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奕白從墨閣回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後院點著燈籠,昏昏欲睡的雲瀟強撐著精神正在等他,嚇得他一個哆嗦本能的就想掉頭,雲瀟一個箭步衝過去強行拽著他回到了院子裏,埋怨道:“大哥你可算回來了,下午我去秦樓的時候小茶說你們聊得挺投緣,怎麽一轉眼你就跑到墨閣去了?”


    “墨閣傳召當然是有正事嘛。”蕭奕白笑嗬嗬的糊弄過去,連忙對著房間裏還在偷笑看熱鬧的蕭千夜招了招手,“快過來,我有事要和你說。”


    蕭千夜自然知道他是被誰喊了去,幸災樂禍的托腮從窗子裏望著他,咧嘴不屑一顧的回道:“大哥,三閣名義上是並立的,如果隻是墨閣有事找我,那他們應該自己整理好東西派人過來和我說,什麽時候能這麽僭越讓你帶話了?”


    蕭奕白瞪了一眼笑嗬嗬的弟弟,又被雲瀟死死的拉著袖子不讓走,小聲問道:“大哥,你們聊得怎麽樣啊?”


    “蠻好的。”蕭奕白眯著眼睛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反正躲也躲不了,索性大大方方的回答,“雖然她說自己從小就在祭司殿學習沒怎麽接觸過外人,但是那種地方就和我們這的祭星宮一個道理,為了保持民眾心中神秘、神聖的形象天天故弄玄虛,其實門下弟子也都是普通人,不過她學了不少奇妙的法術,要是有機會,我還想向她討教一二呢。”


    “那挺好的嘛。”雲瀟開心的踮了踮腳,湊近一步,“還有呢?”


    “還有什麽?”蕭奕白抓了抓腦袋,看著她期待的眼睛,自己則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連忙主動接話,“你放心,我向明溪舉薦了她,那麽好的法術修為可不能暴殄天珍浪費了,如果她願意,可以去祭星宮。”


    “舉薦?”雲瀟不可置信的重複著這兩個字,張大嘴巴半晌才僵硬的咧出一個尷尬的表情,“祭星宮……你舉薦讓她去祭星宮?”


    蕭奕白認真的點頭,一本正經的回答:“但是還得要她自己願意才行,畢竟是遠道而來的客人,要是不願意,那就當是來飛垣遊玩,我也會讓樓主給小茶放個假,幾個女孩子一起出去逛逛玩玩也好。”


    雲瀟的嘴角一抽,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蕭奕白,好半天才氣的一跺腳罵道:“你跑到墨閣去,就是為了向祭星宮舉薦她?你、你們兄弟兩個都是木頭腦袋嗎?”


    “祭星宮本來就在抱怨人手不足嘛,尤其是司星術這一塊,自從月聖女染毒以來,真的空缺了很久無人接班呀。”蕭奕白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小聲嘀咕,雲瀟氣的腦門都在冒煙,急不可耐的追問,“那、那你們今天都在談什麽呀?一談一下午,是不是蠻投緣的?”


    “談上天界呀。”蕭奕白搖頭晃腦的回答,看著她的臉色從鐵青到憋得發紅,忍著笑一字一頓的道,“洞天福地本就奉上天界為神明,沉湘所在的祭司殿又一直在試圖和上天界溝通,他們真的有很多很多關於十二神足跡的傳說,弟妹,你可知道天工坊的靈器司其實也是根據這些傳說去找尋線索發掘法器的,說不定我們也能找到一些善加利用呢。”


    “呃……”雲瀟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半天才不甘心的憋出來一句話,“除了這些呢,還有別的嗎?你們就沒聊些自己的事情?”


    蕭奕白裝模作樣的想了想,拍了拍她的肩膀:“沉湘姑娘對飛垣很感興趣,尤其是你們的事情,她聽得可認真了。”


    雲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用力跺腳,罵道:“笨死了!”


    蕭奕白在心底偷笑,然後望向房間內的弟弟,對方神色裏有刹那的驚訝,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什麽也沒有再問,他再次對他招了招手,繼續說道:“你還沒卸職呢,別這麽快撂手不管。”


    蕭千夜這才走出房間,看見雲瀟垂頭喪氣一臉不開心,笑道:“你就別忙著給他做媒了,讓他打一輩子光棍算了,我們在這皇帝不急太監急也沒有用是不?”


    雲瀟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想起忽然被傳召到墨閣的蕭奕白,又抿著嘴小聲嘀咕了一句:“皇帝哪裏不急了,明明就急的很。”


    “咳咳。”蕭千夜趕忙打斷她的碎碎念,好聲好氣的哄了幾聲讓她先回屋休息,轉而看向自己的兄長,無奈的搖搖頭,“他找你……什麽事?”


    “當然是正事。”蕭奕白笑眯眯的敷衍過去,借機把話題挪回正題:“今天下午常青回來了,那隻海市的巨鼇目前停靠在北岸城,上麵的商戶已經全部搬走了,你不是說要借用那家夥去螺洲灣嘛,現在準備怎麽辦?”


    既然他不想說,蕭千夜也不好多問,順著他的話回答:“那隻巨鼇受到統領萬獸之力的影響已經很溫順了,現在風雨會的船隻也在碧落海上,先讓重嵐過去適應一下環境,其它事情等我回來再說。”


    提到這件事情蕭奕白的眉頭就情不自禁的皺成一團,擔心不已的問道:“千夜,那地方危險,沒人知道裏麵到底有什麽,你最近的身體情況本就不太好,真的要冒險?”


    “總不能讓阿瀟單獨和他去吧?”蕭千夜煩躁的揉了揉眉頭,“上天界確實沒有穿行特殊空間的異能,要不然他不會回來找阿瀟。”


    蕭奕白心頭一沉,目光更是森然的可怕:“不能拒絕嗎?”


    蕭千夜苦笑著搖頭:“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怎麽可能會拒絕他?”


    兄弟倆無聲互換了視線,蕭奕白隻覺有一座大山壓在心上,沉悶的讓他幾乎窒息,情不自禁的扭頭望向那扇已經關上的門,低聲呢喃:“所以……還是和從前一樣嗎?”


    “阿瀟雖然一直在回避他,但有些東西是改變不了的。”蕭千夜隻是很平淡的開口,和兄長的壓抑不同,他的神態反倒是安然的,“從某種角度而言,帝仲幾乎等同於是她的創造者,所以我也從來不想強求她。”


    蕭奕白欲言又止,終究喉間一片酸楚把想說的話又全部咽了回去,最後低聲叮囑:“那你自己小心,不要勉強,長白山的事情我過去看看。”


    “你過去?”蕭千夜遲疑的上下看了他幾遍,拒絕,“你本來就很少離開飛垣,中原地域遼闊,大江南北的風土人情都不盡相同,我好歹在昆侖山聽同門說過一些,上次的敦煌和長安之行也有阿瀟作伴,可你人生地不熟,長白山一事又撲朔迷離,你別過去了,等我回來再去調查也不遲。”


    “你有幾隻手啊?祭星宮催你去查靈器司,丹真宮催你要禦參丸,連軍械庫都想著讓你再去試飛幾次,什麽都要等你回來親自去處理,那你十年八年也別想辭職了。”蕭奕白不置可否的打斷他,揚起一副遊刃有餘的微笑,“你放一萬個心吧,我說了我是個不學無術的人,各方各麵都略有涉獵,不說有多精通,至少自保無恙,況且風神在我手上,我是除了你和弟妹以外行動最方便的人了。”


    蕭千夜還是擔心的直皺眉,想了好久才道:“這樣吧,前段時間師兄和我說過昆侖山正在調查沿海一帶突發瘟疫的事情,想必他們近期也需要尋找合適的藥材對症下藥,你一定要去的話,先去昆侖山找師兄。”


    蕭奕白差點笑出聲來,頓了頓才提醒:“沒記錯的話你還追殺過他呢,這會一口一個師兄叫的怪親切的,我本來就打算要順路去昆侖山的,畢竟颻草一事也有段時間了,正好借機問問烈王有何進展。”


    “我去和阿瀟說一聲,讓她給師兄傳個信。”蕭千夜一邊叮囑一邊走回房間,看見雲瀟正氣呼呼的坐在一旁,忍不住好笑的道,“還在生氣呢?”


    雲瀟翻著白眼沒好氣的罵道:“天上掉的媳婦也不知道伸手去接,笨死了。”


    “八字都沒一撇呢,你就想改口喊大嫂了?”蕭千夜戳著她的額頭,“人家才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祖國被修羅骨吞噬滅亡,跟著帝仲走了一個月的赦生道遠道而來,一個人都不認識,哪條路通向哪都分不清楚,你倒是熱情,上來二話不說就要把我大哥推給她,就算我大哥願意,你也得考慮一下人家姑娘家喜不喜歡吧?”


    “那總歸要大哥主動去接觸一下吧。”雲瀟被他說得有幾分心虛,還是小聲狡辯,“看他平時為人處世比你聰明多了,怎麽一遇到女孩子,笨的和你一模一樣!”


    蕭千夜嘴角一抽,明明是在聊大哥的事情,他反倒是被雲瀟喋喋不休的挖苦了一番,滿不介意的回道:“總有人喜歡笨的,是不是?”


    雲瀟呆滯的看著他,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是在說自己,立刻臉頰通紅抬手過來揍他,蕭千夜笑嗬嗬的抓著她的手塞入懷中:“連我都不知道他每天在忙什麽,你就別操心了。”


    “他很忙嗎?”雲瀟不解的眨眨眼睛,蕭千夜點頭嘀咕,“你真以為他每天就在閑逛嗎?他經常消失個幾天不見蹤影,忙的很嘛。”


    不用他詳細說明雲瀟都能猜到蕭奕白是在為什麽人辦事,隻能嘟了嘟嘴不回話了,蕭千夜輕抱著她,好不容易把沉湘的事情敷衍過去,立刻介入正題:“阿瀟,你給師兄傳個信,大哥說要去長白山調查十絕穀,我不放心。”


    “什麽?”雲瀟驚得連聲音都走了調,“姐姐已經回浮世嶼了,十絕穀那些事情本來也就不急於一時,大哥身體又不好,還人生地不熟的,幹嘛要自己跑過去?”


    蕭千夜歎了口氣:“十絕穀是醫藥世家,這些年飛垣的情況你都知道的,想必也有這方便的原因吧。”


    “瞎忙活。”雲瀟雖然嘴上在抱怨,還是趕忙轉身找紙筆給天澈寫信,蕭千夜看著她,眸光裏是另一種擔心:“阿瀟,祈聖天坑內部情況不明,你無論如何不能離開我身邊。”


    “知道了。”雲瀟朝他咧嘴一笑,“隻是過去帶個路而已,不會有事的。”


    她笑靨如花的眨著眼睛,他卻倏然沉默,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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