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定卻將人攔住了。


    “舅舅, 東西是昨天晚上印的, 就算已經送了出去,太子怕是也還沒來得及動作。我們先不著急,先仔細想想他要幹什麽。”


    “太子要將庶女嫁到我們家裏來。”慶陽伯又重複了一遍, 這一次語速慢了許多。


    “太子的庶女可不愁嫁,況且您家裏年紀適合的也是個庶子, 配小戶千金倒是綽綽有餘,隻是太子的庶女……這親事怕是過不了皇帝那一關的。”


    慶陽伯稍稍冷靜一下, 喝了兩口茶, 突然一震道:“我府上還沒立世子!”


    瑞定點了點頭,“若是這門親事卡在皇帝那裏了,您在皇帝心裏怕是沒什麽好印象了;若是這親事成了……”


    “我慶陽伯府的世子妃便是太子的人了。”


    慶陽伯又搖了搖頭, “太子這計策可不高明, 成與不成,一旦捅開了便是兩敗俱傷的局麵。”


    瑞定想起太子推波助瀾放出來的流言, 道:“太子是越發的破罐子破摔了, 他這般像瘋狗一樣的咬人……”


    慶陽伯皺了皺眉頭,“這事兒還不能我先捅出來,非但如此,我還得先裝一裝傻。”


    “好在我們知道了,也不全算是手足無措。”瑞定道:“我前兩年曾在詹事府安插過一個人, 這麽些年他雖說也沒混上去,不過眼下這個情景,得用一用了。”


    瑞定站起身來, 道:“我回宮去看一看,太子要了庚帖必定是要送到欽天監的,我先去打探消息。”


    慶陽伯也跟著站起身來,略有猶豫道:“若是王爺在詹事府有人手,我倒是有個主意。”


    慶陽伯一笑,臉上又流出早年混跡於市井間很是無賴的笑容,“他既然不怕沒臉,我就更不怕了。”慶陽伯走到書桌前麵,又拿了紅紙,重新寫了一份庚帖,遞給了瑞定。


    瑞定一瞧,道:“這是……”


    慶陽伯笑道:“我的八字。太子爺若是不嫌棄我年紀比他還大,我也樂意當他的女婿的,畢竟……美嬌娘人人都喜歡。”


    瑞定將東西揣在懷裏,慶陽伯又囑咐一句,“見機行事,若是不成我們再想別的。”


    瑞定拿了東西便先去了欽天監,理由也好找的很。


    “眼見便要年底了,問名的日子定了沒有?”


    欽天監的監正親自出來迎接,“王爺大駕光臨,下官有失遠迎,快請裏麵坐。”又去差人泡了茶來奉上。


    監正笑了笑,道:“日子還沒定下,不過已經選了上好的吉日,等到納彩的人回來便能定下。”


    瑞定餘光掃到桌麵上一處用紅色紙夾著的東西,裏麵的東西隻露了一個角出來,也是紅的。


    至於封麵……寫的便是太子府的名號了。


    瑞定頓時臉色一沉,道:“納彩定了十月,等他們的船回來便是十一月了,你們辦事這般拖遝,問名豈不要拖到明年去了!”


    監正一驚,隻是想想這位王爺的年紀,還有未來王妃的年紀,便笑道:“王爺莫急,臣這便去取了冊子,跟您看看挑下的幾個日子。”


    監正出去,隻是屋裏還有一人,瑞定不動聲色,等著監正拿了冊子回來。


    “十一月十九是個好日子……”監正一條條解釋道。


    瑞定聽他念了幾條,嚴厲道:“這門親事父皇已經同意了,等到納彩的人回來,豈不耽誤事?要本王說,選個十一月頭上的好日子過去,也不耽誤他們回來過。”


    瑞定皺著眉頭,“去拿黃曆本子來,本王親自看!”


    欽天監的黃曆本子跟普通人家那一本巴掌大小的冊子不一樣。


    欽天監的這一本,上麵不僅有“某年某月某日,宜婚喪娶嫁”這種,它連時辰都是排好的了,甚至還有財神,福神等等的方位。


    這麽一本,監正一個人拿起來很是困難,“你跟我過來。”監正一指還在屋裏的人,兩人一起出去了。


    瑞定飛快竄到桌前,將紅紙攤開一看。


    上麵一張寫著天作之合四個大字,下麵還有兩張,一張上寫著太子庶女的八字,還有一張寫著他舅舅庶子的八字。


    瑞定心說欽天監差事辦的還算快,便飛快的將兩張庚帖一換,若無其事又坐了回來。


    若是太子拿了這東西又仔細看了,歇了念頭,那便什麽事情都沒有了。


    若是他就這麽遞上去跟父皇說了……一個居心叵測是逃不掉了。


    畢竟慶陽伯也算是吳妃的母家,雖然皇帝家裏做親事不看什麽輩分,但是這麽一來,太子便要比瑞定高出兩級去了。


    更何況瑞定的親哥哥,雖然不算是正經的皇親國戚,但是勉強也算小半個國舅爺了,現如今國舅爺給太子做了女婿……


    等到監正將東西拿了來,瑞定捧了這本大書一頁頁翻了過去,半響,他道:“罷了,還是你第一次說的那個日子,十一月十九便是。”


    瑞定將書放在一邊,站起身來,道:“方才本王略有著急,況且臨近年底,水裏上想必也是擁擠不堪,這些事情還是早做早了的好。”


    監正急忙稱是,笑著將人送了出去。


    瑞定又去吏部轉了一圈,這才找機會給他早先安插在詹事府的人遞了個消息,留意著太子的動向,便回去整理物件,等著明日跟黛玉出遊了。


    自然陪同人員還有一個淑寧公主,不過早先瑞定去跟淑寧說的時候若無其事提了一句。


    “秋高氣爽,不如帶上孩子?他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又是將軍府的孫子,帶出去也見見世麵。”


    淑寧想了一想,便答應了。


    所以有了這麽一個活潑好動的熊孩子,淑寧是沒什麽閑工夫調侃他跟黛玉了。


    第二天一早,瑞定起身去宮裏請了安,便坐著馬車到了榮國府。


    異雀去請黛玉,他在馬車上等著。


    “王爺。”


    簾子掀開,露出黛玉一張臉,異雀扶著她上了馬車,便朝後麵的車上去了。


    瑞定上下打量黛玉,並沒發現不妥,問道:“這兩日睡的可好?”


    黛玉緩緩點了點頭。


    “問名的日子已經定下。”馬車沒駛出去多久,瑞定便看著黛玉笑道:“十一月十九。按說我已經知道你的名字了,上回連生辰你也跟我說了,我的名字你也知道,可惜這一步不能省。”


    若是早先被他這麽打趣兒,黛玉早就紅了臉反駁了,隻是現在卻低頭坐在對麵,一言不發。


    瑞定皺了眉頭,“可是賈府上又有什麽事情了?你跟我說。”


    黛玉幽幽一聲歎,“跟王爺說,王爺就能辦嗎?”


    瑞定眼睛一瞪,沉聲道:“出什麽事兒了。”他伸手在馬車側壁上敲了兩下,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王爺不知?”黛玉冷笑,可是這話卻有點說不出口,別說她現如今還沒嫁給王爺,就算是八抬大轎進了門,那也是沒資格過問這種事情的。


    連宮裏都是三年一進人,嬪妃無數,她又是哪個地方的人,如何能問得出口。


    黛玉停了許久,瑞定等在一邊,隻拿眼睛看她,言語關切,“你跟我說,就算一時辦不了,也別憋在心裏。”


    黛玉聽了這話越發的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想著已經成了定局的婚事,狠狠道:“我恨不得立即家去,一輩子死在揚州,再也不來這京城了!”


    瑞定一聽這話不對,道:“你怎麽連我都惱上了。”


    “我如何敢惱王爺!”


    瑞定這般說倒是叫黛玉心裏是又急又氣,要說賈府的事情,說起來是親戚,隻是她們這般算計自己,也沒幾分真心,不往心裏去便是了。


    可是王爺……王爺他麵上一本正經,消息瞞得又緊,在她麵前裝作毫不知情,就將她一人蒙在鼓裏,若是……若是就這麽家去了,等到兩年之後回來,王府裏怕是……


    她又想起這兩日去給老太太請安,她麵上欲言又止的表情,還有二舅媽看著她趾高氣昂的笑。


    大舅媽倒是來暗示了幾句,隻是……她笑成那樣,分明就是來嘲笑的!


    還有寶姐姐明裏暗裏的安慰和勸導……


    黛玉不由得哭了出來。


    “好好的,你這又怎麽了。”瑞定急忙拿了帕子,誰知黛玉卻沒接。


    “府裏都傳遍了,縱使她們在別的事情上勸我,這件事上想必沒一個敢說假話。”黛玉抽泣道,淚珠兒一滴滴的滾落下來。


    “榮府的大姑娘已經在您府上一年了,怕是……怕是連——”連孩子都有了這一句是怎麽也說不出來。


    瑞定眼睛一眯,笑道:“這都是假的。”


    “這如何是假的,難不成這事兒二舅媽她們也敢拿來扯謊不成!”黛玉聽了瑞定的笑聲越發的惱了,低頭隻是哭,連瑞定看也不看。


    瑞定柔聲道:“我生平第一次拉姑娘家的手便是你,生平第一次給姑娘家送東西也是你,這又是為了你頭一次去求了母妃,還有姐姐,我待你的心,難道你一點都沒看見嗎?”


    黛玉別的沒聽見,就聽見“送東西”幾個字,想起自己屋裏用的,身上待的都是瑞定送的,傷心至極又發現瑞定這番話分毫不解釋賈元春的事兒,越發的覺得他是敷衍了,扯了腰間帶的荷包便朝他臉上扔了過去。


    “王爺的東西,我不敢要!”手伸了出去又瞧見自己手上兩個墨綠色的玉鐲也是他送的,當下便想擼下來也還給他。


    馬車裏地方狹小,瑞定躲閃不及,被荷包砸了個正中。


    雖不疼,可是心裏難免難過,他沉著臉吩咐了一句,“去王府!”便又扭回頭來,看見黛玉情急之下鐲子怎麽也取不下來,一段如白玉一般的手腕已經染紅,不免厲聲道:“夠了!”


    被瑞定這麽一吼,黛玉倒是停了下來,隻是心裏越發的擰了,看著瑞定怎麽看怎麽不順眼,手上的動作雖停了,可是眼淚卻掉得愈發厲害了。


    這些年積累下來的委屈全化成淚水流了出來。


    “賈元春於昨日已經在九安堂裏出家了,從此她便是佛門弟子,跟紅塵再無瓜葛!”瑞定平著臉道。


    黛玉先是一喜,可是轉念又一想,賈元春為什麽要出家?


    她原本是宮裏的女史,又是榮國府的大姑娘,能混到出家這個地步,還是因為跟不該牽扯的人有了牽扯。


    無風不起浪。


    黛玉搖了搖頭,聽見瑞定又道:“她的確在我府上待過一段時日,隻是她是皇後娘娘賜下來的,倒她出宮都是皇後娘娘的人,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一時間黛玉腦袋裏閃過無數個念頭。


    比方母命不可違,又比方賈元春的確在王爺府上待過,還有一句,怎麽王爺宮裏那麽多宮女,就沒別人什麽事兒呢。


    然而千言萬語隻化作了一句話,“你終究還是承認了。”


    “我承認?”瑞定冷著臉,“我承認什麽!”


    這時馬車已經停在了完工的昭豫親王府門口,瑞定跳下馬車,又將黛玉拉了下來,道:“你看看這裏!”


    黛玉被拉得一個踉蹌,還沒站穩身子便被瑞定拉了進去。


    瑞定人高馬大,眼下心裏也有幾分生氣,步子不免邁得大了一些,他死死抓著黛玉手腕,拉著她穿過二門,進了右邊的花園。


    “你看看這裏!”瑞定又道:“花園裏的小屋子,是當日去了林府之後防止的,你父親說你自小便住在這裏,我怕你將來思鄉情切,便照原樣造了出來。”


    黛玉才抬頭,又被拉著朝前走了幾步。


    “還有這裏,”瑞定一指,“這小池塘也是找林家的原樣修的,連修池塘的人都是一個!”


    黛玉瞧見這兩樣景致,心裏已是軟了三分。


    甚至遠處的假山,桃花樹看著都是那般的眼熟。


    瑞定又拉她過了一道拱門,穿過小徑到了正屋。


    “還有這裏,給你布置的書房。”瑞定拿了桌上從林如海手上接過的毛筆,“雖然你兩年之後才能嫁進來,東西都已經擺好了。”


    看到這兒,黛玉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隻是心裏又恨瑞定什麽都不跟她說。


    瑞定大步走了許久,又說了一簍子的話,心裏本來就不多的怒氣早已煙消雲散了,側頭看見站在他身邊的黛玉,已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將人拉在窗邊的軟榻上坐下,一鬆手,又看見黛玉手腕上已經起了紅痕,不免埋怨起自己來。


    瑞定蹲在黛玉麵前,輕輕將兩個鐲子取了下來,皺著眉頭道:“手上可疼?我去拿藥來給你擦擦。”


    說完不知怎麽的,他俯下身去,輕輕在黛玉手腕上吹了吹,“疼嗎?”


    黛玉隻覺得手上被瑞定吹過的地方又癢又燙,她急忙搖了搖頭,“是我方才摘鐲子弄的,跟王爺不相幹。”


    瑞定歎氣,從旁邊的小抽屜裏取了藥膏,在黛玉手腕上薄薄塗了一層。


    雖然藥膏抹上去很是清亮,但是瑞定的手指……


    似乎有繭,他下手又很是輕,黛玉幾次想將手抽出來,但是瑞定抓的極牢。這還是她長這麽大第一次跟男子如此接近,心裏又羞又急,覺得氣都吸不進來了。


    瑞定擦了左邊又擦右邊,隻是擦完藥膏他依舊蹲在地上,心裏歎了口氣。


    方才他走的急了,也顧不上什麽路,黛玉裙邊沾了不少枯草,他又伸手給黛玉撣了撣裙子下邊,摘掉了幾根枯草。


    “王爺。”黛玉羞得聲音都快發不出來了。


    瑞定這才起身,坐在黛玉身邊,隻是拉著她的手,依舊拽得緊緊的。


    “這府裏,隻等你來住了。”瑞定緩緩道:“我這輩子,無論正妃側妃還是侍妾,隻你一個!”


    黛玉羞紅了臉,半響,小聲道:“誰沒事兒去做侍妾幹什麽。”


    “黛玉。”瑞定喚了一聲,同時手裏又用了用勁兒。


    黛玉抽了兩下沒將手抽出來,這才無奈“嗯”了一聲。


    瑞定又道:“你坐著,我去叫人來給你梳洗。”


    誰知瑞定剛站起身來,便被黛玉拉住了,她似有些不好意思,道:“叫了水便是,我自己來。”


    不多時,異雀端了熱水前來,瑞定親手接了端進屋裏,放在屏風後麵,他自己等在外室。


    黛玉拿帕子沾了熱水擦了擦臉,又在旁邊的梳妝台上找到篦子攏了攏頭發。小抽屜拉開一看,裏麵整整齊齊擺著各色胭脂香粉,連簪子耳環等物都準備了不少。


    黛玉不免愣了一楞,看見鏡子裏自己的倒影,暗暗下了決心。


    瑞定在外麵等了一會,便見黛玉低著頭出來了。


    “來坐一會。”瑞定道:“喝兩口茶,你方才流了那麽些眼淚,想必是渴了。”


    這句話裏已然有了調侃的問道,黛玉睨他一眼,嗔道:“王爺。”


    瑞定道:“原先是我沒跟你說明白。榮府的大姑娘為什麽進宮,想必你也知道一二。”


    黛玉遲疑片刻,點了點頭。就算從前不知道,這一次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隻是宮裏卻沒人看得上她。”瑞定又道:“若不是皇後娘娘……怕是你嫁進來之前,我已經將她解決掉了。”


    黛玉沒說話,半響冒出一句,聲音幾不可聞。


    “我自是信王爺的。”


    瑞定一笑,站起身來,道:“我們走吧,姐姐該等急了。”


    黛玉嗯了一聲,跟在了瑞定身後。


    剛踏出房門,黛玉突然停下來了,“王爺,鐲子。”


    瑞定回頭看了她兩眼,故意道:“等你嫁進來我再還給你。”


    黛玉急忙搖頭,隻覺得不妥。


    瑞定揚聲喚了異雀進來,當著黛玉的麵道:“你去榮府說一聲,公主喜歡林姑娘,留她過夜了。”


    “王爺。”黛玉想將人攔住,卻聽瑞定道:“從前我行事很是小心謹慎,總怕有人說我仗勢欺人,現如今我也得欺一回了。”


    他轉頭又看著黛玉,道:“你安心住下,公主府裏地方大得很,這一次必不叫你再受了委屈。”


    黛玉跟他笑笑,兩人又上了馬車。


    “王爺,”馬車駛出去沒多久,黛玉便道:“方才那個荷包,還給我。”


    瑞定笑,“這次不丟了?”


    黛玉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大大方方跟瑞定一笑,“既然入了我的手,便是我的東西了,好好的荷包,豈有不要的道理。”


    瑞定這才將荷包又拿了出來,親自看黛玉又掛在了腰間。


    馬車一路往觀音庵駛去。


    雖然一路上緊趕慢趕,到了地方還是晚了。


    淑寧公主見他們兩個下了馬車,似笑非笑看了許久,道:“這天底下敢叫我等的,也沒幾個了。”


    瑞定咳嗽一聲,道:“今兒也不知道怎麽了,出城的時候有點擠,稍稍耽誤了一會。”


    淑寧臉上的表情越發的莫測起來,“你車上明明白白的親王標誌,又不是要夜裏出來,哪個敢擋你?你跟我說,我讓你姐夫去辦了他!”


    “姐姐。”黛玉上前來將淑寧胳膊一挽,“這京城的紅葉倒也很是有意境,我們是先去燒香還是先去後山?”


    淑寧笑著看了瑞定一眼,跟黛玉走了,“自然是先去燒香,然後去後山看紅葉,等中午吃了齋飯,歇息片刻再回京。”


    黛玉心事已了,又才哭過一通,胃口大開,中午要了兩碗飯才作罷。


    淑寧目瞪口呆,又看瑞定,道:“你府上現在就該養鴿子了!我看你再嘲笑我,等你媳婦兒一頓吃掉四隻鴿子的時候,別來我這兒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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