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南麵也有一大片麥田,屬於官田,上午時分,李察哥也在官員的陪同下,視察收麥進度,他不能不關心,定州的存糧隻有十萬石, 除了五萬軍隊外,這十萬石糧食隻有他的軍隊吃四五個月,以後怎麽辦?


    另外,定州城內還有十萬百姓,至於百姓們吃什麽,他更不會放在心上了。


    “這一片麥田有多少土地?”李察哥用馬鞭一指問道。


    刺史夏侯秋明連忙道:“回稟王爺,定州的麥田大約有八萬畝左右。”


    “八萬畝能收成多少糧食?”


    “每畝產糧食三百斤, 八萬畝就是二十萬石小麥。”


    李察哥心中算了算, 二十萬是小麥夠五萬大軍吃八個月, 加上現在的十萬石,正好夠吃一年,他點點頭,“五萬大軍夠了。”


    夏侯秋明滿臉苦澀道:“王爺,帳不是這麽算的。”


    李察哥不滿看了他一眼,“那你說怎麽說?”


    “回稟王爺,麥子首先要留種,一畝地留二十斤,然後城內還有十萬百姓,他們也要吃飯,還有士兵的妻兒父母,他們的糧食也要我們解決,二十萬石哪裏夠?”


    李察哥頓時陰沉著臉問道:“那怎麽辦,難道向朝廷要?”


    夏侯秋天歎口氣:“我估計朝廷那邊也不夠, 今年我們斤七成的麥田都被宋軍控製, 我們隻有三成多一點,現在唯一能指望的, 就是各部落的牛羊群能夠多少?否則明年我們根本熬不過去。”


    李察哥心中明白, 西夏的牛羊是控製在羌人手中,現在還從事遊牧的黨項人已經不多了,隻剩下四個部落,分布在賀南山東麓,他們被朝廷控製,自己唯一能控製的,就是黑山軍司的牛羊。


    想到黑山,李察哥忽然又想起失蹤多時的次子和兩千手下,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著實給他心中蒙上一層陰影。


    這時,一名士兵飛奔而來,行禮稟報道:“韓先生回來了!”


    李察哥也不想視察了,他調轉馬頭返回城內。


    韓奉剛剛從興慶府回來,他奉李察哥的命令去秘密拜訪金國主將烏延蒲盧渾,隻是最後的結局不太如意。


    這時,李察哥快步走進大堂,“先生回來了!”


    韓奉連忙躬身行禮,“卑職剛剛回來。”


    “怎麽樣, 進興慶府有沒有被為難?”李察哥關切地問道。


    韓奉笑道:“現在興慶府又放開了,可以正常進出,卑職沒有找人,也沒有受到任何盤問,就直接進城了。”


    李察哥愕然,“怎麽會放開了?”


    “估計是朝廷和陳慶簽署了一個月的停戰協議吧!為了方便糧食入城,就懶得盤查了。”


    “砰!”李察哥一巴掌拍在桌上,桌上的茶杯差點被震翻。


    “簡直胡鬧,我費盡心機才把興慶府清理幹淨,他這一放開,宋軍的斥候又能入城了。”


    李察哥惱火萬分又問道:“這是誰下的命令?”


    “好像負責城池防務的是曹保宗,應該是他決定的。”


    “這個該死的紈絝子弟,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李察哥恨得咬牙切齒。


    停一下,韓奉又道:“卑職見到了烏延蒲盧渾。”


    “坐下說!”


    李察哥指指椅子,讓他坐下。


    韓奉坐下,苦笑一聲道:“烏延蒲盧渾希望王爺盡量朝廷合作,把軍隊交給朝廷。”


    李察哥臉一沉,“他什麽意思?”


    “他的意思就是站著天子一邊,拒絕了王爺的建議。”


    “哼!一個女真萬夫長而已,把自己當做西夏太上皇了嗎?”李察哥的語氣中極為不滿。


    韓奉又道:“但卑職又見到了副將韓常,他對王爺很感興趣,他建議王爺寫封信給金國宰相完顏撻懶。”


    李察哥的眉頭皺成一團,“我有點糊塗了,他們到底唱哪出戲?”


    “王爺,他們兩人上的不是一炷香,烏延蒲盧渾是四王子完顏兀術的心腹,韓常是完顏撻懶的人,這兩人的後台矛盾很深,現在是完顏兀術主導了西夏,所以烏延蒲盧渾支持天子,但完顏撻懶不想出兵西夏,可又不願意西夏的事權旁落,所以才命令韓常率三萬協從軍為副將,韓常就是想把王爺推到完顏撻懶那一邊。”


    李察哥終於明白了,兩大金國派係爭奪西夏,完顏兀術占據上風,自己就是完顏撻懶搬回一局的希望了。


    “如果我投靠完顏撻懶,那我能得到什麽?”李察哥問道。


    “韓常沒有明說,但他隻說了一句,大同府是完顏撻懶的地盤,卑職猜測,完顏撻懶恐怕是想把大同府作為西夏的退路,完顏撻懶扶持王爺為西夏之主。”


    李察哥負手走了幾步,他問道:“韓先生說,我要不要寫這封信?”


    韓奉笑道:“寫這封信,王爺就掌握了主動,進可入興慶府,退可去大同府,可如果不寫這封信,王爺就真得看天子和女真人的臉色了。


    李察哥點點頭,韓奉說得很對,寫這封信自己就多一條退路,至於選不選這個條退路,就看自己的意願了。


    李察哥當即寫了一封信親筆信,派人去興慶府交給韓常,由他派人趕去上京交給完顏撻懶。


    ..........


    在和陳慶簽署了短期的停戰協議後,西夏也進入了農忙季節,從前都是漢人奴隸去收割小麥,或者是羌人、回鶻人什麽的去收割,底層黨項人如果有土地的話,他們自己也會去收割小麥。


    但大部分黨項人都不會去忙碌農活的,但今年不一樣,漢人奴隸幾乎都走光了,羌人、回鶻人也被李察哥強行趕走了,沒有人收割小麥,隻有動員黨項人去收割,幾乎所有黨項百姓的青壯男女都出城去收麥。


    城門處來來往往的收麥人太多,根本來不及盤查,曹保宗索性下令,徹底放開管製,讓百姓自由出入城。


    李察哥雖然痛罵曹保宗破壞了他的規矩,但他卻不知道,曹保宗也是沒有辦法,早晨十幾萬人出城,傍晚十幾萬人入城,中途不斷有人出城進城,讓士兵怎麽盤查,既然盤查不了,那就隻能放開。


    傍晚時分,十幾萬浩浩蕩蕩的收麥大軍開始回城了,他們牽著滿載小麥的騾子和毛驢,也有人趕著大車,裝滿了麥子。


    城門兩邊各站著一排士兵,但隻要不鬧事,這些士兵是不會多管閑事。


    糧食進城後也不是搬回各家,而是要送去倉庫後才回家休息。


    呼延雷和幾名手下也混跡在收麥百姓中,興慶府放開,這個機會陳慶怎麽能不利用?


    當然,靈州城外也有幾萬畝麥田,靈州當然也在收麥,隻是靈州是宋軍收麥,城門依舊關閉,不給西夏人任何機會。


    陳慶和李察哥的思路是一致的,在這個關鍵時刻,更不能出任何漏子。


    沒有受到任何盤查,呼延雷便帶著手下進了興慶城,他們去了交了糧食,隨即趕著空車來到城南的一條小巷,巷子盡頭是一間小院,這裏便是之前宋軍斥候的住處,蕭元看了看門鎖笑道:“我走上前做的記號還在,沒有人住。”


    他取出鑰匙打開門,確實沒有人住,地上很淩亂,一些雜物還亂堆在院子裏,這裏屬於貧民區,沒有什麽油水,西夏士兵都沒有進來洗劫。


    蕭元帶領眾人收拾院子和房間,呼延雷則獨自出門辦事去了。


    不多時,呼延雷來到一座華麗的府宅前,牌匾上寫著黨項文,如果翻譯成漢文,就是‘曹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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