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蕭千夜抬頭盯著重嵐看了好久,仿佛是在思考著什麽事情,眼裏的光變得耐人尋味起來,拉著椅子靠近一步,問道:“那種商隊的聚會和強盜碰頭沒什麽差別吧?文老板到底什麽身份,竟然能成為其中之一?”


    “有錢唄。”重嵐給了他一個意料之中又極為簡單的回答,笑嘻嘻的道,“文老板那隻巨鼇前前後後換了七八座流島了吧,每次都吃的盆滿缽滿,看著隻是一隻巨鼇的主人,實際上擁有的錢財加起來,說是有七八個國家的國庫那麽多也不誇張……對了,文老板的那筆錢,不會被你吞了吧?”


    蕭千夜麵上一沉,輕咳:“我要那麽多錢幹什麽,是被山海集的主人拿去了。”


    “那個人不就在飛垣嗎?和你關係還不錯吧?文老板被縉河所殺,他的那筆錢肯定會被其它大財閥盯上,不過山海集的主人出麵,大家還是要給這個麵子的,所以被他拿去,不就等於被你們拿去了?”重嵐嬉皮笑臉的追問,故意露出羨慕的目光,“文老板雖然有錢,老婆也不少,但很遺憾沒有子嗣,飛垣曆經碎裂之災,現在到處都缺錢,正好可以拿來解燃眉之急,哎,那筆錢足以用天價來形容吧?”


    蕭千夜回避了這個問題,回憶著關於巨鼇的線索,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說道:“不是說巨鼇有極強的領地意識嗎?文舜是怎麽做到一直換的?”


    重嵐湊過來朝他狡黠的眨眨眼:“毀掉原屬的領地,不就可以讓巨鼇心甘情願的換地方了嗎?”


    蕭千夜若有所思的點頭,重嵐趕忙接道:“喂喂喂,你可不要以為毀掉領地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一座流島最多隻能擁有兩隻巨鼇,一隻認山、一隻認水,所謂領地可不僅僅指的是它們休息的那三個月回去睡覺的地方,而是泛指整座流島的山和水。”


    “你的意思是……”蕭千夜不由眉頭緊鎖,仿佛是什麽極為恐怖的猜測一時沒有直接問出口,重嵐笑咯咯的點頭,接下他的話主動說道,“沒錯,如果領地是水,那很簡單,隻要在全境的水域裏投毒就行了,如果領地是山,那會麻煩一點,需要用些手段造成威力巨大的地震導致山川位移,別看他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背後害死的人閻王都數不清吧,活該他斷子絕孫,都是報應呀。”


    “投毒姑且不說,全境大地震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吧?”蕭千夜多有疑惑,怎麽想都感覺此事太過困難,重嵐擺擺手,歎道,“還是有辦法的,天工坊的事情你應該了解過一些了吧?聽說他們有一個代代相傳的神器,其威力就能在整座流島造成撼天動地的大地震,雖然不會演變成碎裂墜天那般嚴重的後果,不過還是會對流島造成毀滅性的打擊,那東西隻租不賣,隻有文老板那樣財力雄厚的老客戶人家才肯租給他。”


    再次聽到“天工坊”這三個字,蕭千夜情不自禁的揉著額心情緒也瞬間降到了冰點,重嵐拍了拍他緊繃的雙肩,繼續說道:“現在文老板意外身亡,他那個位置可是個炙手可熱的香饃饃,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呢,不過想成為十方會議的成員,首先要是富可敵國的商賈,其次得在山海集累積下來不錯的名望,有錢有勢狼狽為奸,他們組建這種強盜碰頭的聚會,無非隻是相互交流各地的情報信息,畢竟流島之間距離遙遠,風土人情又各不相同,生意人講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掌握的信息越豐富,越能抓住其中的商機錢滾錢。”


    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但目光一刻也沒從重嵐身上挪開,仿佛是有了什麽新的想法,笑道:“我聽說你贏了一筆堪稱天價的賭金,有這回事吧?”


    重嵐的眉頭擰成一團,完全無法理解他怎麽忽然問起這種毫不相幹的事情,點頭回答:“是有這回事,還是托了你福呢!”


    “那你肯定不缺錢的。”蕭千夜喃喃自語,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擊著矮腳桌,對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辛摩縱橫流島,論名望一定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如果他們是強盜,辛摩就是強盜中的強盜。”


    “你是在誇我嗎?”重嵐挑了挑眉毛,輕咳一聲,“這麽說倒也沒什麽錯,山海集雖然是黑市,大多數人做生意還是圖個和氣生財,但辛摩接的是流島掌權者的軍火單,每一單都是要見血的。”


    蕭千夜靠近一步,繼續壓低聲音:“那你不也是有錢有勢有名望?去參加螺洲灣的強盜聚會,合情合理吧。”


    “什麽?”重嵐尷尬的咧咧嘴,遲疑的接道,“哪裏合情合理了,我說了辛摩是潛規則上的特例,他們對我避之不及呢。”


    “可你不是改行做起了正經生意嗎?”蕭千夜指了指他手上那本厚厚的賬本,微微揚起嘴角,“風雨會本來就是財大氣粗的商會,雖說中途出了點意外,但被你接手之後勢力不降反增,再加上那筆賭金,我想山海集能和你媲美財力的商會應該不算很多吧?”


    “哦……”重嵐仿佛明白了他真正想說的話,若有所思地望著他,眼中掠起了一絲驚訝,一番思忖之後饒有興致的托腮問道,“可我沒有巨鼇。”


    “我有一隻。”蕭千夜輕笑了一聲,“飛垣本來就有兩隻巨鼇,海市的那隻現在被扣在北岸城,鏡閣清算了上麵的商戶之後,眼下正好騰了出來。”


    “它又不認我。”重嵐慢條斯理的接話,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情莫名的有幾分躍躍欲試,蕭千夜目光微沉,冷定的說道,“統領萬獸之力也在飛垣,由不得巨鼇不聽令,既然他們要搞強盜聚會,這不就是最好的機會讓我將整個山海集一網打盡嗎?反正你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幫我這個忙唄,畢竟那筆天價的賭金,還是我幫你贏來的。”


    雖然是在強詞奪理,重嵐還是揉了揉自己正在翻賬本的手腕,輕輕籲了一口氣:“有點道理,但你不怕我像縉河那樣一時興起,控製不住本能背後捅你一刀?”


    蕭千夜淡然的聽著,語調平緩:“什麽事都有風險,但你或許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


    “嗬嗬。”重嵐一臉笑容的衝著他眨眨眼睛,“我倒是無所謂,可是要怎麽幫你?”


    他托腮沉思,想了好一會才擔心的朝著飛垣的方向遠遠眺望了一眼:“這樣吧,你們先去北岸城的海港等著,我會和那邊提前打好招呼,讓他們給你放行。”


    重嵐興致勃勃的湊過來,歪頭調侃:“我先去北岸城等你?可我發過誓,不再踏足飛垣境內的。”


    “哼,人是沒來,消息倒是蠻靈通的。”蕭千夜忍不住冷嘲暗諷了一句,重嵐的臉上的肌肉一抽,擠出一個嘚瑟的笑容,“你也說我改行做起了正經生意,那總歸是要上點心認真賺錢的,雖說我贏了一筆天價的賭金,但還是有一大家子要養呢,風雨會的客戶遍布三島十洲,茶餘飯後經常會聽到從飛垣傳來的一些消息,反正我也沒食言,打聽打聽你的事情不過分吧?”


    蕭千夜黑著臉,想起那隻哢嚓哢嚓直接飛到自己麵前的蜂鳥,皺眉:“你知不知道蜂鳥是軍械庫提供給三軍的特殊工具,偽造是違法的。”


    重嵐滿不在意的嘀咕:“誰說我是偽造的?最多隻是形狀上像一點,一沒有故意畫上你們的標誌,二沒有假傳聖旨,哪有什麽違法不違法?而且我也不是要故意盯著你,隻是縉河來找我之後,我覺得以他的性格一定會不聽勸的跑到飛垣去惹麻煩,這才留了個心眼盯著他,哎,要不是和你有約在先,我其實是很想去救他的。”


    “你饒了我吧,一個縉河就差點開著那架機械凰鳥撞進帝都,再加上你……我可攔不住。”蕭千夜的臉上略有動容,罕見的發起了牢騷,惹得重嵐哈哈大笑,在這一刻,並肩而坐的兩人好像不是半年前劍拔弩張的敵人,而是久別重逢的好友,他主動給蕭千夜遞茶,目光微微一沉,忽然湊近他的胸口用力嗅了嗅,低道,“你們吵架了?”


    “嗯?”蕭千夜本能的避開他,重嵐的嘴角輕輕一揚,隨手指了指他的胸膛,“這個傷怎麽回事,好濃烈的火焰氣息,是她幹的吧?”


    “沒什麽。”蕭千夜低聲回避這個問題,兩人忽然沉默下來,重嵐似乎是輕歎了口氣,調侃,“她好端端的捅你一刀做什麽?這種火焰非常的危險,換成其他人,哪怕是純血的辛摩,這一擊肯定是要命了。”


    蕭千夜下意識的抬手按住傷口,他的身體是冰涼的,隻有這裏隱約浮動著微熱,雖然雲瀟說過黑焰已經完全散去,但被她的火種直接洞穿,還是讓傷勢曠日持久的難以愈合。


    重嵐見他的臉色瞬間暗沉了許多,低道:“不想說就算了,我對你倆的卿卿我我也不感興趣,放心吧,這種火焰的氣息一般人是察覺不到的……”


    他忽然頓了頓,不知想起來什麽事情眉峰緊鎖成一團,然後認真的戳了戳還在發呆的蕭千夜,低道:“說起她我可要提醒你一件事,前些年從各地冒出來的蛟龍族在萬千流島發起侵略戰爭,勝敗結果先不談,但是蛟龍的血灑落的到處都是,如今已經被有心之人製成了數不清的龍血珠放到了黑市裏售賣,那玩意是大補之物,可以強身健體增進修為,有錢的買幾顆吃著純當補品了,但你應該清楚,那東西對她、對辛摩都是劇毒之物。”


    蕭千夜安靜的聽著,沒有絲毫的意外,反倒是重嵐被他過分冷靜的態度微微一驚:“辛摩沒有接過蛟龍族的生意,一直以來也都刻意和他們保持距離,坦白說,我也不希望龍血珠泛濫。”


    “那你就去北岸城等我的消息。”蕭千夜終於開口,卻是非常淡然的對他微笑著,“正好我意外得到了一些線索,既能找到天工坊三司之一靈器司的地址,又能得到一大批尚未交易的龍血珠,我正缺人幫忙解決這兩件事呢,嗬嗬,難得辛摩少主和我有相同的目的,那正好化敵為友,合作吧。”


    重嵐的目中閃著微光,隻是笑了笑並未說話,用力握住那隻伸向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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