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王的靈體踏出去的一刹那,夜幕也如流水一般開始侵蝕周圍的一切,但是在這樣純粹的黑夜裏,忽然又有點點星光滲出。


    一直在外等候的莊漠和慕西昭同時感覺到另一股窒息的神力自身後湧來,和麵前夜的神力相互對峙抗衡,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讓我不要插手,自己倒是把我的事情全部告訴他了,奚輝啊,你這樣可不好。”隨後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笑聲,雖然是責備之意,但語氣裏帶著笑謔,聽起來更像是老朋友之間的調侃。


    “你留了個好東西,我借用一下不要緊吧?”夜王根本沒有理會身邊的兩人,他目不轉睛直接走向了那人。


    慕西昭忍住心裏的恐懼,控製不住的扭過頭,有了短暫的走神——在縛王水獄八十層的平台上,赫然站立著一個衣著華麗的黑袍男子,他的衣角上帶著絢麗的星辰,全身閃爍著淡淡的光,一雙眼睛彎彎笑起來,透出深不可測的寒意。


    在他對麵,夜王的白色靈體透著讓人窒息的光芒,但這樣的光芒出乎意料的、絲毫也蓋不住周圍看似微弱的星光。


    那一刹那,他感覺到自己和那兩人之間有著無法逾越的鴻溝,或許是他永生永世也無法觸及的高度。


    慕西昭駭然低頭望著腳下,那樣璀璨絢爛的星辰,一望無垠,讓人望而生畏,他仿佛置身在一個奇妙的懸浮世界裏,完全感覺不到腳下有地磚的存在,但他確實穩穩的站立著。


    惶恐自心底油然而生,於人類而言,或許這就是真正的神吧?


    “怎麽,你終於肯改變注意了?”辰王唇角浮出一閃即逝的冷笑,在他的腳下,同樣的星位圖一點點浮現。


    夜王目光緊鎖看著那個並不陌生卻有了些許變化的星位圖,隱隱有些動怒。


    他曾在上天界的黃昏之海和預言之神瀲灩一起看過帝星的星位圖,或是對方有意指引,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隻集中在那顆即將失去生命力的紅色輔星之上,而忽視了更為重要的那顆白星。


    那本是一顆和帝星平起平坐的雙子星,因變故最終淪為了輔星。


    他若是能早一點察覺到異常,如今也不會如此被動。


    夜王的歎息卻帶著一些無可奈何:“這個瀲灩啊,她又騙我,要不是遇到掌握星辰之力的辰王,我又要被她騙好久了。”


    “她也不能算騙吧,而且人家畢竟救過你,你又不能責怪她什麽。”辰王眨眨眼睛,意味深長的道,“瀲灩能出手救你,也會出手幫他,她就是這樣毫無原則的女人啊。”


    夜王閉目搖頭,早在他們還未去到上天界之時,瀲灩就是優柔寡斷之人,她甚至還隱去了血荼大陣陣眼真正的位置,隻為了這個和她幾乎毫無關聯的孤島。


    但是——預言之力不可小覷,她所做的任何不合常理的事情,都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還是平時太慣著她了。”夜王無奈,辰王反倒是嗬嗬直笑,並不在意:“小妹嘛,哪能和她計較?”


    隨後他目光一沉,看著這個複雜的星位圖,臉色也是微變:“奚輝,我仔細算過了,她的預言是對的,若是帝星墜落,對上天界而言無疑會是一場滅頂之災,你沒有急著下手,或許也是對的。”


    “我隻是無法確認他們雙胞胎到底誰才是帝星而已。”夜王眼神如刀,語氣卻莫名有些遲疑,“說起來奇怪,明明軍閣主各方麵的表現都更加明顯,但他那個兄長,卻又在各方麵都力壓他一籌,我真的是搞不懂,所以也一直不敢輕易從他兄長那裏下手,萬一不小心弄死了……蓬山,你一貫對星辰之象最為了解,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合適的才是最好的,這其中的因緣巧合,也不是我能看透的。”辰王模棱兩可的笑了笑,“其實瀲灩也隻是稍微隱瞞了一點東西而已,那顆白星原本不是輔星,而是和帝星相對應的雙子星,按常理而言,帝仲之力不會分散在兩個人身上,若是戰神之力徹底複蘇,那雙子相爭,必有一亡,這便是雙子之象,瀲灩隻是隱瞞了這一點而已。”


    “也就是說,他們兩個人,曾經應該都處在帝星的位置,帝星……以前有兩個?”


    “確實。”辰王點點頭,不可思議的道,“雖然很罕見,但是星辰之象本就複雜多變,出現這種異象也不能算奇怪。”


    “可這一點對我可是很重要啊。”夜王一動不動,眼裏微微露出隱秘的笑,“之前我就很疑惑,明明帝星隻有一個,為什麽帶著帝仲血統的後裔會是雙胞胎?他們兩個究竟誰才是主位?為了保險起見,我原先隻想著借助軍閣主之力去尋找陣眼,至少他接近陣眼也肯定死不了,雖然他兄長和他血脈相同,但畢竟魂魄不全,萬一兄長才是那個主位,那死在陣眼裏,導致帝星墜預言成真,上天界也得跟著一起陪葬,現在既然是雙子之象,雙子相爭,必有一亡,那我帶個本來就會死的人過去,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你比我想象中更在乎上天界的存亡呢。”辰王倒是有幾分意外他的說辭,頓了一會,“原來你一直忌諱這個,難怪以你的脾氣,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和軍閣主談和呢……”


    “難道你想看著上天界掉下去?”夜王反問了一句,見他遲疑了片刻,啞然失笑,“你們一個也不在乎吧?你、煌焰,帝仲,可是對我而言,那確實是唯一能回去的地方,不到萬不得已,我不願舍棄它。”優閱讀書


    “哦。”辰王的臉色有些恍惚,遠古的記憶在夜王的話語中開始微微晃動。


    回去……曾幾何時,那也曾經是他唯一想要回去的地方。


    這樣的感歎隻是一瞬間的,他很快又恢複常態,望著腳下的星辰,語重心長的道,“雙子星原本應該是有平等的力量足以相互製衡的,是他自己把自己搞的魂魄不全,才會淪落到輔星的位置,倒是也怪不了別人,你確實是可以嚐試帶他去尋找陣眼,但是……”


    “但是什麽?”


    “他要是死了,帝星會受到極大的影響,他已經成為最為重要的輔星之一。”辰王淡淡提醒,眉頭微微蹙了一下,“戰神之力會全部恢複至一人之身,以目前帝仲……不,是蕭千夜的情況來看,變數……不可預知。”


    “變數呀……”夜王的語氣在一瞬間重新變得漠然,這明顯是他最不願意聽到的兩個字。


    辰王從他眼睛裏看出了什麽,頓了片刻,似斟酌著用詞:“奚輝,莫怪我無情,有些東西該舍棄的時候就必須舍棄,徒留空殼毫無意義,你是否也曾想過,或許真正的天空,從來不需要神?”


    沉默,忽然間席卷而至,雙王對視著,同時思考著這個上萬年來他們從未認真思考過的問題。


    他們自恃為神,以神的姿態統治著萬千流島,卻忍受不了神的孤獨,神的寂寞。


    他們依然保留著複雜的情感,相互之間有過扶持,也有了猜忌和爭執。


    許久,夜王微微沉吟,仿佛多年的心結豁然開解:“我能做的最大退步隻能是不對帝星本人出手,我無論如何都要奪回身體,誰也不能阻攔。”


    他的語氣驟然變得冰冷,像是下了某種決心:“這一次就隻當是為了我自己吧,既然不是真神,多少都是自私的,我的靈體狀態終究不能長存,若是我奪回身體會致使上天界遭遇不可預料的變數,此等變數……也隻能順應天命了。”


    “讓我來幫你如何?”辰王微微笑了笑,“雖然目的不同,但你我要做的事情都會導致同一個結果,和一個居心否測的人類帝王合作,倒不如相信曾經的同修,是不?”


    “說的也是呢,他擅作主張差點就把帝星殺了,還真讓我很不開心。”夜王點點頭,忽然瞥過身邊一直被他無視的兩個人,眼裏透出狠辣的殺氣,“十殿閻王陣再開之際,就讓這兩人助燃吧。”


    不等莊漠和慕西昭反應過來,兩人已經被一股夜色層層圍住,一隻無形的手瞬間掐住了喉嚨,隨後海魂石的大門被夜王一擊粉碎,他揮動著靈體的手臂,直接將他們扔進了大陣中心!


    白色的劍光想借著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殺出重圍,辰王隨即推波助瀾,腳下的星辰旋轉飛舞,直接將他重新壓了回去。


    “能困他多久呢?”辰王饒有興致的托著下巴,心底在暗暗計算,夜王隻是無聲無息地瞥了一眼,冷道,“原本就是個失敗的東西,就算有你我神力加持也維持不了多久,蓬山,在他出來之前,另有一人需要你幫我攔住。”


    “哦?要我親自動手?”辰王頓時露出好奇的神色,夜王麵無表情,像是提醒這個看起來毫不在意的同修,“是靈鳳一族,而且,不死鳥也在。”


    聽到“不死鳥”三個字脫口而出的一刹那,蓬山的心底驟然起了波瀾,那是上天界也無法征服的東西,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讓他們束手無策的存在。


    但是蓬山很快就恢複了平靜,嘴角帶著一絲奇怪的期待,微微上揚了起來——確實,箴島原本就是靈鳳族的故土,奚輝又是在這裏遭遇變故,此時再次遇到這一族的人,原本就在情理之中。


    “靈鳳族隻有自相殘殺才會死。”夜王忽然喃喃自語了一句,蓬山冰冷的眼睛同時也在凝視著他,接過他的話問道,“你的身邊不是也有一位靈鳳族的人嗎?你甚至給了他踏足上天界的權力,雖然我一貫不在乎多一個人進入上天界,但是……你應該不會真的隻是為了信守承諾吧?坦白說,我記憶中的夜王,好像不是那樣的人。”


    “他跟著我原本目的也並不單純,也從未真的視我為主,我和他隻是各取所需罷了。”


    “各取所需?”蓬山驟然壓低了幾分聲音,好奇的道,“你想用他做什麽呢?該不會是……”


    “我不是說了嗎,隻有靈鳳族才能殺死靈鳳族。”夜王的語氣冷若冰霜,帶著沉積千年的憤怒和怨恨,一字一頓,“單單隻是找出那隻古代種奪回身體就足夠了嗎?我一定要讓它明白,背叛夜王是要付出何等的代價!它所在乎的人,想保護的這片土地,我都要在它麵前親手摧毀。”


    蓬山含著笑,心底在醞釀著新一輪的暴風雨,看著腳下變幻莫測的星辰,依舊保持著冷靜,絲毫不曾有任何變化。


    自被吞噬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命運軌跡就已經和凶獸密不可分,無論是遭遇意外的夜王奚輝,還是心甘情願的戰神帝仲,都將無法掙脫、無法獨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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