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幾年間,舒揚也曾不止一次的想過,倘若有一天,她再遇上譚昊,那會是個什麽樣的情形?


    最初的時候,作為被甩掉的那個炮灰角色,舒揚總是蒙著被子幻想他日重逢的時候,她能夠褪去了青澀,混得比譚昊和艾珈(譚昊的那位校花女朋友)倆人加起來還要好。最好在她衣著光鮮、風情萬種地出現在他麵前時,能看到譚昊扼腕歎息,深深後悔的樣子;


    後來,心情漸漸平複,她逐漸地打消了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更多的是希望再見到譚昊的時候,無論他風光還是潦倒,他都還記得自己,記得那些屬於他們的過往。這樣,至少可以證明,那些青春無悔的歲月,不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在得知哈裏森教授會在音樂會上出現後,舒揚又一次想到了這個問題。這時,她才發現,這麽多年橫亙在她心裏的,對譚昊的那份怨念,好像已經淡去了不少。她想,如果有機會再見到他的話,或許,她真的可以心平氣和地問一句——“你好嗎?”


    是的,舒揚曾經在腦中構想過她和譚昊重逢時種種可能情景,可是她怎麽也沒想到,最後的結果……竟然是這樣。


    無論她對譚昊是思念,還是怨念;是相逢一笑,還是怒目相向,現在,都已經不重要了……


    譚昊,死了。


    舒揚隻覺心中湧出莫大的悲傷,曾經被她刻意掩埋的記憶洶湧地翻騰上來。


    她想到那個坐在盛開的紫藤花架下的白衣少年,想到他帶著清爽的微笑,從書卷中抬起頭,輕聲招呼她的樣子;


    她想到那場改變他們之間關係的籃球賽,他躺在地上,臉上的血還在流著,卻還伸出手來,慌亂地擦拭著她臉上不斷湧出的眼淚,連聲地勸她說“莫哭,莫哭”;


    她想到考試前通宵看書的時候,他站在廚房裏,淨手剝蝦仁,給她做炒麵的情形,那時候,她以為這樣平淡的幸福,會伴著她一直走下去;


    她想起譚昊去美國讀研的前一晚,她一咬牙,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地送到他麵前,做好了被吃幹抹淨的準備,結果他了然一笑,把她擁在懷裏,溫柔地說:“舒揚,我喜歡你,這一點,毋庸置疑。”結果,那一夜,什麽也沒有發生。


    ……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想到譚昊,舒揚眼前都隻會浮現出在紐約最後一次見到他時的那一幕:身材高挑、容貌姣好的艾珈站在略顯清瘦的譚昊旁邊,登對得讓她暗暗咬牙心內滴血,從墨爾本到紐約,她坐了十八個小時的飛機,卻隻得到了一句“遇到你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插曲”。


    在心裏,她真的怪過譚昊,明明說了喜歡自己,卻還是選擇了當初的那個人,自己付出了那麽多年的感情,最後卻淪為別人的插曲,說到底,還是不甘的。


    所以,在之後的一千多個日子裏,舒揚下意識地不去想譚昊的好,不去想她也曾擁有過的幸福。可那些回憶不會因為你逃避它就徹底消失,相反的,它們潛伏在記憶的深處,等待著這樣一個機會,蜂擁而出,清楚地告訴你:


    那些幸福、美好的過往,你沒有忘記,從來沒有!


    抬頭看著台上的哈裏森教授,他低著頭,專注地拉著那把屬於譚昊的大提琴,他的麵龐上,有著揮之不去的悲傷,痛失愛徒的悲鳴透過低沉的樂聲落在了每個聆聽者的心裏。


    於舒揚,這又是另一番摧心的滋味,譚昊去美國之前,一度也有過猶豫,舒揚反過來鼓勵他,要他放心大膽地去,自己還等著哪一天他舉辦個人音樂會,能坐在第一排聽他深情地感謝自己呢……


    結果,他的生命在輝煌來臨前嘎然而止,舒揚坐在音樂會的第一排,卻隻能聽到別人悼念他。


    舒揚閉上眼睛,溫熱的眼淚大顆大顆地順著臉頰滾落下來,她死死地咬緊了嘴唇,一下又一下的搖著頭,為什麽,結果會是這樣,為什麽……


    “哭吧,哭出來會好受一點。”身旁的人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像他們第一次見麵時一樣,遞過來一塊格紋的手帕。


    這一發泄就不知道哭了多久,等到舒揚擦幹眼淚,再抬起頭的時候,音樂會已經結束,滿場的觀眾也已經都走光了,,隻剩下幾個工作人員遠遠地忙碌著。偌大的音樂廳在這一刻顯得那麽的清冷。


    還好,身邊的人,一直都在。


    出了音樂廳,陸一鳴讓舒揚在門口等他,自己走去地下停車場取車。


    隻是,他沒想到,文海韻會在停車場等他。


    看到陸一鳴停下腳步,眼神涼涼地看過來,文海韻遲疑了下,深吸了口,方才開口問:“你都看到了吧?”


    “你想讓我看到什麽?”


    陸一鳴的眼神在她臉上掃過,文海韻感到有些底氣不足,兀自強撐著說:“你應該明白了,舒揚真正愛的人,是譚昊,不是你。”


    說完這一句,文海韻的嘴角輕揚,心中竟有了些微的暢快。


    陸一鳴的表情僵了下,片刻後,他看著文海韻,冷冷地回過去一句:


    “那又如何?”


    “你不在乎?”文海韻沒想到他會這麽問,輕哼了一聲,說,“哪怕她躺在你身邊,心裏想的是別人,哪怕她由頭至尾都沒有喜歡過你,你也不在乎?陸一鳴,你可真出息啊!”


    文海韻的話像一把刀子,生生地刺到了陸一鳴的痛處。舒揚對譚昊的感情,他是清楚的,過去他不擔心,是因為他相信時間會撫平一切的傷痛,相信自己有能力讓舒揚愛上他;可是現在,時間的停止讓譚昊的一切在舒揚心裏成為永恒,他的自信開始動搖……


    短暫的沉默之後,陸一鳴開口:“不,我在乎,正是因為在乎,我才不會輕易放棄,也許她現在還不夠喜歡我,但我想,我還可以努力。至少,我們還有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


    “那假如不管你怎麽努力,她都還是忘不了譚昊呢?”文海韻的語氣裏,多了幾分惱怒。


    “如果是這樣的話……”陸一鳴說到這頓了下,右手握成了拳頭,咬牙切齒地基礎了三個字,“我認了!”


    文海韻怔怔地看著陸一鳴,她退後半步,一邊搖頭一邊提高了聲音說:“你瘋了,你為了一個不相幹的女人,一個心裏惦記著別人的女人,想要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搭進去?我告訴你,譚昊死了,他在舒揚的回憶裏就隻會變得越來越美好,要是舒揚再知道譚昊當初提出分手的時候,就已經被查出患有骨癌的話,你覺得,她這輩子還有可能再愛上別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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