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嘭!嘭!嘭!……”


    “小少爺!小少爺!你怎麽還沒起來呀?”


    這是駝子哥哥的聲音,緊接著駝子哥哥又待敲門,他已急不能耐,一大早,他在這門口,少說點也轉了個五六十遍,可是他就聽不出房裏有—點點的聲音,眼看日將近午,房裏依然毫無動靜。


    駝子哥哥開始焦急,驚恐,繼之害怕,再也不管,提拳捶門,可是這一次,拳剛敲卞,聲音也沒聽到,門隨拳開,駝子哥哥用力過度,傖促間把持不住,整個身子就朝門裏衝去。


    “呼!”的一聲,駝子哥哥整個身子,騰雲般飛了起來,驚得他呀聲怪叫,可是,待他理會到是怎麽回事時,忙叫道:“快放下!快放下!我這一把年紀,不是膽子夠壯,準被你嚇昏了!還有這件破大褂,穿了七八年……”


    原來方才是黃小龍在猝然間,雙手叉著駝子哥哥的脅下,給舉了過頂,聽駝子哥哥一叫,連忙放下,說道:“駝子哥哥,我這是給你拜年哪!”


    駝子哥哥大笑道:“你什麽地方學來這種拜年規矩,駝子哥哥骨脆筋酥,不拜也罷!倒是……我說小少爺……”


    黃小龍沒等他說完,忙插嘴道:“駝子哥哥,你千萬別叫我小少爺,你就幹脆叫我小龍得啦!你對外也隻能說是遠房親戚……”


    駝子哥哥忙搶著道:“我們怕什麽?我們怕什麽?……唉!這一點用不著你關照,你放心,駝子哥哥不是傻瓜,我說小……小哥哥更好!小哥哥,你知道嗎?北京城今年初一大早,已經鬧得天翻地覆,可也大快人心。”


    黃小龍微微一怔,叫道:“怎麽天翻地覆?”


    駝子哥哥嗬了兩聲道:“不!不!還沒天翻地覆呢!隻是大快人心,不過,人心惶惶,事情總是免不了的,你瞧著吧!今兒個……。”


    “倒是什麽事?”黃小龍聽急了!遂插嘴道:“駝子哥哥,你說我聽聽。”


    駝子哥哥一拍胸脯,道:“嗨!我駝子哥哥真是有點老糊塗,小哥哥,你聽我說,昨天大年三十夜,九門提督武賊府中,出了件無頭公案,一刀連喪六命,三男三女,首級全失,三個女的都是花花太歲的妾室,三個男的可都是下人……。”


    黃小龍驀的一聲驚訝叫喚道:“什麽?這裏麵就沒有花花太歲在?”


    駝子哥哥歎了口氣道:“可不是嗎?也不知那位大俠客,糊糊塗塗的亂殺一通,不過,這也夠使人開心的了,大年初一,刀染內室,今年他家準遭血光之災?”


    黃小龍臉上真被駝子哥哥說熱了,隻是他一臉黝黑,駝子哥哥看不見,黃小龍道:“六條無頭命案又怎會就這麽嚴重,天翻地覆?”


    駝子哥哥看了小龍一眼,道:“小哥哥,你不知道呀!九門提督武大人府中出了無頭案,那還了得,他定然大發雷霆,將城門關閉,派兵緝凶,挨家挨戶的搜查,這些兵勇們,還不趁機搶劫,老百姓又得大大的破財一番。”


    黃小龍微笑說:“我看還不至於這麽嚴重吧!”


    駝子哥哥哼了一聲,道:“沒這麽嚴重,小哥哥你是不知道,我駝子哥哥雖然開心,可是一想起來,又覺得那位大俠客,也是個大混蛋,他就沒替別人想一想,不過……今年這事也透著有點兒奇怪,好象是……”


    “駝子哥哥,你猜怎麽著,街上一點動靜也沒有,好象根本就沒這會事!”這是跛子姐姐的聲音,說著叫著,她已經一跛一跛的從門外進來了。


    黃小龍給跛子姐姐作了個揖,算是拜年,慌得跛子姐姐連連閃躲,直叫不敢當,接著告訴駝子哥哥說,張府陳府都這麽說,可是聽說城門並沒關閉,街上也滿熱鬧,也沒什麽事發生。


    駝子哥哥聽了,覺得事情太出意料之外,隨著告訴黃小龍,跛子姐姐腳雖跛,兩雙手雖粗,可是刺繡出來的花兒,草兒、燕子鳥隻什麽的,卻都翩翩如生,多年來就隻靠這上麵糊個口,也就因此結識了一些大戶人家,張府陳府就都是她的主顧,如今從他們口中得的信息,想必假不了。


    黃小龍微笑道:“駝子哥哥,我說沒這麽嚴重不是,你偏說我不知道。”


    駝子哥哥看了小龍一眼,他奇怪,小龍似乎早有先見之明,這時跛子姐姐可又說了,但聽她道:“我臨離開張府時,在後門上聽到一個院子裏挖土的聲音,我奇怪,怎麽大年初一早上,你猜怎麽著……


    “唉!真倒黴,怎麽誰不能找,就找到咱哥兒倆。”


    “我說二哥,你這可就錯了!老爺是看得起咱哥兒倆,這了差事才輪到咱們,你放心,準有你的好處!”


    “去你媽的吧!大年初一,誰不取個吉利,卻來這埋人頭,血淋淋的一埋就是六個,還說是好差事,要知道這樣,讓你一人幹得了,又何必死拉活扯的硬拖著我來,你瞧吧!這院子裏,將來總得鬧鬼!”


    “你別這麽嚷嚷的行不行!讓別人聽見了……”


    “聽見了怎麽著,你小子還指望著升官發財嗎!別他媽的做大夢啦!遇到這把子事,能安安穩穩太太平平的過了今年,我王二麻子就謝天謝地啦!”


    “二哥,別嚷!我瞧瞧去,真讓外人聽去了,咱哥兒倆腦袋準得搬家”


    我聽到這,再也不敢聽了,就往回跑。”


    駝子哥哥一聽,雙目二瞪道:“王二麻子?王二麻子不是盛源綢緞莊那個臭大麻子嗎?怎麽這六個人頭會跑到他家去啦?”


    黃小龍依然微笑道:“何止在他家!或許還在那位九門提督小舅子,文老爺的房裏發現,也說不定,你相信不相信?”


    駝子哥哥雙眼越發的睜得大了,瞪住小龍道:“你……你怎麽知道?”


    “我是說或許,我沒說一定。”


    說完這兩句,黃小龍立即把話題錯開,梳洗進餐。


    當然,這是黃小龍幹的,黃小龍他在當天夜裏並沒準備就動手,可是事情湊巧,偏偏的把他引去了。


    原來黃小龍在駝子哥哥醉後,跛子姐姐收拾了僅有的一間房讓小龍歇息,黃小龍心情煩燥,再加上喝了兩杯酒,更是無法人眠,想起了盛源綢緞莊,遂起身往盛源綢緞莊去,準備在這大年三十夜裏,尋找一點往年的回憶。


    豈料,盛源綢緞莊裏,正因為失金丟菜,鬧得不亦樂乎,文老爺本應在年飯後,就該到他姐夫府上去,就因為這突然的遺失了一批黃金白銀,他又怎能不被急得瘋狗似的亂縱亂吠。


    然而,店裏的人,遠地的早些天就走了,往得近的日剛過午也都回家了,留下沒走的如今也都在店裏,文老爺飯前查點過的數字,飯後突然間少了三千兩,一個普通人,就是提也別想提得動。


    整個店裏都被文老爺翻遍了,沒有就是沒有,連一點影子也沒有,終於鬧到三更天,文老爺方起駕。


    這時,正巧黃小龍來了,聽說文老爺要上武大人府上,他正愁沒人帶路,這還不是求之不得。


    既然是大年夜,誰都各自找樂子去了,黃小龍他不認識這九門提督武斌老賊,也不認識花花太歲武小賊,在武家前前後後跑了將近一個更次,也沒得到一點眉目。


    終於,黃小龍抓住了一個下人,逼問武家爺子的居室,也是黃小龍江湖經驗缺乏,又正巧遇到一位含酸吃醋的人,他隨便指了三處內室,說:“武大人今夜不在府上,花花太歲很可能在這三處留宿。”


    黃小龍沒讓那人看見麵貌,將那人反綁丟在暗角裏,可是當他在這三處查看一遍之後,發現這三個地方裏麵都睡著一男一女,這可把他弄糊塗了,此時已是四更將盡,黃小龍不再遲延,索性全都殺了,帶著六個人頭離去。


    他想,這三對男女中,除了花花太歲一對,餘兩對也定必是奸夫淫婦,殺了並沒罪過,也能使人警惕。


    黃小龍割取人頭之意,本想給懸在城門樓上,讓萬人觀看,可是隨後一想,這事若鬧大了,驚動了乾隆皇帝,恐將禍及無辜百姓,故此又將人頭帶回,準備偷偷的找一地方埋了,讓他永遠落個無頭公案。


    在經過盛源綢緞莊時,倏的想起,這是個最好栽贓之處,遂將六個人頭,整整齊齊的給擺在文老爺的內室桌上。


    這一天,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任何事也沒發出,夜裏駝子哥哥說了一句話,說得很對,他說:“這大俠客還算不糊塗,他把這人頭送到武大人小舅家裏,武大人又怎麽派兵緝凶呢?”


    辭了歲,迎歲,迎春,過上七,狂燈,過元宵,一連十來天,北京京城裏就沒再出過事。


    這些天,黃小龍每天往外逛,他象是玩瘋了心的小孩般的,駝子哥哥家裏留不住他半步腳,天一亮黃小龍就出門去了,不到掌燈時分,你別想看到他的影子。


    這一天,元宵第二日,駝子哥哥實在忍不住了,黃小龍一進門,他就拖住小龍坐下,說道:“小哥哥,這些天你都在鬧點什麽?怎麽飯都沒在家吃?”


    小龍拉住駝子哥哥的手,道:“駝子哥哥,我已經在鏢局裏找了個好差事,準備賺些銀子……”


    駝子哥哥一聲驚叫。


    “什麽?你說什麽?你在鏢局裏找了份差事?”


    黃小龍拉了拉駝子哥哥的手,說道:“駝子哥哥,你別這麽大聲叫,我……”


    駝子哥哥把小龍的手摔掉,道:“我不叫,這簡直把我氣死了,你怎麽能到鏢局裏去做那種事,你要賺點錢子,來來來,我帶你去瞧瞧!”


    說完,沒等小龍說話,不管三七二十一拖著小龍就進他的廚房去,在廚房裏,駝子哥哥拿起一把大鐵錘,就往他那個泥灶上掘去,黃小龍起初不知是怎麽回事,待他理會時,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啪!嚓啦啦!”一陣響過,灶上兩塊土磚,已被駝子哥哥一鐵錘敲了下來,黃小龍一聲驚叫道:“駝子哥哥,你是怎麽啦!”


    駝子哥哥氣得兩眼發直,理也沒理他,連連兩三錘,四五錘,七八錘,隻眨眼工夫,整個土灶全被打成碎泥。


    駝子哥哥打碎了土灶,又找來一把鏟子,將土全給堆並了,又往下鏟,黃小龍看他打碎了土灶,已經是滿頭大汗,忙道:“駝子哥哥,你要幹什麽?讓我來替你做。”


    駝子哥哥沒好氣的道:“用不著!”


    說完猛力往下一鏟,“鐺!”的一聲,隻淺淺的一點點,就似平已經到底,從聲音上判斷,下麵是一塊鐵板。


    半晌工夫,駝子哥哥已鏟出了三尺來寬一塊地方,下麵確是塊鐵板,鐵板上有一鐵環,駝子哥哥道:“這下用得著你了,用勁拉這鐵環,把蓋子揭起來……哦!慢著,等我叫跛子姐姐把門關嚴了再拉。”


    說著,一蹦蹦的往外跑,接著又轉了回來道:“好了!拉罷!得使點勁!”


    黃小龍躬身一拉,憑他單臂力氣,何止數百斤,竟沒拉動,絲毫也沒動,黃小龍不由得愣,不知駝子哥哥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既然駝子哥哥吩咐他拉,他又不能不拉,遂運起神功,一聲微“嗨!”鐵板應手而起,一股濕黴之氣,亦隨著鐵板,衝了起來,衝得黃小龍一口氣沒透過來,好不難受。


    駝子哥哥笑道:“還得再等一會兒,讓裏麵黴氣出盡了,再下去。”


    黃小龍一看,下麵是個洞穴,洞下麵一級級的石級,總有十來級,洞口四周均為鐵鑄,鐵板本身不厚,怪道有這麽沉,原來是鏽住了,由此可想而知,這洞穴是多年後沒人進入過了。


    黃小龍看著駝子哥哥,一把火一把火的往下拋,他知道,這是驅逐黴濕最好的方法,總過了頓飯工夫,駝子哥哥方遞過一把火把,道:“現在可以下去啦!”


    駝子哥哥不知黃小龍能暗中視物,黃小龍也不說明,笑笑接過火把,領先走下石級,當石級走完後,黃小龍始發現,原來是一地道,不過,這地道相當直,一眼可以看出十數丈去,沒什麽彎曲之處。


    黃小龍用火照照兩璧,似為人工所造,均係巨石砌成,黃小龍不禁暗奇,這工程絕不會小。


    倏的,黃小龍耳中聽到一點異聲,象是鐵箱子開啟的聲音,小龍立即回頭對駝子哥哥做手勢,接著將火把弄熄了,慢慢牽著駝子哥哥走。


    黃小龍聽覺之靈,何止較駝子哥哥強十倍,這下該駝子哥哥迷糊了,可是他看到小龍確有其事般的,也隻好暫時悶一悶。


    隻一瞬息,黃小龍已能聽到話聲了……


    “我說王二哥,這總該咱們哥倆大發了吧!十來天後睡好覺,也是值得,你瞧,這些個金錢珠寶,咱們哥倆一輩子也花不光。”


    “媽的小子,你別臭美了,要不是我王二麻子想的方法賣力氣,憑你小子還想把那鐵蓋弄開?”


    “唉!唉!王二哥,這就不對了,沒我說要挖深點,還能發現那鐵板嗎?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些個錢,十個人花一輩子還嫌多,咱哥倆分分,準保三代花不光用不盡,你瞧,這些珍珠項圈……”


    “臭小子,誰叫你亂摸亂動的,給我放下!”


    “怎麽著?王二哥,咱們哥倆燒過香,磕過頭,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還沒半個月呢?你怎麽就見財忘義啦!”


    “沒說不分給你,可是,因為是我想的法子賣的力氣,開的鐵蓋,我應該多分點,讓我挑選好了,剩下的再給你。”


    “王二哥,這更不對了,要分也得二一添作五,誰也不能占誰便宜,你怎麽將兄弟結義之情給忘了!”


    “誰他媽的跟你兄弟來著,要嗎?問我這拳頭!”


    “好個臭王二麻子,我小拐子早就算準你有這一手,你瞧這是什麽?嘿嘿!小拐子磨了三天,就這麽一下,保證你連聲音也沒有。”


    “哼!臭小子!居然他媽的帶了小攘子,這可別怪我王二麻子見財忘義,我可要一個人獨吞了!”


    接著傳來一些掙紮翻滾的聲音,黃小龍立即牽起駝子哥哥往前趕,還沒容他倆趕到,已聽得一個急喘的聲音,聲嘶力竭,氣息難通的聲音,緊接著一聲哈哈大笑,笑聲中夾雜著多少歡悅的欣喜。


    “小拐子,這可別怨我王二麻子,我沒傷你一點皮肉,哥倆結拜一場,我也給你留了全屍!你就好好的去吧!等明兒個我再為你燒點金元寶,好讓你去賄賂賄賂,拍拍閻王爺的馬屁,早點投胎轉世。”


    王二麻子說完了想笑,嘴剛張開,就聽到門口響起腳步聲,忙從小拐子手上搶過小攘子,厲聲喝道:“什麽人?……哎呀!你是……是人?……是鬼?”


    黃小龍在石室門口出現,石室中雖有王二麻子帶來的巨燭,將室中照得十分明亮,可是室門外卻依然暗黑如墨。


    黃小龍的出現,除了隱隱中看見一個人影,就隻有兩顆如冷電般的眼睛,閃射出嚇人的光芒,王二麻子剛做完殺人勾當之際,看到了黃小龍這個人影,他又怎能不被嚇得屁滾尿流。


    黃小龍從對話中,早已理會到是怎麽一回事,他最恨這種見財忘義之徒,他又怎肯與之答話,但見他緩慢慢,一步步的往前移。


    王二麻子雖說膽大心壯,看到這黑黝黝的影子,無聲無息的在這出現,早已嚇得周身劇顫,魂魄散。


    黃小龍來得近了,方始說道:“你們哥倆既已結成生死兄弟,他死了,你活著也沒意思,我也給你留個全屍吧!你是自裁,還是……”


    王二麻子一聽是人說話,膽子又壯了,一聲厲喝道:“臭小子,憑你也配,既來了,就別想再出去啦!我王二麻子今天大發慈悲,也就成全你吧!”


    語音甫落,王二麻子手握小攘子已經撲了過來。


    這種做下人的,要說會武藝,頂多也不過是個三招兩式的,黃小龍隻一招手,王二麻子一個身子已“吧嗒”一聲,摔在地下,這一摔下就沒再爬起來,因為黃小龍不願多費手足,一下就點了他的死穴,這真應了他們結拜之義,有福同享,有難共當,沒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


    到此,黃小龍才放眼打量這間石室,十分寬僻的一間石室,堆置著十數隻大鐵箱,每隻鐵箱都被打開了,箱裏除了黃金白銀,就是珍珠寶貝,字畫古玩,這時忽聽駝子哥哥在石室門口叫道:“小哥哥?快!快!快去看他們走那條路來,趕快去將那通路堵死,天一亮他們發覺丟了人,一定會發現這個地洞。”


    黃小龍一聽,駝子哥哥倒是顧慮周全,可是,黃小龍他也有他的打算,他問明了這地下石室,總共隻有三條通路之後,立將兩具屍首提起,住那盛源綢緞莊後園的路,疾奔而去。


    隻一歇兒工夫,黃小龍返回地下石室,他在那十幾隻大鐵箱前麵巡視一遍之後,撿幾樣心愛的古玩取了,與駝子哥哥回返家中,方始對駝子哥哥說道:“駝子哥哥,錢財乃身外之物,一個行俠仗義之人,絕不能貪財,方才那王二麻子與小拐子,為錢財,結義兄弟之情都可以毀掉,可見錢財乃是如何可惡的東西。”說到這裏,駝子哥哥已是雙目怒睜,黃小龍一看不對,忙道:“駝子哥哥,你不必為我擔心,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目前我有許多事情必須要做,絕不允許我去享用這筆錢財,不過,我相信日後我會用得著它的,你放心,黃小龍永遠會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這次我並非真的為了錢才到鎮遠鏢局去做事,我是想借此謀一進身之路,設法報仇,因為我在這時日間,二月初,事成不成,我都要上路,我要趕到一個地方去援救一位朋友。


    於是,我要急切的設法,因為自從年三十夜,武家發生了六條命案後,花花太歲與他那賊老子都隱藏起來了,家裏也戒備得特別森嚴,武賊每日早朝,也定有十數名武林高手接送,叫人一時無從下手,因為我怕打草驚蛇,一次失手,下次更難如願,所以我要找個十全十美的辦法。


    我有一位哥哥,在鎮遠鏢局做鏢師,他說鎮遠鏢局總鏢頭崔剛,與皇親國戚,達官貴人都有來往,叫我在鏢局裏混混找機會現身,一定能如願見到武賊,再隨時隨地設法報仇,所以這幾天我都在鏢局裏混。


    果然,事情在今天早晨發生了……”


    黃小龍這天,一大早往鎮遠鏢局去,正行走著,身後突然傳來驚呼駭叫,小龍回首一看,原來是一匹高頭大黑馬,劣性暴發,橫衝直闖,街道上正趕著早市,熙熙攘攘的人還真多。


    黃小龍見那大黑馬已連傷三數人,再不怠慢,一縱身飛出,正好阻住大黑馬去路,右掌猛伸,快如電閃的抓住馬頭。


    豈知這匹馬,夠頑夠劣,黃小龍又從未遇到過劣馬不知脾性,手剛抓住馬頭,大黑馬猛然人立而起,“希聿聿”一聲長嘶,隨著頭抑,黃小龍給大黑馬摔得頭下腳上,若不是他手抓得牢,黃小龍準給摔拋上半空。


    這一下可把小龍惹火了,在路旁一些觀看的人驚呼聲中,黃小龍已然一個翻身,縱上了馬背。


    黃小龍從李大哥那學過騎馬術,雖說沒常騎,可是一身功夫非比等閑,上馬後,一帶馬頭,就選那人稀的道上,放馬直奔。


    轉眼工夫,已然出了城門,大黑馬來到荒郊,越發的不聽指揮,狂蹦猛縱,一蹦丈來高,一縱三丈遠,有兩次黃小龍想出奇將大黑馬製服,一不留心,竟被大黑馬將他拋下馬來。


    這當然摔黃小龍不倒,但見他旋風似的。在地下一點腳,又複縱上了馬背,最後黃小龍記起李大哥教的馴服劣馬之法,連忙依照李大哥所說,提氣輕身,緊貼馬背,任由他在荒地裏亂蹦亂跳。


    總過了兩個時辰之久,大黑馬鼻子裏已然喘氣呼呼,通體是汗,可是它依然縱跳不停,黃小龍對這匹大黑馬是越看越喜歡,真怕把馬累傷了,連忙用千斤墜工夫,將大黑馬製住。


    說也奇怪,大黑馬到此以後,它竟沒再跳了,非常馴服的,要它跑就跑,停就停,黃小龍下了馬,大黑馬非但不走,反“希聿聿”的叫著,一個馬頭,拚命的往小龍身上擦,拚命的嗅。


    黃小龍更加高興,抱著馬頭一陣撫摩。


    驀然間,在黃小龍停身四周,出現了數十名八旗禁衛軍,箭在弦,刀出鞘,如臨大敵般的,將黃小龍團團圍住黃小龍一心馴馬,竟沒注意到四周來了人,這一見,心中不禁大吃一驚,心想,難不成這匹馬會是禦用的寶馬?


    黃小龍剛想吧,倏的一個如雷般的聲音叫道:“你們都給我站住,別嚇了我的黑小子!”


    隨著話聲,從人群中走出個魁悟的老人,好威武的相貌,那寬大的臉上,也是黑黑的,比黃小龍好不了多少。


    那老人走到黃小龍麵前,見黃小龍毫無畏悸之色,立即哈哈大笑,笑聲比雷還響,震耳欲聾,笑著笑著一掌拍在小龍肩頭,小龍本待閃避,可是不知怎的,似乎是心血來潮,竟被他笑聲攝住,笑聲中又似乎有一種親切感,使人不願違抗。


    “吧!”的一聲,好響,相信一裏外也能聽到,黃小龍身子連晃也沒晃一下,老人笑聲立止,雙眼圓睜,久久又複哈哈大笑,笑吧始道:“好小子,有膽量,有氣魄,有能耐,好!好!你認識這匹馬叫什麽名字嗎?”


    黃小龍聽他連讚幾個好,反覺得臉上一陣燥熱,隨後聽到問起這匹馬,黃小龍他根本不識這匹馬的來路,他對馬的知識實在大淺薄了,不過,他最少知道,這一定是匹罕見的寶馬,遂道:“承蒙誇獎,汗顏無地,此馬之出處,請恕在下才疏學淺,無能得識,不過,以它那頑強的脾性,定是匹罕世龍駒無疑。”


    這時,從那老人身旁,閃出個隨從打扮的人,嚴聲叫道:“你這小子是什麽地方鑽出來的,怎的一點禮貌也不懂,見了鼎鼎大名的黑貝勒爺也不認識,趕快跪下磕頭,什麽在下在下的,你該自稱小人……”


    聽說這位是貝勒爺,黃小龍心中大為高興,如若這位爺肯提攜,三兩天他就有可能認識武賊,以貝勒爺的貴客,出了事,絕不會連累什麽老百姓,於是,黃小龍連忙將馬摔了,準備行禮。


    黃小龍一摔馬僵,那些禁衛軍齊都怪叫,黃小龍可不管,雙手一抱,就要跪下,可是貝勒爺沒讓他跪下,就把他攙了起來,叫道:“你別聽他們胡說八道,越隨便越好,瞧你能耐不小,你是……”


    黃小龍一聽,這位貝勒爺說話挺和氣,忙接嘴道:“小人是鎮遠鏢局崔總頭……”


    黑貝勒又是一聲如雷大笑,道:“哈!我說呢!原來你是京城第一高手,鎮遠鏢局總鏢頭崔剛的徒弟,怪道有這麽好身手,啊……不對呀!我怎的就沒見過你?”


    黃小龍一聽說,就想反駁,心想,一見麵你就給我找了個師父,因為貝勒爺說得高興,他沒敢插嘴,隨後,貝勒爺自己也想到不對,黃小龍遂道:“王爺,小人不敢冒認高人門下,小人隻在鏢局裏幫閑。”


    黑貝勒一聲大吼,道:“幫閑,崔剛他簡直糟踏你,走!找他理論去!”


    黃小龍連忙搶著道:“不是的,那是小人想在那見識見識,玩會兒,我可沒想在鏢局裏求取什麽名望利祿。”


    黃小龍這一說,黑貝勒不禁瞪大著兩隻虎眼看著他,他摸不透這位黑小子是幹什麽的,良久方始說道:“總鏢頭崔剛,他怕連你會武也不知道吧?”


    黃小龍笑笑搖搖頭道:“我剛去沒幾天,隻每天見見麵,連說話也沒說上兩句。”


    黑貝勒一聽,可光火了,吼聲道;“好!黑小子,你瞧我的。”


    黑貝勒說完就上了馬,黃小龍跟在他馬後麵走,而那匹大黑馬也真怪,不用人牽,它就緊緊的頂在黃小龍屁股後麵走,這一來,黃小龍真愛煞了他,禁不住回身抱它親一下,黑貝勒一見笑,叫道:“黑小子,騎上它吧!回頭再說!”


    黃小龍一聽,心中大樂,趕忙謝過,腳尖一點,淩空一個倒翻身,施了一招“燕子巧翻雲”,身子穩穩落在馬上。


    黃小龍不知是心中歡喜,還是有意賣弄,這一招使得美妙至極,竟把黑貝勒看直了眼,久久方才喘了一口氣,接著哈哈一笑,鞭馬回城。


    來到鎮遠鏢局,已然近午時分,鎮遠鏢局崔總鏢頭正站在門口,伸長了頸子往這邊打量?一看到黑貝勒,連忙快步迎上,替黑貝勒爺牽馬。


    黑貝勒打發禁衛軍走後,待進入大廳,方始向崔總鏢頭道:“崔總鏢頭,今天黑鍋收了個幹兒子,你應該給俺黑鍋道喜吧!”


    崔總鏢頭一聽,忙聲答道:“那真得好好的為貝勒爺恭喜一番,隻不知那家幸運的小公子,做了貝勒爺的幹兒子!”崔剛說完,立即吩咐擺酒。


    可是,當他看到大所裏還站著一個鏢局裏的夥計,小黑炭,鎮遠鏢局裏任何人都稱黃小龍為小黑炭,黃小龍也不在乎,今天他隨著貝勒爺進來,崔總鏢頭一直就沒注意到他的存在,如今一見,不由總鏢頭雙目怒瞪,因為這座大廳,是專門款待貴賓的,就是鏢局裏的鏢師,沒聽招喚,也沒敢往裏亂闖的。


    如今,貝勒爺在,小黑炭居然大模大樣的站在廳裏。總鏢頭崔剛,他那能不火,可是他剛待張嘴喝罵,黑貝勒已經出聲叫道:“黑小子,過來見過崔總鏢頭!”


    黃小龍自從進入鎮遠鏢局後,他就替李誌虎李大哥叫冤,因為這總鏢頭,虛情假義,狡猾十分,用得上你,拚命的給你戴高帽子,用手段用錢財攏你,一旦用不著你,他會一腳將你踢開。


    黃小龍剛到局裏沒三天,就遇到這麽一把事,一個做了多年的鏢局夥計,生前生了一個月病,一直沒好,年初總鏢頭就賞了那些夥計一點銀子,整個將別人回斷了,也不管那夥計病得如何!日後如何!


    這事黃小龍當日就被氣火了,還是李大哥勸住了他,為了自己親仇暫時忍一忍,小不忍則亂大謀。


    今天,在這種場合裏,黃小龍就準備讓他難堪,黑貝勒叫他見過,他就微微的抱了抱拳,稱了聲總鏢頭。


    崔總鏢頭這會子可傻眼了,他不相信小黑炭突然鴻運當頭,福星高照,一下子就做了貝勒爺的幹兒子。


    說實在的,小黑炭憑什麽?才不出眾,貌不驚人,崔總鏢頭他實在想不通,不禁顫聲問道:“貝勒爺,這位就是……”


    崔總鏢頭沒敢直說,黑貝勒可接著道;“他就是我今天剛認的幹兒子,怎麽著?”


    “轟!”的一聲,如巨雷擊頂,這遭雷擊的,不是崔總鏢頭,因為崔總鏢頭江湖經曆老道,拿得起,放得下,他不會在乎這一點,你今天得勢,他就稱你一聲爹,叫你兩聲爺爺,他也滿不在乎。


    然而,會是誰呢?是那小黑炭黃小龍,他萬料不到,黑貝勒會得如此詼諧,自說自話的就做了別人的幹老子,方才聽說貝勒爺收了個幹兒子,隻道另有其人,誰會想到說的就是他。


    忽聽,黑貝勒叫道:“黑小子,那匹烏龍寶駒就送你做見麵禮了!”


    方才那句話,把黃小龍轟得昏頭轉向,可是這句話,可把小龍喜得心裏開了花,為了血仇,為了寶馬,就做個幹兒子又何嚐不可,遂連忙跪下磕頭,朗聲叫道:“謝義父!”


    黑貝勒哈哈大笑,道:“崔總鏢頭,擺酒吧!把你們鏢局裏鏢師都請來,快馬將北京城裏所有的鏢師都請來,今天我要大大的慶祝一番,順帶考考我這幹兒子,崔總鏢頭,你別小氣,今天所開銷的,全都算我黑鍋的。”


    崔總鏢頭連連傳話,聽一句傳一句,那敢怠慢,聽到說要考考小龍,心中暗想,你這幹兒子有什麽好考的,還要把北京城的鏢師都請來,那該是我兒子漏臉的機會到了,最後聽說黑貝勒作東,他當然不敢領,忙謝道:“貝勒爺肯賞臉,崔剛麵子已然夠大,這小小的場麵,崔剛還化得起,貝勒爺你就靜等著人道喜吧!”


    隻瞬息工夫,大廳上已擺下了十數桌酒席,也就這一會工夫,除了鎮遠鏢局所有的鏢師外,陸陸續續已來了數十人之多。


    這些個都是京城裏有名望的鏢師,不過他們都公推,鎮遠鏢師總鏢頭崔剛,為京城第一把高手。


    這些個鏢師,沒一個不認識黑貝勒,聽說黑貝勒新收義子,齊都向黑貝勒道喜,而且都很隨和的,從這點可見得黑貝勒日常之為人,黃小龍見了,心中也十分歡喜,因為他假如發現黑貝勒要象崔剛一佯,他真會掉頭不顧而去。


    慢慢的已來得差不多了,崔總鏢頭立即請大家人席,特別請了四往京城有名望的人物,在首席作陪。


    這四位人物是太極門程海,鐵掌毛健,獨臂金剛唐雄,神鷹夏忠,年紀都在五旬開外。


    黃小龍今天是什麽也不管,大模大樣的坐著,有點象小人得誌,忘其所以般的,崔總鏢頭見了,真恨得牙癢癢的,他心想,我兒子那樣不比你強,他媽的就你該走運,歇會我準叫你好看。


    酒過三巡,崔總鏢頭見黑貝勒依然還沒動靜,好象把剛才說要考考小黑炭的事給忘了似的,不由得心生一計,對黑貝勒道:“貝勒爺,欣逢大喜之日,悶酒難喝,待我將小兒喚出,玩兩套拳腳,給貝勒爺下酒如何?”


    崔總鏢頭擔心黑貝勒不答應,誰知黑貝勒竟爽快的連道數聲好,非至此也,並還連連催促,快!快!快!


    這又出乎崔總鏢頭意料之外,他早就關照好了,那能不快,一經呼喚,馬上就走出一個翩翩佳公子,隻見他早已穿好了緊身衣靠,那鮮明的衣靠,襯托著那白白的臉蛋,顯得十分俊秀英挺。


    崔總鏢頭的公子,名喚崔榮,崔榮一現身,立即贏得滿堂彩聲,黑貝勒與黃小龍也齊齊鼓掌。


    崔剛即是有心的,在大廳的中央,他也早就騰出了一塊空地,崔榮在當中一站,團團的行了個江湖禮,掌聲更響。


    正當此時,廳門口倏的出現一個頎長老人,身穿長袍馬褂,手搖馬鞭,一步步的往裏邁,身後緊隨著—位公子哥兒,手裏同樣的搖著一條馬鞭,倆人一個姿式,齊齊往裏走。


    這頎長老人一出現,掌聲立止,一個個的都立了起來,眨眼工夫,鴉雀無聲,黑貝勒人雖老,眼卻沒花,哈哈一笑,跑了出來,頎長老人立即緊走兩步,沉聲道:“裕榮,你這就不對了,有這麽好的熱鬧,也不來通知我一聲。”


    隨著頎長老人身後的少年,叫了黑貝勒一聲爹,黑貝勒虎目一瞪,叫道:“準又是你這……小子作怪?”


    少年抿嘴一笑道:“是爺要來,怎麽又怨我!”


    頎長老人連忙打岔,道:“別嚇唬他!裕榮!你怎麽啦!來小敏兒,陪爺坐!”


    黑貝勒將位子讓給頎長老人,隨著在頎長老人下首坐下,頎長老人立即對黑貝勒道:“叫他們都坐下吧!我不是來掃興的!”


    這頎長老人,相信讀者都能猜著,他就是高宗乾隆皇帝弘曆,因為他性好便服出遊,尤其在太平盛世,他更是常常身著便衣單人匹馬,到處逛遊,所以很多草莽中人,普通老百姓,都認識他。


    今天,在這鎮遠鏢局,可不是第一次出現了,所以一見他進入,立即鴉雀無聲,照理說,見到皇帝應該跪接才對,可是弘曆就有這麽個怪脾氣,他若穿了便服,你不跪接,他不怪你,你要跪接,準得倒黴。


    在這些人中,就隻有黃小龍不識,可是他也和讀者一樣,從黑貝勒那恭敬讓座的成份,從滿堂百來人的突然靜息,使他猜到了八分,再當他仔細的看了皇上兩眼,看到他那氣宇軒昂,道貌岸然,卻又不怒含威,他心裏就全部了然。


    黑貝勒讓坐,黃小龍也讓坐,他讓給跟隨在皇上身後,那位稱黑貝勒做爹的公子坐,他也就坐在公子下首。


    乾隆皇帝聽說黑貝勒收了個幹兒子,不覺朝黃小龍打量兩眼,隻看第一眼,他心中非常不高興,認為黑貝勒胡鬧,可是當他看了第二眼,他又禁不住要看第三眼,第四眼,最後緊緊盯住小龍,看了好半天沒移動過眼睛。


    那被皇帝老爺稱為小敏兒的,聽說爹爹收了個幹兒子,他也看,可是,他隻看得一眼就不看了,他心想,爹真是越老越糊塗,多少漂亮王孫公子,憑貝勒爺的身份,誰不能要來做幹兒子,卻偏偏看中了這麽個黑球,大概是他自己黑,也就影響到他也喜歡黑吧!


    然而,弘曆皇帝的目不轉睛,又引起了小敏兒的嗜奇,因為他非常信服老爺子的眼光,另有獨到之處。


    於是,他又禁不住再看兩眼,看了兩眼再看兩眼,依然是個黑球,什麽名堂也沒看出來。


    黃小龍呢?他真是死死的坐這讓人看嗎?並不!他的兩眼,正在看著場中崔榮打的一套拳,他明知道弘曆皇帝和小敏兒在對他打量,可是他連眼角也不瞄一瞄,他一心一意全貫注在崔榮的拳上,雖然,崔榮的一套拳,在他的眼光裏,跟花拳繡腿毫無分別,他仍看得津津有味似的。


    廳中正在練拳的崔榮,這一刻他真叫做買命了,能在皇帝老爺麵前表露自己的武功,在他真是一件非常光榮的事,隻可惜,昨兒一夜,是元宵節,崔榮他一夜沒幹好事,到天亮時方蒙蒙糊糊的闔了一下眼,在闔眼的一歇兒時光,雖疲累不堪,他腦中仍然還在回味著夜來的偷情,那旖旎的春光,這會兒他又那有精神來玩這一套把戲,這才叫做心有餘而力不足。


    到這個時候,他才恨,他不恨自己,他恨別人,恨黑貝勒,也恨小黑炭甚至連乾隆皇帝他都恨上了,早一天不來,遲一天不來,偏偏在自己終宵歡樂之後才來,他又怎能不恨?


    崔榮恨,還有個更恨的是他那老子,崔總鏢頭,往常他總是誇他那寶貝兒子,武功怎麽高,怎麽好,可是今天一看,簡直就把他氣瘋了,連往門一半的功夫都夠不上,偷偷瞄了皇帝老爺兩眼,弘曆皇帝兩眼盯住小黑炭一動沒動,這下不但氣而且火,不是皇帝老爺在,他準會跑下去,一腳將他兒子踢出廳外去。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屋漏還遭連夜雨,行船偏遇打頭風,就在他父子一急一恨的當兒,小敏兒已問知這位練武的,就是京城第一高手崔剛的兒子,小敏兒自小是出了名的刁鑽,這會兒他的主意可又出來了,但聽他道;“老爺子,一個人練著不好看,最好再找一個人比劃比劃,才能分出高低好壞,老爺子,你說好不好!”


    弘曆皇帝看小龍看呆了,也沒聽清楚小敏兒說什麽,當然他也知道絕沒什麽太了不得的事,尤其是小敏兒的要求,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隻要他開了口,非答應不可,不答應準沒完,想盡了名目也得要你答應,故此連說:“好!好!”


    弘曆皇帝剛答應好,立即就有了反應,黃小龍的反應較小敏兒更快,但聽他道;“義父,孩兒保薦一人!”


    黑貝勒因為有皇帝在,沒敢大笑,道:“好!就由你保薦吧!”


    黃小龍一聽黑貝勒應允,心中大喜,趕忙謝過,隨著在桌上端起一杯酒,朗聲叫道:“在下以這杯美酒,恭請一位大俠客。”


    語音未落,杯已拋出,沒見他怎麽作勢,酒杯已平穩的飛了出去,這個時候,誰都願意這杯酒能落在自己麵前,好出場去顯露一點真實本領,出出風頭,漏漏臉。


    可是這杯酒,說有多古怪就有多古怪,明明看著朝自己飛來,忽然竟變了方向,這杯酒在眾人頭上轉過,整整的轉了大半個圈子還沒停。


    這時的氣氛真可說緊張萬分,別說鴉雀無聲,這百來個人所坐的大廳上,就連掉下一雙繡花針,也能讓人聽見。


    酒杯終於落下了,平平穩穩的,但聽“當!”的一聲,除了這一聲外,酒杯裏原有的酒一點也未沾出來。


    黃小龍露了這一手轉彎暗器的手法,立即將所有在場的人全都驚住了,誰都知道,暗器易發,轉彎難打,尤其是這麽恰到好處的力量,不是內功修為已達化境,根本你就別想照辦。


    這一手,誠然將大家都驚住了,你不瞧,他們驚得連喝采鼓掌都忘了!倏的一個高聲歡呼,發至小敏兒的口中,立即釆聲如雷,掌聲震天,這其中隻有一人沒鼓掌,也沒叫,那是弘曆皇帝,可是他眉舒眼笑,不住的點頭,弘曆皇帝他這種做作,大概是自我嘉許,他並沒看走眼。


    采聲掌聲,久久不歇,叫聲最高的還是小敏兒,他大概是為他這新兄弟而高興吧!可是他也曾經惱過,就在黃小龍搶先保薦人時,他惱了!他心想,我出的主意,要你這黑球來保薦人?


    為了初次見麵,小敏兒總算給了他天大的麵子,沒及時發作,可是他心裏已在盤算了,想方法怎樣作弄他。


    他方法還沒想好,黃小龍右手酒杯已出,整整轉了一個大圈,十數桌酒席桌麵,全都輪到,最後落在他左手桌麵,一個青年人身前。


    得到這個保薦是榮幸的,誰都希望在聖駕前露兩手,在掌聲采聲,歇落之後,青年人走到大廳中央,眾人注目一瞥,你道是誰,這人敢情不是鏢局同行,乃是宮中侍衛小仙人劍史錦漢。


    小仙人劍是不請自來,如若沒有聖駕在此,別人倒會說閑話,如今既有皇帝在此,小仙人劍光麵堂皇,仿佛專為護衛聖駕般的。


    小敏兒雖得皇上喜寵,但對這小仙人劍卻是不識,遂低聲對黃小龍問道:“這位是什麽人?一定能打敗這小子嗎?”


    黃小龍回頭笑道:“你放心,我薦的人準保沒錯。”


    小敏兒見黃小龍那話,說得十分跋扈,甚為不快,心想,你怎知他準準贏,我非得叫他吃敗仗不可。


    這時,廳中崔榮與小仙人劍已然答上了話,並且交上了手,小仙人劍兄弟,因為年青英俊,武藝高強,在宮中十分走紅,千手觀音楊士桐失目去職後,仙人劍經雷氏大喇嘛保舉,立即就當了侍衛領班。


    鎮遠鏢局崔總鏢頭認識小仙人劍,在場的人十有九都認識,崔榮雖說年輕,交遊不廣,也曾有數麵之緣,他請小仙人劍手下留情,說改天定必重重相謝。


    豈料小仙人劍亦想駕前露藝,人前逞威,怎肯賣這個帳,一上手隻三招,就施出了看家本領,一腳飛出,直踢崔榮左胯。


    因為這份屬遊樂比劃,當然隻是點到為止,故此小仙人劍一招振臂揮虹後,隨著飛出一腳,在他的心意,將對方踢倒也就算了,不想,就在這一腳踢出,眼見崔榮胯上就要著腳倒地。


    倏的,足踝上一陣酸麻,似乎是被什麽東西在穴道上撞了一下般的,這一腳雖然踢中了崔榮,但是全無勁力,小仙人劍心中不禁大奇。


    “啪!”的一聲,小仙人劍腳上反捱了崔榮一掌力道還真不輕,不過小仙人劍可沒在乎,他隻是奇怪,沒覺出暗器來處,這會是什麽人敢暗中協助對方,來與自己作對。


    當小仙人劍出場時,崔總鏢頭大為吃驚,可是有什麽辦法呢?他總不能親自下去講情吧!


    尤其他也想到,小仙人劍的為人,—就是講情也屬枉然,這時候,他隻能怨怪別人,他怨怪李誌虎,不該隱瞞小黑炭的武功與來曆,他也埋怨自己,將小黑炭看走了眼,當然,最恨的還是他的兒子,不爭氣的兒子崔榮。


    如今這一來,崔總鏢頭大為驚異,非止他一人,凡是在場的無不大為驚楞,尤其上席數位更是武術大行家,誰都算到小仙人劍這一腳飛出,崔榮準得被踢翻無疑,誰會想到事情竟會變化如此。


    小敏兒在想要使小仙人劍落敗之際,小仙人劍與崔榮已然交上了手,可是,他卻萬萬料不到小仙人劍拳掌這樣淩厲,更想不到崔榮這等稀鬆不爭氣,眼看崔榮就要敗下,為爭一口氣,心中大急。


    豈料事情大謬不然,他明知有人從旁協助,卻仍然得意十分的朝黃小龍看了一眼說道:“黑兄,怎麽樣?你看走眼了吧!”


    小龍連頭也不回,因為場中仍然在打鬥著,說道:“你放心!我說他能勝!”


    小仙人劍已兩次被暗器擊中了,第一次是腳,第二次是手腕,都是在對方避無可避,眼看就要擊落敗之際,著了道兒,禁不住肝火直冒,怒火狂升,為了自身侍衛名譽,可不管什麽叫點到為止了。


    一聲怒喝,小仙人劍驟下殺手,在第一招“魚跳龍門”打出之後,眼見對方又再無法閃避,心念倏轉,左掌疾出,心想,我這一招出自杜撰,變成了雙推掌,一前一後,縱算有人暗中協助,他也隻能救你一掌,卻無法防止我這無名的一掌,我已被你逃過兩次,這次再若被你逃過,我這待衛也就該完了。


    “嘭拍!”接連兩聲,崔榮前胸結結實實的捱了兩掌,重重的接連兩掌,整個身子被擊飛出丈來遠去,“咯咯咯”!連吐了兩口鮮血,倒在地下不省人事,一時群情大嘩,鬧成一片。


    小仙人劍也給驚呆了,有人暗救兩次,這次卻沒人相救,如若崔榮隻中一掌,想必不至於傷重如此,這一來反而鑄成大錯。


    驀然地,一聲怒喝,嘩聲立止,崔總鏢頭慢慢步走到廳中,叫人將他兒子抬了下去,回首對小仙人劍抱拳說道:“侍衛大人功深藝絕,崔剛自不量力也想領教幾招!”


    崔剛雖被譽為京城第一高手,然而他卻不畏,小仙人劍到底也是名師之徒,可是,他尚未及答言,皇上已然立了起來,厲聲道:“崔剛,不必再鬧了,回頭我派人給送點藥來,叫你兒子服下,睡上兩天也就好了,這次事完,往後不準再計較,錦漢!送我回去!”


    眼看一場激鬥,被皇上兩句話,消逝無蹤。


    皇上講話,誰敢不遵,除非他活得不耐煩了,崔剛隻得諾諾連聲。


    皇上要走,裕榮貝勒與小敏兒也隨著護駕回宮,可是黑貝勒臨走時,沒忘了關照他新收的幹兒子,改天一準到他府中去拜見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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