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一折騰眼見著天色漸漸亮起,蕭千夜雖然麵色疲憊,但意外得到高書茫的試藥記錄還是讓他的眼睛充滿了欣喜,來來回回翻看著那些完全看不懂的名詞,雲瀟見他那麽認真,偷笑著換了一壺新沏的熱茶端過來,拖著語調慢條斯理的調侃:“我看你就是個天生的勞碌命,明明都用催眠術讓你好好休息了,竟然還是突然醒了。”


    蕭千夜放下手裏的試藥記錄笑嗬嗬的接過她遞來的茶水,小聲嘀咕:“那是因為察覺到你有危險,本能讓我醒了過來。”


    雲瀟挑了挑眉心裏暗暗開心,嘴上還是念念叨叨的爭辯:“能有什麽危險呀,那種東西對我不起作用的,你就是什麽事都要親自操心,不然就睡不安穩。”


    蕭千夜不以為然的回答:“血蠱蟲雖然不是什麽特別難纏的東西,但是對於普通人而言還是非常的危險,想要徹底根除的話必須以精湛的手法全身換血才行,稍不注意就會喪命,與其讓丹真宮費時費力提心吊膽的去處理,不如讓他們排隊來天征府,我一個人就可以全清除,還不會落下病根,最重要的是兩軍合並之後多有隔閡,正好也能借機緩和一下,畢竟任務危險,以後還是得相互信任才好。”


    “你比以前圓滑一些了嘛。”雲瀟誇讚了一句,蕭千夜隻是搖頭感慨,“禁軍主要的職責是守衛帝都和管轄荒地,單看任務的危險程度和軍閣根本不在一個層麵上,但拿到手的俸祿其實是一樣的,所以每年禁軍春選的名單是軍閣的十倍,天天混吃等死把名聲搞壞了,我以前總覺得他們不是自己人,連年宴的切磋比武我也要故意壓他們一籌,其實現在看來,隻要有心為國為民,是誰的部下、隸屬哪個部門又有什麽區別呢?現在那幾個負責集訓的教官,以前也都是高成川手下的元老,一段時間相處下來,倒是我心胸狹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俸祿、俸祿……”雲瀟撲在他的肩上陰陽怪氣的接話:“那我一會就去搬些桌椅去院子裏等著,天征府要改行開醫館了,問診費我可是要一個一個的收,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肯定比拿俸祿賺得多!”


    “又掉錢眼裏去了?”蕭千夜知道她在玩笑,嘴上一本正經的問話,手上已經輕輕將她抱入懷裏,雲瀟不甘示弱的捧著他的臉,“當然,有錢能使鬼推磨,從今往後我就是要雁過拔毛,不然你這麽辛苦,別人還不領情,哼。”


    雲瀟靠在他的胸膛上,手指輕輕的探入衣襟,蕭千夜這才反應過來本能的想掩飾,但他的手被雲瀟一把按住動彈不得,隻能任憑她掀開領子看到了昨天惡戰之後留下的傷痕,雲瀟的臉色比他想象中的平靜很多,仿佛一點也不意外,輕緩的呼出一口帶著火焰溫暖的氣,撫著傷口心疼的道:“我其實知道你沒有去烽火門,也沒有去麵聖,每次我想去找你,你的那些同僚都會故意找借口把我攔住,我不會問你去了哪裏又做了什麽,但是你得好好養傷才行。”


    他的心中暖暖的,下意識的點頭“嗯”了一聲,雲瀟幫他清理好傷口,拿出那件被他換下來扔在櫃子裏還來不及清洗的隊服用力的抱著,語氣終於有些難忍的顫抖:“你一到年宴的會場我就感覺應該是受傷了,所以才想用催眠術讓你好好的休息,可是火種不在身上,我連那麽簡單的催眠術都用不好……我真沒有,武功學不好,法術也不行了,什麽也幫不上忙。”


    “阿瀟。”蕭千夜打斷她的話,自己反倒是溫柔的笑起來,他沒有說什麽安慰的話,隻是平靜的指著空蕩蕩的後院說道,“誰說幫不上忙的,你可以幫我搬些桌椅放著呀,時鷹和卓凡回去統計血蠱蟲的感染人數了,想來除了帝都城,四大境應該也還有不少病人,這個月我可是要改行當大夫了,沒有你幫忙可不行,畢竟我還得靠這次機會好好賺錢養家糊口呢。”


    雲瀟破涕為笑,習慣性的踹了他一腳,他裝模作樣的發出一聲慘叫,又一把將她拉回了懷中,她的身上依然有著讓人著迷的特殊溫暖,能讓他一直隱痛的傷口倏然好轉,蕭千夜目光低垂,認真的道:“阿瀟,毒品泛濫以來,四大境的監獄就不僅僅是作為關押罪犯的存在了,有相當一批染上毒癮的普通人被迫關在了那裏,雖說溫柔鄉是颻草引發的毒,實際在它爆發之前就有很多奇怪的病在各地蔓延,風魔曾經暗中調查過,懷疑是早些年縛王水獄試藥導致的惡果,但縛王水獄坍塌後記錄丟失,高成川死後暗部的記錄也被摧毀,這件事就一直耽擱下來,它隱藏在常人看不見的大牢裏,其實非常的嚴重。”


    他看似平緩的說著話,抱著她的雙臂卻情不自禁的收緊:“師兄也曾和我說過,說他弟弟的病一直無法痊愈,就是因為丟失了一部分的試藥記錄,所以師叔師姐無法對症下藥,隻能根據病發時候的表現反複調整藥單,這一晃好多年過去了,我是真沒想到還能有如此峰回路轉的收獲,現在已經解決飛垣急缺的金錢、物資和武器,如果能讓飽受病痛的百姓也恢複過來,那我就能徹底放心了。”


    雲瀟呆呆的聽著,心中卻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眼前這個蒼白短發麵容沉靜的年輕人,忽然間有種油盡燈枯的錯覺,讓她緊緊的抱著一分也不敢鬆懈,蕭千夜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她這一瞬間的惶恐,還是極為淡淡的說著話:“我唯一不放心的人就是你了,帝仲的話真假參半,上天界的心思更是撲朔迷離,一直到現在,我依然感覺和他們之間有一條跨不過去的鴻溝,阿瀟,我害怕自己保護不了你。”


    “別擔心。”雲瀟忍著心頭的酸楚對他露出一個清澈的微笑,他忽然抬手用力按了一下額頭,似乎是精神上又出現了長久的恍惚,很長一段時間都沉默著沒有再說話,雲瀟小心的從櫃子裏抱出一床毯子披在他的身上,清晨的陽光不偏不倚的從窗子裏照進來,落在他極為蒼白的側臉上,讓她情不自禁的伸手輕輕搭在冰涼的臉頰上,低吟:“我知道你們為了保護我隱瞞了很多事情,可我也想保護你。”


    意識恢複過來的時候,後院裏已經整齊的擺好了桌椅,雲瀟累得氣喘籲籲,見他走出來還得意洋洋的叉腰邀功:“快看看滿意不,我還準備了茶水和點心,可以一邊嘮嗑一邊治病呢!”


    “茶水和點心也要收費嗎?”他忍不住笑了隨口玩笑,雲瀟眨了眨眼睛,回道,“也不是不可以,秦樓那的葡萄都要收費,還是按粒算的。”


    “人家堂而皇之的開黑店,你也要光明正大的開黑醫館嗎?”蕭千夜拉著椅子有模有樣的坐好,問道,“是不是還要去丹真宮借身衣服?再去買個牌匾掛起來?”


    雲瀟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挖苦:“你是該添些新衣服了,剛才我幫你整理衣櫃的時候,一模一樣的隊服有幾十件!再好看也不能這麽穿吧?”


    蕭千夜靠著椅子悠閑的晃著,調侃:“我隻要有兩件換洗的衣服就足夠了,倒是你,自己買的加上傾衣坊送的,少說得有七八十件了吧,再這麽下去家裏就得換衣櫃了,不然放不下。”


    “我也是從小就穿著差不多的衣服嘛,早就看膩了。”雲瀟嘟著嘴抱怨,長長的歎了口氣,“練個劍而已,幹嘛要求門下弟子都穿的一模一樣呢?”


    “等你當了掌門就可以改了這條死板的規定了。”蕭千夜趁機接話,雲瀟對他翻了個白眼冷哼起來,“你都已經是閣主了,為什麽不改規定?”


    “規矩不是我定的呀。”蕭千夜嗬嗬笑著,解釋,“三閣並立,尊墨閣為首,規矩是他們定的。”


    說到墨閣,雲瀟這才扭頭望了一眼門窗緊閉的隔壁房間,自言自的嘀咕:“大哥昨晚上被墨閣喊去,到現在都沒回來呢。”


    “墨閣找他?”蕭千夜的笑頓時就凝滯在臉上,頭疼的揉了揉眉心,“應該是明溪找他吧,等他回來就把時鷹給的那份試藥記錄交給他吧,反正那東西我也看不懂,讓風魔自己去查好了,正好他手裏還有一份從長白山十絕穀帶回來的藥單,都是些聞所未聞的古怪玩意,興許能有其它發現。”


    雲瀟心不在焉的“嗯嗯”了兩聲,忽然扭頭望著他問道:“年宴結束之後,四大境的將領就要回去了吧?”


    “嗯?”蕭千夜一時沒反應過來她為什麽問這個,點頭,“今天麵聖過後就該陸續回去了。”


    雲瀟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傷心的神色,自言自語的道:“那你豈不是都沒有時間和他們聚一聚?北岸城事變之後到現在已經是第八年了,當時我在昆侖山等你了八年,心裏也好難過。”


    他的目光倏然一變,內心有一種顫動,忽然意識到那年從昆侖山辭別師父返回故鄉,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六年。


    “明年,明年我們一起去年宴吧,我肯定不會再生病,一定好好準備準備。”雲瀟側過臉,輕快的語調如同冬天的暖陽讓他情不自禁的微微一笑,看著她一步一步倒退著走到院子的正中心,一手輕搭在心口對他俯身行禮,神秘的眨著眼睛,“今年你沒有來,那就由我單獨給你跳支舞吧,這是我自編自演的飛天舞,別人想看我都不跳呢。”


    一瞬間仿佛時光回溯,蕭千夜回憶起某個無憂無慮的清晨,不覺抿了抿嘴角——那一年少女時期的雲瀟用自己裁剪的飛天舞服在論劍峰的廣場翩翩起舞,她是那座雪山之巔最絢麗的風景,昆侖的天光傾瀉在她的裙擺上,她會在每一個轉身的刹那對他露出好看的笑,遠方的天蔚藍裏泛著青白的霧氣,流雲如水緩緩的掠過發梢,隻有她臉頰上那抹嫣紅,成為他眼裏揮之不去最美的色澤。


    對其他人而言,那或許是極為蹩腳的舞姿,卻是他心中最驚豔的一幕。


    她踮著腳旋轉,宛如靈動的蝴蝶飛到他的身前,在他回過神之前輕輕的在臉頰吻落,然後又輕盈的跳開,使壞的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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