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拉克這輩子見過許多奇異的場景,但幾乎都無法與神秘怪異的第三艙室相比。水艙。看上去,這巨大的房間像是一個瘋子科學家接管了沃爾瑪超市,然後在所有的過道和貨架上擺滿形狀各異、大小不一用以保管物種的瓶瓶罐罐。裏麵的燈光設置像一個照相衝洗暗房,從架子底下向上投射的略帶紅色的“安全燈”


    映照著整個空間,照在浸著酒精的容器裏。那股像是在醫院會聞到的化學防腐劑的氣味實在令人作嘔。


    “這個艙室裏存有兩萬多個物種,”姑娘嘮叨個不停,“魚類、齧齒類、哺乳類、爬行類。”


    “都是死的,我想?”邁拉克問,做出一副緊張樣兒。


    姑娘笑了。“是的,是的。全都是死的。我得承認,我過來上班至少六個月後才敢進這兒。”


    邁拉克可以理解。他看到這裏到處都是貯藏死亡物種的罐子——火蜥蜴、水母、老鼠、臭蟲,還有好多他認不出來的東西。好像這裏的收藏物本身還不夠嚇人似的,為了保護感光性物種不暴露在常光下的紅色安全燈還讓來訪者產生置身於巨型水族館的錯覺,那裏麵無生命的物種像是聚集在一起,透過陰影看著你。


    “這是腔棘魚類。”姑娘指著一個大型樹脂玻璃容器說,裏麵有條醜陋無比的魚,邁拉克從沒見過。“這種魚類被認為早已和恐龍一起滅絕了,這是幾年前有人從非洲捕獲捐贈給史密森學會的。”


    你走運了,邁拉克想,他幾乎沒在聽這姑娘的嘮叨。他正忙著打量四壁的保安攝像頭。他隻看見一個——裝在入口處的門上——這不奇怪,因為這可能是惟一的入口。


    “這就是你想看的東西……”她指著他剛才從窗外看見的那個巨大的水箱。


    “這是我們最長的標本。”她伸出胳膊掠過那個可怕醜陋的動物,像是一個主持人在展示一輛新車。“大魷魚。”


    這個魷魚水箱像是把並置的一排玻璃電話亭熔結到一起。在這具透明的長棺材裏,盤旋著一個挺嚇人的東西,通體慘白,形狀模糊。邁拉克低頭看著這玩意兒球根狀似囊的腦袋,還有籃球大小的眼睛。“那個腔棘魚類幾乎算得上是英俊啦,”他說。


    “讓你瞧一下它發亮的樣子。”


    翠西翻開水箱蓋,酒精味衝了出來,她俯身探進水箱,打開液體線上麵的開關。一道熒光閃了幾下,瞬即照亮了整個水箱底部。魷魚被照得通體透亮——碩150


    大的腦袋上附著一大團滑溜溜的已在腐爛的觸須和剃刀一般鋒利的吸管。


    她開始扯起魷魚如何打敗幼鯨的事兒。


    邁拉克隻聽見一片空洞的嘮嘮叨叨。


    機會來了。


    翠西·唐納每次走過第三艙室都有點不安,但剛才身上掠過的一陣寒意卻與往常不同。


    內心的本能。原始的本能。


    她想甩開這感覺,不安卻反而越來越強烈,越來越緊地攫住了她。盡管翠西說不清這股焦慮來自何處,但直覺告訴她,應該離開這兒。


    “不管怎麽說這隻是一條魷魚。”她說著把手伸進水箱關掉照明燈。“我們應該去凱瑟琳那兒了——”


    一隻寬大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把她的腦袋向後扳去。緊接著,一條強壯有力的胳膊挾住了她,她被緊箍在一個堅如磐石的胸膛前。有一刻工夫,翠西被這突襲弄暈了。


    隨即是一陣恐懼。


    這男人在她胸前摸索著,搜到她的鑰匙卡後狠狠一拽。鑰匙繩在她脖頸後勒得火辣辣的,然後繃斷了,掉在他們腳下的地板上。她竭力掙紮,但根本不是這男人的對手。她想叫喊,但他的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他彎下身把嘴巴湊近她耳邊悄聲說:“我把手鬆開時,你不準叫喊,聽明白了?”


    翠西用力點點頭,她要窒息了。我透不過氣來!


    這男人把手從她嘴上挪開,翠西大口喘著氣。


    “放開我!”她無力地要求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把你的個人識別碼告訴我。”男人說。


    翠西徹底糊塗了。凱瑟琳!救命!這是個什麽人?!“警衛會看見你的!”她說,她清楚地知道他們現在完全不在攝像監控範圍內。根本沒人看見這兒。


    “你的個人識別碼。”這男人又說了一遍。“跟你的鑰匙匹配的。”


    一陣冰冷的寒意在她體內翻騰,翠西拚命扭動身子,抽出一條胳膊去抓男人的眼睛。指甲觸到那人的臉頰,便狠狠地往下一摳。那人臉上馬上現出四道抓痕。


    翠西這時意識到他臉上的深色條紋並不是血,那人塗的底妝被她摳掉了,露出了裏麵的刺青。


    這惡魔是誰?!


    這男人顯然力大無窮,他掉轉她的身子把她舉起來,往敞開的魷魚水箱裏撳下去,她的臉現在就在乙醇上麵。那氣味燒灼著她的鼻孔。


    “你的密碼是什麽?”他又問了一遍。


    她的眼睛灼痛不已,可以清楚地看見沉在下麵的那條魷魚蒼白的身體。


    “說,”他把她的臉再往下撳,“是什麽?”


    她的喉嚨也開始冒火。“零—八—零—四!”她叫喊著,透不過氣來。“放開我,零—八—零—四!”


    “別想撒謊!”他說著又把她往下撳,她的頭發浸入乙醇了。


    “我沒撒謊!”她嗆咳著說,“八月四日,是我的生日!”


    “謝謝,翠西。”


    他強健的手臂更緊地攥著她的腦袋,死死地把她往下摁去,她的臉浸入了水箱。劇烈的灼痛感燒著了她的眼睛。這個人又加了一把勁,把她整個頭部都撳入液態乙醇中。翠西的臉碰到了魷魚的頭部。


    她聚集全身力氣想扳回身子從水箱裏仰起頭。但那隻有力的大手毫不放鬆。


    我要呼吸!


    她還在水裏,竭力閉住眼睛和嘴巴。她努力遏製住口吸氣,但她的肺再不呼吸就要炸開了。不!不要!但翠西的嘴巴終於鬆開了。


    她的嘴大張著,肺部猛烈擴張試圖吸進急需的氧氣。一股乙醇湧進她嘴裏,順著喉嚨流到肺裏。翠西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痛楚。幸好,隻是幾秒鍾的時間,她的世界便沉入一片漆黑。


    邁拉克站在水箱邊上,喘著氣看著這一過程。


    這毫無知覺的女人掛在水箱邊上,她的臉還浸在乙醇裏。看著這個身體,邁拉克眼前閃過另一個他殺掉的女人的影子。


    伊莎貝拉·所羅門。


    很久以前。上輩子。


    邁拉克低頭看著這女人一動不動的屍體,他搬動她豐滿的臀部,用雙腿把她舉起來,讓她從魷魚水箱邊緣滑落進去。翠西·唐納的頭部先滑入乙醇之中,接著身體的其餘部分全部掉落進去。豐滿的身子慢慢浮到了那個巨大的海洋生物上麵。她的衣服越來越重,開始下沉,浸入了黑暗中。翠西·唐納的屍體漸漸趴到了那頭龐然大物上麵。


    邁拉克擦了擦手,拿起樹脂玻璃蓋關上水箱。


    水艙裏現在有了一個新標本。


    他從地板上撿起翠西的鑰匙卡放進口袋:零八零四。


    當邁拉克在大堂第一眼見到翠西時,他覺得這是個要解決的麻煩,但現在,他意識到翠西的鑰匙卡和密碼是他得手的保證。如果凱瑟琳的數據庫房間如彼得所暗示的那樣安全,那麽邁拉克可以想見要說服凱瑟琳打開數據庫將會是個不小的挑戰。現在我有了自己的鑰匙。他很高興地想,他不需要再浪費時間讓凱瑟琳服從他的意誌了。


    邁拉克挺起身子,玻璃窗上的倒影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化妝給毀了。不過已經不要緊了。等到凱瑟琳把一切都弄明白,就已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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