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帝仲見她一直心神不寧,扭扭捏捏故意放慢腳步,似乎是真的不想繼續往前去到自己曾經身死的地方,隻得擺擺手也不強求,又道:“雖然我以前來過這裏,但之後出了意外,再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別人了,我也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麽地方,要怎麽才能出去,說起來你餓不餓,這裏看著不像有能吃的東西,總不能……”


    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不遠處高大的遺骨,然後又尷尬的互相望了一眼,帝仲輕咳一聲,說道:“可能會有奄奄一息的凶獸,真要餓了我倒是不太介意直接燒了吃一點,倒是你,敢不敢試一試?”


    “不要。”雲瀟連忙擺手,暗暗吐了吐舌頭,帝仲看著好笑,再看看自己現在這幅傷痕累累的身體,又不得不苦笑說道,“我不需要吃東西,但你最好還是去找一找有沒有能吃的東西,他清醒的時候雖然也不會對饑餓疲憊有太大的感覺,但實際上的身體還是需要吃東西睡覺的。”


    “他還好麽?”雲瀟心虛的看著帝仲,還是小聲擔心的問了一句,帝仲揉了揉額心,往常一貫是蕭千夜試圖喚醒自己,這會情況忽然反過來,他倒是有些不習慣,腦中傳來的微弱的呼吸聲,像個正在熟睡中的孩子,帝仲沒有打擾他,對雲瀟淺淺一笑,“睡著了,多休息應該沒什麽大事。”


    “哦。”雲瀟鬆了口氣,一直緊繃的臉龐也終於慢慢放下,她站起來左右看了看,這裏的黑戈壁並不是平坦的,有岩石堆積的高大山峰,也有深陷下去的巨大溝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裏荒無人煙,真的不是人類可以涉足的地方。


    想起帝仲剛才的話,雲瀟扶著他走到岩石旁邊坐下,又將古塵小心翼翼的放在他身邊,這才說道,“你就在這裏好好歇著,我去找找有沒有吃的。”


    “你真要去?”帝仲不可置信的看著她,雲瀟點點頭,眨眨眼睛回道,“我去附近轉轉,要是真的有奄奄一息的凶獸,那就……那就隻能抓了先填飽肚子了。”


    帝仲一時語塞,感覺自己有時候是真的搞不懂這個女人,剛才隨口一提的話罷了,她竟然真的要去抓凶獸來吃?


    但他也沒有阻止,反而是產生了一種好奇,想看看雲瀟到底會怎麽做。


    戈壁灘的路是碎石和黑沙鋪成,看不到任何綠色,也不像會有湖泊水源存在,雲瀟仰頭看了一眼天空,發現天色也是暗沉沉的,根本無法分清方位,她隻能一邊走一邊沿路做記號,不知走了多久,轉過這座山穀,眼前出現一望無垠的平地,無數凶獸的殘骸散落其中。


    舉目四望,除去土黃色的天空,就隻剩下黑沙和白骨,混合著戈壁灘淒涼的風聲,真的讓她感到一陣荒涼無助。


    走了許久,雲瀟垂頭喪氣的跺了跺腳,哪裏有什麽奄奄一息的凶獸,這裏除了骨頭什麽都看不到,反而是她費力找尋累的口幹舌燥,眼下隻能沿著之前的記號無奈的折返。


    她默默咬了咬嘴唇,一轉身聽見帝仲的嗬笑,再定睛發現他是將古塵當成了拐杖,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無聲無息跟在了自己身後。


    “你!你來幹什麽!”雲瀟感到臉頰一片燥熱,連忙扶著他原地坐了下來,沒好氣的罵著,帝仲滿不在乎的回道,“就算是奄奄一息的凶獸,惹急了一爪子還是能拍死你的吧?你真當自己是什麽厲害的人物,這麽招搖過市的要去招惹它們?”


    “拍不死,我怎麽說也是自幼習武。”雲瀟狡辯的嘀咕,惹得帝仲咯咯笑個不停,毫不留情的說道,“你確實是自幼習武,可學的怎麽樣難道心中沒點數嗎?我就不說千夜和天澈了,隻怕你昆侖那幾位師兄師姐,舒遠、連震、唐**,他們個個比你強吧?”


    “我……”雲瀟紅著臉,想爭辯又無話可說,帝仲用手指刮過她的鼻尖,逗道,“不過你也有很厲害的地方,你的靈力比他們加起來還要強的多,這麽折算起來,其實也不算太差吧。”


    “你又嘲笑我。”雲瀟扭過臉去,她雖是掌門師父親手教的,但在劍術上比不過其他幾個師兄師姐也是不爭的事實,以前她還能找借口安慰自己,她確實是靈力出眾,結成的劍陣相比師父也毫不遜色,但是如今知曉自己身世,她是帶著皇鳥的火種才能有如此深厚的靈力,可她還是什麽也做不好,一點忙也幫不上,就連這次鳳姬姐姐被夜王帶回上天界,她也隻能眼巴巴的去哀求帝仲幫忙。


    要不是她去求帝仲,上天界此次也不會自己人大打出手,帝仲雖然看著一直在笑,事實上真的和自己相處萬年的同修反目,心裏一定還是很難過的吧?


    難怪冥王會直言不諱的說討厭她,有時候她自己也很討厭自己。


    “想什麽呢?”帝仲看著她一個人悶不吭聲,眼睛時而翻白,時而垂下,一看就是又在想什麽花裏胡哨的東西,帝仲用力按著她的腦袋來回揉了揉,笑罵道,“你呀,學誰都好,千萬別學蕭,他就是跟了我之後總是胡思亂想,自尋煩惱。”


    雲瀟張張嘴,沒等她開口反駁,帝仲的眼眸豁然一亮,瞬間本能的將她攬入懷中,身體的僵硬讓腳步無法站穩,他抱著雲瀟沒踏出三步就重新摔倒在地。兩人一起滾了幾圈撞到了旁邊巨大的白骨才停了下來。


    雲瀟驚魂未定的看著他,他痛苦的抿了抿唇,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而是重新抬手按住她的頭,死死抱在懷裏。


    不出片刻,原本平靜的戈壁爆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同時身下的黑沙地震一般抖動了幾下,雲瀟在他懷中睜眼往旁邊看過去,隻見在他們剛剛坐著的地方豁然砸落了一條藏青色巨蟒,巨蟒全身血跡斑斑,蛇頭翻著白眼瞳孔已然渙散,蛇尾在山的另一邊,隻是輕輕搖擺就帶起強悍的沙塵暴!


    “嘖……你運氣真好。”帝仲緩了口氣,不知為何感到一陣好笑,似乎很久都沒有遇到這麽稀奇的事情了,他輕輕推了推還在發呆的雲瀟,感慨道,“這估計是剛才在黃昏之海被其它凶獸咬成重傷瀕死,從上頭摔下來的時候恰好遇到這座流島,世上竟還有這麽巧的事情,你才想去找個奄奄一息的食物,它就自己掉進來,還正好砸在你眼前。”


    雲瀟暗暗咋舌,這要不是剛才帝仲拉著她滾了幾圈,這麽大的巨蟒砸下來,自己會瞬間被砸成肉醬吧?


    她是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脯,半天才緩過神來,帝仲扶著她好不容易坐起來,這一下讓本就散架的身體雪上加霜,真的是連抬手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了。


    雲瀟湊上去,用腳尖輕輕提了提巨蟒的身體,它在短暫的掙紮之後很快失去氣息,一點點平靜下去。


    雲瀟深吸一口氣,忍著心中的惶恐又往前靠近了幾步,在確定巨蟒是真的已經死了之後,心中暗暗犯了難,她艱難的回頭想征求一下帝仲的意見,看見他一副看熱鬧的模樣不懷好意的盯著自己。


    怎麽辦呀,眼下的情況看起來,她好像隻能親自動手宰了這天巨蟒先填飽肚子了。


    想到這裏,雲瀟還是全身打了個冷戰,巨蟒本就是冷血動物,此時的蛇皮不僅冰涼刺骨,更是帶著粘稠的血漬看的她有幾分反胃,她在破裂的蛇身上稍微按了按,立馬觸電一般頭皮發麻的跳開。


    帝仲看著她為難的樣子,竟然覺得有些可愛。


    雲瀟拖著下顎反複踱步,忽然轉向帝仲暗搓搓的指了指古塵,有些羞澀的問道:“我總不能徒手剝蛇皮給你割肉吃吧?把古塵借我用一下。”


    “古塵……剝皮?”帝仲麵容一塵,總覺得有些不妥,他習慣性的看向腰間,又想起來蕭千夜已經很久沒有帶著劍靈了,問道,“他的那柄劍靈去哪了?我記得好像是給了你,怎麽不見你帶著?”


    “你說瀝空劍呀,它被我放在墟海,讓小緣幫忙看著呢。”雲瀟倒是毫不介意的解釋了一句,忽然得意洋洋的晃了晃自己複原的右手,眨眨眼睛,“之前這隻手沒了,白骨狀態雖然不疼不癢,但是握劍還是很不方便,我又用不了,而且他又不肯拔劍出鞘,一直包著帶在身上多累人呀,所以我就放在墟海了……”


    “你……”帝仲呆了一瞬,自言自語的脫口,“他隻是不用,又不是不要了,何況瀝空劍上還有你的魂魄,你就那麽放心大膽把它丟在墟海了?”


    “小緣不是壞人。”雲瀟連忙接話,帝仲瞪了她一眼,低罵道,“你忘了自己的青魅劍是怎麽弄丟的了?是不是還得把瀝空劍也弄丟了才開心?”


    雲瀟嘟了嘟嘴,頓時有些不開心,帝仲緊促眉峰,見她這幅模樣又不忍心再責備什麽,反正也不是他的東西,索性擺擺手回道:“算了,反正弄丟了他也不會對你生氣,頂多自己麻煩一點悄悄找回來,行了,古塵你想用就拿去用吧,澈皇護著原海那麽久,龍神委屈一下剝個蛇皮削個蛇骨,應該不會介意吧?”


    話還沒說完,帝仲自己也忍不住笑出聲,雲瀟癟癟嘴,小跑過去,古塵已經和她差不多高了,她要兩隻手才能拖動,一直拖到巨蟒旁邊,深吸一口氣,竟然真的開始分段切割,小心翼翼的剔骨剝皮!


    帝仲看的尷尬,古塵也不反抗,不僅沒有絲毫介意,反而有那麽一絲奇怪的寵溺,就任由她胡鬧,像個慈祥的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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