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藍的沉重的天幕正一點點地向背後徐徐撤去,那美麗的蔚藍色晨曦剛剛在遙遠的東方染著山巒和村莊。


    橋洞下,白謫如同灌鉛的腦海無比疼痛,從昏厥中醒來。


    “我為什麽在這?”白謫自語,摸著疼痛的腦袋。


    這是一道雙拱橋,在雙拱橋中心點下麵有一個足以容納數人的橋洞。


    白謫一步步站起來,看著眼前奔流的小河流,腦海中疼痛的感覺依舊在,他仔細回想,那個夜晚的情景仿佛曆曆在目。


    白謫驚駭起來,看著四麵的冰冷橋洞,最終喃喃自語。


    “不對,我不是應該在黃龍山嗎?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他清楚記得,他自己疼痛欲裂,被一股神秘的召喚走向了黃龍山,如何出現在這裏?


    在白謫的眼中,右手無名指一枚金色的戒指出現,他還在口袋中發現了一個黑色的布袋。


    白謫臉色震驚,這枚戒指也在那夜他昏厥前出現過,當時它懸浮在空中,向自己的手指飛馳而來。


    那麽,這個黑色布袋是從何而來?為何打不開?


    此刻,白謫根本不清楚當中發生什麽了,他走到水中,打濕了褲腿,上了河邊小道,緩緩向家中走去。


    路過一戶人家時,一個年邁的老奶奶坐在門前,她看到了獨自行走的白謫,眼中有疼惜。


    “白謫啊,是不是好幾天沒回家了。”


    白謫沒有聽出老奶奶表達的意思,因為他平日跟老奶奶碰麵機會不多,他臉色有些蒼白,點了點頭。


    “過來奶奶這裏,奶奶給你做吃的。”老奶奶慈祥道。


    “謝謝奶奶,我要回家。”白謫禮貌道,隨後繼續往家裏走去。


    坐在椅子上的老奶奶欲言又止,最終搖搖頭,滿眼憐惜地看著遠去的白謫,口中歎息道。


    “哎,可憐的孩子,碰上一個不聞不顧的父親,現在又遭遇如此天災。”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啊。”


    幾分鍾後,白謫回到熟悉的家門前。


    他呆滯地站在熟悉的空地,頭皮都要炸了。


    原本破舊的平底屋子,如今不見了。


    在厚重的黃土上,堆砌了一堆粉末。


    白謫瘋了一般跑向粉末堆中,如同一隻絕望的野獸。


    “爸。”


    他用手在粉末中翻動,整個人被灰白的粉末沾滿了全身。


    這絕對是讓人驚悚的景象,好端端的一個由鋼筋與混泥土組成的建築,為何突然成了粉末堆?


    粉末堆中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白謫腦海一片空白,雙腿猛然癱軟,跪倒在粉末中。


    “你去哪裏了?”


    白謫喃喃自語,他被浸濕的褲腿很快沾滿了塵土,變得沉甸甸,他走在巨大的粉末堆中,腦海中出現了往昔的記憶,不由喃喃自語。


    “這是我的房間。”


    “這是爸爸的。”


    “這是廚房。”


    “這是大堂。”


    走著走著,看著幻滅的景象,白謫內心猛然崩潰。


    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如同一個雕塑。


    晨風吹拂,卷起漫天的粉末。


    將白謫沾染得如同一塊磐石一般。


    ......


    傍晚時分,黃龍中學終於響起了急促的放學鈴聲。


    背著雙肩包的彭小宛踏著急促的步伐,匆匆地回家。


    這幾天她的媽媽一直心事重重,後來告訴彭小宛,黃龍山景區竟然出現了一個死人,還是一個穿著黃袍的老道士,整個景區現在已經全麵封閉了,有人秘傳,這個黃袍老道士來曆驚人,可以追溯到上百年前,是一個真正的活化石人物,聽聞這個事情還驚動了黃龍寺上的老主持,現在整個黃龍山景區封禁,正在追查真凶。


    更加可怕的是,白謫的房子也在那個夜晚成為了粉末。


    現在村子之間都在流傳,白謫的父親肯定幹了天怒人怨的事情,才導致上天處罰,將他家的房子擊成齏粉。


    父子都喪生於這場天災。


    不然誰又能解釋,一個好端端的房子成了小腿高的粉末堆?


    彭小宛急匆匆地等到了傍晚下課,直接跑向白謫家,他不相信白謫就這麽離去,她連續三天都在傍晚過去,一直守到九點。


    她已經曠了三個晚自習了。


    當她來到白謫的遠處時,她不由發出一聲驚呼。


    “天呐。”


    她看到了什麽?


    一個削瘦的身影跪在粉末堆中,如同一個磐石。


    彭小宛用手掩著嘴,流出了眼淚。


    沒有什麽詞匯能形容彭小宛內心的震撼心情。


    那吹拂的晨風帶著細微的粉末,遍布著虛空在漂浮,把那道削瘦的身影染得灰白。


    她像是瘋了一樣跑過去,來到削瘦身影的麵前,當看到這個身影的臉龐的時候,彭小宛真的傻了、呆了。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混混少年,如今滿麵已經被灰塵沾滿了臉龐,睜開的雙眼呆滯無比。


    彭小宛一般講白謫擁入懷中。


    她不停地流下眼淚,哭泣道,“白謫哥哥,你終於回來了,你去哪了,你知道我多擔心嗎?”


    白謫呆滯在原地,身子一動也不動。


    “你爸爸沒事的,他一定也會出來的。”


    白謫被抱在懷中,雙眼已經灰暗了,他聲音低沉地問道,“我離去了幾天?”


    “三天三夜。”


    白謫聽得整個人差點昏厥過去。


    他以為隻過了一個夜晚,沒想到他竟然昏迷了三天三夜。


    他那瘸了腿的老父親,成天酗酒,又會去何方?


    又能去何方?


    恐怕也化身成了齏粉,隨著這浩蕩天地,飄然而去了。


    他整個人悲痛欲絕,傻在原地。


    “白謫哥哥,跟我回家吧,先去我家住。”彭小宛哭泣道,內心痛如刀割。


    白謫再沒有了言語,跪在原地。


    “如果你想哭,就哭出來吧。”彭小宛哽咽道。


    哭?


    自從八歲後,白謫再也沒有哭過,無論是家中父親的冷落,還是在與人鬥,他從未哭過。


    “如果你不願意走,那我就陪著你。”


    “我陪你等,等到你的爸爸回來。”


    在空蕩蕩的大地中,又多了一個傻子。


    一個背著書包的少女半蹲著擁抱一個少年,在漫天飛舞的塵土中,就這麽靜靜地佇立著,兩人如同天底下最可笑的雕塑。


    血色落日在蒼穹染紅半邊,散發著淒厲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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