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界極晝殿,一直關著冥王煌焰的間隙之術出現一瞬劇烈的震蕩,然後又恢複到死一般的寂靜。


    但這短短幾秒的震蕩,已經足以讓整個上天界為之波動,許久不能平複。


    帝仲冷冷看著麵前的兩人,他獨自返回上天界本是察覺到北鬥之陣反常,推算之力受阻,這才想嚐試找到許久不曾現身的奚輝調查情況,誰料一步踏入極晝殿,就被煌焰偷襲直接拖入間隙之中,再等他被迫出手反擊的時候,奚輝從背後無聲無息的出現,帶著熟悉的魔神之力,一舉將這個早已經出現裂縫的間隙之術再度封死。


    在這個純黑的世界裏,三人靜靜的站著,明明誰也看不到誰,卻都能察覺到對方的視線如利刃一般掃過軀體,許久,帝仲長歎一聲,主動問道:“二位同修一起出現在間隙之術中,該不會是破天荒的聯了手吧?”


    “嗬嗬……誰要和他聯手,我隻想在一旁看熱鬧。”煌焰還是那般笑嘻嘻的態度,一秒都沒有遲疑就否認了他的說辭,赤色的雙眸神采飛揚,像一個好奇心極重的孩子忍不住喋喋不休起來,“真正聯手的人是你們才對吧!那時候你們幾人聯手把我關了起來,你看看,到現在我還乖乖的在裏麵呆著呢!”


    “哼,你是乖乖的呆著,隻不過閑得無聊幾次跑出去散心是不是?”帝仲冷哼著嘲諷,煌焰聽到這話,笑容就更加開心了,甚至拍著手興奮的回道,“散心?這麽說倒也沒錯,我兩次出門,第一次遇到複生的皇鳥,不過她不如當年和你打的那一隻,我隨隨便便就攪碎了她的身體,然後她就被人救走不見了,真是掃興!第二次就是在遊龍境遇見你,我說了你很在乎她,你非要撒謊,這下好了,把整個赦生道攪得天翻地覆,你們也不知道被亂流衝到哪裏去了!哎呀呀,我可是最不擅長找人的,點蒼穹之術什麽的,我用不好,嘻嘻。”


    帝仲搖了搖頭,他此行的目的不是煌焰,也不想繼續在雲瀟的問題上和對方再起爭執,索性避而不談,默默轉向了另一個人,感受著他身上淡淡的魔氣,直言不諱的問道:“此次北鬥大陣據說是墟海的三長老所為,但是自一萬五千年前北鬥之災結束,大陣被上天界銷毀不複流傳,就連那隻雙生心魔的黑龍也不知道大陣成型的關鍵,偏偏這一次意外掉到東濟島,卻讓我撞上了消失一萬五千年的東西,好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是不是該好好解釋一下?”


    奚輝沒有回避他的問題,微微吸了一口氣,反而是無限感慨的發出一聲惋惜的歎氣聲,淡淡回道:“帝仲,你真的是運氣好,我隨便找了七座流島,你就這麽巧掉到了其中一座……偏偏,還是最重要的一座,你知不知道,東濟所在的位置也是北鬥大陣的末星,也就是破軍星上,你這一摻和,又讓我白白損失好多力量,隻怕神魂的恢複又得延緩。”


    “七座流島?”帝仲眼眸一沉,心中也是咯噔一下,立即接話,“你不僅在流島上以北鬥大陣布局,還將這些流島也當成了北鬥的一部分?奚輝,你是不是瘋了,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我瘋了?那要先問問你都幹了些什麽!”奚輝厲聲反駁,帶著怒氣,眼裏掠過冷芒,斥道,“那時候你帶著外人闖入上天界救鳳姬,為了給他騰出時間,不惜親自出手在黃昏之海阻攔我!你是殘存的神識,我是受損的神魂,本就是兩敗俱傷的場麵,你還故意下了重手!就是為了將我逼回,讓我短時間無法自愈吧?嗬,你若隻是為了給箴島上的人留下逃命的時間,我倒也不在乎放過幾個人類的性命,但你若是還有其它目的,那我也不能再對你心慈手軟了。”


    帝仲微微變了臉色,但長時間的和那個人共存,竟然他一瞬就恢複了鎮定,若無其事的搖頭,奚輝也看不明白這個曾經並肩作戰的同修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麽,或是被他堅忍的表情所遲疑,稍稍頓了片刻,這才用力咬了咬唇,繼續說道:“我的傷勢比預料中要嚴重的多,加上黃昏之海受損嚴重,凶獸之力無法支撐我快速自愈,但是陣眼觸手可及,我不能再浪費幾百年、幾千年的時間去等待!所以我想到了那個曾經讓上天界也敬畏三分的魔神、破軍煞星,可是魔神的真身早就死了,即使我費盡心思的找到殘存的修羅骨,也僅僅隻能複原元神的碎片罷了。”


    帝仲不由自主地蹙眉,下意識的問道:“所以長老院手上的修羅骨其實是你給的?”


    “嗬……是,也不是。”奚輝倒是奇怪的笑了笑,有一瞬的驚喜,“最初的那幾根確實是我給他們的,後來不知道他們從哪裏學來了邪術,利用族人的生命獻祭召喚出了新的修羅骨,我聽說他們失敗了很多次,失敗的祭品也就一起死了,最後成功的那個孩子,正好是箴島境內的銀蛟一族,因其曾被古塵所傷至今無法恢複,沾染了真龍之息的祭品竟然成功召喚出了修羅骨!真是神奇呀,那東西連我想找都花了一點時間呢,竟然被他們召喚出來了。”


    帝仲沉默著,心中一糾——龍櫞!難怪東濟島的墟海之人會說出龍櫞的名字,原來那個孩子真的在長老院手上!那群喪心病狂的家夥,已經瘋狂到不惜拿族人的生命召喚魔神了嗎?


    奚輝若有所思的笑起來,感慨道:“也多虧了他們,否則我要找到那麽多的修羅骨,屬實還有點吃力,為此我還特意命令了幾隻凶獸過去盯著,東濟那隻叫九嬰,很久以前它就離開了東濟一直在黃昏之海睡懶覺,這次被我喊起來,也算是久違的執行了一次命令吧。”


    帝仲眼芒鋒利的掃過他,低道:“九嬰?那東西不好控製,稍微發個瘋就能引起海嘯,看來你是真的想要東濟毀滅啊?”


    奚輝看著他複雜的神色,眼睛裏帶著傲然的笑意,冷冷對視,不懷好意的譏諷起來:“我隻是讓它盯著,沒讓它動手,不過,雖然你的插手破壞了我的北鬥大陣,讓最強的一部分元神之力與我失之交臂,好在之前毀滅的那六座流島之力已經能暫時支撐我去飛垣辦正事了,至於你,難得回來一次,不妨留在間隙之中陪那家夥聊聊天,免得他發瘋跑出去,一會不小心失手殺了你心上人,又要打起來,嗬……”


    帝仲默不做聲地聽著,眼神難辨,已然察覺到奚輝的目光漸行漸遠,隨時都要離開封閉的間隙之術,他想追出阻止,又一瞬感到背後煌焰的目光變得危險起來,逼著他不得不頓步,隻能警惕著注意著情緒更加不穩定的另一個同修——至少現在奚輝不會動手殺了千夜,但煌焰卻真的可以讓瀟兒生不如死!他不能冒這個風險,再激起冥王的憤怒。


    間隙在一瞬的開啟之後,被魔神之息環繞,像一個徹底封閉的世界,完全阻斷了和外界的聯絡,隻剩下默默無語的兩人各懷心思,尷尬的對視著。


    “反正無聊,陪我玩一會吧,好久沒有對手放鬆了。”煌焰跳起來,手下的神力慢慢凝聚,先是習慣性的幻化成赤麟劍的形態,又微微一愣,抖散光芒重新凝聚成古塵的模樣,對著他咧嘴,明明是清澈的笑,卻讓帝仲不由得眉頭緊蹙,感到一絲不適,“剛才奚輝在我沒有戳穿你,但他多少對你是不再信任了,為什麽要把你一起也關在間隙裏?無非就是不想你在最後關頭插手陣眼之事罷了,你想出去幫那個孩子嗎?想的話,戰勝我就能離開,否則,你就得在這裏陪我一段時間了,哈哈,帝仲,我知道你身上有龍血珠的力量,上天界神力充沛,神裂之術一時半會散不了,我不會讓你死的,放心。”


    帝仲緊握著拳,心中百感交集,他和蕭千夜最大的區別在於對彼此的感知力,那個人對自己而言是必要的存在,但是自己對他而言,其實並沒有那麽重要,結果現在被間隙之術切斷這種關聯,反而是讓他感到了強烈的違和,不由得擔心起遠在東冥獨自應對魔神半身的蕭千夜。


    “哎……”忽然,帝仲竟然發出了一聲煩躁的歎氣,皺著眉無奈的搖搖頭,這麽久了,那個孩子還是無法從這樣的共存裏察覺到自己的處境,也無法切斷自己對他的感知力。


    然而,他並不知道在這聲歎氣的同時,遠在東濟島的蕭千夜從昏迷中一瞬驚醒,他已經被人安全的救起來,眼下正在江陵城的軍督府大營中,而外麵的的喧嘩聲、吵鬧聲依然不絕於耳,一時間無法從混亂中理清頭緒,他呆坐著發了一會愣,忽然間感覺到有一股涼水從頭潑下,眼前又一點點充斥起白茫茫的水霧。


    意識隨時都要散去,身體也好像散架的木偶無法支撐他站起來,有危險的氣息不知從哪裏溢出,他似乎是在什麽地方握刀和強悍的敵手搏鬥著,一舉一動都能清晰的穿過骨骼和血肉,刺激著全身每一寸的筋脈產生共鳴,可再等他認真定睛一看,卻發現自己還是呆呆的坐在床上,甚至連想動一動手指都無法做到。


    忽然,藏鋒的聲音驚喜的傳來,掃到呆坐著的蕭千夜,立馬大跑過來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晃了晃,焦急的道:“喂,千夜你醒了?喂!你聽得見我說話不?”


    聲音像一顆一顆墜落的流星,墜向目光不能及的遠方,然後徹底消失。


    “喂!千夜!喂,你醒醒啊!”藏鋒看著這個雙瞳再度失焦昏迷過去的人,隻能趕緊扶著他躺下,他本是大夫,此時卻完全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麽情況,眼前人的身上並沒有嚴重的傷,除了體溫冷如寒冰,似乎也看不出來還有什麽異常,可他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昏迷著,全身肌肉緊繃,似乎在噩夢裏也無法鬆懈分毫。


    沒過一會,滿頭大汗的戰士急匆匆的跑來報信,臉上是抑製不住的激動:“大帥!海潮退下去了,除了海祭壇被衝毀,並無其它損失!”


    藏鋒也鬆了口氣,擺手示意他退下,再低頭看著昏迷的人,默默幫他擦去額頭不住溢出的冷汗——好不容易解決的江陵的危機,他絕對不能讓最大的恩人再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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