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個哈欠,伸個懶腰,葉錦羽一點點向床沿蹭去,右手撐床,左手掀被。這樣一睡到中午的日子還挺美好。


    低頭,床下那一雙紅靴猶在,雙腳放下之際,忽聞一聲輕音。


    「醒了?」


    抬頭,厲隋正端著一副茶盤,朝葉錦羽走來。


    用力起身,葉錦羽一雙睡眼還有三分朦朧,就連身上衣服解開,袒露出裏麵的內衣都未曾察覺。就這樣上前,葉錦羽看著厲隋手中的盤子,模樣傻傻呆呆,在對方眼中有著幾分獨特的可愛。


    把茶盤放在桌上,厲隋徑直走出,僅留下一句,「我還有事,你可以先吃糕點、喝口茶,然後叫吳寒安排你洗漱。」


    「哎呀……」葉錦羽坐下,看著那茶盤,上麵有幾塊豌豆黃,又看了看厲隋,「大過年的還要處理政事嗎?」


    厲隋隻一回頭,「等下你來我書房便知道。」隨後颯然一笑,走了,留下還沒怎麽睡醒的葉錦羽眯著眼,撓了撓頭,喝茶用膳了。


    洗漱完畢,葉錦羽在吳寒的服侍下換上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袍,這種素色是他的最愛。


    走向書房,屋內靜默無聲,隔著門,隻能聞見從其中溢出的馨香,沁人心脾,安神靜思,合著這冬日裏的穿堂涼風,一掃昨夜的宿醉,令葉錦羽心曠神怡。


    來到門前,葉錦羽沒有推門,而是悄悄摸摸在門上的紙窗上用手指戳了個小洞,然後整個人貼了上去,看這屋內是什麽情況。


    如廁完畢,厲隋甩著手上殘留的水漬,急急忙忙往這書房的方向走著,連手都來不及擦。


    不過,剛一轉角,他的眼神就開始古怪起來,連腳步都放輕了。


    「奇怪——厲隋人呢?」葉錦羽扭著腰,調整著自己身體的角度,將屋內欲要看個透徹,可東看西看,最終還是沒有看到厲隋的身影。


    「啪!」屁股突然被人一拍,猛然起身,看著身後,原來是厲隋,嚇了葉錦羽一跳。


    「你怎麽在這?」葉錦羽皺著眉頭,有點怪罪厲隋,後者卻是捂著嘴,有點想笑。


    看厲隋忍俊不禁的模樣,葉錦羽越發生氣,推門進去了。


    眼瞧情況不妙,厲隋連忙跟上,搶在葉錦羽之前坐上了隻有他這個皇上才能坐的寶座。


    故作正經,「那個……九九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葉錦羽:「我剛才問你這大過年的在忙些什麽,你跟我說叫我自己來看,真是!」


    「啊!沒錯沒錯!」話沒問題,隻是說這話時,厲隋的眼神一直朝那個剛才被他拍打過的「敏感位置」飄,看來這悠閑生活讓這位聖上徹底放飛了自我,就像幼時先生給他們放假一樣。


    看見了厲隋那奇怪的眼神,葉錦羽摸了摸身後,嘟了嘟嘴,「沒粘上什麽髒東西啊?」


    轉過身,剛才被厲隋拍打過的部位在一次呈現在厲隋的麵前。


    「哈哈哈哈!」某人很**道,肆無忌憚地笑了,看著葉錦羽屁股上那個「深邃」的巴掌印,厲隋隻覺得眼睛裏進了沙子,笑的眼淚不停地流。


    很快,葉錦羽也注意到了,一翻衣服,瞬間紅了臉頰,惱羞成怒,急急忙忙便要離開。


    「別走啊,別走啊!」厲隋伸手,在葉錦羽身後大喊。


    意識到有些不對,葉錦羽又馬上回身,關上了房門,自己則靠在門上,一動不動,他是不會讓厲隋再看他那裏的,哪怕再多一秒。


    見葉錦羽這幅模樣,厲隋算是明白:「今天水不幹,九九怕是下不來了。」


    抄起桌上那早已寫好墨字並風幹的布帛,厲隋來到葉錦羽麵前。


    「諾。」


    「這是什麽?」


    「計劃好的封禪之行?」


    葉錦羽接過布帛,有些迷惑,「雪老不都替你安排妥當了嗎?」打開,才發覺很多都是為自己書寫的行程。


    例如沿途的書院、例如那些大家名師,那都是厲隋曾經憧憬過的對象。


    「哎……」葉錦羽搖了搖頭,若放在以前,他也許會高興,但放到現在,他卻有那麽幾分無感,甚至為此有些厭惡了。


    「厲隋,你是去封禪,不是去度假的。再說,這可是件大事,是能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是可以彰顯自己的豐功偉績的,就別隨意玩鬧了。」


    厲隋聞言,原本勾起的嘴角一點點放下,但又隨即勾起,笑著說了句:「你說的對。」然後便把布帛從葉錦羽手上拿回,丟在桌上。


    「還有幾天時間,要不我們現在出去走走?」


    葉錦羽點點頭,「反正也沒什麽事……」


    「真好!」厲隋搭上葉錦羽的胳膊,又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兩個水手印。


    「厲隋!」


    在他們身後,那沾了水的布帛,上麵的墨字被暈染開來,模糊不清了


    二人一同出城,一同看了故人,當然臨別之際,他們也與吳寒和醜奴兒打過招呼。


    一同登上那最高的一座青山,廣闊無垠的土地在二人眼中,一覽無餘。


    厲隋對葉錦羽指著泰山的方向,胸襟被風鼓起,心情激盪,「過幾天,我們便去那!」


    「好!」


    那是他們新的方向。


    時間飛逝,這春節和官員們的假期就在這快快樂樂、與子孫打打鬧鬧的時光裏一下子全過去了。


    其實,自從厲隋頒布了自己欲要去泰山封禪的聖旨之時,幾乎是所有人都在暗地裏認為這位新上任的君主不務正業,自我吹噓。盡管他登基以來一係列舉動都讓百姓覺得好,但還遠遠沒達到千古一帝的程度,至於那些朝中官員就更不用說了,可他們都不敢明著與厲隋對立,既怕這位脾氣看起來很好的聖上發怒,也怕哪一天楚雲風率領人馬來抄了他們的家。


    正月初八,今天,所有官員開始正式工作,而這第一件事便是跟隨他們的聖上出一趟公差,去祭天祭地,去歡迎這迅速到來的「太平盛世」。如果不說邊境有突厥虎視眈眈,厲隋的這套做法就沒那麽多人在暗地裏議論了。


    華麗的大轎,轎身都鋪上了一層黃金,再搭上琉璃,從遠處看去,當真金碧輝煌。這樣的轎子,厲隋一共準備了五台。


    其中,他本人坐第二台,葉錦羽坐第四台。其餘三台則是空空蕩蕩,不設人坐的。當然,楚雲風偶爾會進去坐坐。這本是為了防止遇刺而設的障眼法,可某人並不害怕遇刺。


    對於厲隋來說,他也不怕,可他總得把他的九九給帶上吧。


    車隊,從皇城腳下出發,這次,一共有八十一個官員跟隨。這些官員普遍屬於四五品,為數不多的真正一二品大員便隻有青城子以及那接替杜懿老位置的新禮部尚書。


    道路兩邊,百姓看著即將出發的車隊,眼眸中有因為這般熱鬧與喜慶使之對今年充滿期待的喜悅,也有一些異樣和懷疑。


    這些,都在這齣發之際被歡呼所統一了


    繞到葉錦羽的轎子前,厲隋掀開簾幕,坐了進去。


    轎子裏封閉,無人能看見這裏麵了景象,隻有轎子頂部那薄薄的一層接收著來自天際的陽光,讓這裏麵有了些許明亮。


    沒幾個人知道葉錦羽坐在裏麵,他在所有人心中的地位開始一點點淡化,也許就隻有那幾個老皇帝時代入朝的官員偶爾會提及這位曾經榮華加身的外姓太子,但他們都不知他此刻就坐在轎內。


    「感覺怎麽樣?」


    端坐在轎子裏的葉錦羽握著拳頭,有些緊張,「厲隋,真的去泰山?」


    「當然!」


    葉錦羽:「那好吧。不過我感覺有點悶。」


    厲隋感受著車內的溫度,有點高,也確實讓人容易感到不適,便把葉錦羽身邊的窗子打開了。


    「不怕被人看到嗎?」葉錦羽已經好久沒這樣出現在大庭廣眾的眼光之中,一時還有幾分羞澀。


    在他身邊,厲隋顧自開著窗子,掀起他身前的簾幕,不過隻掀了一半,然後固定。


    「這樣就好了,如果有人往你這裏麵窺探,我時候解釋是你薛姐就好。」


    聽完厲隋這番話語,葉錦羽隻是默然地點頭,然後把頭低下去了,有些許異樣。


    「怎麽了?還是感覺有些沉悶嗎?」厲隋蹲在葉錦羽麵前,欲要看他的臉。


    勾起嘴角,葉錦羽沖他笑了笑,「沒事。」


    手覆上葉錦羽的額頭,厲隋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體溫正常啊!有什麽事記得要和太醫說啊,我們現在要出發了。」


    「嗯。」葉錦羽點點頭,目送厲隋的離去,待後者的背影完全消失的時候,他又把頭低下去了。


    「什麽時候我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的身邊?」


    「嗬!葉錦羽,你又在想些什麽呢?」


    車隊出發,浩浩蕩蕩地朝著泰山的方向前進,四周,是百姓此起彼伏的歡呼。


    身處高位,葉錦羽看著他們,他們卻看不到葉錦羽,可後者,又有一種被公開處刑、遊街示眾的感覺。


    「真是奇怪!」葉錦羽自嘲一聲,搖了搖頭。


    人群中,一身粉衣的女子望著車隊,沉默不語。一身妝容華麗,可她的身邊沒有一位侍衛。


    盡管衣裳顏色鮮艷,但她腰間卻挎著一把刀,既不是唐刀,也不是金錯刀的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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