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名光彥穿過地鐵的檢票口,奔跑到車站廣場上時,末班車的紅色尾燈正好剛剛駛離了車站。


    光彥咋了一下舌頭。他必須馬上趕回家裏。但是,他的生活並不富裕,他還坐不起出租汽車回家。


    從這裏回到住宅大約有二公裏的路程,光彥決定步行回家。光彥雖然長得皮膚白皙,外表顯得很孱弱,卻還隻有24歲。他選了一條最短的路線。如果沿著河邊快步走去,在約定的11點鍾之前就能趕回住宅。


    光彥將外衣的衣領豎起,立即付諸於行動。


    不久,光彥便走到了街道的盡頭。


    這是一條還沒有經過鋪設的小道,一直伸到堤壩上,小道兩側連路燈都沒有安裝。可是,時值1月下旬,當空的寒月將路麵照得很亮。小道的左下側是一條很寬闊的河流,右側從堤壩邊起是一片人造陸地,能夠稀稀落落地看得見剛所始建造的住宅群。


    走到離住宅不遠的地方時,光彥猛然停下了腳步。他的目光無意識地瞥向河流,不料看見一位男子的身影。河麵上銀光閃閃。男子背朝著這邊,仁立在河岸的邊上。


    難道他要自殺?——


    光彥在男子的背影中感覺到一種異常的氣氛。


    光彥走下堤壩。在茂密的蘆葦中向男子靠近。前麵是一片沙地。


    光彥躲在蘆葦邊窺察著。


    男子簡直好像是故意在等著光彥靠近似地開始活動起來。他脫去在月光下顯得白花花的外衣扔在地上,接著還脫去毛衣扔在腳邊,裏麵沒有穿內衣,裸露出他的後背。現在是在深夜,而且微風寒冷刺骨。脫衣服這一舉動,無論如何都不能視作正常的行為。而且,更令光彥吃驚的,是塗在男子背後的花紋。


    那是一種抽象的花紋,三種鮮豔的顏色混在一起,勾勒出一副奇怪的圖案。是一種所謂的出家人的圖案。


    眼前出現的這幅不可思議的情景,勾起了光彥內心裏的創傷。


    難道我的神經已經被幻覺劑摧垮了?——


    光彥因違反麻藥取締法而服刑過三個月,至今出獄後也隻過了三個月。


    以前他因吸毒而經常產生幻覺。現在盡管已經戒毒,難道還有後遺症?


    男子腳踏著地麵,隻是彎曲著雙手和上半身,做出怪異的跳舞動作。


    眼看就要被這危險的幻景吸引住時,光彥振了振精神。


    我要趕自己的路。——


    麵對這男子的怪誕的舉動,光彥沒有心思等下去。他硬是克製著想要上前確認是夢幻還是現實的衝動,急急地離開了那裏。


    到達木造的二層樓住宅時,時間正好剛過約定的11時。


    他的住處是在二樓一間較大房間裏。家徒四壁,屋子內幾乎沒有家具。


    光彥給暖氣爐點上火以後,將窗戶稍稍打開,窺望著對麵三樓公寓裏的動靜。


    兩幢平行的建築物之間的間隔大約有15米左右。中間的空地上長滿著枯草,一直延伸到公寓一側的圍牆邊。光彥窺察著的,是一間正麵望去偏左位於公寓北端的二樓房間。那裏的窗戶緊緊地拉著窗簾,屋內關著電燈。在這夜深人靜之時,一般都是這樣。


    光彥隻知道,那間房間裏住著一位30歲左右的女性,叫“紀子”,孤身一人。


    紀子長著一副清秀的容貌,長長的睫毛,憂鬱的臉龐,臉上的表情從來沒有開朗過。


    關於住在那間房間裏的人,光彥對她的了解僅此而已。他的目的不是探究紀子的生活內容。他隻是從外部監視著那間房間。


    直到一個月之前,光彥一直都住在東京都內台東區的住宅裏,在市中心的酒店裏當著酒保,前途莫測,生活前景非常黯然。


    以前他曾在另一家店裏工作,工資還稍稍高一些。但是,他因吸毒而被捕的同時,工作也被解雇了。而且,在他服刑期間,以前一直靠他生活的女友也棄他而去。


    光彥手頭桔據,生活漸漸變得艱難起來。


    正在這樣的時候,光彥接到一隻神秘的電話。對方是一名男子,直至最後都沒有講出自己的名字,隻說要他去辦一件事情。


    男子要求他在每天夜裏11時到淩晨3時這段時間內,監現一個女人的房間。


    “隔壁那幢房子裏有一間空房間,為了便於進行監視,你必須馬上辦理入住手續。我想知道的就是,希望你提醒我,在那段時間裏,她的房間裏有沒有發生什麽異常的情況。倘若真的發生什麽事情,你不必激動。不過,這個電話,你要保密。以後想做什麽,隨你的便。”


    他沒有說出再多的話,也不允許光彥提問。


    男子最後又說道,我在你工作的店裏觀察過你,覺得你為人很守信用,平時守口如瓶,所以能夠勝任這件事。


    “怎麽樣?你幹不幹啊?”


    光彥稍作思考以後,表示了接受的意思。


    現在,光彥最需要的就是錢。作為報酬,男子說了一個很大的數額。說實話,光彥聽到那個數額,簡直要撲上前去。男子講了女人的名字和公寓的住址,還有光彥將要搬過去的住宅名字。那幢住宅雖然離光彥上班的地方很遠,但並非遠得無法克服的程度。


    幾天以後,光彥不在家的時候,各種費用和報酬的定金都用現金投進了他家的信箱裏。


    光彥按照約定搬家了。


    和警察的監視不同,這是一份很輕鬆的差事。


    那位男子經常打電話來向他探聽消息,並對他說,隻要若無其事地稍稍留神一些就行了,所以即使關上窗戶躺在床上也沒有關係。


    但是,光彥嚴守約定,在規定的時間裏片刻也不敢合眼。他雖然在年輕時代過得非常隨意,卻也很講朋友的義氣。


    回到住處過了將近一個小時。光彥正迷迷糊糊地抽著煙,不料全身猛地收緊了。他仿佛聽到了女人的驚叫聲。


    他從窗戶的隙縫間朝紀子的房間窺察著。對方的房間裏依然熄著燈,從外麵看去,什麽變化也沒有。


    我聽錯了?——


    不安掠過光彥的胸膛。光彥在以前吸毒時就知道,極其微量的毒品就能使正常人在精神上產生異常。那種異常的特征就是幻覺,有時也會產生幻聽。


    自從不吸毒以後,我已經好了許多。——


    想起剛才在河邊上看到的情景,光彥開始懷疑自己已經患有吸毒時留下的後遺症。


    此後過了有10分鍾左右,房間裏的電話鈴驟然響起。他以為肯定是委托人打來的。關於耳邊似乎聽到的驚叫聲,他想幹脆向他報告。


    他拿起了聽筒。


    但是,出乎意外,聲音的主人是朋友大木。他感到大木的語氣裏克製著激動的情緒。


    “隔壁房間裏好像很反常呀!”


    “呃?真的?”


    光彥緊張了。


    “我剛才好像也已經聽到,從紀子的房間那邊傳來女人的驚叫聲。”


    “你那裏能看到情況嗎?”


    用不著對方說,光彥就已經將窗戶全部打開了。但是,對麵那間房間依然籠罩在黑暗和寂靜之中。


    “沒什麽變化。你也聽到驚叫聲了?”


    光彥披起大衣,將電話機拉到窗戶邊上。這樣的話,他就可以一邊打電話一邊眺望著紀子的房間了。


    那間房間的隔壁點著燈。打開著窗戶。也和光彥一樣,窗邊露出大木拿著聽筒打著電話的身影。


    從對麵那幢公寓和這幢住宅之間的位置關係來看,大木的房間與光彥的房間正好麵對著麵。


    “我也聽到了。而且,透過牆壁,還傳來好像是吵架的聲音。我感到很蹊蹺,所以就給你打電話了。”


    兩人相互間望著對方握著聽筒的身姿,一邊通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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