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貴太妃聽見瑞定新得的兒子隻有五斤七兩的時候,不免有些埋怨黛玉。


    “怎麽孩子這麽小?”她一邊說一邊歎氣,“我送了那麽些補品過去,難道她都沒吃嗎?”


    又夏現在還沉浸在頭一個看見新生兒的喜悅中,笑道:“哭得可精神了,小手現在就能抓人了,勁兒也大。”


    又夏誇了兩句又道:“也看不出來什麽,況且孩子大了不少生,宮裏多少娘娘都是為了這個去的。”


    吳貴太妃雖明白這個道理,不過擱在自己兒子身上,還是恨不得黛玉能生個八斤重的胖小子出來。


    又夏見吳貴太妃還沒怎麽轉過彎兒來,想了想才說,“奴婢下午去的,孩子是三更出來的,算算還不到三個時辰,生得快豈不更好,這還是頭一胎。”


    吳貴太妃這才回過味兒來,笑道:“還是第一個呢,這麽說也不錯。她在成親那天晚上吃了六個餃子呢,後麵還有一大堆。”


    說完,吳貴太妃興致衝衝的拉著又夏去了小庫房,說要給孩子找洗三、滿月還有白天的賀禮。


    又夏指了指外麵黑黢黢的天,道:“好我的娘娘,您也體恤體恤我,陪著在產房站了三個時辰,又來回報信。不如先去歇歇,明早再找吧。況且您的禮已經夠重了,再添別人就沒法隨禮了。”


    “唉,”吳貴太妃歎了口氣,不過臉上的笑容一點沒淡,“明日再找,明日再找。”


    林如海在京裏住到孩子滿月,等吃了滿月酒,又看了瑞定給孩子取了名字,這才離開京城。


    皇家這一輩從禦字,瑞定又添了一個辰字,禦辰。


    孩子的滿月酒是在宮外辦的,雖然不少人都好奇為什麽瑞定還沒搬進宮裏去,不過在宮外辦也有在宮外辦的好處。


    至少說話做事沒那麽拘束了,規矩也沒那麽多。


    林如海在滿月酒上看見了他的大舅子賈赦,一邊感慨他藏了幾十年終於找到個好機會翻身了,一邊也慶幸黛玉好歹也有個舅舅,不然說起來未來皇後家裏就他一個爹,也怪寒磣的。


    趁著這次滿月酒,瑞定給自己能擺在明麵上的人手都發了請柬,算是給大家都認識一番,將來省得壞了自己人的買賣。


    雖然早就知道瑞定手下眾多,不看真在滿月酒上看見了,還是不免吃驚。


    慶陽公,瑞定的舅舅,在太子那裏憋屈了兩年。


    賈赦,六皇子侍妾的親爹,也是瑞定的人。


    更別提還有四個從太上皇手底下挖來的將軍了。


    高景林看見這許多人,不由得幹了杯酒,想起早先他跟太上皇關於皇位的討論。


    幸虧太上皇當初想的是傳位於五皇子,若不是他……指不定現在還是什麽血雨腥風呢。


    滿月酒很是順利的結束了,瑞定很是滿意的發現,他在朝政上的掌控裏又提升了一個台階。


    等到臘月十八,周將軍大勝蠻夷,班師回朝的時候,瑞定的威望升到了頂點。


    他親自帶著文武百官去城外迎接周將軍,又是大把的賞賜下去。


    周將軍也的確值得賞賜。


    他打到了蠻夷的皇廷,捉了蠻夷王的三個皇子,而且全部帶到了京城。


    這簡直是個巨大的驚喜。


    早朝完畢,瑞定留了周將軍在禦書房,周將軍還有些小心翼翼道:“王爺,雖然能將蠻夷王一舉殲滅,不過那邊土地上多是遊牧民族,若是不能悉數殲滅,便都是隱患。”


    瑞定點了點頭,周將軍又道:“因此臣想著不如留著蠻夷王管製他們,反正臣也俘虜了他的三個兒子。”周將軍臉上浮現出一個壞笑,“以他的年紀,就算生了兒子出來,想必也等不到他長大了。”


    瑞定大笑,拍了拍周將軍的肩膀,誇獎兩句便將人送走了。


    等到第二次早朝,他在眾臣麵前又賞了周將軍一個類似於終生榮譽稱號的大將軍王,周將軍高興的老淚縱橫,跪在地上直說:“為王爺就算送了命都甘心。”


    而且瑞定這番舉動,不僅僅讓武將興奮,文臣也一樣開心。


    算算自打瑞定掌權,都賞了多少爵位還有封號出去了,這麽激勵人心,哪兒能不幹勁兒十足呢?


    瑞定也是一樣,雖然現在還沒坐上龍椅,不過也站在最高處,看見下麵的情緒激蕩的群臣,心裏默默的笑了。


    就算是公爵,一年的俸祿也不過五千兩銀子,跟帶來的巨大效益根本沒法比。至於封號,這就是評先進個人啊,一年一次,不著急,你們都有機會。


    眼看著就到了除夕夜,因為才死了一個皇後,所以這次家宴並沒有大辦,歌舞等一概取消,就是幾個人吃頓飯了事。


    而且其實也沒剩下幾個人了。


    太上皇雖還在,可是口眼歪斜,隻能躺在床上由宮女太監照顧著過年,皇帝才六個月,話還不會說。


    瑞誠還在皇陵裏,因為是新喪第一年,他還回不來,所以這家宴,坐在桌麵上的也就八口人。


    吳貴太妃、瑞定、黛玉,還有周太嬪、齊太妃和陳太妃,以及兩個沒出嫁的公主。


    連一張桌子都沒湊滿。


    陳太妃看著首座三口人其樂融融的樣子,又想起自己去守皇陵,大過年都不得回京,還得吃素的兒子,心裏著實不痛快。


    “王妃才生了孩子,看著倒是比往日圓潤了些。”


    別管古往今來,那體重說事兒,那是一說一個準,黛玉果然稍微僵了僵。


    隻是這一次,陳太妃的兩個盟友,周太嬪和齊太妃兩個卻沒搭腔,倒是吳貴太妃接話了。


    “早先是太瘦了,現在看著剛好。”吳貴太妃說完,又去看瑞定,“你覺得呢?”


    瑞定點頭笑道:“的確。”他坐在黛玉身邊,又伸了手去她腰間摸了一把,意猶未盡道:“現在剛好。”


    黛玉立刻紅了臉,可是現在所有人都看她,她也沒法伸手將瑞定的手撥開,不然整個桌上的人都知道瑞定在幹嘛了。


    還有兩個沒出嫁的公主呢。


    黛玉狠狠瞪了瑞定一眼,瑞定衝她笑笑,將手移了上來。


    陳太妃又想說話,吳貴太妃瞪了她一眼,歎道:“去年除夕家宴,還是好幾十口人,今年就成了這個樣子……唉。”


    “原先能坐三桌的姐妹,就剩下我們四個了。”


    被吳貴太妃這麽一說,剩下三個不免也有些傷感。


    雖然大家明麵上是競爭關係,不過也還是有自己交好的姐妹的,甚至自己宮裏還有新近的嬪妃,整日一起吃飯逛禦花園,現在那些人可都進了九安堂,剃了頭做姑子去了。


    “唉。”


    三聲長歎,卻沒人有功夫生事了。


    沒有皇帝在,沒有歌舞,純吃飯其實是一件很快的事情,不過小半個時辰,這頓飯就這麽稍顯沉悶的吃完了。


    幾位嬪妃還在漱口,便見又夏急急忙忙過來,附身在吳貴太妃耳邊說了什麽,吳貴太妃立即變了臉色,甚至連她旁邊坐著的瑞定也不太一樣了。


    陳太妃立即來了精神,方才開席的時候,吳貴太妃說了,留又夏在宮裏看著皇帝,她這麽來……難道是皇帝不好了?


    “我先回去看看。”吳貴太妃站起身來,道:“天已經黑了,你們回去小心些。”說完便跟瑞定一起出去,又對黛玉說:“你替我招呼著她們。”


    看見吳貴太妃走了,陳太妃掃了黛玉一眼,道:“你生了孩子,這氣質是越發的溫婉了,怪不得王爺喜歡。”


    說到這個,周太嬪也幫腔了。


    黛玉命好到讓人嫉妒。


    “聽說你成親那天吃了六個餃子。”周太嬪笑道,笑歸笑,但是下麵這句話便不怎麽動聽了。


    她轉了頭,跟她鄰座的齊太妃道:“你猜怎麽回事?我聽說孟大人成親那天,他新婚的夫人吃了四個餃子,可惜了。後來她一個沒生,孩子全從姨娘肚裏出來了。”


    黛玉眯了眯眼睛,沒理她們,反而看著坐她對麵的五公主道:“我記得你是夏天生的,明年是要十六了吧?”


    五公主低著頭答應了,“嗯,五月初的生日。”


    周太嬪的臉色立即變了。


    黛玉笑了笑,著重道:“明年便要開始選駙馬了啊。”說完又給周太嬪使了個眼色,“您放心,畢竟是皇帝的姐姐,王爺想必不會虧待他的。”


    皇帝的姐姐?明年指不定就變成皇帝的妹妹了,到時候……眼前這人變成皇後,操辦公主的婚事,誰都不能說她多管閑事。


    周太嬪立即站起身來,拉著女兒的手,笑得有些僵硬,“天色已晚,我們回去休息了。”又跟女兒道:“還不快跟你五嫂道別?”


    送走兩個,黛玉又看齊太妃。


    齊太妃不免也有些慌神,她女兒現在雖還小,可是正因為小,才更加擔心。


    要說明年成親,黛玉還勢力未成,若是過上三五年等她站位腳跟,可不全憑她拿捏了?


    想到這一點,她給陳太妃遞了個不好意思的眼神,拉著女兒也走了。


    陳太妃也啞了火,說起來她兒子沒兩年也要成親,還有入朝參政的事情,全在這兩個人手裏捏著。


    她眯了眯眼睛,很是不甘心也告辭了。


    黛玉笑了笑,叫了異雀跟著回去吳貴太妃宮裏看兒子去了。


    養心殿裏,瑞定跟吳貴太妃趕到的時候,太醫已經開始診治了。


    單看太醫診治的法子,瑞定便覺得這次怕是真的不好了。


    瑞樂被拖了衣服,小小的身子上插滿了銀針,麵色鐵青,胸口幾乎都看不出來起伏。


    又夏在身邊小聲解釋道:“也不知道是怎麽搞的,奶娘正喂著奶,陛下喝了兩口就不喝了,放在床上沒一會便成了這個樣子,也不知道是怎麽搞的。”


    又夏的聲音裏透出來一股子焦急,雖說瑞樂肯定會早亡,但是畢竟是個皇帝,在自己照看的時候出了事,又夏心裏難免有幾分恐懼。


    雖然覺得吳貴太妃不會責怪她,可是一來為這小小的孩子,又為了虞皇後,也還是盼著他能多活一段時間的。


    瑞定不動聲色,看著太醫診治,然後瑞樂終究是沒足月便出來,生產之時又遭了大罪,生出來也沒好好養著,沒過一炷香的功夫,便咽了氣。


    太醫跪在地上,汗流得比淚都快。


    “王爺,下官無能,請王爺責罰!”


    “你先起來。”瑞定沉吟片刻,“先收拾收拾。”


    說完,瑞定跟吳貴太妃到了側間。


    “我想著……先瞞一段時間,至少等鍾敲了,到了明年再說。”瑞定看著吳貴太妃,吳貴太妃不解,“你要做什麽?”


    “雖說他已經登記了,可是年號過了年才能算。今年還是建元的年號,到明年才是安樂,若是他在建元年便死了,可就沒有安樂這個號了。”瑞定歎了口氣,“既然答應了父皇,自然是要做足的。”


    聽他這麽一說,吳貴太妃也有些傷感,“你說的是,就這麽辦吧。”


    兩人往回走,吳貴太妃歎息道:“幸虧已經是除夕了,沒兩個時辰便是明年了。不過要瞞,幹脆再過一天,到初二再說。”


    臨進門之前,吳貴太妃又道:“大年初一的,雖說死的是皇帝,但是大臣們才守完歲便來奔喪……”


    “嗯。”瑞定點頭,“瞞到初二。”


    大年初二,皇帝駕崩的消息正式昭告天下。


    雖然是皇帝,但是因為沒滿一歲便死了,種種原因加起來,最後隻在宮裏停靈七天,在正月初九的時候出殯。


    這個年歲沒過好,不過想想繼位的人,大臣們又有了點希望,那一位看著身強體壯,又正直盛年,至少三五十年裏不會再有這種事情了。


    可是等到出殯回來,宮裏又死了個人。


    在出殯的鑼鼓聲敲響的那一刻,太上皇也死了。


    兩場葬禮辦到二月初才算完。


    瑞定看著奉先殿裏那一排三個擺在一起的排位,默默的上了三炷香,心裏道:想必你們都能滿意了。


    不過誰也沒想到,接下來登基的並不是瑞定。


    登上皇帝寶座的,是他那個九月十三才生出來,到現在還沒滿周歲的長子禦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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