前麵。


    在他前麵不到一丈遠的地方,有一個來回晃動的腦袋,呈三角形,慢慢地向他這邊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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