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裴以退為進,感覺到身邊的風雖然凜冽,但確實是在顧忌他手中的女孩,屢次要傷及要害之時都強行止住,幾個回合之後,又隱約察覺對方的力量似乎並沒有傳說中那麽恐怖,但他也不敢輕舉妄動,這個人到底是在隱藏實力,還是被什麽東西限製無法完全發揮?


    頓時那隻被改造過的眼睛發出亮光,蕭奕白謹慎的後退一步,即使一直緊閉雙目,他也能透過眼皮清晰的看見一隻妖媚四射的紫色瞳孔,那種光澤真的帶著致命的誘惑,能讓他的思維出現短暫的空白。


    蕭奕白也在暗暗控製著身體內被束縛的靈力,但夜咒的力量是如此霸道專橫,他隻是稍稍提氣就感到胸肺湧出劇烈的疼,迫使他無可抑製的重咳一聲,腳步也豁然間出現紊亂。


    袁裴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他依然是一隻手抓著飛影,另一隻手的劍白虹貫日般刺出,蕭奕白忍著額頭的冷汗本能的往左邊挪動一步,沒等他站穩,豁然察覺那道劍氣像活動的靈蛇緊追不止,他手裏的風神強行凝聚緊貼著追擊的劍氣一劍砍落,耳邊竟有瞬間的狂風掠過,而透過眼皮的那隻紫色妖瞳也越發奪目的讓他分心。


    這一擊過後,星羅湖上的金線之光忽然被隔絕在封心台之外,蕭奕白不受控製的睜眼,滿眼都是璀璨的紫!


    千鈞一發之際,袁裴的劍已經逼命而來,緊貼著他的脖子眼見著就要取下首級,就在此時,黑夜裏迸出一道更為明亮的黑金色刀光,瞬間就將那種擾人心智的紫色散去,袁裴立即收劍回防,那一刀不知道是從哪裏砍落,在“叮”的一聲輕響之後讓他手裏的劍寸寸斷裂!緊接著又是一道更為強悍的刀氣掃到眼前之時,他不得不一把拎過飛影當成人肉盾牌!


    那麽勢如疾風的刀竟也真的能硬生生收了回去,袁裴大退一步,已經意識到敵我實力懸殊,他用力拖著飛影一點點挪到窗邊,赫然瞥見星羅湖下的金線不知為何出現奇怪的波動,那些細細的線一點點從湖麵鑽出,正在尋著氣息往自己的方向逼近!一瞬間就意識到來人的真正身份,袁裴驚出一身冷汗,好在對方也在察覺到金線異常的一刹悄然掩去氣息,他抓住千鈞一發的機會丟下飛影,一秒都不敢再多停留,借著夜幕立即撤退。


    封心台恢複平靜之後,蕭奕白不可置信的看著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呐呐脫口:“千夜?”


    “你沒事吧?”蕭千夜攙扶著他坐到旁邊的靠椅上,又抱起昏迷在地的飛影放到床上,這才將窗子全部關好,點起了燭台,他的麵色映著燭火顯得有些疲憊不堪,一看就是長時間都沒有好好休息過,自己也是默默揉著眼睛坐到了兄長的旁邊,蕭奕白頓了頓,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厲聲問道,“你怎麽跑來帝都了?弟妹呢?你不是要去找那份雙神的血液救她嗎?”


    蕭千夜看著比自己還要焦急的兄長,苦笑一聲,好像也終於意識到在千機宮之時雲瀟執意催促自己的真正目的,又道:“是阿瀟讓我來的,我在放出岑歌之後,在雪湖中聽見了她的聲音,她說我不來,她就要生氣了。”


    “你……”蕭奕白被他一句話說的驚疑不定,愣了好久以為自己聽錯了,但一想起雲瀟如今的處境,還是忍不住低聲訓斥道,“你胡鬧!現在還能有什麽事情比她更重要?她身上的火種並不是十分的穩定吧,你每耽誤一天她就更危險一分,你清醒一點,你不能再讓她受到傷害了!”


    “可是我不來,剛才你就被殺了。”蕭千夜也是冷定的看著兄長,攤開手心,那根淡淡的火色羽毛還殘留著獨一無二的溫暖,也讓他一直冷著的臉色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她會等我的,她說過會等我的。”


    “千夜……”蕭奕白抿抿嘴,太多想說的話扼在喉間,最終隻能化成一聲沉重的歎息,淡淡低語,“你不該來的,如果弟妹救不回來,你和我,都會自責一輩子。”


    “可我也隻有你這麽一個哥哥了。”蕭千夜隻是本能的接了一句話,整個人卻彷佛反而輕鬆多了,“我也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


    蕭奕白定定看著他認真的神色,許久不語,至今他也不明白血緣的羈絆到底從何而來,好像真的隻是一種本能,就像他曾經不顧一切的在暗中保護唯一的弟弟,牽製著明溪直到北岸城事變才逼著弟弟入夥風魔,可他還是會為了某些不可理喻的衝動,一次又一次的配合明溪去威脅弟弟,他總是很矛盾,想保護他,又不得不傷害他。


    直到如今他才有點恍然大悟,弟弟是真心隻想自己好好的,沒有任何目的,就隻是希望自己能好好的。


    他才是那個不合格的兄長,有著太多的雜念,和無法摒棄的自私。


    蕭千夜並未注意到他神色裏一閃而逝的複雜,立即眼眸雪亮認真的問道,“剛才那個是什麽人?我看他右眼好像有種古怪的魔力,用的劍法又像是出自陽川一帶,莫非就是岑歌提過的那個被高成川作為私交禮物送給袁成濟的試體,編號‘四十九’?”


    “嗯。”蕭奕白點點頭,也不意外弟弟會知道這些事情,望了一眼床上尚在昏迷中的飛影,擔心的說道,“之前我在明溪那裏見到了來自四大境不同身份人的首級,一共十二個,據說都是繞過守衛直接就呈放在墨閣的大殿裏,然後在上早朝的時候就會被文武百官發現,那些東西陸陸續續,是在這半年裏不定期送來的,但是始終追查不到是什麽人幹的,連公孫晏的冥蝶都失效了。”


    “這半年?”蕭千夜的手微微一顫,顯然這半年的回憶讓他太過痛苦一瞬也不願意回憶,蕭奕白揉著眉頭煩悶的道,“這半年我在陽川陪你找弟妹,這些事情他一直瞞著我,直到這次回來我才知道帝都發生了這麽嚴重的大事,現在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那個袁裴是擁有特殊‘瞳術’的試體,看飛影的樣子,多半是中了瞳術就會被其控製,如果是這樣,他隨便控製大臣把那東西送到明溪麵前給他看,也就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了。”


    蕭千夜順著他的話也在認真的思考,又道:“我聽說袁成濟現在住在風家,這個袁裴是他的人,該不會也在一起吧?”


    蕭奕白一聽這句話,原本就陰沉的臉龐更加難看,嘀咕道:“他住在哪裏不好,偏偏住進風家,你那兩個舅舅是不是瘋了,都這種時候了,還敢和五蛇扯上關係!”


    “那也是你的兩個舅舅。”蕭千夜莫名其妙的反駁了一句,兩人皆是尷尬的沉默了一瞬,袁成濟選擇住在風家並非一時興起,畢竟是他母親的娘家,不看僧麵看佛麵,自己當時聯合夜王將其重創,想必也是給一輩子順風順水的老人家留下了無可磨滅的心理陰影,為了防止自己再度卷土重來,這才借機住進了風家,想仗著這層雖然不太聯絡,但畢竟血濃於水的關係讓自己無從下手吧?


    短暫的沉默之後,蕭奕白的目光裏有罕見的擔心,低道:“會不會是被瞳術控製了?風家雖然在軍機八殿和軍械庫擔任要職,可一直以來安分守己,除了娘,他們所有人都很小心的維持著和各大勢力的關係,兩位……兩位大人也不像是不明事理之輩,就算和袁成濟是故交,難道這麽多年的政壇斡旋會看不出來明溪有意鏟除五蛇?”


    “我也在擔心這個。”蕭千夜莫名絞著手,外公和四姨娘的死至今仍是他心頭解不開的結,如今袁成濟這條霸王蛇,竟然又抓著他的軟肋試圖謀反嗎?


    “還有一個人,叫厲桑的,你應該也從岑歌那裏聽說了吧?那家夥似乎也在帝都,不過不知道藏在哪裏了,風魔到處在找,一直沒有線索。”蕭奕白沒有給他任何安慰,反而又提起了一個讓兩人同時蹙眉的名字,兄弟倆奇怪的對視了一眼,皆是瞬間挪開了目光。


    厲桑是被父親親手抓的,雖不知道兩人之間到底都發生了什麽過往,但那是靈音族滅族命令之後,父親唯一提過的名字。


    他沉吟了很久,終於忍不住心中的煩躁站起來走向窗邊,星羅湖下的金線可以精準的察覺到獨屬上天界的氣息,他此次前來之所以能不被發現,也是因為眼下的帝都城被這種恐慌的烏雲覆蓋,根本騰不出多餘的人手來關心他一個行急匆匆的旅人,但是如果不能使用上天界的光化之術,他的行動就會極大的受到限製,隻能在不易察覺的夜晚以禦劍術悄悄出去探查。


    如今帝都城內有兩個危險的人,一個是藏在風家的袁成濟,另一個則是下落不明的天之涯逃犯,厲桑,偏偏這兩個人,都和他們有些不解之緣。


    “說起來,有件事要告訴你。”蕭奕白見他一臉愁容,自己也是跟著皺緊眉頭,一隻手指煩躁的敲擊著桌麵,“之前我從明溪那裏回來遇上公孫晏,他說葉家小姐不見了,那夥逃犯似乎是刻意想對皇室的其他人下手。”


    他停了一瞬,也在觀察著弟弟的表情,見他果然陰鬱非常的望了過來,又深吸一口提醒道:“帝都的守衛畢竟還是比四大境嚴格很多的,想針對皇室成員下手其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否則他們就不會選擇體弱多病的葉小姐動手,我仔細想了想,明鏡夫人畢竟是公孫晏的母親,左大臣的發妻,府上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五王爺府上是兩個兒子也還好,算來算去,除了葉小姐,現在最為危險的人,應該隻有六王爺府上的三郡主。”


    蕭千夜緊咬著牙,大哥剛才的話,正是他心中所擔心的事情。


    “你過來。”蕭奕白對弟弟招招手,在他額頭、顴骨和臉頰上輕輕劃過,眼見著這張臉在幻術的作用下發生變化,還是忍不住笑了笑,“給你遮一下吧,我的好弟弟,你可是逃犯啊,別大搖大擺的出去招搖過市,不過我現在的能力有限,隻能應付不懂術法的普通人,你要做什麽還是盡量避開祭星宮那群人吧。”


    蕭千夜摸了摸自己的臉,又見蕭奕白從他手裏搶過古塵,把自己的風神遞了過去:“這東西太惹人注意了,留給我防身,你用風神吧。”


    他倒也沒反對,畢竟古塵的刀鋒是被神力幻化的刀鞘遮掩的,也不至於再次誤傷他人,隻是在臨走前極為認真的囑咐了一句:“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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