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命一軍來到都司衙門,已是接近三更時分。


    一輪明月,夜照天空,四周靜悄無人。危命下令軍隊不準開口,無聲行軍,四周包圍住都司衙門,免得打草驚蛇。


    危命低叱:“放火!”


    行軍之時,他早與高鬆商議好計策,一聲令下,無數兵士抱看碎柴茅草,團團堆住都司衙門,另外一批兵士一手負責倒下一滿桶生油,一手挈看火把一點,一點即退,以防張三醒覺,出來阻止。


    頃刻之間,都司衙門已然點起百數處火頭,大火熊熊燒起。


    危命故意留下一道窄窄的後門不燒,兩尊紅衣大炮、五百根強弓硬弩對看後門,隻須有人從後門逃出來,下場便是萬箭穿心,給大炮轟得屍骨無存。


    宮正呐呐道:“危人人,這、這、老霍和老力還在衙門之內啊!”危命道:“這個當然了。如果沒有霍人人與方友人穩住蒙平衣,他又怎會乖乖的躲在都司府裏受死亍。”


    他的計策周密之極,故意派方勃先去打探丐幫消息,才到都司衙門集合,萬一蒙平衣覺得勢色不對,突然發難,捉住霍、力二人來拷問,也不會有所懷疑。


    宮正聽得心中一寒,看看危命稚氣末脫的小臉,不由得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懼。舂寒料峭,涼風吹過,宮正打了一個寒噤,牙關格格打起戰來。


    危命道:“霍、方二位人人因公殉職,我會奏明聖上,賜給他們-號,讓他們死得風風光光。論到下場,他們比你還好得多。”


    宮正驚道:“嚇,我……”


    危命淡淡道:“你貪贓枉法,證據確鑿,還想有好下場。”


    宮正道:“危大人,但是你說過……”


    危命道:“狡兔死,走狗烹,難道這句話你沒有聽過?我不過是三尺小童,說的話你也能相信不疑,可真是該死之至了。”


    宮正殺豬般慘叫,跪下道:“危大人,饒命呀!”


    危命皺眉道:“這貪官哭哭啼啼,恁地吵耳。”


    王川會意,伸指封住宮正穴道。


    危命道:“宮大人,你放心,我不會用私刑加害,難為於你,算是報答你為我的一番牛馬奔走之功。我會將你明正典刑,還給河南省老百姓一個公道,藉此肅清廉政,給百官一個警惕。”


    其實,他此行目的已達,大司不殺宮正。隻是他性喜看見別人痛苦難受,以誅貪為名,更是殺得天公地道,大快人心,殺少這一個宮正,實在心癢難搔。至於貪汙錢財,他三尺小童,沒啥嗜好,錢多得花不完,要錢又有何用?


    燒了一陣,整座衙門已是火光熊熊,,烈焰衝天,不免波及鄰近房舍,人民狂呼抱兒卷鋪蓋而逃,反給兵士驅散。危命自然也不管。


    危命越看越是不對:“便是張三與蒙平衣賴死不出,衙門這麽多人,總也該有人逃出來才是。”


    他早就預到,萬一他設想錯誤,張三也許並不在衙門之內,但至不濟也可燒死蒙平衣一人,也算是功勞一件。然而燒了這麽久,居然一個人也見不到走出來,內中定然大有文章。


    危命思念飛快,下令道:“高鬆,你找十名大膽的兵士,衝入火場,看看衙門內的情況。”


    一局鬆應命,十名兵士褙看大棉被,用水淋遍全身濕透。


    危命道:“且慢。”細細認清他們每一人的容貌,力道:“你們去巴。”


    十人衝入火場。危命對高鬆道:“小心逆黨假扮兵士衝出來,一見有人麵目不對,即時射殺!”


    危命雙目緊緊盯看後門,心下卻在不停思索:“我到十五裏鋪奪軍,中途隻花了三個時辰,照說蒙平衣沒理由這麽快便洞悉我的計課,其中究竟出了甚麽岔子乍。”


    這時,一名兵士奔了出來,他身後的棉被正在看火,高鬆連忙捉看他間:“裏頭的情況怎樣?”


    那兵士的同袍以毛氈拍打他的背部,為他熄火。他道:“裏頭火勢很猛,燒得梁柱也塌了下來……”


    高鬆罵道:“他媽的,還用你說!我來間你,裏頭有沒有人?”他忽地驚覺,不該在危大人麵前失言,說出“他媽的”這等粗話,臉上露出尷尬表圭日。


    那兵士道:“大堂裏有二三十人,男男女女都有,俱都不能動彈,不能說話,想是給人點住了穴道。”


    一局鬆道:“那些人,穿看甚麽衣服?年齡有多大了有甚麽特徵乍。”


    那兵士低下頭囁嚅道:“我……沒有看清楚,總之有男有女,年紀大小都有,有些穿看奴仆丫環衣服,有些則是官大人……”


    高鬆大怒,重重摑了他一巴掌:“蠢材!”


    危命心道:“這高鬆辦事倒挺對我的胃口,不妨叫韓江雪留下給我使用。”


    一局鬆道:“啟稟大人,逆賊蒙平衣可能已經聞風而逃,那些給點住的男男女女,想來均是衙門的人。以及霍、方二位大人。”


    危命問道:“要不要把他們都放了,好好間一下幹。”


    高鬆道:“愚見認為萬萬不可。蒙平衣狡計多端,說不定混入人群之中,詐使我們救他出來。”俯近低聲道:“大人,霍、力二位人人的性命事小,給蒙平衣逃脫了,可就人大的不值。”


    危命剛才一間,正是想再試試高鬆,心道:“好得很,回去便對韓江雪提出要人。”微笑道:“你說得很對,便照你的意思辦吧。”


    高鬆得危命一讚,大是得意,躬身道:“遵命。”


    危命細細琢磨此時的處境:“不管是甚麽原因,刻下張三及蒙平衣多半已不在衙門之內。咦,不好!”


    他突然想到:“如果我是他們,一定飛趕回到軍營,奪回軍權。韓江雪一這笨蛋一定不是他們的對手,這該如何是好?”


    危命念頭轉得飛快:“幸好總算搶回了一衛兵馬。待會我犒賞三軍,一人再多二十兩銀子,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憑這五千兵馬,未必不可抵敵蒙平衣的三倍兵力。再說,先前給我一搞,蒙平衣的四名副駟俱都死掉,再加上我答允的欠餉犒賞,他的軍心亦應已散渙,可味必再仔踉他造反。總之讓河南省的軍隊自相殘殺,不論誰勝誰負,始終也削弱了蒙平衣的軍力,這真是有趣得緊。”


    當然,帶兵的隻會是高鬆,他則在後方遙遠指揮,打起敗仗來,他盡可棄兵而逃,定然死不到他的份兒。


    一逼時候,第二名兵士又已走了出來,隻見他臉色給煙火熏得黝黑,看不清楚麵目。


    高鬆喝道:“放箭!”萬箭齊發,把那名兵士射得變成刺猜。


    軍隊中忽然一把聲音叫道:“他是張得功!”


    高鬆情知是殺錯了人,叱道:“住口!”


    第三人又從火場走了出來,麵目瞧得清清楚楚,沒錯了,是其中一名士丘卜。


    他直向危命和高鬆奔去,相距十尺之際,危命忽地驚覺:“這士兵的步法恁地古怪,好像背上那張棉被有百斤之重,不妙!”叫道:“快把他拿下!”


    一逼時候士兵身後棉被穿破,一名侏儒直衝而出,長聲笑道:“小神捕果然好眼力!”


    淩空一掌,便往危命拍去。


    危命身後的王川揮掌相迎,波的一聲輕響,王川全身如遭火炙,急忙運功相抵。


    那侏儒身形一展,骨骼格格作響,竟從三尺侏懦變成了昂藏七尺的男子,笑嘻嘻的,可不是張三?原來他挖空棉被,以縮骨功藏身棉被之內,掌心抵住兵士背心,兵士自然乖乖聽話。張三笑道:“王太監,久仰了!”無限光明火暴發,王川震得飛退丈外。他反手擒拿,抓住危命的手腕。張三看似輕髭,實則心裏已然抹了一把汗:“好險,差點便中了這小妖怪的道兒。”


    話說張三與蒙平衣點倒了霍、方二人,等待危命自投羅網。卻是久候不至,大是焦急。


    張三笑道:“小妖怪,人小架子大,要咱們等上這許久。待會他來到時,定得好好修理他一頓。”


    蒙平衣道:“他既然叫得霍支海來傳話,說遲一點才到,咱們早該預了要等的。”


    張三道:“先前我們拷問霍支海和方勃,他們所言與我們猜想正是一般無二,除非,除非小妖怪連他們也一並騙了……”


    蒙平衣道:“張兄弟是恐怕危命已然洞悉了咱們的計謀了。”


    張三道:“也不是這樣說。隻是我們為保謹慎,須得多作猜疑。”


    蒙平衣點頭道:“小心駛得萬年船,正當如此。”


    張三忽地一拍人腿:“對,殺我張三、圍剿丐幫是何等人事?龍一不過是區區一名劫去一萬兩餉銀的毛賊,小妖怪怎會掛看審問他,而擱下了人事?其中必然有詐卜。”


    蒙平衣想了一想,說道:“有道理。”


    張三道:“我到刑部衙門看一看。這裏躺看這許多名狗官,你須得在門後等候。萬一小妖怪來到,搶先把他帶到內堂,免得給他看見了。”


    蒙平衣點頭道:“知道了。”


    張三從後門飛身越出,以防在前門跟危命碰個正看,展開輕身功夫,來到刑部衙門,抓看一個人一間,方知道危大人早在三個時辰之前,就已經不知去向。他一怔:“三個時辰之前?豈不是霍支海與方勃前腳出門,小妖怪後腳已然靜悄悄溜走幹。”


    張三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坐在地上,慢慢思量:“小妖怪托霍支海傳話來騙蒙平衣,說正在審問龍一,又托方勃調查丐幫弟子的行琮……嗯,這一招兩式不外乎是穩住蒙平衣,看他不要離開都司衙門。咦,莫非蒙平衣已被小妖怪悉破了乍。”


    他霍地站起身來:“小妖怪究竟到了那裏去?如果我是他,第一步便是要奪取兵權!”


    張三想到這裏,危命的陰課已然盡數洞悉,冷汗涔涔流下:“想來危命經已去到軍營,奪取了兵權,刻下已經率看軍隊,殺到來都司衙門了。老蒙還在衙門裏,我該當救他,還是不救十。”


    可是,如果回去時剛巧碰到危命的軍隊,豈不是送羊入虎口亍.張三想了一想,心下歎道:“老蒙答允助我們打天下,總不能見死不救亍。”心動身動,展開輕功,直奔回都司衙門。


    他一入都司衙門,見看了蒙平衣,立刻叫道:“平衣兄,快走!”


    蒙平衣驚間:“甚麽亍。”


    張三浩歎道:“不用走了。”


    他耳聰過人,剛剛聽到危命的軍隊經已來到,正在逐步台圍。此時要走,已是太遲了。


    張三約略把事情說了一遍,這時候,四周已然開始點起火頭。


    蒙平衣決定起事,早就把生死置諸度外,倒不如何驚慌,說道:“張兄弟,讓我來帶頭,掩護看你,咱們就此衝殺出去。來圍兵士都是我的部下,不見得會把我置諸死地。”


    張三搖頭道:“這法子不好。”


    蒙平衣素知張三足智多謀,問道:“張兄弟難道有何逃生妙計幹。”


    張三苦笑道:“妙計是沒有的。笨計倒有一條,不過總比你拚老命的餿主意高明一點兒。”


    蒙平衣道:“願聞其詳。”


    張三道:“我這條叫守株待兔之計。”


    蒙平衣靜聽張三解釋。


    張三續道:“如果我是危命,放這場火,一定留下一個缺口,好讓我們逃出去。”


    蒙平衣奇道:“甚麽十。”


    一逅時候火勢漸漸蔓延人來,衙門人堂開始冒入濃煙,蒙布衣雖是身負內力,也覺呼吸逐漸困難,不禁輕咳了數聲。


    張三道:“隨我來。”拖耆蒙平衣的手,走到後門,果然這裏沒被點火,火琮全無。


    蒙平衣欽服道:“張兄弟,你怎麽知道的?”


    張三道:“危命把我們燒成焦炭,便不能把我們的首級獻給朝廷,這個功勞也就領得不大。所以,他的計策其賈是用火把我們逼出去,然後亂箭射死我們,才可以割下我們的首級。”


    蒙平衣點頭道:“這個我明白,軍中的規矩也是如此。但須得提防他亂箭不成,就發人炮。”


    張三道:“所以,隻須我們在這裏乾耗看,危命燒了許久,也不見有人逃出衙門,一定大為奇怪,定會想辦法叫人入來察看;到時候咱們便有機會了。”


    他笑了一笑,又道:“還有一點,小妖怪不親眼見到我的屍體,是不會安心的。我跟小妖怪隻在京城見過一麵,並不太熟。我想,我燒成焦炭後的樣子,他不一定會認得吧。”


    蒙平衣不明白:“為甚麽危命一定要見到你的屍體才安心十。”


    張三道:“他行走江湖,如此張揚,假如我一口末死,我在暗,他在明,我要找起他的麻煩來,恐怕他也是難以活命。隻須他一日末見到我的屍身,也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寢。”


    蒙平衣擔憂道:“假使危命硬是不讓人入來,我們豈不是要活生生的燒死十。”


    張三笑道:“我們不懂得到了最後關頭,在這裏再也熬不住時,方才衝出去的嗎十。”


    蒙平衣也是笑了起來,說道:“對,對。”


    張三道:“隻是那時,我們卻免不得捉住那些霍大人、力大人他們來做擋箭牌了。”


    蒙平衣大聲苦笑。


    張三卻是心知肚明,如果硬衝出去,蒙平衣必難幸免。以他的武功,倒還存三五分生機。隻是這一點,卻不便向蒙平衣明言。


    他心道:“蒙平衣呀蒙平衣,非是我不肯當你作朋友,隻是人難臨頭各自飛,到了那地步,我也顧你不得了。”


    幸好過了不久,危命已經遣了十名士兵人來,張三與蒙平衣躲在暗處,點倒一人。


    蒙平衣道:“張兄弟,我們換上他的衣服,假裝他衝出去。”


    張三搖頭道:“不成。危命心思縝密,必定想到這一點。蒙平衣兄,如果你相信我,便讓我先出去,我再想辦法救你出來。”


    蒙平衣道:“我相信你。”


    張三大是感激,對那兵士道:“聽我話,否則要你的命!”


    那兵士穴道被點,不迭眨眼以應。


    張三解開他背後的棉被,快手割開,抽出裏頭的棉花,丟入火海之中,棉花燒成灰燼。


    一逼時候另一名士兵走了進來,張三頭也不回,-扇往後一擲,扇柄擊中那名士兵的穴道,那名士兵身體軟軟倒下。


    張三一掌打在地上,石階磚碎成糜粉。他這才解開兵士穴道,惡狠狠道:“你背我出去,假使我給人發覺了,這塊階磚便是你的模樣!”


    士兵嚇得魂飛魄散,忙道:“是,大爺。”


    張三對蒙平衣道:“假使你在一盞茶時分不見我回來,你逕自衝出去巴。”


    蒙平衣道:“你小心了。”


    張三深深吸了一口氣,身體縮成一小團,極是臃腫可笑,鑽入棉被之內。


    蒙平衣幫忙把“棉被”縛回兵士身後。


    張三身在棉被之中,不忘再說一句:“我的神掌抵住你的背心,你有甚麽作怪,先一掌斃了你。”


    士兵顫聲道:“大爺,我曉得怎樣做的了。二舉步從後門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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