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還沒等舒揚去麵對陸父,就有一個人首先跳出來對這樁“看起來很美”的婚姻表示了不滿。


    “你有沒有搞錯!!”在聽到舒揚說她要和陸一鳴結婚後,季涵一拍桌子,整個人跳將起來,“你怎麽會答應嫁給陸一鳴!!那個,那個出了名花心,冷血、無情的變態大色魔!!舒揚,我不允許你這麽糟蹋自己!”


    糟蹋自己……


    舒揚笑了,全世界大概也隻有她季涵會這麽想了。不過——


    “誰告訴你陸一鳴是出了名花心、冷血、無情的變態大色魔的?”


    “揚揚,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相親時遇到的變態,就是一邊跟我相親還一邊給別的女人打電話調情的那個?”季涵坐回到沙發上,憤憤不平地說,“那個變態,就是陸一鳴!”


    原來是這樣,舒揚眯起眼,這的確挺像陸一鳴會幹的事。不過要是季涵知道正是由於她的這次相親,舒揚才趕到怡華,也才因此遇到陸一鳴的話,估計她要更鬱悶了。


    舒揚捧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幾口,對著一臉不平的季涵,淡淡的說:


    “就算是這樣,陸一鳴他,應該也沒有你說的那麽不堪吧,人家好歹也是大眾的銷售總經理,陸部長的兒子,英國留學的高材生,大家都說能嫁給他,是我舒揚高攀了才對。”


    “舒揚!”季涵又一次憤怒起來,“你別跟我說你在乎這些,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就算我不在乎,我的父母,還有親朋好友,總有人在乎的吧。”舒揚抬眼,不帶情緒的回答,“不就是找個人結婚嘛,跟誰不是一樣,涵涵你何必這麽激動呢。”


    “你叫我怎麽不激動?”季涵暴跳如雷,“這可是你一輩子的幸福啊,舒揚!陸一鳴是怎樣的人你知不知道?他那種人,擺明了是沒有心的,女朋友幾天一換,都不帶重樣兒的,要不是在外麵夜夜笙歌,搞得聲名狼藉,以他的身份,能被‘流放’到上海來?你跟他結婚,那不是把自己往火坑裏推嗎?”


    原來陸一鳴的名聲這麽差,難怪陸母會想著要拚命撮合自己跟他……不過,陸一鳴當真是這樣私生活糜爛的人?舒揚回想了下她跟陸一鳴認識以來的一些細節,隱隱覺得人言殺人,有些事情也許並不像傳說中那般不堪。


    “沒你說的那麽誇張吧,”理清楚這層關係後,舒揚蜷起雙腿,把自己團進寬大的沙發裏,若有所思地回道,“你們都說他花心好色,其實我覺得,他這個人並沒有那麽惡劣,不過是……心裏有道坎跨不過去,跟自己過不去罷了。”


    “心裏有道坎……”季涵愣了下,旋即又問道,“那你呢,舒揚,你不也是在跟自己過不去嗎?”


    被她這一問,舒揚心裏仿佛漏掉了一拍,她心裏是不是也有一道跨不過去的坎?


    她搖搖頭,這個問題,她不敢想。


    “小姐,”舒揚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拍拍季涵的肩膀,故作輕鬆道,“我再不結婚才是跟自己過不去,我媽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再不結婚,我怕她給我張榜招親……”


    “可……”季涵心知拗不過她,卻猶自嘟囔了一句,“可我總覺得,你就算要湊合,對方也至少得是一個對你一心一意的人,而不是陸一鳴這樣的花心大蘿卜。”


    “涵涵,”舒揚直視著她的眼睛,灰黑的眸子裏如一泓湖水,深不見底,“沒有愛的婚姻才不會失望,也許,沒有愛情的羈絆,我和陸一鳴反而能夠做到舉案齊眉,白首到老,就算不能,他日分開,大家也依然那可以做朋友,這樣不是挺好?更何況,涵涵,我不是萊蒂齊亞(西班牙王妃),31歲還能嫁給王子這種事情我從很多年以前就不期盼了,現實是,錯過陸一鳴,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遇到一個即能讓我父母滿意,又願意娶我的男人了。”


    舒揚這番話說得季涵無從反駁,她又何嚐不明白那種無奈呢,隻是她還有林惟仁作為信念支撐著,舒揚……


    最後,她拍著舒揚的手背,一本正經地叮囑了一句:“記得結婚的時候彩禮多要點,千萬別跟陸家客氣!”


    ================這是場景轉換的分割線================


    當天下午,舒揚約了陸一鳴見麵,商量去北京見他父親的事。


    “不知道你爸是個什麽樣的人,看新聞上……挺嚴肅的。”舒揚忐忑不安地問。


    “這個嘛,”陸一鳴一邊開車,一邊思考著回答,“也還好吧,我爸這人別的沒什麽,就是有點古板。不過在我們家,我媽說了算,所以這次去北京,也就是讓我爸見見你,沒什麽好擔心的。”


    “可……”舒揚猶豫著,心裏還是有些不安,畢竟,對方是商務部部長陸伯言啊,她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部長級別的官呢,更何況,第一次見,就是以人家未來兒媳的身份出場,她不緊張才有鬼呢!


    車行了一半,陸一鳴見舒揚一直沉默著不說話,突然把車停到了路邊,笑嘻嘻地對舒揚說:“其實,你要真擔心的話,我媽給出了個主意,說讓我們先斬後奏。”


    “先斬後奏?”舒揚詫異。


    “嗯,你帶身份證了沒?帶了的話,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未等舒揚回答,陸一鳴已經發動了汽車,往民政局趕去……


    到了那先是排隊,等了好一會,終於輪到舒揚和陸一鳴的時候,民政局的工作人員頭也不抬地問:“身份證、戶口本帶了沒?”


    “結婚還要戶口本?”原諒舒揚吧,這可是她第一次結婚,沒經驗。


    “沒戶口本我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單身?”那工作人員有些不耐煩,揮揮手說,“沒帶的話回家拿了明天再來吧,別耽誤了人家登記。”


    “誰說沒帶的,帶了帶了!”陸一鳴從包裏掏出兩本戶口本,忙不迭地說。


    舒揚一看那裏麵不僅有陸家的,還有自己家的戶口本,眼睛登時瞪到老大:“你從哪搞到我家戶口本的?”


    陸一鳴揚眉,不無得意地甩了甩手中的戶口本說:“我說今天是好日子,想跟你先把證領了,你媽就給我的。”


    舒揚算是明白了,什麽叫堡壘總是從內部攻破的!


    不對啊,“你昨天就想好了要來領證?”敢情他這一路上,都是對自己下套呢!


    什麽先斬後奏,分明就是她被人先斬後奏嘛!!


    領了證,走出民政局的時候,外麵下起了細密的小雨,舒揚不由地有些感慨,上一次上海下雨的時候,她剛認識陸一鳴,這一次下雨,他們就已經領了證了,世事的變幻,總讓她覺得有些不真實……


    再看身旁那個法律上來說已經是她丈夫的男人,他站在前麵的台階上,望著不斷飄落的雨絲,竟也生出了些許感慨——


    “你看,我這一結婚,多少姑娘留下了傷心的眼淚啊……”


    ===============這是小陸童鞋其實很猥瑣的分割線===========


    領了結婚證的第二天,舒揚就跟著陸一鳴、陸母一起坐上了去北京的飛機。


    陸家住的並不是那種戒備森嚴的紅牆小樓,而是位於萬壽裏的一間一百多平米的公寓,看起來還挺老舊的,這和舒揚想象中部長的排場可差了老遠了。


    像是看出舒揚的心思,進門的時候,陸一鳴低聲地解釋道:“我爸前年升部長的時候,部裏本來是想讓他搬到香山那邊去的,可老爺子非說這邊住久了,舒坦,愣是沒搬。”


    “你還要意思說,”一旁的陸母聽到,白了陸一鳴一眼,“說是去上海轉一圈,結果把我和你爸往北京這一撂,就不回來了。這要再搬到香山,房子那麽大,我們老倆口還不知道冷清成啥樣呢!”


    “好了好了,媽,我幫你把東西拿進去,”陸一鳴見狀,趕緊轉換話題,對著廚房那頭招呼了一聲,“李阿姨啊,給我媽泡杯茶,她說了這麽多話,肯定渴了。”


    說完,趁著陸母還沒發威,陸一鳴趕緊拉著舒揚進了屋。


    舒揚剛剛坐定,茶還沒喝上一口,書房那邊就傳來了動靜——陸伯言出來了。


    陸一鳴見狀,趕緊站起身介紹道:“爸,這是舒揚。”


    在他的眼光掃過來之前,舒揚也連忙地站了起來,低聲地跟了一句:“伯父,您好。”


    “還叫什麽伯父啊,要叫爸。”陸一鳴的聲音抬高了幾分,隱隱有些跟他老爹抬杠的意味。


    舒揚不敢抬頭,猜想陸父這會兒臉色肯定不好看,她夾在中間,僵持了好一會,這一聲“爸”含在喉嚨裏,卻是怎麽也喊不出來,


    “好了,都坐吧,先吃點水果。”關鍵時刻,陸母跟李阿姨一起從廚房走了出來。


    再次坐下後,陸母大略的跟丈夫交代了下二人從結緣到結婚的經過,當然了,陸母口中的“經過”跟事實的真相還是有些出入的——


    真相是,他們二人結緣與舒揚前男友的婚禮,舒揚知道陸一鳴喜歡著別人的妻子,而陸一鳴也知道舒揚是被家裏逼急了才嫁給自己的,至於陸母,她則以為兒子跟人家姑娘同居了還不打算負責,直到自己出麵才逼婚成功……


    所以,為了社會的和諧和家庭的安定團結,大家不約而同地決定把自己知道的那部分“事實”咽到肚子裏……


    聽陸母說完後,陸父的麵上看不出什麽情緒變化,片刻的沉默後,他把臉轉向了舒揚,說:“小舒啊,你跟我到書房來。”


    被點名的舒揚下意識地把目光轉向陸一鳴,不想他剛站起來一半,陸父就看了他,說了一句:“沒你什麽事,你陪你媽坐著。”


    陸一鳴無奈,隻得又坐了下來。


    舒揚起身跟進書房的時候,聽到陸一鳴小聲地對她說了一句:“對老頭子,要順著毛捋……”


    “咳,”走在前麵的陸伯言回過頭看了一眼陸一鳴,不悅地說:“你在嘀咕什麽呢?”


    “沒,”陸一鳴嬉皮笑臉地回道,“我說你們別聊太久,快開飯了。”


    陸伯言的眼神在他和舒揚身上掃了一圈,卻是什麽也沒說。


    舒揚匆匆地投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便跟著快步走進了書房。


    陸家的書房設計得比較大,麵積上跟主臥差不多了。兩旁的書櫃裏堆滿了書,舒揚一眼掃過去,竟有大半是翻舊了的,實屬不易。


    陸父進到書房後,並沒有急著和舒揚談話,隻讓她坐下,自己倒是轉過身,對著後麵的櫃子不知道在找啥。


    舒揚坐在書房中央的椅子上,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感到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這種感覺就仿佛當初畢業後第一次麵試一樣,緊張、擔憂卻又有一點點的期待……


    陸父再轉過身來的時候,手中竟然多了一套文房四寶。


    “聽你陸伯母說,你小時候學過書法,字寫得不錯,正好我前陣子剛得了套筆墨紙硯,不如你來幫我試試。”


    舒揚一下子懵了,腦中隻剩下兩個念頭——


    一、老媽也太那啥了吧,連她上小學的時候學過書法這種事都要拿出來跟陸一鳴的媽媽顯擺;


    二、如果這是一次麵試的話,她顯然是要被拒掉了……


    推脫的話已經到了嘴邊,看到陸父的溫和的微笑和鼓勵的眼神,舒揚又硬生生把它咽了下去。


    提筆的瞬間,她在心中默念:真的勇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


    多年未曾練習,握筆的感覺已然生澀,磨蹭了好一會,舒揚才在紙上寫下了一個“安”字。


    看到陸父微微皺眉的樣子,舒揚心想完了完了,她怎麽就不知道藏拙呢?醜媳婦第一次上門,人醜就算了,字還醜,真是形象差到家了!


    不想,陸父對著那個“安”字看了半晌,突然來了一句“好字!”


    舒揚一愣,差點以為他要說自己的字有“板橋遺風”(以往她遇到不知道該怎麽誇別人的字時就是這麽說的),結果陸父緊接著又說了一句——


    “這個‘安’字,很好,大到國泰民安,小到安居樂業,我們為之奮鬥的目標,正是這一個‘安’字,你能有這份領悟,很好。”


    敢情說了半天,不是讚她字寫得好,而是說她寫下的這個字好啊……舒揚有點心虛地接受了陸父的稱讚,其實,她之所以會寫這個字,不過是因為“安”字結構比較勻稱,不至於寫的太難看……


    走出書房的時候,舒揚捧著陸父送給她的這套文房四寶,心裏暗自忖度,這個意思,是不是要她回去好好練字,省的以後丟人現眼?


    “喂,我爸跟你在書房談啥了?”舒揚一走進客廳,陸一鳴就拉著她的袖子,壓低聲音問,“老頭子沒刁難你吧?”


    “沒,就是跟我探討了下書法……”舒揚含糊地回答。


    “呀,這套文房四寶是我爸送你的?”陸一鳴注意到她手上的東西後,突然驚訝地問道。


    “是啊,我有說不要的,他非要塞給我。”舒揚這次來得匆忙,也沒準備什麽禮物——事實上,她也想不到陸家還缺啥——這初次見麵,倒平白收了陸父的禮物,她心裏很是過意不去。


    結果陸父怕她不肯收,還非說舒揚已經送了她禮物——那個狗爬似的“安”字,聽到這,舒揚終於收下了這套文房四寶——她怕自己再不收的話,陸父沒準會把她那字當場裝起來掛到牆上去……


    “行啊你,”陸一鳴輕輕地撞了下舒揚的肩膀,“我老爸平素沒啥愛好,就喜歡收藏這些個筆墨紙硯的,他要不是看你特別合眼緣,他可是決計不會把他這些寶貝送給你的。”


    “伯父喜歡文房四寶?你怎麽不早說!”舒揚跺腳,早知道她也不至於空手上門啊。


    “我爸說了,為防止別人刻意來投其所好,他這個愛好啊,出了家門一概不許說。”陸一鳴眉毛揚起,隱有幾分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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