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和追逐


    晚飯已經準備好了,椅子也已放到桌子的四周,瓶子、壺、杯子,都已安排在食器架上,一切都顯示出一天當中最激動人心的時刻就要到來了。


    “來雪爾呢?”華德爾先生說。


    “唉,還有金格爾呢?”匹克威克先生加了一句。


    “唉呀,”主人說,“我向來沒有把他丟掉過呀。嘿,我想至少有兩個鍾頭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愛米麗,親愛的,拉鈴。”


    鈴拉過了,胖孩子出現了。


    “來雪爾小姐呢?”胖孩子說不出來。


    “那位金格爾先生呢?”他也不曉得。


    大家都吃驚了。時間已經不早了——十一點多了。特普曼先生在肚子裏暗笑。他們是在什麽地方遊玩,談著自己呢。哈,哈!他突然覺得這個主意很有趣。


    “不要緊,”稍微停了一會之後,華德爾說。“他們就要回來的,我想。我們大家還是先開飯,我從來沒有等人吃晚飯的習慣。”


    “這真是高明的規律,”匹克威克先生說,“可佩可敬。”


    “請吧,請坐,”主人說。


    “妙嗬,”匹克威克先生說。於是他們坐下了。


    桌上有老大老大的一塊冷牛腱子,分給了匹克威克先生很大部分。他已經把叉子舉到嘴邊,剛剛要張開嘴來接受一片牛肉,這時,廚房裏突然傳出來一片嗡嗡的嘈雜聲。他停住了,放下了叉子。華德爾先生也停住了,不知不覺地鬆了手裏的餐刀,讓它插在牛肉裏。他看看匹克威克先生,匹克威克先生也看看他。


    聽見過道裏有沉重的腳步聲;客廳的門突然打開了;在匹克威克先生初到的時候替他擦鞋子的那個男仆衝進了房間,後麵跟著胖孩子,還有所有的仆人。


    “見鬼,這到底是什麽意思?”主人喊道。


    “不是煙囪裏失火吧,愛瑪?”老太太問。


    “啊呀祖母!不是的,”兩位小姐一齊安慰她。


    “什麽事呀?”家主吼似的叫。


    男仆喘著氣,無力地叫著說——


    “他們走了,老爺——逃之夭夭了,老爺!”(這時,特普曼先生放下了刀叉,大驚失色了。)


    “誰走了?”華德爾先生,惡狠狠地問。


    “金格爾先生和來雪爾小姐,從瑪格爾頓藍獅飯店,坐的驛站的車,剛好我在那裏,但是,我怎麽都擋不住它們,所以我跑回來向你報告。”


    “我替他出了路費!”特普曼先生驚叫著,發瘋似的跳起來。“他拿了我十鎊!——抓住他!他騙了我!——我不能忍下去!——我要和他說理,匹克威克!——我不能就此了事!”這位不幸的紳士的理智完全失去了控製,一麵說著種種諸如此類的不相連貫的話,一麵在屋子裏兜著圈子。


    “上帝保護我們嗬!”匹克威克先生叫,懷著恐怖心情的驚慌看看他的朋友的失常的神態。“他發瘋了!我們怎麽辦呀!”


    “追去!——肥胖的老主人說,他隻注意到這句話的最後一個字。“把小馬車套上!我到藍獅弄一部輕快的車子,立刻去追。”男仆跑出去執行任務之後,他又叫喚說:”


    “喬那惡棍哪去了?”


    “在這裏;但是我並不是惡棍,”一個顫抖聲音回答道。那是胖孩子的聲音。


    “讓我去摸他,匹克威克!”華德爾幾乎是在咆哮,一麵向那倒黴的年輕人撲了過去。“他受了金格爾那個流氓的賄賂,胡編一個故事說我的妹妹和你的朋友特普曼有什麽,叫我上了他的當!”(說到這裏特普曼先生頹喪地往椅子裏一坐)“讓我去揍他!”


    “別讓他去呀!”所有的婦女都尖叫起來,而胖孩子的號哭聲遠遠高了這些叫喚之上,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拉不住我的!”老頭子叫道。“文克爾先生,放開手!匹克威克先生,讓我去,先生!”


    這真是一個“精彩”的場麵,匹克威克先生,在這狼狽和混亂的情形之下,臉上顯出平靜而富有哲學意味的表情——雖說由於用力而漲得有點發紅——用手臂緊緊的抱住他們的胖主人的寬闊的腰,以此來使他的感情能夠平靜下來,這時,在房裏的所有的婦女把胖孩子又抓、又拖、又推地弄出了房間。他剛剛鬆手,男仆進來說小馬車已經駕好了。


    “別讓他一個人去!”女人們尖叫著說。“他要殺人的!”


    “我同他去,”匹克威克先生說。


    “你真是個好家夥,匹克威克,”主人感激地說,握著他的手。“愛瑪,拿條披巾給匹克威克先生圍住頸子——趕快。照應你們的祖母,女孩子們;她暈過去了。喂,你準備好了嗎?”


    匹克威克先生的嘴和下巴已經被匆匆地包進了一條大披巾:他的帽子已經戴上了頭,他的大衣已經披上了肩膀,所以他作了肯定的回答。


    他們跑進了小馬車。“放鬆它的韁繩,湯姆。”主人叫道;於是他們沿著狹窄的小路駛去了:在車轍的裏麵和外麵顛簸著,時而撞在兩邊的樹籬上,像是隨時有粉身碎骨的可能。


    “他們已經走了多少時候?”華德爾叫,這時他們已經到了“藍獅”門口,時候雖然很早,那裏卻聚了一小群人。


    “不出三刻鍾,”這是大家的回答。


    “駟馬車!——馬上趕出來!以後再把這小馬車開進車房。”主人衝店主喊道。


    “喂,侍者!”店主叫——“把駟馬車趕出來——趕快——你們加勁點!”


    馬夫們和侍者們跑去了。人們跑來跑去的時候燈籠一閃一閃;馬蹄在院子裏把鋪得不平的地麵敲地得得地響;車子轔轔地響著從車房裏拖出來;一片喧聲和忙碌。


    “喂!——你這馬車今天夜裏弄得出來嗎?”華德爾著急地叫。


    “就到院子裏了,先生,”馬夫回答。


    車子一出了庫房,馬套就套了上去,車夫們、乘客們也跳了上去。


    “注意——站七哩必須在不到半個鍾頭的時候內趕到!”華德爾喊。


    “走吧!”


    車夫們用鞭子和馬刺,侍者們叫喚,馬夫們喝采,車子開了出去,又快又猛。


    “好事兒,”匹克威克先生有了工夫想一下的時候,心裏想“匹克威克社的總主席碰上的好事兒。濕而冷的車子——奇怪的馬——一個鍾頭十五裏的速度——在夜裏十二點鍾的時候!”


    最初的三四裏路,兩位紳士誰都沒有說一句話,陷入個人的沉思之中,顧不得和同伴說話了。但是當他們過了這一關之後,馬也完全跑上了勁、開始用呱呱叫的作風進行它們的工作的時候,匹克威克先生被這快速的運動搞得有點兒興奮了,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


    “我們一定抓得住他們,我想,”他說。


    “希望如此,”他的同伴回答道。


    “今天夜色很好嗬,”匹克威克先生抬頭看著亮堂堂的月亮說道。


    “所以更壞,”華德爾回答:“因為他們正好利用月光搶在我們頭裏,我們卻不能。再過一個鍾頭月亮就落下去了。”


    “在黑暗裏用這樣的速度走下去,那倒不免討厭哪,不是嗎?”匹克威克先生問。


    “我想是的,”他的朋友冷冷地答道。


    匹克威克先生的暫時的興奮開始減退了一點兒,因為他突然想到自己怎麽不經過大腦就參與到了這遠征的不便和危險中來。騎著先導馬的車夫高聲的叫喚驚動了他。


    “唷——唷——唷——唷——唷,”第一個車夫這樣叫。


    “唷——唷——唷——唷!”第二個也這樣叫。


    “唷——唷——唷——唷!”老華德爾把頭和半個身體都伸在窗子外麵,中氣非常足地響應著。


    “唷——唷——唷——唷!”匹克威克先生也自覺地擔負起叫喚的責任,雖然他一點兒不知道它的意義或者目的。在全體四個人的“唷——唷”聲中,馬車停住了。


    “怎麽回事?”匹克威克先生問。


    “這裏有一個卡子,”老華德爾回答。“我們還可以問問逃亡者的消息。”


    花了五分鍾,不斷的敲門和叫喚,一個穿著襯衫和褲子的老頭才從通往稅卡的屋子裏走出來,開了門。


    “多久之前有一部驛車經過這裏?”華德爾先生問。


    “多久嗎?”匹克威克先生忍不住了。


    “唉!”


    “嘿,我不十分知道。並不是很久,也不是不久——就是這兩者之間,也許吧。”


    “到底有沒有驛車經過呀?”老華德爾不耐煩了。


    “是有的呀,有部車子經過的。”


    “有多久了,我的朋友?”匹克威克先生插嘴說,“有一個鍾頭嗎?”


    “啊,我想差不多,”那人幾乎廢話似的又補充了一句回答。


    “或者有兩個鍾頭了吧?”騎在後邊一匹馬上的仆人問。可能他也聽的有點兒厭煩了。


    “唔,假使是兩個鍾頭我也不希奇的,”老頭子疑疑惑惑地回答。


    “開車吧,”性急的老紳士叫道,“不要跟這個老傻子白費工夫了!”


    “傻子嗎!”老頭怪笑了一下說,他站在馬路中心,門半關著,目送著那馬車漸漸消失在夜色中“不——一點兒也不;你們在這裏浪費了十分鍾,走的時候跟來的時候一樣,依舊不得要領。假使一路上每個模棱兩可的人也都這樣半吞半吐的話,你們就不用想在米凱爾節之前追到那部車子了,老矮胖子嗬。”老頭又做了一個持久的怪笑,關了門進了他的屋子,隨手閂了門。


    同時,馬車毫不減速度向驛站的終點前進。月亮正如華德爾所預言的很快就要落下了;早已布滿天空的大片黑雲。現在已經聚成漆黑的一團遮在天上了;大滴的雨不斷地打著馬車的窗子,似乎警告旅客們風暴之夜的迫近。還有風也是偏偏和他們作對,一陣陣地在這狹路上狂刮,淒厲地哀號著吹過路旁的樹木。匹克威克先生把大衣裹得更緊些,把身體更舒適地縮在馬車角落裏,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直到馬車突然停了,馬夫的鈴響了,和“立刻換馬!”的叫聲發出了,這才把他弄醒過來。


    但是在這裏又遇到了耽擱。仆人們睡得出奇地熟,每一個要費五分鍾才叫得醒。馬夫不知怎的把馬廄的鑰匙放在哪裏找不到了,好容易找到之後,兩個睡得昏沉沉的助手又把馬具套錯了馬,以致套車的過程要整個的從頭來過。假使隻有匹克威克一個人,這阻礙就會立刻叫他停止追趕,但老華德爾卻不是那麽容易喪氣的,自己動手,這裏扣上一條皮帶,那裏套上一隻鐵環,不久車子就迅速地弄妥了,比預料的時間提早了不少。


    他們重新上路了;而他們的前途的確是渺茫,一點兒不樂觀。這一站是十五哩遠,夜是黑的,風是緊的,下著傾盆大雨。在這些聯合的阻難之下,要走得很快是不可能的:已經快要一點鍾了。走完這一站又費了差不多兩個鍾頭。然而在這一個站上出現了一樣東西,重新燃起了他們的希望,重新鼓起了他們消沉的勇氣。


    “這部車子什麽時候到站的?”老華德爾高叫道,跳出自己坐的車,指著停在院子裏的一部塗滿了濕泥的車子,向一個馬夫問道。


    “還不到一刻鍾以前,先生,”被他問的馬夫回答說。


    “一個女的和一個男的?”華德爾幾乎著急得透不過氣來了。


    “是的,先生。”


    “高高的紳士——常禮服——長腿子——瘦身材?”


    “是的,先生。”馬夫依然這樣回答。


    “上了點年紀的女太太——瘦臉——有點兒有皮沒肉的——呃?”


    “是的,先生。”馬夫好象再也不會說其它的字了。


    “天啊,一定是他們,匹克威克,”老紳士小聲叫道。


    “不然早就到了,”馬夫說,“但是他們斷了一根挽帶。”


    “是他們!”華德爾說,“是的,我以神的名義發誓!立刻弄部駟馬車來!他們還沒有到下一站的時候,我們就可以追上他們了。一個人一個金幣,夥計們——趕快點兒——上勁——這才是好家夥。”


    老紳士一邊激動地在院子裏跑來跑去,一邊指揮著大家幹活;這種興奮也傳染了匹克威克先生;受了這種影響,這位紳士把自己和馬具弄得難分難解,或者鑽進了馬的中間和車輪的中間,極盡使人驚心動魄之能事,他堅決地相信他這樣做能把準備工作做的更好。


    “跳進去——跳進去!”老華德爾叫,爬上車子,拉起踏板,隨手呼地一聲帶上了車門。“來吧!趕快!”匹克威克還沒有弄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就已經被推進了馬車,他們又重新上路了。


    “啊!我們現在又走了,”老紳士歡天喜地地就像一個小孩子似的說。他們的確是又走了,匹克威克先生就是充分的證明,因為他不斷地和車箱的硬木頭或者他的同伴的身體相撞。


    “抓緊兒點!”胖胖的華德爾老先生說,因為匹克威克先生一頭俯衝到他的闊大的背心上了。


    “我有生以來沒有像這樣的顛過,”匹克威克先生不無感歎地說。


    “不要緊,”他的同伴回答。“很快就會沒事了。堅決一點,堅決一點。”


    匹克威克先生把身體盡可能牢牢地縮在自己的角落裏;馬車開得比先前更快了。


    他們這樣走了大約三哩路,這時候已經把頭伸在窗外看了兩三分鍾的華德爾先生突然縮回被濺滿了泥水的臉,可能因太激動,而有點兒透不過氣來的說:


    “他們就在這兒!”


    匹克威克先生從他的窗子伸出頭來。是的;他們前麵不遠,有一輛馬車,正疾馳前進。


    “趕上去,趕上去,”老紳士幾乎是尖聲叫喊了。“每人兩個金幣,夥計們——不要讓他們占了我們的上風——追上去追上去。”


    第一輛車子的馬用最高的速度奔馳,華德爾先生的馬在後麵拚命地追。


    “我已經看見他的頭了,”老頭顯然有點兒性急了,“該死的,我看見他的頭。”


    “我也看見,”匹克威克先生也激動地大聲喊道,“是他。”


    匹克威克先生沒有錯。一張熟悉的臉清晰可見,盡管上麵淺滿了泥;他把手臂對左馬上的車夫劇烈地揮著,這個動作說明他是在鼓勵他們更加努力。


    真是緊張。他們前進得如此之急速,田地、樹木和籬笆都飛馳電掣般地向他們後麵飛過去。他們緊跟在第一輛車子後麵了。金格爾的聲音也聽得很清楚了——甚至超過了車輪的喧聲——他在催促車夫們。老華德爾因憤怒而又興奮渾身冒汗。他大罵了幾十聲流氓和惡棍,捏緊了拳頭對著金格爾晃著,但是金格爾僅以一個輕蔑的微笑做為回答,並且對他的威脅報以一聲勝利的叫聲,那時他的馬在加強的鞭刺之下開始更快地奔馳起來,把追趕者丟在後麵了。匹克威克先生剛剛縮回頭來,而叫喊得乏了力的華德爾先生也這麽做了的時候,一陣特別大的顛簸把他們掉到車廂前麵的一頭。突然隻聽葉喳一聲——車子翻了。


    在幾秒鍾的惶惑和混亂之中隻聽到馬提起後腳跳動和玻璃的破裂聲;之後,匹克威克先生覺得自己被人從馬車的殘骸堆裏用力拉了出來;他定了定神,把頭從大衣衣據裏伸出來,一切都展現在他的眼前。


    華德爾老先生站在他旁邊,光著頭,衣服撕破了好幾處;馬車的碎片散在他們腳下。車夫們呢,好不容易才割斷了挽帶,站在馬的頭旁,被淤泥弄得不成人形,因趕路而又昏頭暈腦。前麵大約一百碼遠的地方,那另外一輛馬車停在那裏,它是因為他們聽到了翻車的聲音才刹住車子的。兩個騎馬的各自扭著一副咧開嘴大笑的怪臉,坐在鞍子上看著這一群不幸的人;金格爾先生帶著顯然很滿意的神情,從窗口端詳著這一切。天色剛剛發亮,灰色的曙光使整個的景象看得十分清楚了。


    “哈羅,”無恥的金格爾叫著說,“有什麽人受了傷嗎?——上了年紀的紳士們——重量不輕——危險的工作——非常之危險。”


    “你是流氓!”華德爾吼道。


    “哈!哈!”金格爾回答;隨後,狡猾地霎一霎眼,翹起大拇指對車子裏麵一指,接著說——“聽我說——她很好——叫我致意——請你們不必費神了——轉致對特坯的愛——你們不跟上來了嗎?——趕車吧,夥計們。”


    車夫們恢複了正常的姿勢,馬車軋軋地趕走了,金格爾先生把一條白色手絹嘲弄地在窗口揮著。


    整個這一場事故,連翻車在內什麽都沒有改變匹克威克先生的平和的心態。然而,最初向他的忠實信徒借錢,後來把他的名字縮成“特坯”,這樣下流,卻不是他能捺住火性忍受的。他因生氣而呼吸急促起來,臉也紅到了脖子根,用低沉而又強調的語氣說:


    “我隻要再碰到這人,我就——”


    “不錯,不錯,”華德爾插嘴說,“那些話全部不錯:但是我們站在這裏講話的時候,他們就要領了許可證在倫敦結婚了。”


    匹克威克先生住了嘴,一顆複仇的心暫時安靜了下來。


    “到下一站還有多遠?”華德爾先生問其中的一個車夫。


    “六裏,是不是,湯姆!”


    “還多一點兒。”


    “六哩還多一點兒,先生。”


    “沒有辦法,”華德爾用堅定的語氣說,“我們得走著去,匹克威克。”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匹克威克無可奈何但又肯定的回答道。


    因此,打發了一個車夫騎著馬先去搞新的車子和馬匹,把另外一個留下來照應破車和馬,克克威克先生和華德爾先生英勇地徒步前進了:他們先把圍巾緊緊圍在頸子裏,把帽子邊翻下來,聊以抵擋那稍微停了一下之後又大落特落起來的傾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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