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正好我和厲隋兩人也孤獨,多一個人,多一份熱鬧。」


    低頭,醜奴兒那一瞬遲疑了,不過沒人看見的時候,她就已經展開了笑顏,「那我便謝過殿下了!」


    「不用謝我。」葉錦羽用毛巾擦試著自己的臉龐,「還得看厲隋同不同意呢!」


    洗漱完,葉錦羽帶著醜奴兒一同朝厲隋的寢宮去了


    看著那蠟燭一點點接近燃盡,厲隋越發控製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攥緊拳頭,手心發汗,原本有那麽多的雜事等著他去處理,此間卻全部化作了虛無,心裏隻剩他。


    當那冬日暖陽再次照射進這間房屋,當那紅燭的最後一點倒下,厲隋拿起桌上的禮物,就要出門。


    開門,沒有陽光暖人,唯見一襲紫衣,長發飄飄。


    「九九!」


    「厲隋。」葉錦羽被厲隋拉住了雙手,聽著那老套而又親切的祝福,「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接下來,葉錦羽為厲隋介紹了醜奴兒,雖說有些許不願,但在葉錦羽的一番說辭下,厲隋最終也是同意了與醜奴兒一同度過這次春節。


    「九九!」


    「嗯?」


    厲隋沒讓葉錦羽多等,連忙拿出自己為葉錦羽準備的禮物,讓他打開,「快看看!」


    葉錦羽身後,醜奴兒伸長了脖子,倒要看看這皇帝出手,有何不凡。


    旁邊,偶得清閑的吳寒在這熱鬧的日子也不願一人呆著,前來圍觀。


    葉錦羽滿臉期待,小心翼翼地解開了那份禮物。打開蓋子,裏麵,是這周王朝最華美的發冠。


    三人不解厲隋送這份禮物的意義,但厲隋看著葉錦羽身後尚未束起的頭髮,這件事,他一直記得。


    從那禮盒中拿起發冠,厲隋來到葉錦羽的身後。一麵叫吳寒先將那發冠接走,一麵為葉錦羽梳理著頭髮。


    手持袖中早已布滿汗漬的牛角梳,那是厲隋回到這長安送給葉錦羽的第一份禮物。


    「原以為九九你早已行得加冠之禮,沒想到因父皇病重給耽擱了。」


    「沒想到啊,一轉眼,九九你也成年了。」厲隋梳理著葉錦羽的頭髮,作著感慨,「你父親葉道,一生戎馬,卻沒享得幾天福;你母親柳氏,一生操勞,也沒趕上你成年。」


    「俗話說:長兄如父。從小到大,我也算你半個哥哥。既然他們走了,我就得好好照看你。」


    說著說著,兩人的鼻尖不免有些酸澀。


    一旁,吳寒和醜奴兒看著二人,靜默無聲。


    「照理,應該是全族人一同看著你加冠的,怎奈你這一支人丁稀少,到如今隻剩你一根獨苗。」


    「等過幾個月,我也許會舉國之力為你挑選兩位良人,也好不讓我葉叔斷後,再然後,你便封出去吧。先封寧王,封地江南。到時,若你族中隻要有一優良者,即可繼承這大周皇位。」


    「朕與君共著江山!」


    說完,葉錦羽默默地擦試著自己發紅的眼眶;說完,厲隋也終於為自己的九九戴好了發冠。


    陽光下,葉錦羽的臉龐邊散落著幾縷髮絲,在風中輕輕地飄蕩。


    有些哽咽。


    「那……那場婚禮怎麽向世人解釋?」葉錦羽聲音極小,沒讓吳寒與醜奴兒聽見,獨獨入了厲隋的耳。


    輕輕伏在葉錦羽耳邊,厲隋開口:「如今,你也算是個真正的大人了,而那,就當作一場鬧劇吧。」


    「可我不舍!」葉錦羽猛然摟住厲隋的脖頸,小臉上滿是眼淚。


    推開葉錦羽,厲隋為他輕輕地拭去淚水,亦是眼眶通紅。


    看了眼吳寒,吳寒攜著醜奴兒退下了。


    布滿陽光的走道,隻剩下厲隋和葉錦羽兩人。


    撫摸著葉錦羽嬌嫩的臉龐,厲隋說:「大過年的,開心點!再說,我們這關係還不是沒人知道嗎?你不說,我不說;你願意,我願意。你永遠是我最好的皇後!」


    冬日微熱的暖陽裏,兩人一聲「噗嗤」,破涕為笑了。


    庭外,吳寒與醜奴兒站立在一起,各自無言。


    待至無聊,醜奴兒便隨意蹲在牆邊,雙手撐頭,雙眼無神地看著眼前。


    吳寒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什麽話都沒有說;遠處,掃雪翁向這邊走來,看見了屋外的二人。


    近前,掃雪翁問:「厲隋和錦羽是否在裏麵?」


    吳寒:「回雪老,是的。」


    「哦。」掃雪翁點了點頭,看醜奴兒和吳寒都在外麵,自己索性也就不進去了。


    來到二人身邊站立,醜奴兒看著眼前這位滿臉皺紋的老頭子,麵露不善,撅了撅嘴。


    吳寒則是默默地站在屋外,等著厲隋和葉錦羽的出來或者呼喚。


    走近,掃雪翁也來到了醜奴兒所處的牆根,靠著朱牆,即便老腰已難以支持他蹲下,但掃雪翁依舊倔強地蹲了下來。


    「嗯?」


    掃雪翁看著醜奴兒,笑了笑,「我聽厲隋說了,你是錦羽從地牢裏帶回來的。」


    一扭頭,醜奴兒看著一邊,雖麵無表情,但還是不願意和這位糟老頭子說話。


    「錦羽跟你說過什麽嗎?」掃雪翁淡淡地詢問。


    醜奴兒不明所以,搖了搖頭。


    「就是他以前的那個侍女。」


    一愣,醜奴兒:「一個侍女,有什麽好跟我說的?」


    笑了,掃雪翁:「你和那女娃真像!」


    「我才和她不像呢!」醜奴兒不知為何發了脾氣,連忙站起,走到一邊。


    隻可惜掃雪翁一把年紀,腰不好,還是叫吳寒攙扶著他,他才勉強從牆根處站起。


    不依不饒,醜奴兒明明已經跑到了一邊,可那掃雪翁依舊「倚老賣老」,蹭到了她的身邊。


    看慣了那些險惡嘴臉的醜奴兒從掃雪翁滿是皺紋的臉上隻看出了滿滿的噁心與淫邪!除開葉錦羽,所有男人在他眼中都變成了這樣的貨色。


    「你別過來!」醜奴兒實在忍不住了,喊了一聲。


    苦笑,掃雪翁搖了搖頭,止步於原地。


    醜奴兒瞪了他一眼,把頭側向了一邊。眼神,有些許落寞的掃雪翁低下了頭,一個人,自言自語了起來。


    「也不知道錦羽願不願意我給你說這些話,自從她走後,錦羽就再沒在我們麵前提起那個名字了……」


    醜奴兒看了一眼掃雪翁這個「怪老頭」,滿臉厭惡。


    「姑娘,你真的和那侍女很像,一樣的任性、一樣的清純。」說到這裏,掃雪翁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抱胸,醜奴兒:「對不起,老伯,我早已落了風塵。」說罷,醜奴兒低下頭,俯身,取下了腳踝之上的紅繩鈴鐺,隨意地丟棄在了這石板路邊的泥土之中。


    掃雪翁渾濁的老眼看著醜奴兒,無喜無悲,有的,隻是他這個年齡人所擁有並熱愛的時時回想。


    「在我看來,髒了身子,並不等於髒了靈魂,不是嗎?」


    一怔,醜奴兒僵在那裏,沒再直起身子。抬頭,看著掃雪翁,看著老者那雙滄桑、渾濁的眼,難以置信。卻又在這短短的幾次見麵之間被他看破了一切。


    僅呆了一瞬,醜奴兒直立起身,轉過身去,「誰跟你說的?」


    掃雪翁一笑,「你自己告訴我的。」


    此刻,醜奴兒很想說一句「胡說!」,可她卻怎麽也喊不出來


    掃雪翁看不到醜奴兒的臉,他也不管此時的醜奴兒心中作何感想,他隻是獨自一個人,如同寺廟中那隻年老的烏龜,慢慢地爬、慢慢地說、慢慢地傾盡所有。


    「那個女娃,名叫如馨,你和她,真的很像。」


    這次,醜奴兒沒有再說話了,默默地聽著、黑色的瞳孔在陽光下閃著波光。


    「也不知道那女娃怎麽入的府,我到錦羽府上時,她在那已經好久了。」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也許如馨永遠入不了錦羽的眼。無巧不成書啊!一眼,便是終身。」


    何其相似!醜奴兒握緊拳頭,看著胸前的金鍊,默不作聲。


    「那段時間,錦羽該是極其苦悶。」至於這其中滋味,掃雪翁沒提,因為他不知,也不敢妄想。


    「而那時,如馨就那樣走進了他的生活。」說到這裏,老人眼眶中開始繼續起淚水,渾濁的眼眸開始一點點變的晶瑩。


    「和你一樣,那女娃俏皮、可愛。喜歡每天黏在錦羽身邊,也害怕平日裏身上自帶威嚴的厲隋……」


    「可惜啊!」


    話音未落,醜奴兒便說:「可惜什麽?」


    「她已經死了,死在了那個滿城盡是紅紗的秋天,死在了距離今日的四個半月前……」


    一愣,醜奴兒的身體開始顫抖。故事,自掃雪翁這樣的老者口中講出自是深情,可她,並不關注這一點。


    「原來,我隻是一個替代品……」醜奴兒渾身開始顫抖,雙手捧起胸前的金鍊,緊緊握住。


    在他身後,已然沒了任何音響;久違的悲切,再一次讓她感覺快要無法呼吸。


    忽然,身體猛然一顫,有一雙手附上了醜奴兒的腳踝。回頭,盡是那一襲紫衣翩翩,蹲在他的腳邊,為她戴好剛剛被其丟在泥裏的鈴鐺紅繩。


    「殿下……」


    葉錦羽抬頭,對著醜奴兒一笑,沒有說話。


    鈴鐺,已被葉錦羽用絲絹擦淨、不染纖塵。盡管是一雙男人的手附在醜奴兒的腳踝,可那雙手小心翼翼,沒有觸碰到她過多的皮肉,端莊而又溫柔。


    白皙的手、純潔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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