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一個月過去,飛垣帝都城早已經恢複了寧靜,隻有鳳姬仍陷在昏睡中無法蘇醒,好在破軍也沒有再次進犯,眼下舒少白終於回來,雲瀟立刻說明了情況打開神祭道,她小心的檢查著鳳姬的情況,在確定火種穩定住她的心脈之後,又再一次撩撥起溫暖的火光保護兩人的身體,反複叮囑他一定不能離開這層屏障保護,否則就會被通道內的寄靈攻擊,舒少白認真的聽著,臉色蒼白如死,抱著鳳姬小心的掠入其中。


    神祭道內靈力凶悍,果然在他踏入的一刹那就有無數靈體漂浮而來,那些不規則的生物圍著他警覺的嗅著氣息,火光屏障搖曳著明滅不定的昏暗光澤,撫平靈體的情緒。


    雲瀟鬆了口氣,她從掌中幻化出一隻火蝴蝶遞給舒少白,再次叮囑:“浮世嶼被我轉移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這一路要辛苦你照顧姐姐了,你放心,沒有我的火種引路,神祭道無人能開啟也無人能闖入,等抵達浮世嶼附近之後,這隻蝴蝶會指引你方向,它是我的火焰所化,不會被外圍屏障阻攔,也會通知飛鳶他們出來接你。”


    “多謝你了,雲瀟。”舒少白感激的對她微微頷首,千言萬語化作喉間一片酸楚,雲瀟連連擺手,“別這麽說,快走吧。”


    神祭道應聲關閉,雲瀟深深舒了一口氣,這才轉身看向一直在旁邊一言未發的蕭千夜,對方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等到那條特殊的通道完全消失,終於忍不住再次詢問:“阿瀟,你真的不會有事嗎?”


    “你問過一百遍啦!”雲瀟跳到他麵前,伸手勾著他的鼻尖咧嘴笑了,“放心吧,隻要冥王不親自殺上門來,憑我的本事……逃跑總是可以的吧?”


    雖然很擔心,他還是被雲瀟齜牙咧嘴的樣子逗笑,她緊挨著蕭千夜坐下來,小聲說道:“這幾天你哪裏都沒去,天天都在家裏陪我,那麽多事情放著不處理真的可以嗎?”


    “有大哥在嘛。”蕭千夜隨口接話,隨後被她輕輕敲了一下腦袋,雲瀟靠著他的肩膀,雖然心中有些小小的感動和開心,嘴上還是嘀嘀咕咕的責備,“你一直這麽不幹正事在家裏偷懶,就不怕朝中的大臣有意見啊?”


    “有意見自己去找皇上提,我又沒攔著他們上奏。”蕭千夜忍著笑,眨眨眼睛,果不其然是看見她嘿嘿笑了起來,他輕握著雲瀟的手,忽然轉過臉來,仿佛是做了什麽重要的決定,認真說道,“阿瀟,有件事情我想先和你商量一下,之前在中原的時候,我曾答應過你會放下飛垣的公務,好好陪你去看看外麵的世界,結果一回來又撞上這麽多棘手的事情,現在我好不容易歇了幾天,我也想了很久,軍閣這個位置……已經不適合我了。”


    雲瀟認真的聽著,點了一下頭,蕭千夜低下頭無聲歎了口氣,很久才繼續說道:“我想先去一趟長白山,然後還得解決靈器司和十方會議的麻煩,還有熒惑島和破軍、煌焰,我真的有些力不從心了。”


    “我知道。”雲瀟反握住他的手,擔心不已,“我都能感覺到,所以我也會支持你的選擇。”


    他低頭一笑,眼中閃動著難以捉摸的光芒:“這幾年一直是司天元帥作為代理閣主在處理軍閣的事務,但是元帥自極樂珠事件之後就離開了帝都城,我想他是真的想要恢複自由的生活,都說強扭的瓜不甜,我也不想一直讓他為難,這段時間我思來想去,覺得有一個人或許可以勝任。”


    還是第一次聽他說起這些事情,雲瀟有些好奇的想了想,歪頭追問:“接任軍閣的位置嗎?軍閣將領分布四大境,既要處理各自地域的事務,還得分心應付帝都的紛爭,不好接任吧?”


    蕭千夜自然是早就考慮過,淡然的接下她的話:“嗯,至少得是帝都出身,這樣才好應付官場上的瑣事,所以我想向陛下推薦——葉卓凡。”


    “卓凡?”雲瀟大吃一驚,蕭千夜目光微沉,低道,“一來卓凡的身手不差,是那一屆戰神殿的首位,二來他身世顯赫,是皇親國戚,就算有人想刻意刁難,也得掂量掂量是不是有足夠的家底,三來……”


    “三來什麽?”見他停了下來,反而是雲瀟好奇的追問下去,蕭千夜歎了口氣,壓低聲音湊近了一步,“三來算是我的一點點私心吧,卓凡本來就和我們自幼相識,而且前幾年葉家出了那麽多的事情,右大臣因病去世,阿雪也是被我連累才會遇害,如今明戚夫人的身體也恢複的差不多了,我想幫他一把,反正……”


    他又一次停了下來,隻是這次臉上的笑變得有些悲涼,雲瀟晃著他的手臂:“反正什麽?”


    “反正天征府是不可能再坐著這個位置了。”他低下頭看著雲瀟的眼睛,自己的心竟然平靜的掀不起絲毫波瀾,仿佛是在訴說著一件事不關己的小事,“我大哥本就不喜歡官場上的恭維應酬,當年要不是為了躲著我,他肯定不會接任白虎軍團的,既然如此,天征府也該讓位於賢,讓更合適的人來保護軍閣,保護國家和人民。”


    雲瀟的心中一片震蕩,忽然環視了一圈這座空蕩蕩的大宅子,陽光安靜地投落於地麵上,十一月的冷風讓一切都顯得有些落寞,顆顆細小塵埃隱約浮動,仿佛也在無聲銘記著這座府邸壯闊的曆史,蕭千夜起身走到院中,深吸一口氣又長長緩緩的吐出,低聲道:“四百年了,是時候結束了。”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珠落玉盤,清脆空靈,卻讓雲瀟難以自製的泛起一絲哀傷,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從背後抱住他,呢喃自語:“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


    “嗯?”蕭千夜被她忽如其來的道歉怔住,遲疑半晌,“什麽對不起?”


    “我……”雲瀟低著頭欲言又止,心裏不由湧起了幾分惆悵,絞著手指小聲說道,“我、我不能生育,不能幫你延續子嗣……”


    話音未落她就被堵住了嘴,蕭千夜一副頭疼欲裂的表情,又氣又好笑:“大哥都一把年紀了也沒想過給我找個大嫂,都說長兄如父,他都無所謂,怎麽也輪不到你來自責。”


    雲瀟的臉頰瞬間通紅,他很平靜的站在那裏,身體和心靈都沒有絲毫起伏,語調輕緩的訴說著過去:“阿瀟,那一年從昆侖山返回飛垣,我做好了最壞的準備要不惜一切代價保住天征府的地位,第一次和軍機八殿的學員切磋比武的時候,我一分情麵也沒有留,能一招贏下的,我就不會用兩招,能三招打贏的,我就不會再給他翻盤的機會,我就是要讓所有人看到,我的實力足以碾壓全部的學員,沒有人比我更適合‘閣主’的位置。”


    他嗬嗬笑起來,似乎是感慨,又像是後怕:“當年的我是不是天真的有些愚蠢?我竟然完全沒有意識到在帝都這種地方,人情世故是一柄看不見的利刃,要不是大哥和皇太子特殊的交情,我還不知道會是什麽下場呢。”


    “現在也沒有很聰明。”雲瀟小聲嘀咕了一句,抱怨起來,“什麽危險都是你親自出馬,好處一點也撈不到。”


    “嗬……”他脫口笑出了聲,將她溫柔的抱入懷中,“說的也是,回來這麽久俸祿也沒漲,還總是莫名其妙挨罰,所以這次……我不幹了。”


    雲瀟沒有再說話,隻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未動的抱著他,直到蕭奕白不合時宜的回家她才慌忙鬆開手。


    蕭奕白尷尬的站在門口,感覺自己回來的不是時候,但他拿著一盒東西,想了想還是走上前去:“千夜,文舜訂購的那批龍血珠找到了,眼下鏡閣已經將其全部沒收送到丹真宮去了,不過這玩意雖然對弟妹而言是劇毒之物,但是對你來說可是大補的靈藥,所以我特意拿了一些回來,最近你的氣色很不好,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別烏鴉嘴,我還沒死呢。”蕭千夜皺眉反駁,雲瀟已經忌諱的連連捂著鼻子退了好幾步,被空氣裏呼之欲來的龍血氣息嗆得重咳了幾聲,蕭奕白連忙將木盒塞到弟弟懷裏,還不忘用力緊緊的拉住衣領,使了個眼色,“你先去把龍血珠吃了,吃完之後就在房間裏躺著,今晚上我讓小茶過來給你送晚飯,你等氣味散了再出來。”


    說完他就把蕭千夜反手推進了房間,然後笑吟吟的走到雲瀟麵前眨眨眼睛,低聲說道:“趁他不在,我帶你去外麵街市吃些好吃的如何?”


    “真的?”雲瀟頓時笑的合不攏嘴,瞄了一眼正站在房間門口眉頭緊蹙的蕭千夜,蕭奕白挑挑眉頭,回道:“當然,我知道自從你受傷以來他一直管著你,這也不讓吃那也不讓碰,你不是想吃那種多放辣子的柴火燉雪兔嗎?走走走,我知道城外有一家小飯館專做這道菜,很正宗,和雪城那邊的味道一模一樣。”


    兩人一拍即合當即拔腿就跑,蕭千夜一臉無奈的看著他們對自己揮手再見,隻能搖頭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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