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尋啊……」沒想到時隔這麽久,他竟然會在千裏之外再次聽到這個名字,蕭千夜奇怪地笑了笑,「我隻知道他是混入神工坊的一名工匠,單看外貌應該比你還要小上一兩歲吧?很遺憾我遇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被改造得不人不鬼了,雖然眼下還在我手裏,但至今昏迷不醒,我也沒有從他身上問出更加詳細的東西,倒是你,原來你們也認識。」


    「阿尋沒死?」韓誠的眼睛豁然亮起,仿佛抓住了至關重要的信息不顧一切地上前握住了這個陌生人的手腕,「他真的還活著嗎?」


    蕭千夜雖有疑惑,還是點點頭如實相告:「確實還活著,不過我剛才就說了,他一直昏迷不醒,可能比死還要難受吧。」


    「他到底怎麽了?」韓誠焦急地追問,語調一瞬間帶上了哭腔,蕭千夜沉思半晌,不急不慢的接話,「不如你先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畢竟眼下我們還是敵人,我直接就能殺了你,並不需要浪費時間說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韓誠往後退了一步,顯然是被這一句話戳中了心扉,緊張地咽了口沫,他用力握拳猶豫了一會,終於低聲回答:「我叫韓誠,是韓公從山海集帶回天工坊收養的義子,阿尋和我一樣都是孤兒,不過他是被燕師傅收養的,我們從小就認識,是很好的朋友,幾年前他說要和燕師傅一起去另一個地方學手藝,還很高興地和我說是一種和天工坊截然不同的新型技術,之後他就走了,流島信息閉塞,我們從此就斷了聯係,直到……」


    他哽咽了一刹,眼眶也在這一瞬間情不自禁的通紅:「直到有一天傳來消息,說阿尋所在的那隻巨鼇因為得罪了上天界被鏟除了,燕師傅他們也死在了上麵。」


    「哦……」蕭千夜狐疑地回憶著當年的事情,接道,「燕尋去的那隻巨鼇是十方會議老四文舜的地盤,他不僅放任毒品泛濫成災,還私下製造了一批裝載著危險武器的機械,放到任何一個國家都足以被定罪剿滅了。」


    「可阿尋隻是一個工匠!」韓誠義正言辭地辯解,蕭千夜的目光如出鞘的利劍掃過眼前這個將胸膛挺得筆直的少年,冷笑,「誰告訴你他隻是一個普通工匠的?他駕駛著一架機械凰鳥,差點一頭撞進帝都城,如果不是中途被我攔了下來,他就會拖上城內數以計萬的普通人一起下地獄!天工坊沒有告訴你他被改造成了一個多麽危險的怪物,隻簡單的用一句「死了」就想息事寧人?」


    「改造……怪物?」韓誠咽了口沫,不依不饒地追問,「阿尋走的時候還是正常的,天工坊和神工坊是死對頭,隻有幾個老師傅知道他們是去偷師的,我也是一次偶然意外聽韓公說了這件事,但是他根本就不在乎阿尋的死活,隻在乎那幾張神工坊的圖紙!你剛才說的那批機械武器就是阿尋口中的「新型技術」吧?那幾年韓公確實得到了一些圖紙,但是基本都是雛形,因為沒有更加詳細的設計圖,幾個老師傅花了好幾年的時間也才製造出幾種類似的。」


    蕭千夜不由想起在幽冥泉附近遊動的幾條機械魚,還有停在璿璣山下那架確實有幾分眼熟的飛艇,認真問道:「所以現在太曦列島所擁有的部分機械武器都是從神工坊偷師學來的?」


    韓誠低著頭,小聲說道:「是偷師學來的,雖然沒有掌握核心技術,但天工坊的工匠們本身也很厲害,隻是根據雛形就能進行改造,而且別雲間給了我們非常多的資金進行試驗,這幾個月白琥部培養的修羅場殺手和黃琮部篩選的武林高手不斷地進行試駕,眼下應該有幾百架小型機械可以投入戰鬥了,大一點的還不行,那東西太難掌握了,起碼得培訓個五六年才能上手。」


    「果然如此。」蕭千夜習慣性地轉動劍柄,歎了口氣,「神工坊製作的最大一隻機械名為「凰鳥」,外形是仿鳳凰的模樣,骨架用的是真正的鳳凰遺骨,他們從凶獸大


    風身上剝取了內丹「馭風珠」用來當作平衡的動力源,可以讓那架龐然大物穩定地飛行幾個月不需要落地,但機械的駕駛員很難找,為此——他們把燕尋改造成了怪物。」


    韓誠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完全理解不了這句話背後隱藏的可怕,蕭千夜搖搖頭,眼裏有一絲惋惜,繼續解釋:「那架凰鳥是他們師徒共同改造的,他對裏麵的每一個零件都格外清楚,所以他的師父燕徊聯合文舜一起暗中給他吃了幾服藥,用四五年的時間強化了他的身體,同時赤璋用特殊的法術將無數試駕亡魂的記憶和經驗潛移默化地送到了他的腦中,他看著是一次也沒有真正駕駛過凰鳥,實際上已經有了數萬次失敗的經曆,所以當他真正坐到那個位置上之後,很快就如魚得水熟練地掌握了技巧。」


    蕭千夜看著目瞪口呆的韓誠,伸手指向天空做了一個墜落的手勢:「我在萬丈高空嚐試攔截他,最終將那架機械凰鳥摧毀,整個機身在猛烈地爆炸後解體,事後我們的人在方麵數百裏沿途找尋他的蹤跡,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才終於找到他,神奇的是他竟然還活著,隻是從那一天後陷入昏迷至今尚未蘇醒,眼下仍被我的人控製著。」


    韓誠的心「咚咚咚」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好一會才強壓住震驚顫顫問道:「是誰……是誰給他下了藥?」


    「他的師父,燕徊。」蕭千夜平靜的說出這個名字,卻像一顆驚雷在韓誠心中炸響,他完全不敢相信這一刻自己耳朵聽到的話,呆呆大退了幾步不住叨念,「燕師傅、燕師傅害了阿尋?不可能的,燕師傅對阿尋很好,雖然大夥都說燕師傅為人死板不會變通,能力有餘天賦不足,但他真的對阿尋傾囊相授,不像韓公……韓公從來隻把我當成打下手的跑腿,有時候甚至會故意支開我不讓我學,他從來沒有教過我任何手藝。」


    蕭千夜略一思忖,似乎有些明白這個人為何好端端忽然背叛韓公的理由了,韓誠呆若木雞地站著,自言自語的道:「我們都是孤兒,都是被天工坊的師傅們收養,我好羨慕他,燕師傅走哪都帶著他,親力親為手把手的教他,但是我隻能跟在韓公背後看著,給他端茶倒水遞工具,不僅如此,還成了他試毒的工具……嗬嗬,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的好多手藝都是阿尋偷偷教的,他去神工坊偷師之前還來找過我,開心地和我說要去學一門新型技術,說等他學成歸來就一起教給我,我們約定等長大成人後,也要開一家厲害的工坊,可是他……他再也沒有回來,工匠們提起燕師傅師徒也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那群老東西,一個個自命不凡,其實心眼壞得很。」


    「你還是別羨慕他了。」蕭千夜鬼使神差地接話,苦笑,「他肯定很喜歡自己的師父吧,明明身體的反常已經持續了四五年,他竟然還是對每天叮囑他按時吃藥的燕徊深信不疑,如果那架凰鳥撞進帝都,多半是兩敗俱傷他自己也活不了,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去了,應該是太絕望了吧,絕望到想同歸於盡,拉上和他一樣無辜的人一起下地獄。」


    韓誠痛苦地捂住臉,對天工坊最後的一絲溫暖也徹底湮滅,蕭千夜淡漠地看著癱坐下去的少年,等他情緒稍作緩和才繼續最初的話題勸道:「燕尋還沒死,現在就在我的國家,雖然不能肯定能治好他,好歹能讓你們見上一麵,太曦列島是個是非之地,你沒必要卷進來白白送命,不如跟我合作,也許將來他恢複了,你們還能一起完成曾經的約定。」


    韓誠咬了咬牙,看向他的眼睛終於褪去了戒備:「你想知道什麽?」


    「黃琮準備怎麽辦?」蕭千夜開門見山的質問,韓誠深吸一口氣,認真回道,「黃琮到底要怎麽辦我不清楚,但是那三個鈴鐺已經放到測算好的位置上去了,如果同時催動的話,估計威力能讓半個太曦列島發生足以毀滅的大地震,但是催動的方法是代代天工坊掌事單傳下來的


    ,目前也隻有韓公一人知曉,如果你隻是想阻止的話,其實隻要找到那三個鈴鐺拿走就行了,但是附近肯定有別雲間的重兵把守,我沒有那麽大的能力幫你。」


    蕭千夜眯了眯眼睛,自然能聽懂對方的潛台詞,微微一笑:「我當然也不會帶著一個拖後腿的小工匠去找鈴鐺,你隻要告訴我位置就行。」


    韓誠在地麵上畫了個簡易地圖,指明了三個鈴鐺擺放的位置,又有些將信將疑地抬眼看著對方,小聲問道:「這三地相隔勝遠,就算是快馬加鞭往返也得幾個月,先不說黃琮已經準備對韓公動手了,這段時間帝都城的武器裝備也在加班加點的改造,你不會就一個人吧?別雲間手裏可是掌握著原太曦皇朝的百萬大軍,你這樣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的!」


    蕭千夜記住位置,淡淡回答:「嗬嗬,倒是不勞你擔心我,你就當什麽也不知道,繼續穩住韓公就好。」


    「設計圖要嗎?」韓誠補充了一句,譏諷的勾了勾嘴角,「帝都望舒城的改造圖是我畫的。」


    「哦?」蕭千夜笑了笑,萬萬沒想到還有這麽意外的收獲,「那就先謝謝你了。」


    「不用謝我。」韓誠咬牙頓了頓,「你隻要遵守諾言,等太曦列島的事情結束,帶我去見阿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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