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閣下能放出我師弟。”祝南之拱手行禮,打算先講禮。


    但對麵顯然不是人,那女子先是喝停了嘰嘰喳喳的魘獸,隨後抬手化劍,一柄綠色的劍出現在手中,她握劍起身,一腳踢開了桌子,一旁的魘獸又慌慌張張的去收桌子。


    “我說過了吧,讓你們把那個小姑娘交出來,你的師弟就能得救。”她神情裏滿是厭惡,似乎很討厭和祝南之說話。


    “抱歉,既然閣下不打算交出我師弟,那麽我隻能‘請’閣下交出來了。”祝南之提劍就上。他身前金光驟現,乾坤混元符直接附著在了南飛燕之上,劍鋒寒光乍現。


    那女子顯然早有準備,舉劍幾個飛縱而來抬劍架住祝南之的劍,隨後朝上一掀,另一隻手揚出數米長的枝丫,打向祝南之。


    榆樹妖,祝南之眼神一暗,手中南飛燕舞出了殘影,合著月光越發淩厲。


    卻說他們這邊打的昏天黑地,林檎在黑暗中也走的有些累了,分不清到底走了多久,林檎突然聽到了頭頂傳來了金戈之聲,她停下腳步,伸手在頭頂摸索。


    手指戳到的地方,十分柔軟。


    而在她心念一動後,林檎明顯感到有什麽從她手指尖生長開,戳破了這一層薄膜,接著變摸到了泥土一樣的東西。


    她奮力抬手扒拉,終於撥開黑暗,一抹日光灑了進來。


    林檎眯了眯眼睛,兩隻手把這口子扒拉得更大了些,隨後便攀著爬了出去。


    外麵是片空地,而當她抬起頭,兩個呆滯的人對峙著,看了看她後,神情皆是一驚,各自收勢後退了一步。


    “祝師兄?”林檎驚訝道。


    然後她就被人一把從地上抱了起來,那人用臉蹭了蹭林檎的頭,一點也不在乎她滿身泥土,聲音裏帶著雀躍,“垂枝終於等到了大人!”


    “?”林檎滿頭問號,看向祝南之,祝南之更是。


    兩人從晚上打到白天,難舍難分,眼下竟是眼睜睜看著林檎從土裏鑽了出來!祝南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的心情。


    過了會兒,女子似乎是抱夠了,便輕輕將她放開,後退一步朝她不倫不類的行了個人間的禮,隨後體貼的一個法術替她清理了身上的泥土,柔聲道,“我是垂枝,願做大人您的妖仆。”一別剛才的狠辣。


    妖仆,是對修者所收服的妖怪們的一種統稱,但很少有妖願意自薦妖仆,畢竟成為修者的妖仆需要以金丹結契約,不死不棄,對於妖怪們來說這實在不是一個體麵的事。


    仰山雖然自開宗以來就不用妖仆,但總有精於此道的,譬如西南三聖宗,林檎也算是偶有耳聞。


    她突然覺得視角有些奇怪,仰起頭來看了看他們二人,又看了看自己,似乎自己變得矮小了很多。


    “阿檎……”祝南之過來牽她,垂枝則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另一隻手。


    “那麽,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林檎被這麽拉扯著也不是個辦法,於是她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師兄,“師兄先說。”


    “昨夜我們受襲,墨師弟一時不察被這榆樹妖的魘獸魘住,我追到此地,希望她能放了墨師弟,可她居然要我們交出你才肯放了墨師弟。”祝南之冷漠的看了一眼垂枝。


    “我可沒傷他,修者可沒一個好東西,大人當然是回到我身邊才安全。”垂枝衝著祝南之白眼一翻。


    “就是,就是!”一旁的魘獸們七嘴八舌。


    林檎低頭看了看有些可愛的小東西,俯身擼了幾把毛,軟軟的,怪舒服的,兩邊的話一綜合,她對眼下的局麵就大致有了個了解。


    以祝師兄的性子當然是不會將自己交給這種敵友不明的人,那自然就免不了一戰,而垂枝作為妖,肯定對修者是有偏見的。


    見林檎似乎很喜歡魘獸,垂枝抬手別了別耳邊的頭發,麵色微紅,“您若是喜歡,這些以後都是您的。”


    “您的!您的!”魘獸們附和。


    沒等林檎回答,垂枝又是屈膝一福,“我是得您福澤點化從而生了靈智的小小榆樹妖,從今往後,願為您效犬馬之勞。”


    林檎滿頭問號,怎麽就福澤點化了,這可是自己第一次進一葉。


    垂枝看著她困惑的神情,卻不解釋,而是拉著她想往林子裏走。然而前腳一邁,扯了幾下沒扯動,回頭一看那個臭男人板著個臉站在原地。


    “祝師兄,不如我們跟著進去看看?我認為她不是壞人。”林檎轉頭看他,手扯了扯。


    “她在幾個時辰前剛剛擄了墨師弟。”祝南之低頭看著林檎,眼神瞬間柔和下來,“而且她不是人。”


    “好吧,我覺得她不是壞妖怪。”林檎換了個說辭,又看向垂枝,“能請你先放了我師弟嗎?”


    “當然可以。”垂枝抬手,一個魘獸蹦到她手上了,嘰裏咕嚕說了幾句後,有什麽從它的小腦袋裏飄了出來,逐漸飄遠。


    “已經將他放了。”垂枝垂下手,讓魘獸跳了下去。


    “師兄~~~”林檎搖了搖祝南之的手。


    祝南之見她堅持,腳下便動了。


    三人前後進了榆樹林,樹林裏枝葉繁茂,遮得格外陰涼,走了不多時,視野就開闊了起來,一片不太大的空地上,累了一圈銀色的石頭,而在石頭圈裏則長著一棵眼看著就要枯萎的小小樹苗,此刻正搖搖晃晃的擺動著。


    “在您來到一葉時,菩提樹便有了異動,雖然個中緣由我並不如何清楚,但我肯定不會認錯人的。”垂枝眼睛亮晶晶的。


    這句話林檎總覺得似曾相識。


    林檎先是掙脫開兩人的手,抬腳靠近了些,隨後就看到那棵樹苗衝著林檎猛烈的抖動了幾下,拔地而起。


    在三個人震驚的目光中,化成了一道綠色的光,啾的一下沒入林檎頭頂。


    “?”林檎更加迷惑了,自己難道當真就不是人?


    垂枝麵露欣喜,“當年您從天而降,夜以繼日的拋灑福澤,從而使我得了靈智,走上了修道之路,而您自己卻是這麽多年都沒能化形,我實在慚愧,隻能盡我所能的多尋一些聚靈石放在您身邊……”


    祝南之卻是幾步趕到林檎身後,抬頭摸著林檎頭頂,百思不得其解。


    林檎默念了韶華幾聲,才聽的韶華非常疲憊的回了一聲。


    【什麽事?】


    “你怎麽了?”林檎怪道。


    【自從你又開始發芽,我就像被抽幹了靈力了一般,太累了,容我再睡會兒。】然後就再無聲音。


    林檎氣結,這不是什麽也沒問到?沒辦法,她隻能自己將這一係列的事情串一串,自己來分析分析。


    荒原裏,自己迫不得已將菩提枝插進了大腿裏,用血催動它屬實是靈光一現,誤打誤撞。隨後出了荒原自己就成了棵樹,再後來進到這一葉後,自己迷迷糊糊來到了這榆樹林外,中間發生了什麽全無記憶也就罷了,這小樹苗還啾的一下也進到了自己體內。


    那麽,膽子大一點猜測。


    林檎想,隻怕自己還真不是人,就算現在是人,曾經恐怕也不是。


    韶華曾說自己是劍鞘,那麽菩提枝或許的確是劍鞘的一部分,而這一葉裏的小菩提樹隻怕也是。


    那麽現在算不算劍鞘複原?


    林檎還在胡思亂想著,突然覺得眼前一黑,似乎天旋地轉一般,她踉蹌了一下朝前摔了下去,身後祝南之趕忙一把撈住她。


    隨後,天地變色。


    無數靈氣從四麵八方洶湧而來,一股腦的湧進了林檎體內,爾後,一股巨大的衝擊從她體內打出,將祝南之和垂枝擊飛數十米遠。


    林檎沒了祝南之幫忙,直接就跌到了地上。疼痛席卷了全身,她抽搐著蜷縮起身子,每一寸靈脈都像是要炸開一般的腫脹疼痛。


    “啊!”林檎疼的又弓其了身子,頭朝上昂著,青筋四起。


    祝南之和垂枝飛快的爬起來想靠近,卻被一層無形的屏障給擋住,兩人幾乎是同時拔劍,卻奈何不了這層屏蔽,隻能眼睜睜看著林檎在地上掙紮。


    林檎覺得非常難熬,好似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但在祝南之和垂枝眼裏其實不過幾息之間。她痛苦的伸著手在虛空了抓了抓,隨後又滾成了一團,而那靈氣還在擠進她的身體。


    要到極限了,林檎睜著眼睛想,她什麽也看不到,眼前一片黑暗。


    噗!


    似乎是有什麽東西炸開了,捅破了那一層桎梏,而疼痛如潮水般褪去,林檎閉上眼睛,無力的躺在地上低喘了幾下,此時她體內靈力似乎一下子就服帖了,在身體各處遊走自如。


    再一睜眼,已是歸墟。


    眼前這一方天地已然變了模樣,肉眼可見的靈氣在四周流轉,千裏之外的景象心念一動便能清晰可見。


    她看到了千裏之外帶著師弟們禦風而行的九尺玉,看到了山洞裏抱著枯萎的樹幹手足無措的令師兄,看到了他身後偷偷抹了一把眼淚的玲瓏師姐,和抱著剛蘇醒的墨羽一臉欣喜的段師弟。


    原來這就是歸墟境,林檎輕吐一口濁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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