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刻,五百神臂弩軍殺到,他們一起舉弩射向近在咫尺的騎兵,五百支強勁的弩矢如暴風驟雨般射向騎兵,在強大神臂弩麵前,騎兵的盔甲儼如薄紙,狂飆中的騎兵和戰馬一頭栽倒,血光迸射,戰馬嘶鳴,最後的兩百餘騎兵在距離泥袋牆隻有十幾步的之處迅速堆積成一座屍山。


    與此同時,火藥桶在六十步外的人群中一串爆炸,毒釘迸射,火焰騰空,黑煙籠罩了陣地。


    不少士兵被毒釘射中,毒性帶來的奇癢使士兵內心崩潰了,紛紛轉身逃跑,但這一次,韓常卻不準他們逃亡了,數百名契丹人騎兵手執利斧,無情地砍殺逃回來的士兵,士兵們被逼無奈,隻得轉身繼續進攻。


    韓常目光驚訝地望著人群中的爆炸,剛開始他以為是普通的火器,但現在他發現了異常,宋軍投出的火器無一例外的爆炸了,這簡直不可思議。


    在圍攻汴梁時,宋軍也大量拋射火器,但成功爆炸的火器還不足兩成,絕大部分都在半途熄滅了,要知道火器是以油紙作為點火媒介,受風和地形的影響極大,風大一點會被吹滅,落地後也極容易熄滅。


    以至於宋軍為了提高成功率,把鐵條燒紅,捅進火器內點燃火藥後再拋射,這種火器當然不會有爆炸威力,隻是起到一種燃燒引火作用。


    所以火器看起來煙火聲音很厲害,但實際上是個雞肋,殺傷力並不強,否則宋軍就不會被遼軍長期壓製,否則宋朝就不會差點滅國。


    可現在,宋軍似乎找到了什麽竅門,火器不僅成功率很高,而且大部分都在金兵頭頂上爆炸,時間控製得很精準。


    韓常頓時興趣濃厚了,他立刻喝令道:“傳令下去,誰能找到沒有爆炸的火器,賞錢五百貫!”


    郭安國卻要爆炸了,他眼睜睜地望著受傷的將士撤下來,卻被契丹騎兵如同牲畜一般宰殺,很多將士都跟隨他父親多年,沒有死在敵軍長矛下,卻死在自己人的刀斧下。


    他再也忍不住,衝上前大吼:“韓將軍,讓你手下走開,不需要他們當監軍!”


    “你說什麽?”


    韓常冷冷地看著他,“你是在命令我嗎?”


    郭安國痛苦萬分,他再多說一句,就要被斬殺了,血湧上他頭頂,他對身後的兩千士兵怒吼道:“弟兄們,跟我上!”


    他揮舞著戰刀,帶著最後兩千士兵向山坡上衝去。


    韓常冷冷哼了一聲,“再加一倍的刀斧手,不管是誰,膽敢撤退者,殺無赦!”


    宋軍投擲出了火油,火器在頭頂上爆炸,烈火在人群中焚燒,還有強勁的弩箭,整個山坡儼如修羅地獄,屍體在燃燒,腥臭的濃煙彌漫,地上到處是焦黑的屍體,已經看不見地麵。


    進攻敵軍已處於瘋狂狀態,他們將木板搭上了泥袋牆,儼如喪屍一般地進攻,被亂箭射死,又瘋狂衝上來,屍體越堆越多,最後甚至不再需要木板,踩踏著屍體殺進大營。


    但他們遭到了宋軍頑強的抵抗,一千宋軍組成的長矛陣死死頂住了敵軍的衝擊,他們就像用巨石砌成的海堤,無論怎麽樣的狂濤巨浪,他們依舊牢牢矗立大營前,一名士兵陣亡,立刻又有士兵填補上來,一群士兵陣亡,又有新的一群士兵湧上。


    在長矛大陣後麵五十步外,則是五百名神臂弩士兵,他們用數十輛大車做掩體,用五段射****一輪的強勁弩矢向敵軍射去,剛剛衝上高處的一群群敵軍被他們射倒。


    現場指揮作戰的將領是楊元清和鄭平等人,主將陳慶則蹲在側麵的板牆上,關注著遠處一萬騎兵的動靜,他真正擔心的是那一萬敵軍,一旦他們發動攻勢,大營恐怕就守不住了。


    這時,陳慶忽然看見一名敵軍大將,就在坡道上,前後有數十人的簇擁,他不斷揮舞戰刀命令士兵衝擊。


    陳慶果斷地取下定遠弓,抽出一支箭,張弓搭箭,一箭射向這名大將。


    大將正是郭安國,他也豁出去了,後退是死,索性攻下敵軍大營,他的士兵還有一條活路。


    但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已經被陳慶的箭矢鎖定了,他忽然看見空中出現一個黑點,不等他看清楚,黑點已經到了眼前,是一支箭矢,太快了,他根本來不及反應。


    ‘噗!’一箭正中眉心,箭矢射穿了頭顱,箭尖從後腦透出,箭尖還帶著一坨帶血的紅白腦組織。


    郭安國連慘叫聲都沒有,一頭栽下馬去,當場斃命。


    他身後的一千多名最精銳的士兵目睹小主公被殺,開始遲疑了,不再衝鋒。


    韓常也看見了郭安國被射殺,他心中大罵一聲,喝令左右,“騎兵集結!”


    現在還不是出擊的最好時刻,但郭安國被殺打亂了韓常的計劃,他必須出擊了。


    坡道上進攻的敵軍還有兩千餘人,敵軍騎兵開始集結,陳慶看得清楚,對方果然要進攻了。


    陳慶立刻回頭厲聲大喊道:“鄭平,拋射火油桶!拋射火油桶!”


    鄭平聽見了郭宋的喊聲,他狂奔到小型投石機前,大喊道:“拋射火油!”


    投石機已經損壞近一半,剩下的二十幾架投石機一起發動,將一桶桶火油拋射而出,越過敵軍士兵的頭頂,甚至落在敵軍士兵人群之中。


    而與此同時,韓常下達了進攻的命令,他把握的時機一向非常精準,太早不行,太晚也不行,必須在協從軍進攻的餘勇所剩不多時,這時候才是摘果子的最好時機。


    現在坡道上都是協從軍,他們會阻礙騎兵的進攻。


    數十丈寬的坡道容不下一萬騎兵進攻,如果沒有這些協從軍,一千騎兵可以直接衝進去,但現在,最多隻能衝上去五百騎兵。


    “第一營騎兵衝擊!”


    第一批五百騎兵向坡道殺去,第二批五百騎兵躍躍欲試,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騎兵都已經準備就緒,隨時發動衝擊。


    就在第一批騎兵剛剛衝上斜坡,斜坡忽然起火了,火勢迅猛,儼如燃爆一般,瞬間將奔在前麵的百餘騎兵吞並了,被吞沒的還有一千餘名步兵,整個大營門前都被嗆人的濃煙籠罩,什麽都看不見了。


    但宋軍還在接二連三地拋出火油桶,火勢越來越大,後麵的一百多名騎兵承受不住烈火,紛紛後撤,從濃煙和烈火中衝出數十名騎兵,渾身浴火,馬尾也被燒著了,戰馬驚恐嘶鳴,沒命地奔逃。


    一千多名協從軍士兵經不住烈火的炙烤,向山坡下狂奔撤退,主將郭安國已死,韓常這一次破天荒地饒過了他們,這支軍隊將由他來收編了。


    烈火陣隻是暫時阻擋了騎兵的軍隊,一旦火勢稍稍減,騎兵還會卷土而來。


    這時,營門內的激戰已經漸漸進入尾聲,營內的屍體堆積如山,分不清宋軍還是金兵,五百神臂弩軍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他們每一輪箭都有數百敵軍傷亡。


    當最後衝進大營的數百人被全殲,大營內忽然安靜下來,再沒有了敵軍,隻傳來投石機‘嘭!嘭!’的投射聲,山坡上濃煙滾滾,烈焰滔天,火勢越來越迅猛。


    這一戰從中午打到傍晚,協從軍包括主將郭安國在內,先後派出六千大軍,最後隻有不到兩千人幸存,連主將郭安國也戰死沙場。


    宋軍也同樣付出了慘烈的代價,超過五百人陣亡,三百多人受傷。


    宋軍卻沒有時間慶祝勝利,他們抓緊一切時間清理敵軍士兵,尤其是泥袋牆前後兩千具燒焦的屍體都要清理幹淨,不給敵軍戰馬借力飛躍過泥袋牆的機會。


    最後一架投石機也損壞了,不再有新的火油桶投出,火勢終於小了,濃煙也漸漸散去,這時天色已暗,燒成焦炭的屍體還在清理,但五百名神臂弩士兵已經就位,準備迎接敵軍騎兵的衝擊。


    但出乎意料,敵軍騎兵卻沒有繼續進攻,萬夫長木特黎叫停了騎兵的進攻。


    韓常沒有和自己商量,就擅自動用騎兵,安排騎兵進攻,讓木特黎心中的不滿積累到了極致。


    而對方的火油武器也讓木特黎十分發怵,一旦烈火成片燃燒,戰馬首先就承受不住,必然會陷入狂亂,互相衝撞,給騎兵帶來巨大的傷害。


    眼看著宋軍在拚命清理屍體,韓常氣急敗壞,大吼道:“前麵死了那麽多弟兄才換來現在的機會,戰機轉瞬即逝,不抓住它,以後也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木特黎冷冷道:“你手下還有兩千協從軍,既然是機會,你讓他們上就是了,為何要讓騎兵去送死。”


    “你這個蠢貨!”


    韓常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真不知你是怎麽混到萬夫長的,連最起碼的常識都不懂,宋軍已經筋疲力盡,正是騎兵出擊的良機,一戰便可擊潰敵軍,若能用步兵,我會調用騎兵嗎?”


    木特黎不理睬韓常,他對一群騎兵千夫長道:“沒有我的命令,誰敢擅自出兵,殺無赦!”


    他轉身走了。


    韓常眼睜睜看著宋軍大營前的屍體已經被清理幹淨,床子弩出現了,他憤怒得閉上了眼睛,木特黎的愚蠢給宋軍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瞬間出現的戰機已經消失了。


    韓常心中沮喪之極,今天確實不順,內訌導致他們喪失了機會。


    同時,他始終也沒有拿到宋軍的火器樣本,並不是說宋軍火器都爆炸了,而是火油和火器混在一起,少數沒有爆炸的火藥桶也在烈火中燃燒殆盡。


    夜幕終於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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