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妃還在交待事情, 外麵宮女回報:“虞嬪娘娘宮裏的翠萱來了。”


    “快讓進來。”吳妃道。


    翠萱進來看見瑞定在吳妃身邊坐著, 急忙低下頭來,“我們主子聽說娘娘病了,特地差我來看一看。”


    瑞定站起身來, 道:“母妃歇著,我回去了。”


    又夏道:“我送殿下出去。”


    不過兩人從西暖閣出來, 卻沒往外走,又夏領著他又去了東暖閣, 瑞定出來不過是做個樣子, 明麵上表示沒聽見她倆的對話。


    “娘娘看著臉色有點白?可請太醫看過了?”翠萱道:“我們家主子本想親自來看看娘娘的,可是也不知道娘娘這兒吃的什麽藥,怕衝撞了肚裏孩子。”


    吳妃一笑, “你家主子倒是坦率。你回去跟她說我沒事, 不過做做樣子。都是尋常藥。”


    翠萱臉上一喜,道:“這下我們主子該放心了。”


    “她已經三個月了, 讓她也小心著點。月份淺了孩子不保險, 但是月份大了再出事,當媽的一般都都躲不過去。”


    翠萱道:“我們主子很是小心,衣食住行都要過了陛下派來的兩個嬤嬤才肯接手。”


    吳妃點頭,“她能上心是最好的。你跟她說我這不過是為了前些日子的事兒,還有年前皇後用受潮的布算計我, 我得躲過去。”


    “嗯,奴婢記住了。娘娘好生歇著,奴婢這就告退了。”


    等到翠萱走了, 瑞定跟又夏回來,吳妃囑咐道:“你明日前去,主要三件事兒。”


    “第一,聽說母親病了,你代我去看看。”


    又夏點頭。


    “第二,瑞定問壽宴擺在哪天,他得提前跟陛下告假。”


    又夏道:“奴婢記住了。”


    吳妃沉思片刻,道:“第三,你取了當日我進宮帶進來的金頭麵,就說給家裏救急用的。”


    又夏想了一想,語速略慢,“奴婢知道該怎麽說。”


    “你天生聰慧,在我手下這麽多年,”吳妃感慨,“若是沒了你我們母子兩個必定沒這麽順利。”


    瑞定見吳妃話已經說的差不多,又加了一句:“不過也不能這麽輕而易舉就算了。不管明天他們怎麽說,你隻管咬定這事兒已經托了旁人,再不用他們出手使銀子。”


    又夏點頭,吳妃問道:“你這又是哪一出?”


    瑞定道:“我才想到,這事兒我們也能來個空手套白狼。隻要派人出去就行,去廟裏上香點長明燈。皇後和太子哪裏能查的那麽細,最多也就知道我們派人出去。”


    “況且他們兩個都是性格多疑的主兒,主持法師越是說沒這回事兒,他們反而會覺得是我們銀子使的特別多呢。”


    吳妃笑道:“有了你,什麽事兒都不是事兒了。也不知道你這一肚子算計人的壞水是哪兒學來的。”


    瑞定搖搖頭,正經道:“這就是兵不厭詐了,韓非子講的,我不過活學活用而已。”


    “大道理一堆一堆的。”吳妃原本鬱悶的心情被瑞定這麽一說好了很多,她道:“我想起這一段的事情,覺得皇後怕是從中秋就開始算計了。”


    “特別是年前她放出風聲來,說賈元春要去你二哥府上,還有給我派了一個製春衣的差事,現在看起來不過都是迷魂陣。”


    “都是來迷惑我的,那個時候,她怕是就打定主意讓她去你府上了。”


    吳妃搖了搖頭,“我們吃了這麽大一個虧,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找回來。”


    瑞定沒說話,他想起來皇帝對皇後非同一般的容忍,若有所思道:“我總覺得早年宮裏出過什麽事兒,當年皇帝登基的時候……怕是皇後吃過什麽虧,不然也不會對她縱容至此。宮裏那幾十個嬪妃,還有我們兄弟幾個,除了六弟,哪個沒被太子教訓過。”


    瑞定有點傷感,想起來他睜開眼瞼就是一點光都沒有的小黑屋。


    一個六歲的孩子,被關在這種地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跟他丟了命相比,太子事後基本沒得到什麽懲罰。


    吳妃默然,片刻後道:“宮裏跟皇後一年的人一個不剩了。現在年紀最大的李貴妃還有劉嬪,算起來跟皇後差了兩屆,六年的時間,就算她倆想必也打探不到什麽。”


    瑞定搖搖頭,道:“我覺得李貴妃可能知道一星半點。”


    吳妃看他一眼,“這事兒得慢慢打聽,著急不得。”


    瑞定道:“打聽不到也沒什麽幹係,這兩天上朝,我看著父皇對太子像是快沒什麽耐心了。”


    年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商量官員升遷的問題,雖然朝會三日一次,不過每天皇帝都會叫了內閣幾個大學士,還有六部尚書以及已經入朝的皇子幾人,在乾清宮的側殿裏商量這個問題。


    瑞定趁著這個機會狠狠的給了太子一記響亮的耳光。


    精神上的。


    仗著自己能看見別人的忠心,瑞定一改往日的低調,連連推舉了幾個太子不看好的官員,在皇帝讚許的眼神裏,太子看他的眼神越發的陰冷了。


    這天早上,吳妃宮裏的又夏和正才兩個,去了吳妃的娘家,慶陽伯府。


    慶陽伯府是由諸多小院落組成的一個大宅子,分了東、中、西三路。中間主要是正堂,住著慶陽伯,還有他的書房,東邊是老二吳翰亦的宅院,後頭是個花園,西邊一路則是諸多小宅院,住著各位女眷。


    兩人是算好時辰去的,太醫剛剛給老太太看過診。


    也正因為太醫在,吳家兄弟兩個今日都沒出門。


    正才跟又夏被迎進了老太太的屋裏,看見太醫,又夏道:“娘娘不放心,特意差我來聽聽。”


    張太醫笑了,道:“娘娘真是孝順。前日殿下來找我,也跟我略略說了老太君的症狀,當日我便說沒什麽要緊的,今兒來看了,的確如此。”


    張太醫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冬日裏犯懶實屬正常,況且老太君兒子出息,女兒又是宮裏娘娘,自然沒什麽可操心的,這一來,就更加的無所事事了。”


    聽了這話,吳家兄弟兩個都露出笑容來。


    正才也說:“娘娘這下該放心了。這兩天娘娘著急的都上火了。還讓我跟您二位說,有什麽事兒不過差人說一聲,二老爺是正四品的官員,進宮去很是方便,隨便找個小太監通傳一聲,殿下就能知道了。”


    慶陽伯道:“當初想著不過小病……沒想最後還是給娘娘添麻煩了。”


    張太醫笑著等他們把話說完,“我去外麵開個方子,吃上三五天就能精神些。”他算算日子,又道:“一般來說,等到春分之後症狀便能緩解,到時候我再來看看。”


    吳翰亦急忙陪著人出去了,臨走之前給大哥使了個眼色。


    派宮女出來是親熱,派太監出來是體麵,但是宮裏娘娘從來沒將宮女太監一起派出來過,怕是出事兒了。


    慶陽伯也深知這個道理,又接了弟弟的暗示,帶著正才去了正堂休息了。


    又夏道:“我陪老太太坐坐,娘娘不能在您身邊盡孝,特地讓我陪您多說說話。”


    等到屋裏下人走的一幹二淨,老太太按耐不住一把掀了身上薄被,“可是娘娘出什麽事情了?”


    又夏看見老太太臉上焦急之色不像是裝假的,又想起這麽些年娘娘跟家裏的關係一直是融洽到了極點,道:“娘娘沒什麽事兒,就是聽說您病了一冬,著急上火而已。”


    老太太還有點不敢相信。


    “真的,我還能騙您不成。”又夏指著牆上的百福圖,笑道:“這是殿下送來的吧?”


    一說起瑞定,老太太樂開了花,雖然這個是外孫,但是這就是個扯上點關係就能燦爛的大人物,“可不是,娘娘將殿下教的極好,年前就送了壽禮來,硬生生把我兩個兒子都比下去了,當真比我的內孫子都要貼心。”


    又夏道:“殿下知道我今日要到您府上來,特意讓我來問您一句,壽宴擺在哪天,他好跟陛下告假,說是要騰出一天來給您長臉。”


    老太太笑的更開心了。


    宮裏幾個皇子都有外家,可是真沒那個能有瑞定這麽孝順的。


    三皇子去給外家祝壽,眼睛都擺在頭頂上;四皇子嘛,有人給他敬酒他還要挑人;至於太子就更不用說了,除了皇帝和皇後,能得他一個笑臉都是稀罕。


    “你跟他說,陛下的差事不能耽誤,其他都不要緊。”


    “殿下說都是自家親戚,理應如此。”


    兩人一言一句從娘娘說道瑞定,又從瑞定說回娘娘,又夏看著老太太精神很好,也不像是跟娘娘起了罅隙的樣子,便將她一直放在桌上的盒子拿出來了。


    “這是……”老太太疑惑。


    等到又夏打開盒子,老太太認出裏麵的東西,立刻熱淚盈眶了。“這是當年娘娘進宮去我給她陪的金頭麵啊!”


    “那時候家裏窮,也隻能用這種樣子土氣的東西了,上麵一顆珠寶都沒有,難為娘娘留到現在了。”


    又夏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娘娘在宮裏消息閉塞,殿下也還不到出宮建府的年紀,不知道家裏究竟是出了什麽事情,她別的東西都是禦賜的不能動,想來想去隻有這個了。”


    又夏眼裏也含了淚,“這東西娘娘一直好好保存著,說著都是家裏人的心意,將來要帶進棺材裏去,可是若是為了家裏……也得拿出來用了。”


    老太太聽的一頭霧水,原本蓄在眼眶裏的淚水隨著升上來的疑惑煙消雲散了。


    “娘娘這是怎麽話說的?還是誰在娘娘跟前嚼舌根子了?我們雖不想給娘娘找麻煩,可是真要有了事情必定第一個求助的就是娘娘。”


    老太太將盒子蓋上,“家裏好好的!去年府上的舶來品鋪子年底盤點,收益足足有這個數,這還僅僅是家裏三成的收入。”老太太比了比,道:“讓娘娘放心,家裏好好的!”


    又夏為難,道:“可是……”她湊到老太太耳朵邊上說了兩句。


    老太太眼睛瞪的老圓,想了半天,道:“我明明吩咐——”


    “哼!這事兒我知道了!”老太太雷厲風行下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了鞋子,這才想起又夏還在身邊。


    她又做回床邊,道:“你回去回娘娘,這事兒我知道了,讓她放心,三天之內必定辦妥。”


    又夏笑道:“沒事兒,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殿下另外托了人去辦了,眼下已經解決了。”


    老太太臉上又是難過又是尷尬,沉默了許久,又夏也不出聲。


    直到老太太緩過勁兒來,伸手拍了拍放著金頭麵的盒子道:“你讓娘娘放心,這種事情再不會出了。”


    老太太想了想,決定坦白告訴娘娘,“那兩天我沒什麽精神,吩咐老大媳婦去辦的,想必是她陽奉陰違了。”老太太眼睛一眯,臉上顯出點狠戾之色來,“既然進了我吳家的門,對我吳家的娘娘還是這個態度——”


    又夏放下心來,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很是嚴肅道:“殿下說了,現在是關鍵時期,雖然老太太這個年紀已經到了含飴弄孫享清福的時候,但是事關重大,還請老太太在多操勞兩年。”


    老太太在又夏肩上重重拍了兩下,“我這不過是懶出來的毛病,你讓娘娘和殿下放心,再不會誤事的!”


    又夏站起身來,給老太太鞠了一躬,“那我先帶娘娘和殿下謝謝您了。”


    事情辦完了,而且解決的很是圓滿,又夏剛想走,老太太道:“您等一等。”


    說完老太太拿了又夏手上的盒子,道:“既然娘娘有這個心,我也不推脫了,這金頭麵我就留下了。”說著,老太太當著又夏的麵打開盒子,將這副幾十年前款式,而且做工粗糙的金頭麵拿了出來。


    然後又從她床頭的櫃子裏拿出一疊銀票出來。


    又夏知道吳妃娘娘家裏兩個哥哥都是有本事的人,卻沒想……


    那一疊銀票最上麵一張是五千兩的,這麽一疊怕是不下十幾萬了。


    老太太親手將盒子裝滿,又封好,遞給又夏道:“時候不早了,您也趕緊回宮吧。”


    等到又夏和正才兩個出了正門,老太太一臉怒氣,大喝道:“把施氏給我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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