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鳴笑笑,站起身,摟住舒揚的腰,大方地介紹道:“我老婆,舒揚。”


    他這一介紹,在場的人看舒揚的眼神都多了幾分打量的意味。畢竟他們之中大多數人就算見過舒揚,也是在半年前他倆婚禮那會。對於這個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嫁進陸家,卻又從來沒在陸一鳴的朋友圈子裏一起出現過的女人,大家其實還是很好奇的。


    “嫂子這大半夜的來找哥,難道是睡不著想她了?”有好事者口沒遮攔地戲謔道。


    舒揚的臉一紅,尷尬地解釋說:“沒,我是有點事找他。”


    “呦,什麽事這麽了不得啊,說出來我們聽聽,在座的,沒準還有能幫上忙的,你們說是吧。”有人接著說。


    “對對!”在場的人跟著起哄。


    舒揚無奈,把目光投向了陸一鳴,不想他竟也端著一副看好戲的架勢,嘴角噙笑地看著自己。舒揚氣不過,她幹脆踮起腳尖,咬著陸一鳴的耳根,壓低聲音,一字一頓地說:


    “陸一鳴,你老媽在外麵等你!”


    這下輪到陸一鳴發愣了,他下意識地往包間門外看了看,當然,陸母的身影,他是看不到。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在場的諸人已經因為二人這一看似親密的動作而鬧騰起來,追問二人到底說了什麽悄悄話。


    “人家夫妻間的事,你們跟著摻和個什麽勁!”最後還是秦承越過來幫他們解了困,“都過去那邊唱歌好了!”


    眾人不甘地散去,原先坐在陸一鳴身旁的那個女孩卻突然站起來提議道:“舒姐難得過來,大家點首歌讓她來唱如何?”


    “唱歌?”舒揚感到自己一個頭,兩個大,“這個我可不行,還是你們來吧,我跟一鳴還有話說,你們唱就好了,不用管我們。”


    “這怎麽行!”女孩執意,“舒姐,今天可是我們第一次見麵,你不會這麽不給麵子吧。”


    “這個,我真不會。”舒揚討饒,拉過陸一鳴來當擋箭牌,“要不他幫我唱一首好不好?”


    “不……”女孩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一人給打斷了。


    “好啊好啊,來來,夫妻合唱,那誰,快點歌,還有你,話筒快遞過來!”


    就這樣,舒揚和陸一鳴被推到了包間的中央,握上話筒的時候,那邊已經有人點了一堆的男女合唱的歌讓他們來選,難得的是,舒揚和陸一鳴都選中了同一首歌——張雨生和陶晶瑩合唱的《我期待》。


    不同的是,陸一鳴喜歡的是那個被上帝帶走的音樂天才小寶,而舒揚會唱這首歌則是因為那個口齒伶俐,性格大膽到讓她羨慕的陶子。


    這樣殊途同歸的默契在他們唱這首歌的時候得到了很好的體現。


    “我期待,有一天我會回來,回到我最初的愛……”陸一鳴少年時曾下過一陣功夫練過張雨生的歌,目的當然是為了吸引住在對街的文海韻,而今唱來,心境雖是全然不同,腔調倒是駕輕就熟。


    “我期待,有一天我會明白,明白人世的至愛……”舒揚唱的時候,不禁想起當初因為失戀而拚命聽《太委屈》的自己,轉眼陶子已經嫁人生子,隻有這些老歌,跟著當時的情感一起,被徹底封存。


    歌一句句唱下來,二人的心境也是百轉千回,過往的回憶一幕幕在眼前閃過,甜蜜苦澀,在歌聲中漸漸斑駁遠去,最後留在他們心中震蕩不停的,卻是這最後的歌詞:


    “say goodbye,say goodbye,前前後後,迂迂回回地試探,say goodbye,say goodby,昂首闊步,不留一絲遺憾……”


    一首歌唱完,兩人都覺得心裏似乎有點變化,但又說不上來,再去看對方,竟平白生出了幾分不自在,再坐下的時候,愣是隔開了半米遠。


    再有人起哄嚷著要他們對唱,倆人不約而同地搖頭拒絕,總之死活都不肯再抓起話筒。


    “舒姐,你歌唱得這麽好,一鳴哥哥怎麽從來都不帶你出來玩啊?”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將舒揚從心神不寧的狀態中拉了出來。


    舒揚側目,滿屋的人都叫她嫂子,唯獨這個女孩叫她“舒姐”,再加上她剛剛的反常表現和這問話的語氣,就算舒揚再怎麽遲鈍,也應該猜到這其中的玄機了。


    她抬眼看了看這女孩,二十來歲的年紀,倒真是青春少艾,活力逼人,單就這一聲“舒姐”,就硬生生地將舒揚叫老了幾分,年輕是最好的武器,這點,還真是不服不行。


    舒揚心裏暗笑,陸一鳴什麽時候惹上了這麽個小丫頭……要說現在的女孩還真是厲害,隻要自己喜歡,不管對方有沒有女朋友,結沒結婚,也不管對方對自己有沒有意,仗著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就敢往前衝,好像自己喜歡就是這世上最重要的事情一樣。


    不過話說回來,誰年少的時候不曾癡狂過,也隻有在親身經曆了失敗和受傷後,人才會明白,感情不是獨角戲,如果你愛上了,對方卻回報不了你同樣的愛,到最後,你的感情隻會變成一把把尖刀,紮回到你自己身上。


    想到這,舒揚看女孩的眼神便寬容了許多,正想著要怎麽回答她問題的時候,那邊秦承越已經搶先替她解了圍,他對著小女孩教訓道:“你知道什麽,好東西都是要收在家裏的!這叫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懂嗎?”


    他一句話逗得舒揚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女孩不甘心,小嘴微翹著嘟囔了一句:“要是她真的這麽好的話,一鳴哥哥怎麽會一天到晚在外麵玩?”


    她的聲音不大,但坐在她周圍的幾個人都聽到了。一時,舒揚的臉上也有些掛不住,秦承越見了,扯住那丫頭的手把她往自己身邊直拽,同時壓低聲音教訓道:“彭嬈,你再這樣,下次你再怎麽求我我都不會帶你出來了!”


    陸一鳴剛好也聽了她的話,透過屋裏昏暗的燈光,舒揚隱約看到他的眉毛擰成了一個川字,瞧著他有要發火的架勢,舒揚趕緊挪過去按住他的手,同時往秦承越那看了一眼,朝他搖了搖頭。


    陸一鳴愣了下,旋即明白她的意思:人是承越帶來的,對方又搶先教訓過了,不看僧麵看佛麵,他們再說什麽也不大好。


    陸一鳴點了點頭,按住了心頭的怒火,反思了下自己。這事歸根結底還是他造成的。彭嬈的話雖不客氣,但也說出了在場不少人的想法,否則剛剛她說話的時候,除了秦承越,其他人怎麽會一句話也不說。


    所以,他得換種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剛剛大家不是想知道我老婆跟我說了什麽嗎?”陸一鳴清了清嗓子,揚聲道,“說來怪不好意思的,其實我們倆這兩天鬧了點小矛盾,她生氣不肯理我,那我隻好出來找你們這幫兄弟喝酒解悶了。不過現在好了,有的人終於氣完了,我也不用天天跑出來玩了。”


    說到這,陸一鳴還特意看了舒揚一眼,直瞧得她目瞪口呆,麵紅耳赤,方才心滿意足地繼續說下去:“所以呢,從明天起,大家出來玩不用再找我了,兄弟我打算消停一陣子了,回家陪老婆了。”


    他這話一說出口,莫說是在場的人,就連舒揚都是一臉的驚訝,待到陸一鳴湊到她耳邊說了一句“房子已經找好了,我們明天就搬”之後,她才隱約地明白了些什麽,但下一秒,一個更大的疑惑冒了出來:


    難道說,陸一鳴這幾天不回去,不是因為文海韻回到了北京,而是——不想讓她尷尬?


    如果事實真是這樣的話,舒揚還是有些感動的,她這人朋友不多,別人對她的一點好,她都會在心裏記很久。跟陸一鳴這個家夥結婚,雖然讓她平靜的生活裏多了不少困惑和煩惱,但他也的確做過不少讓她感激的事,那些一點一滴的好,舒揚都牢牢的記在心裏。


    所以,一直到今天,她都沒有後悔過嫁給陸一鳴,畢竟,有的時候,我們想要的,不過是生活裏一點點的關心,麵對困境時一點點的鼓勵,難過時一點點的支持,而陸一鳴,恰恰做到了這些“一點點”。


    “你小子也太不仗義了吧,有了老婆就拋棄兄弟了,這可不行!”一幫人聽了陸一鳴的話以後,紛紛站起身表示抗議,而陸一鳴在被一幫人圍攻的同時,還不忘申辯上一句——“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為了社會和諧,我還是不要當街裸奔了,回家當個身殘誌堅的好青年算了!”


    看到陸一鳴這般模樣,舒揚一臉的冷汗,趁著他們鬧成一團的機會,閃到了包間的角落處,坐下來喝了杯水。


    “剛剛的事情很不好意思,”秦承越不知什麽時候也繞到她身邊,一本正經地道歉說,“彭嬈是彭老先生的孫女,大家念在她年紀小,又看在她爺爺的麵子上,平日都讓著她,倒把她性子慣壞了。她對一鳴,不過是小女孩的那種迷戀,你別多心……”


    舒揚不動聲色地聽著他的話,眼神卻不經意地掃到了不遠處坐著的彭嬈,小姑娘被秦承越一頓訓,眼下正氣鼓鼓地坐在那。


    “我沒什麽好多心的,一鳴又不可能喜歡她。”舒揚控製著自己的音量,使其剛好可以被彭嬈聽到。


    再看那丫頭,果然,一聽到這句話,她就把頭扭了過來,一臉不滿地瞪著舒揚,結果被秦承越看見,惡狠狠一眼橫了過去,倒是嚇得她噤了一噤。


    “你怎麽知道一鳴不可能喜歡她?”秦承越好奇,試探道,“男人對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總是沒有什麽抵抗力的。”


    當然了,個性這麽刁蠻的除外。


    “因為——”舒揚拉長了聲音的同時,瞟了一眼坐在那豎著耳朵偷聽的彭嬈,故意壓低聲音說,“我知道,他喜歡什麽樣的女人。”


    秦承越驚了一驚,正待繼續追問,那邊陸一鳴已經脫了身,走過來拉著舒揚要離開。臨走的時候,他掃了一眼彭嬈,到底還是沒忍住,嫌惡地說了一句:


    “那小丫頭,以後別帶出來了,我看她是在美國待久了,連話都不會說了。”


    出了酒吧,秋夜寒涼的空氣撲麵而來,舒揚卻覺得暢快無比,坦白說,剛剛包間裏的那種氣氛讓她感到很壓抑,陸一鳴的那些朋友,雖然口口聲聲地叫著她“嫂子”,但舒揚卻隱隱地覺著,自己是被排除在這幫人之外的,既然舒揚不想融進他們這個圈子,那在這樣的氛圍裏,再多待一秒,對她來說都是受罪。


    走回到車那,看到那個趴在方向盤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身影,舒揚不由地啞然失笑。


    “老太婆也真是的,大半夜的跑出來折騰個什麽勁!”陸一鳴嘴上抱怨著,開門時的動作卻輕緩了不少。


    看他小心地將陸母抱到了汽車後座,坐回到駕駛室,舒揚也跟著上了車,坐在他旁邊的副駕駛座上。


    車安靜地駛在深夜的馬路上,舒揚想起先前的疑問,等了好一會,不見陸一鳴主動開口解釋,終於忍不住問道:


    “你這幾天沒回來,是因為我的關係嗎?”


    話一出口,舒揚就悔得想咬自己的舌頭根子,這好好的話,怎麽說出來就顯得自己這麽自戀呢?


    況且,以陸一鳴這種別扭的性格,就算他真的是這麽想的,他也不大可能承認的。自己這麽說,分明是送上去給他調侃嘛!


    果然,陸一鳴看了她一眼,表情淡漠地說:“你想太多了,我好幾年都沒回來,正好現在又有空,趁著這段時間跟朋友聚一聚罷了。”


    舒揚羞得恨不能立刻爬到汽車後座去,可低著頭琢磨了一番,她又覺得有點不對,要是他真的隻是單純找朋友聚聚的話,用得著天天玩到淩晨來回來嗎?而且一租到房子他就消停了,怎麽會這麽巧……


    如此一想,舒揚心裏舒坦了不少,抿著嘴偷笑起來。


    “你笑什麽?”陸一鳴扭頭,狐疑地瞥了她一眼,“我的話有什麽好笑的嗎?”


    “沒有啊,你想太多了,我隻是想到,原來在遇到我之前,你七手八足地裸奔了這麽多年,剛好現在又有空,沒事笑笑罷了。”舒揚抬起頭,一本正經地回道。


    “你——”陸一鳴終於淡定不下去了……


    汽車後座上的陸母忍了好久才沒有笑出聲來:誰說小兩口拌嘴不好的,這人肯定不懂什麽叫生活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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