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諸女對於阿爾搭兒除了憐恤之外,還要增加幾分尊敬的心情,決沒有人因她武藝低劣。而有一絲一毫的輕視,尤其她那終日思念她敏郎甚至表現在日常舉動上的種種,都一致認為應該如此。


    所以每一人都橫眉怒目,注現敵人的動靜,甘願為這愛神似的少女而犧牲。


    逍遙客見那俊美少年由百丈高崖撲下,並能讓過自己英雄索的一揮,這份藝業確臻上乘,但廝殺起來自己不見得不能取勝,聽他說不問情由就打,當下微微一笑道:“請尊駕先看看冰澗上是何樣子,再回想尊駕來勢恁股急迫,能教別人不起疑麽?”


    那少年俊目先向諾女一掃,在阿爾搭兒臉上略停一停,然後轉對逍遙客道:“我也是聽了響聲才來的,聽說你們有個於誌敏,這時在那裏?”


    逍遙客聽他說是聞聲而來,敵意已消除幾分,問一聲:“尊駕找於小俠何事?”


    那少年仍是嘻嘻笑道:“請你老兒告訴他,若想要購回他老子的骨頭,就在三個月內帶這夥嬌娃到女貞奴兒幹天王莊找天王神童辦理交接,愈時不候,現下那拿綠劍的嬌娃先由我帶走!”


    諸女先見他滿口京片子說得娓娓動聽,那知他忽然說出於誌敏的父親有難,又說什麽辦交接,一時還認為他是傳活的人,隻好耐心聽下去,不料他最後竟說要將阿爾搭兒帶走,那能忍得下去?


    張惠雅嬌叱一聲,一步縱去,劈麵就是一掌。


    那少年笑說一聲:“小爺暫時不要你!”左掌一探,“蓬”一聲響處,張惠雅被震得連退三步,他自己上軀不過是略晃幾晃。


    張惠雅深受逝逐客十幾年的教導,藝業功力俱臻上乘,竟受本了對方輕描寫的一揮,諸女那不驚得花容失色?


    但是,諸女全因對方最後一句話,悟出她說的交代是什麽意義。人人又差又惱,秦玉鸞叱一聲:“狂奴!”一晃肩頭已隨聲飄出,薛荔掌法一展,即將那少年罩在掌影之下。


    張惠雅羞憤在心,毫不猶豫地拔一短劍,叫一聲:“讓我來?”


    一道丈餘長的白霓茫尾,疾點那少年胸前。


    那少年敢情對這枝“白霓劍”有所懼忌,隻聽他微“噫”一聲,身軀一轉,竟衝破秦玉鸞“薛荔掌”的籠罩,全身飄退三丈。


    秦玉鸞怔了一怔,霍地拔出張惠雅贈給她的青銅劍,縱步上前,立即施出猴王劍法,刷刷刷連攻三招。


    這猴王劍法原是於誌敏當年所創,招招詭導神奇,而且攻的招多,守的招少,雖僅是三招,但已布成一片銀白色的劍幕向對方推移。


    那少年被張惠雅一劍迫退、已立即撥出一枝墨綠色的短劍在手,先對正秦玉鸞的劍光往外一削。


    逍遙客一瞥對方那技短劍透出墨綠色的劍尾,心裏暗叫一聲:“不好!”大喝一聲,身形電射而出,照準那枚短劍卷去。


    在這一瞬間,四條人影倏地一分,接著才聞“當當”兩聲響起。原來逍遙客去勢雖疾,到底還是緩了一步,那少年的劍芒一觸秦玉鸞的鋼鐵,“當”一聲已將鋼芒削斷。但逍遙客的英雄索比劍芒又要長得多,“當”一聲硒在那少年的劍身上,震得那少年虎口發熱,急隨勢飄開。


    泰王鸞劍被削斷。驚得住後一退,張惠雅因事出非常,也倒躍一步。


    逍遙客猛一收勢,一振手腕,那條一丈六尺的軟索就被抖得筆直像一根長根,對著那少年一指,喝道:“你這墨劍,從何處得來?”


    那少年嘻嘻笑道:“你既知是墨劍,還要問我作甚?”


    逍通客大笑道:“老朽癡長百幾年,何曾見這樣一個狂妄小子,隻怕你那師真孔明也不至如此!”


    那少年也格格大笑道:“小爺今年十八歲,就教你見一見,難道強爺勝祖這句話你都不懂?”


    諸女聽逍遙客和那少年這般對答。俱足莫名其妙,原因在於諸女都不過才十幾歲,那知宋徽鐵時代的孔明,孔亮兩弟兄在梁山泊雖算不起什麽人物,但他兩人偏是老而不死,梁山泊一批草寇伏誅,他兩人和李俊,阮小二,阮小七等幸逃一刀,後來阮小二一行逃往交趾,建立王朝;孔氏兄弟則循入山林,在姓名上麵加了一個“真”字,害得一些班頭捕快反認為他是“假”,終而閉戶授徒,在武林另樹一帖的故事?


    逍遙客由那少年手上一枝墨劍,已知他不是孔明的門下,定達孔亮的後代第子,以話試探,那少年居然默認下來,本來孔氏弟兄手創的“流民會”與逍遙客向無過節,與天南劍派更是風馬牛不相及,這時卻因那少年極度橫蠻傲慢,令這二中子的老人下不台,隻籲他嗬嗬大笑道:“老朽以為稱眾高人門下,原來果是草寇門下……”


    那少年敢情被“草寇”兩字激怒了,笑容一斂,麵目驟寒,喝一聲:“你敢辱我祖師!”


    逍遙客久聞“流民會”中很有幾把高手,這少年若不是盡獲真傳,決無墨劍來用。但逍遙客怎會在一個晚輩麵前畏縮?事下微微一笑道:“老朽不過是將你祖師的身份告訴你,而已!”


    那少年喝一聲:“胡說!”腕底一抖,劍芒已疾射過來。


    逍遙客見那墨綠劍芒一閃便到,左腿向側麵一跨,英雄索向時反手卷出,趁勢一揮左手,一股則猛剛無倫的勁風,打向那少年的肩後。


    那少年想是料不到這老人竟采用外留作戰的招式,因而心裏一驚,全身向左飄退數丈,喝一聲:“報個名來”。


    逍遙客僅進這麽一招,已看出那少年藝業已登峰造極,因他遲不退,早不退,正在掌風一沾衣服的瞬間,飄然而退,退勢又十分疾速,那樣猛烈的掌風竟迫他不上,退的方向又是成個孤形,所以他雖是停步,掌風亦僅能掃過他的側麵,對他分毫無損。


    張惠雅先見她舅公爺爺盡和敵人鬥嘴,想起敵人差辱她妹妹的話,氣被到了不得,叱一聲:“你配問別人姓名?”一步搶了過去,立施出新近學來的劍法,疾風暴雨地一陣猛攻。


    這一套劍法是逍遙客的師尊蒼冥上人晚近完成的絕藝,張惠雅攻力雖然不足,白霓劍恰好彌補她功力不足的缺點,但見一張銀光四射的劍冪不僅將自身護得風雨不透,並且有步步推移的威勢。


    那少年真料不到這少女也有恁地精妙的劍法,一時間被殺得手忙腳亂,將墨劍舞成一團烏光,護定周身,先求自保。


    逍遙客見前兩天列敵時,這位外曾孫女的劍法尚未淩厲到這般地步,事隔兩天,晚精逃如此,喜得掀髯而笑,退往一旁,欣賞師尊新創的劍法。


    但他又看出張惠雅是在憤怒之下與敵廝殺,又不禁一驚。


    凡是高手對招,端賴心平氣和,不浮不亂,不徐不疾,才能夠尋暇蹈隙,持久如一。若是盛怒之下,猛而無節,一攻再攻,終而自陷於虛浮不實,中氣浮動,縱使開頭是程咬金三斧,使對方招架艱難,最後還是免不了一厥不振。逍遙客多年練曆,深明此理,不自主地又移上幾步,暗蓄真力,以防萬一。


    這時,他再不敢僅是欣賞師門的劍術,多半目光注視在敵人方麵。敵人每一招落在逍遙客眼裏,他立即迅速思索,防、攻、化解……種種方法。


    秦玉鸞兵刃被削,瘩然若喪地退後幾步,忽聞身後的瑾姑娘叫歎一聲:“二姑娘要不要進陣?”


    她回頭一看,見瑾姑四女像走馬燈般繞著圈子,將齊子兒姐妹和一匹駱駝背上,像一根竹筍,並將綠縱劍揮舞得像一張天冪,把圈子上空遮蓋起來。


    秦玉鸞隻消一瞥,使知是怎樣一回事,但她學到幾種劍法和身法,尚未施展得淋漓盡致,就被削斷兵刃,弄了個死了猴兒沒來耍,那肯甘心她苦笑地對瑾站搖一搖頭,暗裏籌思到那裏找一技寶劍。


    她有到瑾發四女雖各有一被亮晶晶的寶劍,似那四枝寶劍也不過和她家裏那枝差不多,而且也不能給她致劍陣沒有兵刃。


    綠虹劍若用來對放。說不定真可把那廝的墨劍削成兩段,但綠虹劍在阿爾搭兒手上,她連駱駝就不肯讓人騎,那肯借給綠虹劍來對敵?


    雖隻是一刹那,泰玉鸞已是想了很多,她看到齊孛兒手上有一把刀,雖然她沒有使用,卻又派不了用場,不自主起又苦笑一聲。


    瑾姑女看到秦玉鸞神情慘淡,猜個她幾分意思,卻是愛莫能助,暗地替她著急。


    那知在各人為難的時候,阿爾搭兒忽然叫了幾聲:“劍!


    劍!“


    秦玉鸞以為阿爾搭兒居然自動將綠虹劍借出,感動得怔了一怔,但她看劍陣一眼,便知劍陣上空必需這枝綠虹劍才可以保得嚴密,否則,敵人淩空撲來,說不定六女俱遭毒手,自己那能為了一枝寶劍,而令六人陷於險境?她猶豫一下,說了一句:“我不要你的劍!”


    阿爾搭兒忙說一聲:“不是!你進來我跟你講!”


    既然不是把綠虹劍借給別人,阿爾搭兒又往那裏生出劍來,這就夠十分奇怪。


    秦玉鸞心裏疑惑,但也進入陣中。


    阿爾搭兒悄悄道:“我怕敵人聽到,才叫你進來,有柄好刀在駱駝身邊的長形包裏麵,敏郎說是什麽牛樣明的,連刀鞘都是好的,你自己去取用吧!”


    原來於誌敏奪得牛樣明那柄刀杖之後,在路上要學話,要授藝,墓宿朝行,沒有閑暇考究刀杖裏麵怎會發出暗器,所以把它擱在包裏,這件事,逍遙客,阿爾搭兒妹妹,張氏兄妹全都知道,尤其是阿爾搭兒天天替她敏郎收拾,更是知道詳細所以別人記不起來,偏是她記得清楚。


    秦玉鸞聽她說得有聲有色,情知敏郎勘定過的刀劍那太差?


    喜孜孜地解開掛在駝墊間的一個長形包裹,那知一看之下,除了於誌敏幾套衣服,另外就是一枝長約五尺的鐵杖。


    阿爾搭兒見她神色一怔,忙道:“就是那枝杖,裏麵有刀,快把衣服包放回駱駝墊上。”


    秦王鸞知她著急在於誌敏的衣物,忙先包好掛回,仔細察看鐵杖的結合上,按著掀鈕,一撥杖柄,“掙”一聲響處,一把長鋒三尺,寒光四射的寶刀已應手而出。


    她曾經見過好幾件好的刀劍,這時一瞥那騰雪的刀光,便知是一把寶刀,到底能否敵得過墨劍是另一回事,忙說一聲:“謝謝你指示啦!”扔下刀鞘,就要出陣。


    阿爾搭兒忙叫一聲:“連鞘帶走,鞘裏有暗器!”


    秦玉鸞略一猶豫,左手撿起刀圈,飛奔出路,喝一聲:“狂奴!


    先接你姑奶奶三招!“她曾在江湖賣藝,口齒自不讓人。


    那少年在張惠雅一陣急攻之下,先是盡力防守,約算五六十招之後,已看張惠雅力不由己,心裏暗自得意道:“莫說你這隻嫩雛兒,再老一點的來,還得給本少爺磨死!”這時他已有攻有守,漸漸顯出持久的功夫,看起來,張惠雅的敗象已呈,最多也難支持百招。


    逍遙客心頭大急,恨若以自己的身份和名頭,與這樣一個年輕人交手已屬過條,那還好意思再加入戰圈,以眾擊寡?


    那少年也看出逍遙客的心意,除了眉梢、眼角,盡量對張惠雅表出媚淫挑逗的神情,決不發言莫落。


    張惠雅為了要看對方劍招的來勢,必需注視對方的險孔,這樣一來,再被挑逗得心火大發,劍法更亂,要想把他大罵一頓,又無法罵得出口。


    在她恨得七情顛倒的當兒,秦玉鸞已飛步趕到,叫一聲:“雅姐姐!你先歇一歇!”不待她答應,一招“韓信點兵”把寶刀當作劍使,分出十幾點刀尖,同地射往對方的芒尾。


    那少年早看到秦玉鸞握刀奔來,心想:“小爺再削斷你這枝,看你拿什麽來耍”?他情知不失敗張秦二女和逍遙客,休說將人帶走,隻怕自己要走都難。但他練的是“坎離自交”


    的內功,能夠久戰不疲,所以毫不畏怯,一見秦玉鸞刀尖若一蓬光雨灑來,在嘻笑聲中,墨劍又橫裏一抹。


    可是,這回不比那回,墨劍和寶刀一接,隻聞“當”一聲脆響,秦玉鸞被震得橫移兩尺,那少年的墨劍被震得反彈開尺餘,上軀也晃了一晃。


    逍遙客認出是秦玉鸞使的是牛樣明的刀,起先還怕又被一劍削斷,以致人也受傷,當時不及阻止,急一展身形,英雄索也向那少年的墨劍砸空,急製索回來,免被譏笑。


    但那少年豈肯放過這個機會,仰天哈哈一笑道:“老兒有種就單獨上來接本少爺百招!”


    秦玉鸞雖知對方內力較強,但她有了好兵刃在手。那肯放過施展的機會?也不待逍遙客答話,立喝一聲:“胡說!先接姑奶奶的!”


    那少年聽她自稱為“姑奶奶”,正想在口頭上計她兒句便宜,那知心念方動,一道寒光,已射到心丹田,急將墨劍向下一撥。


    秦玉鸞原是以“鵠鷥奪蝮”的身法,來施展這一招“李廣射石”,未待對方墨劍粘上,又已繞步抽身。


    那少年一劍拔空,即黨眼前一花,一個看不清的身形在自己的身外繞轉;一枝寒光霍霍的寶刀,像一道銀箍漸漸迫進身前,自己的身子竟有點輕飄飄地,似不由自主地淩空而起。


    這一來,由得他渾身解數,也無法施展,急一撥身子,衝霄直上,在空中揮左掌,一股勁風直罩下來。


    秦玉鸞使用“鵠鷥奪蝮”和“柔鋼繞指”揉合的身法對付較強的敵人,幾乎可說是百無一失,不料那少年這樣一撥,即飄出圍外,並還能夠逐淩空反擊,今她心裏一驚,急倒縱兩丈。


    張惠雅雖感激秦玉鸞替她解圍,同時又怕她敵不過對方,那知對方竟被她逼得身形飄起,才喝得一聲:“好!”又見對方掌向下揮,秦玉鸞即忽然而退,急由側麵縱身上去,一劃斬向對方雙腿。


    她這一劍端的險絕妙絕,那少年身形若墜。則被斬腰破腹,身形若撥,則被斬踩斷足;身形若停,則一劍橫掃之下。豈不雙腿齊斷?


    說話:“忙家不會,會家不忙,”那少年何嚐不知這招十分險很?但他胸有成竹,拿準時機,待白霓劍芒將及腿際,右手的墨劍忽然往下一掃,劍芒過處,雪地被劃分一道人海,左掌向秦玉鸞一揮,喝一聲“照打!”


    秦玉鸞隻道對方有暗器打也,急忙一閃兩步。


    那少年嘻嘻一笑,趁勢一個翻身,站落地麵,一揮墨劍,又向張惠雅急攻。


    張惠雅先已鬥多時,有了秦玉鸞替換,自應多歇一會才好,爭奈她見機不可失,想撿個便宜貨色,一劍上去,對方即專找上頭來,隻能揮劍硬接。


    秦玉鸞被對方使刁落回地麵,也就揮劍夾攻,但那少年劍法已經展開,搶了先著,秦玉鸞因礙著張惠雅正在交手,“鵠鷥奪蝮”的身法不能施展,隻好使有好幾套劍法,揮刀夾攻。


    刹那間,這塊崎嘔不平的雪地與刃光劍混作一切,隻夾有一道烏溜溜的奇光來往拖著。


    原來那正是在秦玉鸞左手上的刀鞘。她雖然聽了阿爾搭兒的活,連刀鞘也拿在手上,但不知刀鞘有何用處,阿爾搭兒自己也不懂,是以無法告訴她,所以那刀鞘往還拖著倒替雪地平添一種奇觀。


    那少年雖是搶了先著,因秦玉鸞以猴王利法急攻,使他不得不多了幾分顧慮,而解緩對張惠雅的攻勢,但他藝業到底勝過二女得多,仍然揮灑自如,有攻有守,毫無懼色。


    以逍遙客的眼力當然看出那少年藝有未盡,二女到後來仍是不敵,俱他認為能夠多纏一時,消耗對方氣力,自己接戰的時候更加有利。態許那時候於誌敏和王紫霜忽然現身,更不難將那少年生擒下來。


    他對於那少年方才所說的活起了幾分懷疑,因為奴兒幹相距河聞府將有萬裏之遙,而且“流民會”與於誌敏一幹小俠並無過節,何致往兩間府將於誌敏的父親於冕抓去?曾聽於誌敏說過,河間府那新建的家,有他的哥哥誌強和兩位嫂嫂,還有山河五義中的四俠,塞馬先生馮寒城和紅姑。


    放下紅姑和於誌敏兩位嫂嫂不說,塞馬先生與山河五義俱是當年後起之秀,難道竟被對方輕易將於冕擄去?


    要不是那少年來時說話過份狂妄,若起張惠雅首先出手,這事終要問個明白,這時除了將敵人擒下來鞠問,可說是並無第二個方法。再不然,則於誌敏必須親往東北,走這萬餘裏的長途,到達奴兒千的天王莊,才可以揭開這個謎底。


    追逐客一麵注視場內的顧鬥,一麵忖度一番情理,那少年一枝墨綠色的寶劍已揮舞得越來越緊,竟由墨綠轉變為深綠,而淡綠,而灰白,而成為一片銀白。


    這是因那少年的劍舞得太快,將一切光線反射出去。以之乍看起來發生一種幻覺;由其如此,也可見那少年藝不平常,逍遙客見二女被對方的劍光迫得在兩支開外調輪,夾攻之勢已無法緊湊便知要敗在頃刻。急高呼一聲:“你兩人且退!”


    張惠雅已經是臭汗淋漓,巴不得舅公爺爺上來替換,聞呼曼應一聲,一招“垂簾卻蝶”


    化開那少年的劍勢,立倒縱丈餘,落在逍遙客身旁。


    可是,秦玉鸞並不即退,她一套“鵠鷥奪蝮”的身法還未施展淋漓盡致,再則,“柔鋼繚指”“回風蕩柵”這兩套功夫因與張惠雅夾攻敵人、根本被“繞”不起來,也“蕩”不過去,張惠雅一退,反令她有莫大方便,嬌叱一聲:“接招!”身子也如一陣狂風,一連而上。


    逍遙客見她兩人尚且被對方逼得喘不過氣來,何況單獨應戰?心裏叫聲:“不好!”就要衝上前去,那知眼底一花,秦玉鸞又如一陣旋風似的,繞在那少年劍光外麵,那少年一枝墨劍原是吞吐之間,遠及兩丈,這時竟又舞成一切自形,閉關自守。不禁暗叫一聲:“慚愧!”


    漫說逍遙客暗自驚奇,那少年何曾不也感到詫異?


    他聽道逐容易令二女退後,便知道遙客要單獨上前,心裏冷笑一聲,正想罵一句:“好一個車輪戰!”不料心神一分,那少女的長劍已分光直迎。這時他顧不得罵人,急國劍一搪,豈知一搪落空,又感到一股銳風臨到肩側。他心頭一凜,得盤劍護身,陷自警惕道:“這賤卑劍法身法同樣詭異,別把船翻在陰溝裏!”為了要看破對方這一詭異身法,才暫時采取守勢。


    張惠雅那知對方存此心意?隻見秦玉鸞獨自應戰反而使別少年采取守勢,自覺得慚愧萬分,輕喚一聲:“舅公爺爺!”接著道:“秦姐姐這套是什麽身法?”


    逍遙客目不轉精地注視著兩人的廝殺,隨口道:“我要上知道,還不早教你了!”


    及姑四女雖仍走著劍陣,因見敵人無暇抽身襲擊,而且畫間視界甚緩,縱使敵人身法再快,相距幾丈,相距幾丈,總來及發動,所以走得甚緩,不像在紮薩克圖的夜裏,走得好一陣旋風。


    阿爾搭兒向王紫霜學得三十二招精妙的劍法,因為沒有練功,派不了用場,但她心裏記掛著她的敏郎,到亞麻穀這麽久,不但敏郎見不到連王紫霜,閔小玲都看不到,以致更加著急,恨不得把那少年剁成幾斷,好待去找。她見瑾姑四女走得很緩,索性將綠虹劍歸鞘,籠入衣袖,隻要四女一急,她立即拔劍也來得及。


    說起來,阿爾搭兒對她自己的安全倒無顧慮,唯一值得她擔心的是她敏郎到底怎麽樣了?她獨站在駱駝背上默默地想,看她星目失神地不知望往何處,也許展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秀麗英俊的影子。


    忽然,她覺得那影子一晃,原來是一個苗條的身影,卻聽那影子喚道:“搭兒丫頭!你在想甚嗎?”


    原來逍遙客隨意答複張惠雅那麽一句。卻使他這位外曾孫女撅嘴回頭,瞥見阿爾搭兒好比一尊美女塑像,動也不動地站在駱駝背上,才打一個招呼,好使她提高警覺。


    阿爾搭兒驟然聽有人喊她,果然吃了一驚,待見是張惠雅,又癡癡喚道:“雅姐姐!你過這邊來!”


    張惠雅搖搖頭道:“外麵打得緊哩!我還要去打!”


    阿爾搭兒見她不肯過來,著急躍下駱駝,一手提著裙子飛奔出陣。


    張惠雅忙上前把她推回陣去,急道:“你休出來!”


    阿爾搭兒道:“我隻問你一句話,敏郎是不是給那人抓去了?”她本身武藝不行,當然也無法看出別人藝業高低,才致有此一問。


    張惠雅見她癡得可憐,失笑道:“你說那小子?隻怕那敏郎一拳頭就會把他打死!”


    這原是過份誇張,但阿爾搭兒卻是滿心喜悅,點點頭“噫”


    了一聲道:“那就好啦!可是敏郎又在那裏?”


    她這一問,誰能作答?張惠雅不禁默然。恰遇瑾姑走道近前,輕說一聲:“張姑娘!秦姑娘用的是鵠鷥奪蝮!”


    張惠雅還想再問,丁瑾姑因為不便停下腳步,仍續繼走陣,話聲落時,已轉向另外一邊。


    因為那駱駝身長丈餘,四女走陣必須離它頭尾幾尺,所以這個劍陣竟有兩大多的直徑,以徑一周來算,四女所步,便是六七丈的大圓圈,再因走得緩慢,倒需要一時候才走得回到原處。


    丁瑾姑走得快到張惠雅身前,又道:“張姑娘肯不肯替我走陣,待我去喚秦姑娘下來歇歇?”


    說到走陣的事,張惠雅見四女走過幾回,走起來並不太難。


    丁瑾姑要去喚下秦王鸞,原是一番好意,但這四女別的藝業,張惠雅未曾見過,知道人家行不行?再則,說怎麽的。自己和秦玉鸞到底是主婦身份,若是丫頭受別人欺負,主婦出頭也不覺得怎麽,若是主婦不出,被丫頭沾盡了光,豈不尷尬?


    張惠雅略一猶豫,了瑾姑又已走遠了,隻好再等她過來問個明白,才好區處。忽又想到王紫霜都把四女當作姐妹看待、自己何必斤斤計較?丁瑾姑既然自告奮勇、必定有她所恃,何必為他人擔憂?當下心意一決,打算待丁瑾姑過來,便換她出去試試。


    片刻,丁瑾姑又轉到近前,笑道:“阿敏在夢裏教我幾套劍法、一直沒有用過,我倒想拿這小子試試看,到底行不?”


    張惠雅見她又轉了過去,急迫上幾步,陪著她走,並道:“我替你走陣,把劍換給你!”


    丁瑾姑怔了一怔,旋道:“劍不必換,我這枝也是千中選一的寶劍,而且你走陣沒我純熟,還是用好兵刃為妙!”


    阿菊也道:“秦姑娘回來,我也該出去了!”


    張惠雅詫道:“你也要出去廝殺?”


    阿菊說一聲:“那可不是?”


    丁瑾姑斥一聲:“那可不行!”


    阿菊“嘻嘻”一聲道:“隻許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秦姑娘要是肯換我出去,你看我行不行?”


    次時丁瑾姑恰已轉時廝殺的方向,也顧不得和阿菊口,說一聲:“我管你哩!”立即招呼張惠雅一聲,一步縱出。


    逍遙客早聽到了丁灌站請纓殺敵的事,心想:“這也恰好,免去我老頭兒鬧個灰頭灰臉!”他早打算萬非得已,決不以老欺少,貽人口實。所人也不加攔阻,認為丁瑾姑藝業再低,有了自己在旁,決不讓那少年得手。


    他偶一回頭,即瞥見丁瑾姑像風一般掠過身側,還來不及吩咐她當心,丁瑾姑已一聲:


    “二姑歇息!”劍似飛虹,穿過光影,但聞“當當”兩聲,那少年猛可一退。喝道:“真的要用車輪戰麽?”


    丁瑾姑冷笑道:“對你這般小子,還用得上車輪戰,你姑奶奶一人就要你的命!”話聲一落,又一劍劈去。


    那少年好容易看出秦玉鸞“鵠鷥奪蝮”的秘招,正在沾沾自喜,持機反擊,不料丁瑾!”


    方才一劍,竟挾著銳風而到,剛用劍一撥,對方劍尖朝下一滑,又沿劍疾上,點向手腕,端的迅如奔雷,驚得他後退半步,以劍尖撩偏對方劍勢。再開腔喝罵,那知麵前這少女比前兩個更加狠毒,此時一劍飛來,正要格開,那寒光已在胸前畫個“之”字,指向左腿的胯骨。


    這種詭異的劍法,竟逼得那少年連讓五六步,才喝得出一聲:“且慢!”


    這時秦玉鸞和張惠雅覺得奇怪,連逍遙客都在暗自慨歎。


    阿爾搭兒雖仍念念不忘夫婿的安危,但看到丁瑾姑殺得敵人猛退,也忍不住淒然一笑。


    要知那時於誌敏為了使丁瑾姑冒險犯難,回魔教臥底,打聽紅站的消息,被愛侶王紫霜逼他以瑜伽法門授藝,當時教了丁瑾姑一種“柳絮隨風”的輕功,一套“盤花劍法”和掌法,並以本身真元實行凝神入竅,充實了道姑丹田元氣,奠定她內功的基礎。雖因丁理姑夢中學藝,牽動情魔,以致功力少虧,但既經於誌敏親授,豈同凡響。


    逍遙客和張秦二女不知丁瑾姑有此際遇,自然覺得出乎意料之外,不足為奇。那少年喝令停手,卻是暗藏詭計。


    丁瑾姑倒底少幾分練曆,也收劍胸前,輕貌地笑道:“你想怎麽的?”


    那少年道:“我這劍十分鋒利,你會說我取巧,咱們先對一對掌。”


    丁瑾姑冷笑道:“你想哩!姑奶奶學的是盤龍雙劍,方才用單劍已是你的便宜,你再看著這個!”


    逍遙客暗想:“這姑娘那還多有一把劍?”那知心念未已,丁瑾姑忽然雙手一掌劍柄,立見兩校寶劍在她手上,不由得“哦”一聲道:“青山派的半邊劍曾會落在她手中?”


    那少年倒也識貨,叫一聲:“這是青山派掌門的半邊劍?”


    丁瑾姑“哼”一聲道:“半邊劍要你一條命,值不值得。”


    那少年不悅道:“青山派與我流民會並無過節,你是青山派什麽人。說出來,我天王…


    …”他說了一半忽又改口道:“我就放你過去!”


    丁瑾姑罵道:“姑奶奶不問你是天王,是地鬼,也不知什麽青山,什麽綠水,反正是要你的狗命!”


    那少年怒道:“怕你不成?”一震手腕,墨劍的芒尾抖出一個六六尺大的劍花。


    丁瑾姑喝一聲:“你嚇誰?”劍隨聲去,身隨劍走,話音未歇,雙劍已化作兩道銀龍由外向裏一合,雙股劍風匯成一股銳風射向那少年胸前。


    那少年又是一驚,心知寶劍甚至劍夠俱是有形有質,尚可招架,唯有這種將內功注入劍身。再由劍尖射出的銳風,不能用兵刃去撩撥,隻好一閃丈餘,喝一聲:“賤婢報個名來?”


    要知那少年接連與三人交過手,隻有喝問逍遙客的姓名,對於秦玉鸞和張惠雅全是不加問訊,這時又喝問丁瑾姑,可見他對於這位新紅場的少女,十分重視。


    丁瑾姑冷笑道:“姑奶奶的大名豈有教你小子知道?要麽,你就拿腦袋來換!”


    那少年怒道:“少爺足看得起你才問你。難道以為我怕你不成?”


    丁瑾姑側著腦袋,滿臉不悄的神情,嘴角向下一撇,“哼!”一聲道:“誰叫你是沒名沒姓的?”


    要知隻有野雜糧才會沒名沒姓,瑾道姑這話罵得夠慘。而且還罵正了痛處。那少年怒喝一聲:“胡說!你少爺就是天王神童曹妙嫦!”


    丁道姑笑說一聲:“好哇!”接著道:“那有男人起了女人的名字?敢情你是天王的孌童吧!”


    天王神童被她末後一句話嘲得臉紅如火,怒喝一聲,身形一晃,墨劍與左掌同時進招。


    丁瑾姑一身“柳絮隨風”的輕功,可以隨風飄起,而且早知對方必然會發怒。開頭幾招定必十分厲害,一見對方身形動。也同時一個“羊角風高”拔起數尺。


    天王神童一見對方拔起,墨劍立即斜斜向上一指,但那掌風已收不回來,直把積雪下麵的石塊都卷翻起來,飛向遠離六七丈的逍遙客。


    丁瑾姑見那天王神童墨劍一指。劍被立即電射而上,急一栽肩尖,淩空飄開丈餘,猛一沉真氣,身子即踏上雪地,雙劍一揮,颶颶兩聲劍嘯,兩道精虹,向墨劍芒尾一絞,龍頭忽然向後一吞,立又一吐,直點瑾姑小腹。


    敢情天王神童已知對方雙劍厲害,生怕劍芒被絞,伸縮不便,才采取先守後攻的招式。


    丁瑾姑一絞不中,便知敵人定要立即進攻,隻見他雙膊一沉,劍芒帶著銳風點來,急一個轉身,避過劍芒,右劍一招“龍戰於野”護著內側,同時移宮換步、左劍一招“見龍在田”疾消敵人右肋。


    天王神童見了瑾姑身法如風,在一眨眼間,竟避過她的劍芒,並且走外線繞到身側進招。此時要是回劍招架,已落後著,隻好一挺腳尖,全身拔起。反手一劍。斜斬瑾姑頭頂。


    丁瑾姑原知這神童決非易與,左劍削去,右劍也已一招“潛龍升天”向頭上一旋,恰與天王神童劍芒相接,隻覺右腕受到極大的潛力一擊,整個身子被蕩開丈餘,急一揮左劍,勉力一擋,同時籍勁躍出。


    經過這一招硬攻硬接,兩人心裏都各自有數。


    丁瑾姑尚未站定身軀,雙劍化作一團銀球,滾將上去——


    舊雨樓掃描,九天神龍ocr,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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