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家雖然離得近, 但是因為之前家裏鬧了一次之後, 田小梅心裏多少帶著點兒憋屈的感覺, 就沒怎麽回去。加上老蘇家這邊對她也算不錯, 和親娘也經常見麵,更加沒回去的必要了。


    冷不丁的被老娘拉回來,她自己還覺得納悶呢。匆匆忙忙的和蘇家嫂子招呼了一聲跟著自己老娘回了家裏。


    才回家呢, 她娘就神神秘秘的從廚房裏麵端了一碗肉湯出來了, 還蒸了個雞蛋。


    田大嫂和田二嫂難得的沒有板著臉, 都還一副挺理所當然的樣子。


    田小梅道, “媽, 這是幹啥啊?”


    田老娘往她麵前推著碗筷,“還能幹啥啊, 媽是實在看不下去了。老蘇家太欺負人了, 你瞧瞧你這個大肚子, 讓你去幹活就不說了, 還不給你吃的。你一個大肚子,你整天吃野菜過日子幹啥啊。你婆婆也真是不知道虧心的,嘴裏說著好聽, 她做的事兒咋就那麽黑心的。”


    聽到自己媽罵自家婆婆。田小梅頓時不幹了, “媽,你說啥呢, 我婆婆咋黑心了,她好著呢。這村裏就沒幾個比得上她的人了,誰不知道我婆婆是先進分子呢, 你咋能說我婆婆不好呢?”


    “……”田老娘驚悚的看著自己閨女,“閨女,我看你是傻了吧,你婆婆都不給你這個大肚子吃好的,你還說她好?”


    “咋沒給啊,中午還喝的雞湯呢,雞屁股肉可多了,還有雞胸肉。我都不愛吃的。”


    田老娘苦著臉看著自己閨女。這是受了多大的罪喲,連這樣的瞎話都能說出口了。咋可能不愛吃雞肉呢。


    “閨女,你趕緊吃吧,媽也不多說了,和老蘇家的閨女比起來,你這日子過的也真是太苦了,是媽沒用啊,護不住你啊。”


    田老娘邊說邊抹眼淚。


    田大嫂和田二嫂心裏也不得勁。雖然不是很喜歡小姑子,但是小姑子在婆家受欺負,她們這當娘家嫂子的多少也有些不舒坦。


    田小梅皺眉道,“媽,我大妹日子也不好呢。你是沒看到啊,她這次回來瘦多啦,吃了特別多的苦呢,都是為了家裏。她一個小姑娘多不容易啊。我婆婆對她好是應該的,我以後要是生個閨女像她那樣的,我也得那樣寵著。”


    田家人,“……”


    田小梅說完之後,看了看肉湯,“媽,這肉湯我能不能端回家和我小姑子一起吃。我看她現在得補補。”


    田家人:“……!!!”


    田老娘終於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這都是啥事兒啊。


    “你吃,她高秀蘭不給我閨女吃好的,我才不給她閨女吃肉呢。”


    田小梅拉長了臉,“媽,我不是說了嗎,我婆婆給我吃好的啦,幾個大人,就我吃的好。”


    田大嫂道,“大妹你就別騙我們了,你這都自己挖野菜吃了,還能吃的好?現在家家戶戶的雖然日子過的不好,可比去年強多了,還用得著你一個孕婦去挖野菜吃?”


    田小梅認真道,“那是因為我聽愛黨說,我婆婆以前懷著小姑子的時候,吃了很多野菜,我小姑子才那麽聰明的。我想生個和我小姑子一樣聰明的娃,以後讓她也做大學生。”


    老田家人頓時石化了。


    田老娘看著自己閨女,然後一臉的傷心道,“閨女,你這是咋了……咋這麽蠢了?”


    田家大哥田保家道,“聽人說懷孕傻三年,原來是真的。”


    田小梅頓時怒了,站起來道,“你們咋能這麽說我呢,我這都是為了孩子!我不吃肉了,肉都留給你們吃,我回家吃野菜去。“


    然後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


    田家人:“……”


    老蘇家人正在圍著桌子吃飯,高秀蘭知道田小梅回娘家去吃好吃的去了,高興的不得了。三媳婦去娘家吃肉,家裏就能省下一口肉了。


    然而剛開飯,田小梅又回來了。而且還跑廚房去煮野菜根。


    高秀蘭跑進廚房道,“老三媳婦,你沒在你們娘家吃啊。”


    田小梅委屈道,“沒吃,我想著回來吃野菜。”


    “吃啥野菜呢,又不是沒吃的,廢材火。”高秀蘭板著臉道,特別看不慣三媳婦這個沒出息的樣子。好日子不過,非得折騰。


    田小梅道,“媽,這不是聽人說,吃野菜孩子聰明嗎?”


    高秀蘭將灶裏的火給滅了,聽到這話,就瞪著眼睛道,“這混賬話說說的,這就沒說過誰家光吃野菜,孩子能長好的,前些年鬧荒就吃野菜,連孩子都懷不上呢。誰想害我大孫子呢?!”


    就算不稀罕孫子孫女,但那也是她老蘇家的孫子孫女,誰這麽缺德騙老三媳婦。


    田小梅嚇得哆嗦:“……是,是愛黨和我說的。”


    高秀蘭:“……”


    她吸了口氣,然後和田小梅道,“你等著,別出來。”


    然後順手就操起一根木棍子跑了出去。“蘇愛黨你給老娘滾出來,你個亂嚼舌根子的東西,老娘非得打斷你的腿!“


    蘇愛黨正和自己大哥二哥吹著遇到的一些辦案的過程呢,聽到老娘的呼喚趕緊兒跑出去,才到院子裏,他老娘一個棍子就抽過來了,打在腿上老疼了。


    他疼的直咧呀,“哎喲,媽喲,別打了,疼死我了——”


    高秀蘭可不管他,拿著棍子就狠狠的抽。她就沒見過這麽給人當爹的。


    孩子們嚇得都往蘇青禾旁邊躲著。


    完了完了,短頭發的奶更可怕了。


    到了飯桌上,才搞清楚是咋回事。


    蘇青禾聽了來龍去脈,差點兒噴飯。哎喲,原來是她哥說話沒數清楚,她嫂子自己腦補了,結果鬧了這麽個誤會,哈哈哈哈,果然不能腦補啊。啥事兒要講清楚嘛。還好她和長安之間不這樣。啥都說的清清楚楚的。


    吃完飯之後,蘇青禾就傳授了一些養胎的知識給田小梅。這還是以前她看醫書的時候記下來的一些。


    田小梅現在也隻相信蘇青禾的話了,這可是大學生啊,說話比她男人蘇愛黨靠譜多了,然後乖乖的記下了。


    等她記完了,蘇青禾回房間了,她才摸著肚子道,“三寶啊,你可一定要和你姑一樣聰明啊。你爸太蠢了。”


    第二天高秀蘭就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去公社上工了。


    蘇青禾也準備去縣裏了,她這次假期也不長,在家裏住了兩天,得去縣裏再住一天,然後回學校去了。


    於是一早上,蘇青禾就騎著自行車,送自己媽去公社。


    到了公社裏麵,高秀蘭就囑咐自己閨女,“青苗兒啊,在外麵吃好喝好,別舍不得啊。你可不能再瘦了,要是再瘦了,媽這心都要疼死啦。”


    蘇青禾立馬指天發誓,“媽,我保準下次回來肯定胖回來。”


    高秀蘭這才滿意了,“行,你去縣裏吧,媽看著你走。”


    蘇青禾跨上車子就往縣城方向去了。高秀蘭一臉不舍,直到看不到自己閨女了,就擦了擦眼淚,轉身去公社。到了公社愛麵,她的臉就拉長了,看著那精煉的短發,一看就讓人緊張。


    她才進院子,幾個早就來等著她的人就嚷嚷起來了,“高幹事來啦,”


    “哎喲高幹事你可來啦,我這都要活不下去啦。”


    “高幹事啊,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喲,我命苦啊——”


    高秀蘭板著臉道,“行啦行啦,哭啥,有啥好哭的。甭管啥事兒,今天都解決了。都是女人,你們咋就這麽沒出息的。天還沒塌下來呢!”


    ……


    蘇青禾一路到了縣裏,回到了老顧家。顧媽就在縣委大院的婦聯裏麵幫襯人。


    回到家裏沒人開門,她就去婦聯找人。才在外麵就聽著顧媽在哭。


    她趕緊兒跑過去,就見著顧媽和一個女人坐在一起麵對名的哭。


    女人看著四十多歲,頭發亂七八糟的,看著十分的萎靡不振。


    “你們可憐可憐我吧,我日子不好過啊,家裏三個娃,男人還走了。養不活了……”


    顧媽也哭,“我也有三個娃,都不讓我省心啊。我這些年吃的苦可多了,都沒人聽我說。我男人整天忙著工作,一天到晚見不著人,兒子們大了也忙著自己的事兒,我心裏也苦著呢。”


    女人有些接不下去了,“……我不和你說這些,我要說我兒子的工作問題。”


    旁邊一個年輕的幹事模樣的女人道,“慧蘭同誌,你們家孩子的工作問題,我們真沒法解決,這個是單位招工管的,不是我們管理的。”


    胡慧蘭哭著嚷嚷道,“可你們不是婦聯嗎,我也是婦女啊,我現在遇著難事兒了,我不找你們找誰啊?”


    顧媽拉著她道,“你和她們說這些幹啥啊,咱兩聊咱們的。你是不知道啊,咱女人苦啊,孩子們養大了,都成家了,就不關心咱這樣的老太太了。對了,你們家娃多大了?”


    胡慧蘭:“……大的二十三歲了,老二二十,小的十七歲了。”


    顧媽一臉的怒其不爭,“哎喲,你說你這一輩子也太不容易了,都養這麽大了,你還管那麽多幹啥啊。我家兒子我老早不管了,最小的十八歲就去當兵了,老大老二的每個月都得孝敬我。想我管他們是不可能的。你說我這都生下來養這麽大了,我累不累啊,還想我管他們工作,那是沒門的事兒。你也真是的,管那麽多幹啥喲,兒子養再多,都是跟著媳婦跑的。管兒子工作的,那都是大傻子幹的事兒!”


    “……”胡慧蘭聽不下去了,覺得這遇上一個腦子不清醒的了。


    顧媽拉著她的手道,“還不如像我這樣,幫著街道裏麵義務幹點兒活,重新找到對人生的追求。同誌啊,要不我幫你找個義務幹活的事兒,就街上那掃大街的還差一個呢,你先暫時幹著。別挑崗位啊,都是為了人民服務,為了建設祖國添磚加瓦。我都五十多了,你看你才四十多呢,多好的年齡啊,可以幹很多事兒的。”


    “我才不幹呢!”胡慧蘭聽的麵色青一陣白一陣,最後終於受不了顧媽的糾纏,甩開她的手就跑了。


    縣婦聯辦公室一陣沉默。


    顧媽愣愣道,“這咋跑了?”


    蘇青禾咳了咳,“媽,我回來啦。”


    顧媽頓時眼睛一亮,笑著跑到門口,“青苗兒來啦,哎喲,咱快回家去,早上就給你臥了個雞蛋,就猜著你估摸著今天要過來的。走,回去吃雞蛋去。”


    然後和人家打了個招呼就樂嗬嗬的拉著蘇青禾走了。


    婦聯的同誌也鬆了口氣。原來這胡春蘭怕顧書記的媳婦這類型的呢。


    回到家裏,蘇青禾就道,“媽,你在婦聯幹的咋樣啊?”


    顧媽邊衝紅糖水,邊道,“哎喲,我這也不是正經的婦聯的人,就是沒事的時候去幫著端茶倒水,聽人訴苦。還別說,見識了那麽多辛苦的女人,我覺得自己日子過的還挺充實的。就剛剛那個女人,一輩子為了兒子們,這麽一把年紀了還來為兒子們求工作呢,這是封建思想,我必須要開導她,讓她認識到女人得為自己活著。”


    蘇青禾覺得自己婆婆這思想簡直太超前了。


    給蘇青禾弄了紅糖雞蛋之後,顧媽又準備去買肉給蘇青禾燉湯喝。


    “媽,你別管我啊,我就是找你拿鑰匙開門的。你自己忙去吧,你剛也說啦,女人要為了自己活著,不該為了晚輩忙東忙西的。”


    顧媽換著鞋子道,“那是不能為兒子,為我們家青苗兒我可樂意呢。你就在家裏等著,媽給你弄好吃的。媽這兩天想著你這張臉,媽就睡不著覺。”


    蘇青禾捂著臉。


    因為蘇青禾回來了,老顧家的夥食也有了質的上升。


    蘇青禾在大家的見證下,大口大口的吃肉。


    吃的肚子都撐起來了,啥都吃不下了,就被顧媽趕到房間裏麵去睡覺。“你二嫂就是這麽胖起來的。”


    顧二嫂正在如小雞啄米一樣的往嘴裏吃飯。顧長平看著她這樣,就道,“不是病了吧,沒胃口?”


    顧媽拉長個臉道,“你看她哪裏有點病的樣子,全家就她最胖!”


    顧二嫂:“……”看了看碗裏的半碗飯,直接推著給顧長平,“我吃飽了,廠裏今天同事請我吃東西啦。”


    然後站起來就跑房間去了。


    看著自己媳婦這樣,顧長平幾口扒拉完了飯就進了屋裏。還以為自己媳婦躺著呢,結果正在房間裏麵做俯臥撐。


    兒子顧林也跑進來關心自己媽,看著他媽這樣,他驚呆了,“媽,你幹啥啊?”


    “咳咳,吃多了,消化一下。”話剛說完,肚子裏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


    顧長平和顧林:“……”


    隔壁房間裏麵,蘇青禾是躺在床上不能動。她決定明天就回學校去。再不回去,她肉沒長回來,還得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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