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首殿此刻頭頂蕩漾著海水,像一塊幽藍的鏡子倒影出下方的影子,倒灌出去的海水在重新回歸的一刹那,被正巧趕到的蚩王風冥硬生生阻斷,而他悠閑的站在蛟龍巢前方,和已經蘇醒的雲瀟一言不發就那麽尷尬的四目相對。


    飛渡在左邊,帝仲在右邊,龍櫞在後麵的屋子裏緊張的憋著呼吸,又因為好奇抓著門縫往外偷看。


    這個人是誰呀,他就像一束流星忽然墜落在龍首殿,一襲墨色青衣,舉止間盡是風朗神俊,他一抬手,就將倒灌的海水攔在頭頂,否則那麽大的衝擊,隻怕連這裏的一切也要被砸的一塌糊塗吧?


    蛟龍巢裏的雲瀟也同時醒了過來,貝殼輕輕打開的一刹那,原本傷勢好轉麵帶紅暈的雲瀟在看見他的瞬間情不自禁的抽了一下嘴角,然後那人也跟著咧嘴奇怪的笑起來,不知兩人之間到底有什麽樣的過往,他隻感覺那一刻的氣氛極其尷尬,一直保持到現在。


    龍櫞暗暗好奇,他們到底還要這麽站多久啊,四個人都不說話,他也不敢冒然出去打擾。


    直到外麵傳來焦急的腳步聲,龍櫞探了個頭,發現是蕭千夜和阿姐終於回來了,他莫名其妙鬆了一口氣,立即迎過去拽住龍吟的手緊張的指了指蛟龍巢,低聲說道:“阿姐阿姐,這幾天你們跑到哪裏去啦,你看那邊那個人,他竟然能自己闖入墟海!”


    龍吟警惕的把弟弟護到身後,果然龍首殿裏多了一個陌生男人,莫非這就是龍神所言的蚩王風冥?


    但現在的她,對上天界的人根本沒有一絲好感,立即冷下臉示意弟弟別出聲。


    風冥早就已經笑吟吟的望蕭千夜,想起不久前昆侖山一戰,感慨道:“沒想到這麽快又見麵了,帝仲來找我,說你們意外把煌焰關進了間隙之術中,那家夥神心入魔差點把雲瀟殺了是麽?“


    蕭千夜走上前,先是擔心的看了一眼帝仲,原來他忽然消失竟然是親自跑了一趟無言穀!這家夥太亂來了吧,一直這麽勉強自己利用神裂之術真的不怕意識消散嗎?!


    但帝仲的目光卻是微微震驚的,他盯著古塵,好像已經知曉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你回來了!”雲瀟開心的想跳起來,又被帝仲隨手按了回去,蕭千夜擔心的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幾遍,雲瀟嘟著嘴抱怨:“你跑到哪裏去了?”


    蕭千夜一時也沒辦法解釋之前一大串離奇的經曆,反倒是旁邊冷眼的飛渡不懷好意的瞅了瞅和他一起回來的龍吟,沒話找話道:“你不告而別好幾天,也不守著小殿下就隻顧自己逍遙快活,這是和什麽人一起跑去哪裏,幹什麽去了?”


    龍吟一聽這話就知道對方是在含沙射影說自己,本著神鳥一族特殊的血契限製,她不用想都知道這家夥的目的是什麽,隻是公然拿自己說事,還是讓她心中大為不快,咬了咬嘴唇,正準備反駁的時候,龍櫞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子,龍吟下意識的低頭望向弟弟,隻見小櫞驚訝的張著嘴,用手指點了點臉頰,驚呼:“阿姐,你的臉好紅啊。”


    他不說還好,他這麽一說,龍吟的臉頓時紅到耳根,本想反駁飛渡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咦……被我說中了?”飛渡見狀趕緊添油加醋的補充了一句,還不忘湊到雲瀟耳邊勸說道,“小殿下,我說了這家夥不靠譜,您別理他了。”


    雲瀟眼皮一抬,一個鋒利雪亮的眼神嚇的飛渡立馬閉了嘴。


    但她還是被這幾句話影響了情緒,頓時笑容就消失在臉上,也不說話,就直勾勾看著他。


    風冥尷尬的往旁邊挪了挪,但見帝仲此刻卻是笑吟吟一副看熱鬧的樣子,也就跟著他一起好奇的看了下去。


    雲瀟自幼對他就是如此,從來也不掩飾自己的情緒,無論是開心還是不高興,都會很明顯的表現在臉上。


    但想起這些事情,他反而沒有感到任何不快,而是會心一笑,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忽然想起袖子裏還帶著從赦生道摘來的月夜芽,立馬拿出來在她眼前晃了晃,哄道:“我是遇到一些意外,事出突然一時也說不清楚,你想知道,我一會慢慢跟你說,好不好?”


    雲瀟的目光已經被他手上藍色的小花吸引,將信將疑的問道:“這是上次東冥的那種仙草嗎?你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你嚐嚐,我特意帶回來的。”蕭千夜拿了一朵放到她唇邊,雲瀟心中開心,嘴裏還是故作不快的嘀咕,“無事獻殷勤,非奸即詐,你是不是真的瞞著我做了什麽虧心事,這才趕緊帶著月夜芽來哄我開心呀?”


    蕭千夜被她說的啞口無言,他本就在口舌上說不過雲瀟,此時幹脆閉嘴不說了,將手裏的仙草往前推了推。


    雲瀟好奇的盯著藍色小花,想起他之前貪嘴的模樣,忽然感到有些好笑,問道:“這不是小奶狗最愛吃的嘛?我又不是小奶狗,我不吃。”


    忽然從她嘴裏冒出“小奶狗”三個字,蕭千夜臉頰一紅,聽見旁邊的帝仲和風冥都沒忍住,同時發出一聲輕笑。


    雲瀟笑吟吟的看著他,悄悄湊過去在他臉頰上偷偷親了一口,這才啊嗚一下咬住他手裏的月夜芽吞了下去。


    他本就微紅的臉幾乎無可抑製的通紅,再看雲瀟,她一改剛才悶悶不樂的樣子旁若無人的就抱住了他,好似奸計得逞咬著耳根輕輕說道:“我就嚇唬你一下,看把你嚇的,怎麽每次都這麽不經逗,一點也不好玩。”


    “不好玩就別玩。”蕭千夜被她捉弄還被她嘲笑,故意用力把她從自己身邊推走,雲瀟不肯,又咯咯的粘過來死活不鬆手。


    飛渡尷尬不已,又氣又無奈,一跺腳氣呼呼的跑走了。


    龍吟一動不動的看著他們,心中有種莫名的情愫在竄動,是羨慕,也是失落。


    他是這樣溫柔的人嗎?還是隻在她一個人麵前才會如此?


    風冥看著好友,他臉上的表情也是一言難盡,顯然不想看兩人這麽胡鬧下去,他輕咳一聲提醒道:“我大老遠跑這一趟可不是為了看你們親親我我的,能不能先把正事解決了,你倆再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膩著?”


    風冥見他不說話,倒也不自討沒趣,他對著雲瀟伸出手,笑道:”手給我看看,我不過給了你百年神力,你竟然能把他關進去,真讓我意外。“


    雲瀟本來不想搭理他,但手心漩渦裏一直有持續不斷的重擊,像重錘敲擊讓她心神不安,隻能憋憋嘴不情不願的將左手給他,風冥在她手心畫了一個圈,臉上也是露出震驚之色,小聲嘀咕道:”雖是有帝仲和沉軒幫你以神力加固,但你到底是怎麽做到一瞬間把煌焰關進去的?“


    ”我也不知道,他忽然就進去了。“雲瀟回憶著龍脊山驚心動魄的一幕,到現在還是心有餘悸的撫著胸口長長籲一口氣,那時候眼見到澈皇的火種脫離本體在原海抵擋冰封之力,她是真的感到一種錐心刺骨之痛席卷全身,恨不得將自己的心也挖出來,好像那樣就能減輕痛苦。


    她輕輕揉了揉胸口,那種疼痛讓她一下子控製不住自己的力道,右手白骨抓向心髒的瞬間,皮肉被撕的鮮血淋淋。


    風冥遲疑了一下,忽然探手碰了碰她的胸口,雲瀟下意識的臉頰微紅,立馬身體後傾挪了挪,風冥瞄了一眼帝仲,淡淡說道:“是被火種影響,一瞬間爆發出來的力量才能把毫無防備的煌焰關進了間隙,你們可真幸運,連我都沒有十足的把握能關他,倒是陰差陽錯被你給做到了。”


    “我……我又不是故意要關他,誰讓他發瘋一樣想殺我。”雲瀟小聲嘀咕了一句,惹的風冥也忍不住笑起來,“再等他出來可能就不是想殺你這麽簡單的事了,畢竟那家夥當年輸了帝仲半式就耿耿於懷到現在,這下被你一個小丫頭關了這麽久,還不得氣瘋?“


    ”你別嚇唬她了。“帝仲雖有些心神不寧,指著雲瀟掌心的漩渦說道,“你可能收回去?我記得間隙之術如果想要長時間維持,需要深厚的神力輔助,無言穀現在什麽情況了,你有把握關他多久?”


    “無言穀嘛……”風冥眨眨眼睛,一一掃過幾人,“無言穀還好,就是青依一直在跟我鬧脾氣,總是不愛理我讓人心煩。”


    “你自找的。”帝仲白了好友一眼,見他嗬嗬笑起來,又低罵道,“別嬉皮笑臉的,你大老遠跑這一趟總得幫我把這事解決了。”


    “好——”風冥刻意拖長了語調,又小聲嘀咕了一句,“你可是差點就對我痛下殺手了,這會反過來求我還這麽理直氣壯!”


    帝仲尷尬的笑了笑,確實在他知道風冥贈予風雪紅梅給雲瀟隻是為了複蘇雙劍之時,他確實有那麽一瞬的情緒失控,恨不得將這麽多年的故友斬於刀下!


    帝仲無聲歎著氣,目光輕飄飄的掠過蕭千夜——他一直沉默著,也不知道是對風冥心懷芥蒂不願意多言,還是被另外什麽事情分了心。


    風冥慢慢的握住雲瀟的手,和帝仲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又都沒有說話。


    真是個古怪的身體,明明靈力和體力都像沙漏一樣持續流失,平時連從中取出雙劍都得碰運氣,可在瞬間爆發出來的力量卻強到能將冥王煌焰拖入間隙!


    這家夥,要是真的哪天失控爆發,恐怕連上天界也得禮讓三分吧?


    風冥緩緩將她手心裏的間隙之術收回,頓時感受到內部同修暴躁的氣息,“嘖”了一聲尷尬的道:“你又給我找了個大麻煩呀,我看煌焰這幅氣炸了的樣子,暫且隻能丟到極晝殿去了,恐怕無言穀的神力都不夠他在裏麵砍幾天,這要是脫身……麻煩呀。”


    帝仲自然是比他更了解煌焰的性子,但他隻是稍稍想了想,淡淡回道:“先關著吧,別讓他插手墟海和浮世嶼之事。”


    “隻能如此了。”風冥的聲音也在一點點嚴厲,不動神色的撇了一眼雲瀟,暗暗吃驚——煌焰這麽劇烈的衝擊力,連他手握間隙都有些吃力,雲瀟竟然能麵不改色,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另外還有一件事要你幫幫忙。”帝仲打斷好友的沉思,指了指後方的房間,笑道,“不如我們先換個地方說話,你往這一站,他們都不說話了,怪尷尬的。”


    “也好。”風冥跟著他,走了幾步又轉過來對蕭千夜說道,“蕭閣主親膩完了一會也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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