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的繼續沿著天路走著,或是被剛才的小插曲影響,兩人都不再說話,一直走了不知多久,帝仲終於停下來,示意雲瀟跟上來。


    雲瀟一步上前,發現前方已經沒有路了,所有的天路都在這裏匯聚,水像飛流直下的瀑布,不知到底是落到了哪裏,耳邊傳來轟隆隆的巨響,就像一隻血盆巨獸張開獠牙正在將水吞入腹中,帝仲指了指下方幽深的地方,雖然抬高了語調,可他的聲音還是淹沒在巨大的瀑布聲中,隻是微弱的傳到雲瀟耳裏:“快到了,這個下麵就是禁閉之穀的五帝湖。”


    雲瀟望著這個深不見底的低穀,它的水霧繚繞,遮住了所有的視線,隻能依稀的看見金色的湖中精靈在翻騰跳躍。


    帝仲將雲瀟往身邊拉了拉,小心的讓她緊挨著自己,又湊近耳根,接道:“如果從空寂聖地直接進入禁閉之穀,那麽瀟湘河、月牙泉和漓水三江也會像這樣形成巨大的瀑布,但這裏是天路之中,還要再高一些,一會你跳下去的時候,大概落到中途就能看見那三條大河,就像你們中原詩中描述的那樣,‘飛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銀河落九天’。”


    “跳下去?”雲瀟直接無視了他後麵半句話,臉色頓時變得驚慌失措,拚命的搖頭往後退,又被帝仲死死拽著袖子不讓她跑,她苦著臉,趕緊摸了摸自己的劍靈,問道,“非要跳下去嗎?我難道就不能用禦劍術自己下去麽?”


    “可以是可以。”帝仲也摸了摸瀝空劍,但他鎮定自若的笑著,臉上揚起一絲期待的笑容,“但是直接跳下去的話會刺激很多,你就不想嚐試一下?”


    “不想!我不想!”雲瀟拚了命的搖頭,這裏的深淵看起來比昆侖的懸崖峭壁還要危險一萬倍,看得她心裏發怵,哪有半點刺激可言?


    “不行。”帝仲一口拒絕,強自按住青魅劍不讓她使用禦劍術,兩人並肩站在天路的盡頭,雖然看起來都是一動不動,實際卻是在暗自較勁,不過一會雲瀟敗下陣來,她怎麽也喚不動自己的劍靈聽話,隻得氣的一跺腳,對著青魅劍罵道,“什麽破東西,這麽不聽話信不信我把你也扔了!”


    帝仲暗自好笑,竟然真的感覺到青魅劍委屈的低吟了一下,他一手環住雲瀟的腰,背對著深淵,笑的愈漸張揚,雲瀟卻是和他截然相反的臉色,眉頭緊蹙成一團,用力抓著他的雙臂根本不敢鬆手。


    “當年跳崖的時候,沒見你害怕呀……“帝仲輕輕拂過她的頭發,不知為何發出一聲感歎,不等雲瀟反應過來,他抱著她大退一步,一腳踩空,兩人直接從天路墜落!


    雲瀟甚至沒來得及閉眼,眼見著帝仲在空中翻了個身,讓她麵朝上方繼續下墜。


    下一刻,雲瀟就被眼前波瀾壯觀的景象震撼,一下子將恐懼拋之腦後,頭頂的天空變得璀璨斑斕,天狼星發出耀眼的白光,指引著無數天路從四麵八方匯集到這一處,天路的水流裏,金色的湖中精靈在翩翩起舞,它們手牽手,時而踮腳旋轉,時而如流星般劃過明媚的尾巴,各路的旅人都是默契的一躍而下,一邊在沸騰的水霧裏歡呼雀躍,一邊隨手撩起瀑布的酒水互相玩樂。


    像一場她聞所未聞的狂歡,明明身下就是萬丈深淵,卻沒有一個人露出恐慌之色。


    帝仲看著她眼裏的光,心內一振,當年他是坐在蕭的背上從天路一躍而下,也曾像她這樣無限遐想的望著天空,發出發自肺腑的驚歎,帝仲輕輕笑了,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下方依然黑暗的深淵,但是有熟悉的氣息越來越靠近,讓他心底產生一種難以自製的衝動。


    古塵……他在急速下墜的過程中,已經越來越明顯的感覺到來自古塵的顫抖。


    他不動聲色的將這種迫切收起,發現懷裏的女子已經不再害怕,她甚至露出了期待的笑容,一隻手從他懷裏探出,伸向那些騰起的水霧,一隻湖中精靈飛到她的指尖,輕輕跳了一下,引得雲瀟咯咯直笑。


    她的笑聲一下子吸引了旁邊一起墜落的幾名旅人的注意,其中一人跟著大笑起來,用隨身攜帶的酒杯撩起瀑布的水直接往雲瀟身上澆過來,見她躲閃不及被淋了一頭水,還拍著肚子哈哈笑個不停。


    雲瀟一下子來了精神,她一手緊拉著帝仲不敢鬆開,另一隻手勾起靈術,將瀑布的水流引到自己身邊,然後手掌一翻,隻見那股水流就像長了眼睛似的,直接對著旅人的臉拍了過去!


    雲瀟對著那人挑釁的吐吐舌頭,旅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激起了興致,他一隻手握了三個酒杯,腳尖還勾起一個大酒壺,兩人在墜落的過程中,竟還有說有笑的打起了水仗。


    帝仲一隻手護著她,幫她擋下了越來越多的水流,以防止她一會又被醉倒,他寵溺的看著雲瀟,嘴裏繼續念叨著,“好玩嗎?怎麽樣,是不是比你用禦劍術下來刺激多了?”


    “嗯……嗯。”雲瀟正玩得起勁,被他突然問了一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趕緊收了手,往他懷裏縮了縮,也不再和身邊的旅人繼續嬉戲。


    “不玩了?”帝仲笑嘻嘻地瞅著雲瀟,發出譏諷的聲音,“我又沒有攔著你,你大可繼續和他們胡鬧。”夜夜中文


    “不、不了。”雲瀟心虛的看了他一眼,十分尷尬,顯然也知道此行並不是來遊山玩水的,她這樣的舉動明顯不合時宜,一邊收手,一邊沒話找話,“他們好像不認識你,隻有湖中精靈知道你的身份嗎?”


    “你不會到現在才發現吧?這麽遲鈍?”帝仲掃了她一眼,瞥見她臉上若有若無的尷尬,淡淡說道,“異族人的生命雖然相較於人類是要不同程度的長一些,可是我上次來到這裏已經是萬年以前的事情了,估計除了湖中精靈,隻有各地的神守還記得我吧,好在他們現在也不在,否則我來了,肯定是要引起注意的。”


    他在說話的同時,又在空中轉了個身,讓雲瀟能看到下方隱約出現的巨大湖泊,又道:“那裏就是五帝湖了,再下落一會,你就能看到三江匯聚的景象。”


    周圍的旅人也在此時紛紛有了動作,剛才那個和她打水仗的人踩著自己的酒壺,對著她遠遠的作了一揖,悠然自得的往深淵裏飄過去,帝仲抬手抽出瀝空劍,憑著蕭千夜的記憶運起禦劍術,兩人在劍靈上站穩身體,都是情不自禁的低頭看著腳下的禁閉之穀,雲瀟呆呆看著眼下,不知該如何形容這份震撼,果然如他所言,在兩人離開天狼星創造的天路空間之後,周圍一下子明亮起來,他們回到了現實中,從她的視線裏出現了三條波瀾壯闊的大河,也是朝著中心的深淵處瀑布一樣墜落。


    “深淵的底端就是禁閉之穀。”帝仲若有所思的回想著當年的往事,指向三條大河,“這三條大河途徑空寂聖地,流入禁閉之穀,它們匯聚成湖的地方就是五帝湖。”


    雲瀟因震驚許久沒有說話,腦子裏飛速閃過曾經看過的古典傳說,忽然脫口問道:“中原自古就有三皇五帝的傳說,五帝則指的是東方青帝、南方赤帝、中央黃帝、西方白帝和北方黑帝,飛垣的五帝湖,難道是指的這個?”


    帝仲分了一會神,按住胸口,想起終焉之境的殘影碎片,抿嘴低語:“飛垣和中原不一樣,中原的傳說太浩瀚複雜了,瀟兒,你也相信那些遠古的傳說嗎?”


    雲瀟認真的想了想,答道:“我是信的,不過也有很多人不信這些,師父說過,信仰是個人自由,不可強求。”


    “你信?”帝仲眼眸一閃,唇邊含笑,湧起一股衝動,忽然問道,“你知道帝俊嗎?”


    雲瀟看著他,他在提起那兩個字的同時,身體不由自主顫抖了一下,雖然隻是轉瞬即逝,但這是她第一次在帝仲身上察覺到緊張,雲瀟雖是不解,還是非常認真的回答他的問題,慢慢解釋道:“我知道呀,關於他的傳說很多很多,他是上古天帝。”


    帝仲笑了笑,被這樣簡單卻震撼的回答動容,不知為何脫口又道:“他很厲害嗎?”


    “啊?這……”雲瀟尷尬的癟癟嘴,沉默了好一會,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麽繼續跟他說下去,隻得歪著腦袋想了好久,然後才點點頭,“我又沒有真的見過他,傳說裏那麽多大人物,又有多少人是真的見過的呢?但你要是問我他厲不厲害,那肯定是很厲害的吧,不然怎麽好好的就變成傳說了,你說是不是?”


    “嗬,是呀。”帝仲隨口回話,看起來更像是應付,雲瀟倒是不滿意他這樣的態度,又自言自語的接下話,繼續說道,“可是雖然沒有人真的見過他們,傳說總不會都是空穴來風,畢竟無風不起浪嘛!比如說昆侖山脈下方就有一處隱蔽的雪穀叫無言穀,據說就是西王母遊曆至此的時候,被穀內美景迷住,驚歎無語,賜名‘無言穀’,西王母你知道不,就是那個……”


    “好了好了,誰要聽你將故事啊!煩死了。”帝仲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讓她繼續喋喋不休說個不停,雲瀟不甘示弱的掰開他的手,賭氣道,“明明是你先提起來的,現在又不讓我說,他們真的會一些很奇怪的法術,什麽魂術、音律之術,據說還能將劍靈這麽長的武器直接藏在身體裏,就跟你們上天界一樣神神秘秘的,平時又不讓外人進。”


    “藏在身體裏?”帝仲被她這一句話勾起注意,雲瀟連連點頭,自己也是匪夷所思,鬱悶的道,“我是沒有親眼見過,隻是青丘師叔提起過,也不知道他們是用了什麽法子,可以直接從心髒抽出長劍,但是自己並不會受傷。”


    “哦……”帝仲若有所思,這種神奇的法術是不是西王母一脈的他不清楚,但是的的確確讓他想起自己的一位同修。


    雲瀟還沒注意到帝仲神色裏的異常,眼神充滿了期待和敬仰:“我隻知道無言穀主可厲害了,有時候師父和師叔都會特意去找他相助呢。”


    “我也很想見一見他呢。”帝仲看著她,笑意變深,雲瀟白了他一眼,目中有譏嘲,“無言穀可不好進哦,你想見他還未必能見得到呢。”


    “嗬。”帝仲冷哼一聲,也不知是哪裏來的自信,“別人不一定,是我的話,他一定會見的。”


    雲瀟被他懟了一句,歪頭沉思,遲遲未說話,帝仲也不再之前的話題上多說什麽,他指了指下方深淵,道:“先下去,古塵感受到我的氣息已經開始沸騰了,你就在岸邊等著,不要和我們一起了。”


    “不要,我要跟著你們……”雲瀟小聲的反駁,但帝仲根本沒理她,劍靈急轉直下,朝著五帝湖方向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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