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神秘人同時跳到湖麵的刹那間,原本明朗的天空頓時被烏雲覆蓋,隻見濃重的水霧中再一次靜默地冒出來無數的墓碑,雪白的經幡詭異的飛舞,伴隨著和那天晚上如出一轍的低沉吟唱聲,大佛也再一次露出了模糊的輪廓。


    蕭千夜深吸一口氣,不等對方吟唱完招魂的法術立刻以六式挑動起神力,水流劇烈的震蕩,朝著岸邊洶湧的撲過去,他瞬間就瞄見霧氣裏試圖撤退的意欲使,無數金線密密麻麻的匯聚成天網阻斷所有的退路,劍靈將力量催至極限砍破眼前的層層迷障,終於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看清了對方的身影,劍鋒順勢調整好角度,直接貫穿胸膛將對手毫不留情的擊出釘在了遠方一顆高大的古樹上!


    意欲使吐出一口淤血,非男非女的麵容在疼痛的作用下失控的扭曲起來,因為郭佑安決心快刀斬亂麻不再給賢親王喘息之機,他根本沒來得及回六欲頂請求魔佛支援,原本以為有皇帝在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萬萬沒想到這個帶著神族氣焰的男人竟然完美的掩飾著自身氣息,就藏在鳳鸞宮給了他們最為致命的反擊!?


    糟了,原以為隻是過來幫個老頭子殺兩個普通人罷了,怎麽好端端的冒出來這麽厲害的幫手,現在不要說賺那一筆豐厚的報酬,連他自己都得交代在異國他鄉了吧?


    蕭千夜跳到他的麵前,禦林軍如臨大敵的看著突然冒出來的兩個陌生人,烏鴉的鳴叫響徹整座禦庭園,是賢親王的聲音透過烏鴉的口一字一頓的傳達命令,禦林軍不可置信的聽著,雖是郭丞相一手創建的皇城禁衛隊,但眼下丞相疑似通敵叛國已被賢親王逮捕,他們哪裏還敢在這種時候自作主張,隻能隔著十米左右的距離嚴陣以待的盯著,文武百官風聲鶴唳,幾乎是心照不宣全部識趣的選擇了緘默不言。


    好在那天晚上他曾在流雲寺見過對方的招數,這才能搶在術法發動之前直接將其徹底的阻斷,否則這一萬禦林軍就會成為死靈最好的宿主,整個京城都將淪為亡靈之城!


    這一擊的速度快如閃電,力道更是宛如山崩地裂,一出手就知道敵我實力懸殊,意欲使口中血流不止,驚恐的看著這個已經來到他麵前的陌生男人。


    和那晚上的氣質截然不同,今天的他更加殺意凜然,那樣鋒芒雪亮的眼神,仿佛一眼就能讓他萬劫不複。


    “六欲頂?魔佛波旬?”蕭千夜抬手搭在劍柄上,隻是輕輕一攪就讓意欲使的臉色慘白如死,冷笑,“應該隻是裝神弄鬼嚇唬人的把戲吧?”


    意欲使目光緊鎖,對方那雙金銀交錯的異瞳有著震懾人心的威力,讓他情不自禁的緊閉雙唇不敢有任何的反駁。


    蕭千夜頓了頓,主動問道:“又是從天工坊得到了什麽沾染著波旬之力的靈器,然後借機造勢,以魔佛之名騙錢嗎?”


    對方的眼眸微微一顫,以沉默承認的他的猜測。


    蕭千夜暗自鬆了口氣,他原想去慈藏寺會會這家夥,沒想到歪打正著在鳳鸞宮撞見了,倒是省去了找路的時間正好一次問個清楚,意欲使緊咬牙關滿頭冷汗,這柄劍刺入他的身體,憑感覺似乎不是神界之物,但是這個人的手搭上來之後,立馬就是一股洶湧的神力幾乎讓他神誌瞬間潰散,不會錯的,這股力量他記得,是上天界!


    意欲使無奈的笑了,自認倒黴的咧咧嘴,吐出一句不可置信的質問:“賢親王何德何能竟然能請得動上天界?這應該不是錢的問題吧,我真好奇,他給了你什麽條件,讓高高在上的流島之神插手人間奪權?”


    蕭千夜目光一沉,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對方口中隻提到了上天界,莫非真的隻是認出了他身上特殊的神力,並未察覺到火種?這倒是個好消息,讓他一直緊繃的情緒也頓時鬆懈了不少,然而意欲使見他神色裏忽如其來的喜悅,反倒更加不解的皺眉,自言自語的猜測:“你身上帶著熾熱的火焰之息,根據六欲頂對上天界的了解,難道是……”


    蕭千夜才略略輕鬆的眼神瞬間又緊繃起來,意欲使倒抽一口寒氣,低呼:“莫非你是那位冥王?冥王之力為死灰複燃,確實有種熾熱的火灼之感,怎麽會,那可是連凶獸見了都得繞道走的人物,怎麽會來到這裏?”


    “六欲頂調查上天界做什麽?”蕭千夜忍著心頭那抹驚疑不定,倒也懶得否認對方的話,意欲使咧嘴勾笑,狡黠的辯解,“上天界的力量浩瀚無窮,普通人隻要沾染一點點鳳毛麟角就足以受用終身,六欲頂雖信奉魔佛,但自古一念之間,勉強算是一家對不對?我若是知道您在這,就算那老頭子給再多的錢也不會自尋死路,冥王大人可能手下留情放我一條生路?”


    這番態度的轉變果然是識時務者為俊傑,讓他忍不住啼笑皆非,當心中的疑慮終於塵埃落定之後,蕭千夜的眼眸卻一點點更加冰冷:“我記得丞相大人給你們的報酬不僅僅是一萬‘株’,甚至額外給了一千‘琮’,既然去過山海集,你就該明白這兩個字背後意味著什麽,六欲頂要那麽多魂魄做什麽?別告訴我是要貢獻給魔佛,你們這種吹噓遛馬的牆頭草,肯定連波旬的腳指頭都摸不到的,到底養的是什麽魔,又在暗中幹著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意欲使壓低聲音:“上天界是流島的神,何必多管大陸上的事情?六欲頂雖請不到魔佛真身,但若能請出某位分身,想必上天界也得頭疼吧?不如井水不犯河水,日後好相見。”


    “讓上天界頭疼嗎?那可真是求之不得。”蕭千夜不出聲地笑了笑,隻是短促地回答,毫無情緒的波動,“既然你什麽都不知道我就放心了,不過你們這種東西留著終歸是禍害,想來魔佛大人也不會介意吧。”“嗯?”意欲使發出一個疑惑的音符,抬眸的同時瀝空劍已經抽離,緊隨而至漫天的金光直接撕裂了他的軀體,血肉被肉眼無法看清的神力撕攪捏碎,靜悄悄的隨風被吹向了不遠處的湖中,他收回劍靈,有些嫌棄的抖了抖劍身上沾染的血汙,然後莫名抬手按住胸口露出一個欣慰的笑,仿佛心頭的重擔終於消失,連神色也頓時輕快了起來。


    與此同時,擺渡船從湖心的鳳鸞宮劃回岸邊,賢親王沒有理會目瞪口呆的文武百官直接向他走來,萬萬沒想到一局死棋能以如此始料未及的方式絕境逢生,幾十年的隱忍一朝大獲全勝,此刻他的心情也如風一般暢快,恨不得立馬將這份喜悅昭告天下,這個不請自來的年輕人,不僅撞破了敦煌的詭計,甚至一己之力幫他完成了前所未有的大業!


    他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人一定要留在身邊,隻要他開口,隻要他願意留下來,什麽樣的條件他都能滿足!


    然而還沒等賢親王走到蕭千夜的麵前,這樣興奮的想法就被對方臉上淡淡的笑堵了回來,他一直輕輕按在自己的胸口位置,那種神情溫柔中帶著某種難以描述的如釋重負,也讓賢親王放緩了腳步開始思考這個人願意幫他的真正緣由,初次見麵的那天晚上,這個陌生人對他的態度顯然是充滿了警戒和不信任,是什麽讓他忽然改變,是自己那番坦誠相待,還是什麽別的不為人知的隱情?


    但他知道這種事情不能刨根問底,所以下一秒賢親王就收起了所有的疑惑,隻是邁著穩健的步伐走到了他的身邊,從鳳鸞宮乘坐擺渡船過來的途中,他已經細細斟酌了很多要說的話,偏偏在開口的刹那間全部咽了回去,笑著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又對著天空中盤旋的一隻烏鴉招了招手,柔聲催促:“趕快回雲隱山莊吧,我聽說那位姑娘醒了,她見不到你很著急。”


    蕭千夜下意識的點頭,真的什麽也沒多問一句提劍跟著烏鴉指引的方向就離開了,賢親王眯眼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裏,心中突然有著奇怪的直覺——是為了她,這個男人是為了女人才意外插手了這件事。


    賢親王若有所思的托腮,竟然覺得這種直覺並沒有絲毫違和。


    他重新走向呆若木雞的文武百官,看著另一艘擺渡船載著驚魂未定的皇上回到別院,被轉生露影響的皇帝此刻麵容如霜,需要幾人攙扶才能勉強站穩,等到所有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賢親王走上前去,取出那塊從敦煌進貢而來一直被皇帝帶在身上的佛骨舍利當眾砸開,迷藥在地磚上綻放著迷離誘人的色澤,果不其然吸引著一些早就染癮的大臣們不受控製的露出垂涎欲滴的神色。


    他有條不紊的陳述著事情的經過,有隱瞞,亦有誇張,唯一改變不了的是大獲全勝的結局,讓他情不自禁的揚眉吐氣,露出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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