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兩個宮女?


    瑞定稍稍一想, 知道順和說的是元春和抱琴, 他微微點頭,道:“帶到前麵小廳。”


    順和又去倒座房裏叫元春和抱琴,道:“王爺要見你們, 收拾幹淨了,動作快些!”


    元春一陣激動, 站在那裏隻覺得頭暈目眩,熱淚盈眶, 她死死抓著抱琴的手, 生怕自己跌倒。


    從除夕開始,她便一落千丈,從坤寧宮的偏殿挪到承乾宮的倒座, 又從承乾宮的倒座挪到頭所倒座。


    不過短短六個月的時間……元春站在太陽底下, 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幾年沒出來過了。


    她跟抱琴手拉著手,抱琴紅了眼圈, 道:“可算是要給王爺磕頭了。”


    元春的眼淚倒像是流幹了一樣, 她臉上慢慢浮現出微笑來,嘴角微微上揚,竟是比當日嬤嬤教她的時候還要標準。


    她一點點鬆開抱琴的手,笑道:“你這麽傷心做什麽,回頭讓人看見多不好。我們去磕了頭, 就是頭所的人了。來頭所這許久,我一直沒得什麽差事,心中愧疚的很, 等會要好好跟王爺磕頭賠罪才是。”


    抱琴被元春這迅速而且徹底的改變嚇的倒退了兩步。


    元春掃她一眼,幾乎是毫不在意的又整了整衣服,順便伸手將抱琴頭上一縷不太整齊的頭發又抹了抹。


    不多時,順和公公前來,元春上前行禮,笑道:“不知我們兩個在哪兒給王爺磕頭?”


    順和麵無表情,道:“去小廳。”


    說完他便轉身帶路了。


    元春和抱琴跟在他身後。


    抱琴心裏咚咚的跳,元春這個樣子著實讓人害怕,她生怕等會磕頭又出什麽變故。


    其實也沒多遠,瑞定見她們兩個的地方就在第一進小院裏的正殿裏,西側間。


    順和一進去便道:“王爺,元春和抱琴帶到。”


    瑞定嗯了一聲,隻見元春和抱琴跪下磕頭。


    等到她們兩個行好了禮,瑞定掃了一眼順和,順和道:“起。”


    元春和抱琴起身,低頭站在一邊。


    這可是大大的不一樣了,瑞定歎了一聲。


    他仿佛記得第一次看見元春的時候,還是在坤寧宮裏,那時候,元春還是圓臉,現在下巴也尖了,臉是越發的白了。


    元春能感覺到落在身上的視線,嘴角上翹的弧度逐漸拉大,她壓抑住內心的狂喜,狠狠的在舌尖上一咬,這才將笑意壓了下去。


    從前她母親是正室,她是嫡女,看著父親和大伯的妾室,母親都會厭棄的說上一句,“上不了台麵的小妾!”


    隻是上不了台麵的小妾……得到的卻是男人的寵愛。


    元春表麵上微笑,內心卻在滴血。


    她終於也走到了這一步。


    周姨娘,趙姨娘,還有兩個沒掀起什麽風浪的侍妾,還有大伯屋裏數不清的通房丫鬟……


    沒想到她最終要用的,是這些平日裏看不起,被母親三令五申要防備的手段。


    瑞定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了一圈,元春站的直,能看出來用了大力氣,抱琴則是在輕微發抖,頭上似有汗。


    “你們兩個是皇後娘娘賞下來的。”瑞定平淡道:“到我府上……”瑞定頓了一頓,看了看兩人的反應,又道:“你們跟著聽蘭去做針線活。”


    這個活計,也是瑞定特意安排的。


    讓元春和抱琴參與到他的飲食起居裏?別做夢了,他斷斷沒有被暗算兩次的計劃。


    不過將人晾了半年,估摸著也差不多該學乖了,況且要是一直不安排差事,怕是又會入了有心之人的視線。


    瑞定掃了一眼元春,道:“想必你也是會幾門獨特的繡法的,先做一做我看看。”


    元春道:“多謝王爺。”


    聲音平靜,連喜色都不太聽得出來,瑞定心道:但願這次是真的清醒了。


    話說完了,順和又將兩人帶了出去,回到倒座的宮女房,吩咐了兩句,見兩人低眉順眼的聽著,還時不時的說兩句知道了,便輕輕點頭,道:“宮裏的規矩,你們這次要記住了!”


    送走順和,元春兩手伸在自己眼前,看了看十指蔥蔥,纖細修長,上麵還有不長不短的一截指甲,染了紅色,很是好看。


    “抱琴,取小剪子來,把我指甲剪了。”


    見了元春,瑞定又回到書房裏。


    京城這小小一塊地方,上麵的衙役、守衛,還有軍隊很是複雜。


    分管治安的有順天府,還有燕京布政司的衙役,這兩處算是地方行政。


    燕京都指揮司也駐紮在京城裏,這一處是軍隊。


    這三樣跟其他地方的首府都一樣。


    還有京城的軍隊。


    直屬皇帝的有兩隊,親軍京衛和五軍都督府,這兩隊相當於皇帝的親軍,不是心腹進不去。


    京城周圍還有三大營,神機營、三千營和五軍營。這三支是專門負責京城治安的,加起來有十六七萬人了。


    除此之外,還有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各自也有自己的衙役。


    瑞定一條一條梳理著,想著如何能安插人手進去。


    不管皇位有什麽變故,瑞定算來算去都覺得差不多是兩三年之後的事情了。


    父皇的性格,不可能雷厲風行立即廢了太子,然後改立新人。


    太子現在的處境也算是溫水煮青蛙,又有東宮輔臣,還有皇後拉著勸著,也不太可能立即做出一件天怒人怨的事情來。


    至於隱藏在眾人之中的最後得益者,等的也是機會。


    所以下來應該是一場拉鋸戰。


    瑞定想了想,他現在開始拉攏的,應該是副手的副手,也就是兩三年之後能升到二把手的人。


    就算不能拉攏到自己手裏,也要讓這些人保持中立,不能偏向任何皇子。


    上麵這些,其中兵力最強的,當屬京城三大營,隻是這些軍隊都駐紮在京城周圍,離的稍遠,趕過來要一夜的時間。


    下來便是皇帝的兩支親衛。


    瑞定正想著,聽見宮女回報:“又夏姑姑來了。”


    瑞定叫人進來,隻見又夏請安,道:“娘娘讓奴婢來給元春送野山參來。”


    這東西是做什麽用的,瑞定一清二楚,他眼睛一眯,吩咐道:“去叫異雀,陪著又夏姑姑一起去。”


    瑞定繼續在書房裏回憶京營還有親衛的人員名單,異雀跟著又夏已經到了元春屋裏。


    “又夏姑姑,異雀姐姐。”元春低眉順眼的行了禮。


    又夏將手裏盒子遞給抱琴道:“娘娘估摸著你的野山參差不多該吃完了,特地讓我再給你送來。”


    抱琴接過盒子,忙道:“多謝娘娘,大約六月初便吃完了。”


    又夏眼睛一眯,笑道:“這山參雖好,不過你還年輕,若是身子好了,便少吃些吧。”


    元春低頭稱是。


    又夏話說完了,看了一眼異雀。異雀道:“當日你們兩個進府的時候是順和公公帶進來的,不過這宮裏上上下下的宮女都歸我管。若是日後你們有什麽事情拿不定主意,或者不知道的,不論大小,都要來回我。”


    元春說知道了。


    異雀也點點頭,道:“又夏姑姑,我送您出去。”


    等到兩人走出倒座。


    元春將盒子打開,掃了一眼道:“這次的山參,看著倒是沒上次的好。”


    抱琴對如何分辨山參的年份一無所知,道:“姑姑不是說了嗎?您底子好,若是好了就不用吃這個了。”


    元春伸出手來,上麵青筋一條一條的。


    “你看看我的手,我哪裏好了。”


    抱琴低下頭不說話了。


    元春吸了兩口氣道:“異雀和順和……兩個一個管著宮女一個管著太監……等到出宮建府,怕是又要起衝突。”


    “姑娘,我們不能再攙和進去了。”抱琴急道,“您不是說要安安生生的待著嗎?”


    “你怕什麽?”元春掃她一眼,“我得先熬上去,等到王爺出宮建府,等到我能見到母親和祖母,才能想別的。況且……就算不動手,也得從現在開始睜大了眼睛好好看著……”


    元春眼睛眯了起來,不知道在想什麽。


    又過了兩日,瑞定早上去給皇帝請安。


    皇帝問了一句:“地方都看過了?挑中哪一處了?”


    瑞定想了一想,平靜道:“平化街的那處宅子。”


    皇帝來了興致,將手邊的一卷京城地圖攤開,在上麵找了起來。


    瑞定心裏一鬆,皇帝能把地圖放在手邊,想必是早就已經看過了這幾處宅院,而且也應該了然於胸了。


    “怎麽選了這一處?”皇帝將地圖推在一邊,像話家常一般問了一句。


    “父皇也知道,兒臣喜靜。”瑞定低頭,“城外那兩處宅子,周圍還是還要建宅院,住進去了幾年都不得安生。”


    皇帝點頭,看看地圖上的標注,“的確如此。不過朕原來想著讓你住在你兩個哥哥周圍,也好親近親近。”


    瑞定解釋道:“那處宅院倒也不錯,隻是院子沒什麽花園,前前後後蓋的都是房子。兒臣現在還是一個人,住進去空落落的。”


    皇帝笑了,“你這是想娶親了?”


    瑞定心中一喜,心說趁著這個機會剛好試探一二,又能再給父皇造成一個林如海什麽都沒跟他說的假象。


    他依言跪下,道:“多謝父皇。兒臣已經是親王了,禮部安排的大典也在下個月,這府裏別說是親王妃了,連側妃侍妾也是一個都沒有,冷冷清清的。”


    皇帝隻是笑,半響道:“先不著急,朕定要給你挑個合適的,秀外慧中,端莊大氣,配得上親王妃的。”


    端莊大氣?這個要求……但凡瑞定真的是一無所知,怕是要開始抖了。


    端莊大氣這個詞兒,在太子妃的冊封典禮上出現過。


    瑞定有點失望,語氣略有低沉道:“父皇看上誰家的姑娘了?先跟兒臣透個底兒,兒臣去看看?”


    “胡鬧!”皇帝嗔怒,“哪有你先去看的道理?”


    “那父皇告訴母妃,讓母妃派人去看看?又或者借著我的小侄兒百天的時候,讓姐姐去看看?”


    皇帝挑了挑眉,“這事兒你別管了,總之將來不會讓你失望的。”這句說完,皇帝又換了個話題,“淑寧的小兒子,朕得想想起個什麽名字好。”


    能得皇帝賜名,那是天大的榮耀。


    隻是瑞定心下一沉,越發的替林如海操心了。


    皇帝這是要拖到什麽時候呢?


    隻盼著林如海手下做事千萬要慢慢的來。


    過了兩日,皇帝的冊封正式下來。


    昭豫親王的冊封大典將於十一月十六舉行,賞賜平化街宅院一所。


    瑞定接了旨意,內務府的官員又道:“說是宅院一所,陛下已經吩咐了,將平化街中間還有東邊的宅子都劃在您名下。臣已經讓人去拆了中間圍牆,將兩個院子連在一起,正好趁著這個機會來問問您。”


    “可還要修整什麽?正好趁著一起辦了。”


    官員笑得越發的諂媚,瑞定是皇帝喜愛的皇子,在政事上也做得了主。


    瑞定就著內務府的拿來的草圖看了看,道:“倒也沒什麽可修的了,京裏數得上的宅院都出自於你手,我這看著很是不錯。”


    官員又道:“王爺誇獎,臣萬不敢當。”


    瑞定突然皺了眉頭,指著位於宅院東邊的花園道:“這裏修上幾座高台繡樓。”


    官員急忙記下了。


    瑞定眉眼舒展,道:“行了,就這一處。”


    這一改動沒過多久便擺上了皇帝的書桌,皇帝看了之後笑,跟進忠道:“繡樓?他這是變著方兒的跟朕說要成親呢,連日後閨女要住的繡樓都想好了。”


    進忠陪笑道:“王爺年紀也差不多到了,其他幾位王爺到他這個年紀,都已經定親。”


    皇帝沉下臉來,沉吟道:“等此事了解,朕必定給他賜一門好婚事,也不讓他白白受了這個委屈。”


    “陛下深謀遠慮,想必王爺也能體諒您的深意。”


    皇帝點了點頭,又道:“林如海口風倒緊,也算是個能臣。唉,朕是不是——”聲音戛然而止。


    進忠站在一邊,低著頭,一點聲音都沒發出。


    隨著正式的冊封旨意下來。


    幾家歡喜幾家憂。


    最歡喜的不用說,就是瑞定的親媽,還有外祖母家,以及頭所裏伺候的宮女太監們。


    最憂愁的當數太子,太子府裏又有兩個小太監被鞭打到起不來床。


    至於又歡喜又憂愁的,除了瑞定的兩個哥哥,還有賈府這一堆勉強能借著林黛玉跟他扯上關係的人。


    坤寧宮裏。


    太子氣急敗壞,在宮裏大步的繞圈,時不時的踢一腳旁邊的桌椅板凳。


    “不是說他成不了親王嗎!”


    “不是說他不受寵嗎!”


    “不是說他去了江南是下放嗎!”


    “你看看!”太子幾乎都要咆哮起來,“父皇給他賜了兩所宅邸,還用內庫的銀子給他修宅子!”


    皇後看著太子這個樣子分外的頭疼,道:“你小聲些,臉都紅了。”


    太子用力踢了一腳椅子,坐了下來。


    “你不也有兩所宅邸?還都是宮裏的。”皇後看見太子怒氣發的差不多了,慢慢勸解道。


    “孤是太子!”


    “他那兩所宅邸合起來也沒你一處大!”皇後臉上有些嫌棄,“若是不賞給他兩所,你父皇的臉上也過不去。你想想當初老二出宮的時候,你父皇幾乎是把他打發出去的,但是麵子上依舊要能過的去。”


    太子還有些不忿,要說他在乎的,其實不是宅院有多大,又或者銀子有多少,不過是父皇的寵愛,還有內庫這個地方。


    內庫是什麽?


    這就相當於皇帝的私產,將來是要太子繼承的,太子倒不是舍不得銀子,隻是對於父皇的舉動,心裏分外的不安。


    “我們先前不是說好了?”皇後勸道:“趁著我中秋做壽的時候將消息傳出去,既然已經定好的計劃,你也按下心來等著。這眼看著就要到中秋了,你稍安勿躁。就算為了在你父皇麵前留個好印象,你也不能再這般急躁了。”


    “真能成功嗎?”太子瞪起眼睛來,“母後,你說的一個都沒實現。你去年中秋便說瑞定看上賈元春了,要留著這女人給瑞定下套。可是你看看除夕夜,最後是誰吃虧了?”


    “還有後來你去找僧侶,父皇連叫他們進宮問話的念頭都沒起一個!”


    皇後被太子職責的言語說的心口痛,她痛心疾首道:“我的這些主意?這些主意怎麽了?元春現如今不是進了瑞定府上,瑞定不是現在都沒娶妻,一個助力都沒得?”


    太子哼了一聲,似乎在壓抑著什麽。


    皇後又苦口婆心起來,“早就商量好的計策,眼看已經成功了一半,你莫要自亂陣腳。須知成家立業,他一個連家都沒有,連後院丫鬟宮女都管不到一塊去的皇子,能有什麽出息。”


    “你這都是上不了台麵的婦人手段!”太子沉默了半響,咬著牙爆發了,“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聽你的!”


    皇後愣了,太子也愣了。


    太子急匆匆站起身來,道:“孤去乾清宮給父皇請安去了。”轉身便走,絲毫不理會後麵皇後和翠竹的呼喚。


    “你看看他說的什麽話!”皇後靠在椅子上捂著胸口,“我就他這麽一個兒子,我不為了他我為了誰?我都已經是皇後了,就算是瑞定當了皇帝,我依舊是太後!誰當皇帝我都是太後!要不是為了他,我能這麽上趕著去讓陛下嫌棄我嗎!”


    “娘娘,娘娘。”翠竹急的滿頭是汗,“娘娘莫要說這話,太子一向孝順,想必這是在哪裏受了氣,又聽了什麽讒言的關係。”


    皇後急促的喘氣,“他信外人他也不信我,我這大半輩子究竟是為了什麽!”


    翠竹不住的勸說,半響,皇後回過味來,道:“去查!去查太子府裏是不是進了新人,還有詹事府,哪個人最近跟太子走的近!”


    與這一對母子不同,瑞定正陪著吳妃在禦花園裏散步。


    瑞定從江南回來已經快有一月,帶回來的東西也都送的差不多了,幾乎是宮裏人人有份,所以他攙著吳妃一路走來,得了不少笑臉。


    “我那兒還有兩個擺件,回頭你出宮的時候也給你帶出去。”吳妃想起什麽是什麽,恨不得將整個宮殿都給他搬出去。


    “母妃自己留著。”瑞定道,他想起早上去承乾宮的時候,又夏姑姑指著兩口碩大的箱子給他看就覺得好笑。


    “我知道您想把好東西都給我,我也是一樣的,況且我出宮,什麽都是新建的,回頭您賞給我兩個管事的,還有管理商鋪農莊的人便是。”


    吳妃點點頭,“少不了你的,我都安排好了。”


    吳妃也沒等他搭理,自顧自又說:“老吳頭的大兒子,已經培養了許多年了,就等著你出宮建府,還有張莊頭的小兒子,種田是一把好手……”


    瑞定跟又夏對視一眼,一左一右走在吳妃身邊,繼續聽她念叨著,時不時再提醒兩句,氣氛好極了。


    又逛了一會,瑞定指著前麵的小涼亭道:“母妃可要進去坐坐。”


    吳妃點點頭,道:“雖已入秋,不過走了這麽一會,還是挺熱的。”


    隻是她們還沒走到涼亭,便見涼亭那一邊又過來一隊人。


    為首的那一個挺著個大肚子,不用說,就是現在宮裏唯一有身孕,備受皇帝寵愛的虞嬪了。


    兩對人馬一一打了招呼,雖然有吳妃在場,不過瑞定還是背對著她們站在了亭子外麵。


    虞嬪掃了一眼瑞定的背影,一手摸著肚子,一邊道:“恭喜姐姐了,總算是熬出頭了。”


    吳妃知道她說的是自己兒子,況且也的確值得驕傲,便由衷衝虞嬪笑了笑,“這十幾年受的苦,到了今日才知道都是值得的。”


    虞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道:“隻盼著將來我也能生一個像王爺這般聽話懂事的小皇子。”


    虞嬪其實還沒瑞定大,隻是身份擺在那裏,又有皇帝的寵愛,這話說出來也沒人覺得奇怪。


    “太醫雖說你是八月份生,不過頭胎一般都晚。”吳妃略顯擔憂的看著虞嬪的肚子,道:“拖到九月份也是有可能的,你心裏主意要堅定,萬萬不可為了趕個好時候,用了不該用的藥。”


    “多謝姐姐。”虞嬪點頭,很是誠懇,“這話隻有姐姐跟我說,我宮裏的嬤嬤還有宮女,哪個都是說不如撿中秋生了,是個喜慶日子。”


    吳妃笑道:“可見說這話的人沒見識,中秋是皇後千秋,生在那一天白白便宜了她。”


    “誰說不是。”虞嬪很是讚同,“我又不在她手底下過活,那麽討好她做什麽。”虞嬪一邊說,一邊湊近了小聲道:“皇帝這兩日是越發的嫌棄皇後了,說她手太長什麽的。隻說了這兩句,我也不敢多問。”


    “後宮不得幹政。”吳妃心中雖喜,隻是麵上跟虞嬪一樣的正經,似乎都是在為皇後擔憂。“你好好的等著生孩子,別的不用操心。”


    虞嬪兩隻手都在自己肚子上放著,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模樣。滿意極了。


    “聽說王爺過些日子就要出宮了。”虞嬪道:“我也沒什麽好送的,前些日子皇帝賞了我些玉器,回頭我挑兩樣大氣的讓翠萱給送去。”


    “不用這麽客氣。”吳妃急忙推辭,說的也很是誠懇,“借著你這個肚子,我在宮裏也插了不少人,應該是我感謝你的。”


    “喬遷之喜,還是要送的。”虞嬪笑道:“況且自打屋裏擺了王爺請回來的觀音像,我這心裏安定了許多。”


    吳妃笑道:“我知道你的好意,陛下也誇他了。”


    兩人對視一眼,笑的很是開心。


    “我還得再囑咐你一句。”吳妃又道:“你這肚子也不能拖的太久了,頭胎本就難生,養的太大了就更不好生了,萬一……那是孩子跟母體都有損害的。”


    虞嬪麵色略顯驚慌。


    吳妃伸手拍了拍她道:“沒兩天就是八月了,你記得要經常走動,也要招太醫來看看,這麽多人看著呢,不會出問題的。”


    虞嬪站起身來,道:“我還是再走走去。”


    送虞嬪出了涼亭,吳妃又跟瑞定走在一處,吳妃道:“聽見了。”


    瑞定點點頭,“可惜不知道到底為了什麽事情。”


    而且……那邊的消息也還沒傳過來。


    瑞定借著這兩年官員調動,在詹事府也安插了幾個人手。


    當然太子警惕性極高,凡是瑞定誇過的人一個不用,


    不過……如果這人瑞定沒誇過呢,當然太子也有這是瑞定故布疑陣的懷疑,隻是詹事府總是要進人的。


    要麽用瑞定誇獎過,推舉過的人,要麽就用瑞定完全不提的人。


    總之就這麽兩種官員,逃不掉的。


    瑞定嘴角微微翹起,等到出宮建府,那才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呢。從前埋下的釘子,積累的善緣,一個個都能用起來了。


    甚至拉攏皇帝的心腹,比方說順和,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乾清宮守門的侍衛,還因為他免過一頓板子呢。


    這麽一想,迎麵而來的陽光照在臉上,瑞定的信心是越發的足了。


    還有自己的媳婦兒,總是忍不住還想再見一麵。


    他讓內務府建繡樓,原本想著三層便好,誰知內務府得了皇帝要好好蓋的吩咐,硬生生在他家花園子裏起了三座繡樓,說是給王爺未來的女兒住的。


    五層的繡樓。


    瑞定笑了笑,三座五層的繡樓,女兒他得往十個生了。


    原本這樓的用途,就有點動機不純。


    現在更是蓋了五層。


    瑞定倒沒想過去窺視榮府的後院,況且那裏樹木繁茂,窺視了也看不見。


    但是他府裏高高起了高高的繡樓,黛玉睜眼閉眼隻要轉身一抬頭就能看見,想必看見了心裏便能安定吧。


    瑞定心口一熱,翻了翻黃曆。


    三天之後倒是有個節日,不過是中元節,這個節日能送什麽東西過去呢?


    中元節的早上,瑞定派了異雀出宮了。


    馬車裏東西不少,綾羅綢緞還有玉器等等,以及一些滋陰去燥的藥材。


    當然瑞定想送的東西在異雀手上拿著,一個小布包,包裏放了三本書。


    異雀看著這布包也很是愁苦。


    她是個宮女,但是是個識字的宮女,所以對於王爺送的東西,她看的清清楚楚。


    王爺給林姑娘送了三本話本,鬼故事……


    哪有送人這個的,還是給一個半大不小的姑娘。


    異雀腦海裏又浮現出瑞定當時的表情言語來……


    瑞定笑的連眼睛都眯了起來,言語裏都透露出暖意來,跟中元節一點都不搭,“中元節了,我從書房裏挑了幾本很是有趣的鬼怪誌異來,明天早上你給林姑娘送去。想必她一個人待著也很是無聊,賈府……這故事生動有趣,送去給她解解悶。”


    異雀看著瑞定身後的書架,上麵除了這個,明明還有什麽遊記,山野趣聞等等,哪怕送堪輿誌,水經注也比這個強啊。


    瑞定又說:“也算是應景,畢竟過節來著。”


    異雀隻覺得不妥,好不容易勸說許久,終於讓王爺又加了些布料等尋常禮物,她這才放心大膽的出宮了。


    隻是……她看了看手裏的鬼怪故事,要不要幹脆找個地方扔了算了。


    然而沒等異雀想好怎麽辦,馬車已經到了賈府門口了。


    沒跟著王爺來,直接坐著馬車進府的好事兒是不要想了。


    異雀下了馬車,稍稍等了一會,便坐上賈府的轎子,到了榮禧堂。


    等在榮禧堂裏的是個年輕的美婦,異雀想了想,好像是叫什麽璉兒媳婦來著。


    “異雀姑娘。”王熙鳳笑著迎了上來,道:“這大熱的天,先來喝杯酸梅湯去去熱氣。”


    異雀跟著王熙鳳坐下,又有丫鬟上了加了冰塊的酸梅湯,異雀喝了一口,頓覺心神舒爽,臉上不由得也露出個笑容來。


    王熙鳳心裏一鬆,但是隨即又開始埋怨起賈母來了。


    說什麽賈府上下,隻有她合適去見王爺的宮女,又囑咐她記得上回商量的大計,又讓她借口黛玉生病,別讓見到人。


    最好能造成一個林黛玉體弱的印象,這樣不管王爺打得什麽主意,麵對一個體弱多病的林黛玉,他也隻能歇火了。


    異雀喝了幾口酸梅湯,想起今天的正事兒來,道:“娘娘記掛著林姑娘,又想著這些日子換季,林姑娘從小在江南長大,怕是不習慣,特意命我來看看。”


    將吳妃放在頭一個說事兒,也是瑞定特意吩咐的。


    他雖與林如海“有舊”,隻是畢竟這麽老來看林黛玉,也有點不清不楚的,掛上吳妃的名號就沒那麽多顧慮了。


    聽了這話,王熙鳳心裏一喜,真是想什麽來什麽。


    瞌睡了有人送枕頭-正是時候,連編都不用編了。


    王熙鳳笑道:“我先在這兒待妹妹謝謝娘娘了,娘娘這般體恤,真該讓她好好給娘娘磕頭的。”


    異雀又道:“這布料給林姑娘做衣裳,玉器給她把玩,還有兩本話本,也能解解悶。”


    王熙鳳又道謝,說:“您再嚐嚐酸梅湯?這天氣炎熱,我看您頭上的汗還沒下去。”


    又有丫鬟上來倒茶,異雀端著茶杯,覺得不太對了。


    按理說這會就應該請她去林姑娘屋裏才對。


    異雀不動神色,端起酸梅湯慢慢抿著,打量著王熙鳳。


    王熙鳳想著老太太的吩咐,道:“可是不巧了,昨天晚上,我那妹妹陪著老太太去院子裏逛了逛,吹了冷風,老太太還沒怎麽樣呢,她先給病了,才喝了藥,剛睡著。”


    王熙鳳一笑,“我那妹妹是極有孝心的,可惜……唉,就是個美人草,吹不得風。她來了這幾年,一換季就是不停的吃藥,可把我們府裏上下都愁壞了。”


    異雀放下茶杯,道:“我去看看她。”


    “姑娘可別。”王熙鳳將人攔住,又有些為難道:“您是在宮裏伺候的,若是不小心染上病了,連累宮裏的娘娘王爺,倒是我們家裏的姑娘不是了。”


    異雀點點頭,站起身來,王熙鳳剛鬆了口氣,又聽異雀道。


    “娘娘和王爺吩咐我來看林姑娘,沒見到人我也沒法交差,你可想好了,若是我這麽回去回話,將來娘娘不滿意,再派來的人興許就沒我這麽好說話了。”


    王熙鳳心裏一縮,急忙給等在門口的鴛鴦使眼色,又道:“我們這也是為了娘娘著想,宮裏都是主子貴人,我們都是為了娘娘啊。”


    異雀冷冷看她一眼,道:“你想好了?真要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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