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精靈載著兩人來到南門附近的荒地,然後嘻嘻哈哈一哄而散,腳步落地的一刹那,蕭千夜喉間泛起一陣劇烈的惡心,臉上一片青白晃了幾步,他用劍靈撐著身體,努力止住了胃裏早就翻湧的酸楚。


    “喂,你沒事……唔。”蕭奕白才想關心一下弟弟的情況,自己也是忍不住捂住了嘴差點吐出來,火精靈的速度極快,以火焰為載體一路顛簸顫抖的厲害,至少也是以熾天鳳凰五倍的速度將他們送了回來!


    “還好。”蕭千夜好不容易緩了口氣,勉強站穩腳步,然後認真謹慎的打量了一圈——這裏距離南門還有百米路,從周圍破落的房屋和滿地的廢物來看,應該是在外圍的荒地裏,但是四下裏安安靜靜沒有人影,甚至一點聲音也沒有,蕭千夜屏住呼吸,提劍往一間土屋走去,他伸手才想推門,發現同樣破舊的木門“咯吱”一聲直接掉在了地上。


    荒地和天域城不過一牆之隔,就像是隔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荒地……怎麽會一個人都沒有?”蕭千夜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絲毫不敢大意,他回頭看了一眼蕭奕白,發現他正坐著下巴思索著什麽,也沒有聽見他說話。


    蕭千夜沒有打擾他,繼續往屋內走去,雖然是天域皇城附近的荒地,但是房間裏的擺設依舊非常簡陋,淩亂的家具倒在地上,破舊的非常厲害,就連床榻上的被褥也是髒破的不行,掀開之下還有惡心的酸臭味,地麵上殘留著打翻的食物,早已經腐爛變質。


    蕭千夜捂著鼻子仔細檢查,用腳尖踢開擋在中間的椅子,眼眸赫然一縮,下意識的用力攥劍,大步往後退開。


    在椅子背後的木桌下方,一個死去的女人赤裸著身體,她的手臂、腳踝被人折斷,僵硬扭曲的向上翻著,睜著大眼睛仿佛一直看著他,嘴巴張的大大的,嘴角的血跡早已經幹涸。


    蕭千夜麵無表情,機械一樣轉手就將床上破爛的被褥扯了下來直接丟在了屍體身上,這時候蕭奕白走上前來,皺著眉頭抱怨道:“你又不是沒見過死人,這麽急著蓋住了我還怎麽檢查?”


    他一邊說話,手上已經掀開了被褥,蕭奕白看起來非常鎮定,似乎是早就習慣了這種事情,也不在乎麵前的女人死不瞑目的雙眼,他從腰間取出一把柳葉刀,熟練的順著喉嚨割開皮膚,然後又是徒手撕開了女人的胸膛,直接在裏麵翻動內髒。


    蕭千夜倒吸了一口寒氣,雖然自己已經在冰川之森見過大哥淡定的屍檢屍體,可這樣的場麵還是讓他反胃的想離遠一點。


    “沒有中毒,也沒有致命傷,嗯……怎麽死的呢?”蕭奕白旁若無人的皺眉,自言自語的猜測,“看情況死了有十天左右了,屍體都開始腐爛化膿了,難道又是荒地的內鬥?”


    蕭奕白扭頭掃了一圈房間內,目光赫然一緊,他站起來走到床沿邊,在枕頭附近有一個刀孔,看起來像是匕首豎立直接紮進了木床裏。


    蕭千夜跟上來,被褥被他扔到地上之後,兩人這才發現床上殘留的血漬,皆是麵色一沉皺皺眉互望了一眼,隔了許久,蕭奕白無聲歎氣,他將被褥撿起來重新蓋在女屍上,擺擺手用靈力將沾染的血汙洗淨,然後走了出去往旁邊的房間裏繼續檢查。


    蕭千夜沉默不語,心裏五味陳雜——若是從血漬的位置來看,這個女人應該是被人侵犯致死,她或許曾奮力反抗,但最終沒能逃脫魔爪。


    “千夜,你過來一下。”不等他再想什麽,大哥的聲音自隔壁傳來,蕭千夜連忙跟過去,這間房子要稍微大一些,一左一右放了兩張床,中間還用屏風隔開,蕭奕白將屏風收折推到一邊,隻見下方露出一個地窖,但是地窖的門敞開著,濃鬱的酒腥味自下方撲麵而來。


    蕭奕白苦笑了一下,看得出來他很急迫,又不得不冷靜下來檢查眼前的異常,道:“我本來是沒時間管這些閑事的,隻不過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秋選的時候那個叫煌焰的人,他是自己報名的,當時報的就是這一塊的荒地名,墨閣沒有細查他的底細,直接就放他入城參選了,後來他惹出事情逃跑之後,明溪曾經命令風魔來調查過,不過並沒有其他的收獲,後來高成川就派了附近的駐荒部隊過來,我看這裏一個人都沒有,十有八九是被屠村了吧。”


    “屠村……”蕭千夜用力握劍,眼睛裏泛起憤怒,這的確是高成川能做出來的事情,秋選事件讓五公主失去雙腿被迫截肢,還導致多人重傷,身為禁軍總督,他是無論如何咽不下這口氣,一定會給皇室一個滿意的交待!


    “不過你發現了沒,屍體不太多呢,而且隻有女人。”蕭奕白淡淡提醒,指著地窖,“我下去看看,你自小對酒氣味反胃,你就在上麵等我吧。”


    “不,我跟你一起。”蕭千夜一口回絕,已經沿著地窖的樓梯大步往下,蕭奕白頓了一下,無奈的搖搖頭跟著他走下去。


    地窖裏一片黑暗,酒氣味混合著腐爛的血腥味,熏得他一下子麵色鐵青,蕭奕白的指尖燃起靈火,兩人借著火光望過去,皆是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地窖裏也是一片狼藉,雖然血漬早已經幹了,但是整個地麵都是這種厚重的黑紅色,讓他們無處落腳,牆角的酒罐被打碎,陶瓷的碎渣子混合著汙泥,散發出奇怪的氣味。


    在地窖的另一邊,是橫七豎八的十幾個年輕女人的屍體,依然是裸露著,死不瞑目的睜著眼睛,半個身體浸泡在酒水中,一邊腐爛,一邊發酵。


    “隻有女人呢。”蕭奕白並不介意眼前這慘烈的一幕,他大步走過去檢查屍體的情況,嘴裏喃喃的道,“和上麵的那個女人是一樣的死法,沒有中毒,沒有外傷,若是我猜測的沒錯,是被禁軍的駐荒部隊士兵強暴致死的,倒是像他們能做出來的事情,畢竟高成川是下了屠村令,橫豎都是死,不如先爽一把,這些敗類啊……”


    他搖著頭,手指上的靈力燃成火焰,在黑暗裏譏諷地笑了起來,歎道:“你上去吧,我來送她們最後一程,讓她們幹幹淨淨的走吧。”


    “嗯,好。”蕭千夜條件反射的邁開了步子,沒走出一步,地窖上方赫然傳出了輕微的腳步聲。


    蕭奕白迅速滅掉了手上的火焰,眼眸也在一瞬間轉變為冰藍色,兩人大氣不敢出提高警惕,上方的腳步聲猶豫著踱著步,輕咳了兩聲,對著下麵喊道:“喂……是你嗎?”文學大


    “是停舟的聲音!”蕭奕白鬆了口氣,趕緊離開了地窖,江停舟又驚又喜,不可思議的看著地窖裏走出來的兩個人,話都說不利索了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你、你們怎麽會在這?你、你們什麽時候回來的?”


    “你怎麽在這?”蕭奕白焦急的反問,用力扣住江停舟的肩膀,眼裏的血色暴起,“天域城的人手本來就不夠,你怎麽還這個時候跑出來了?明溪呢?公孫晏呢?”


    “你、你先別急。”江停舟被他一連串的問題堵的不知該從何說起,連忙小跳跑開了幾步,他揉了揉被蕭奕白瞬間捏疼的肩膀,小聲嘀咕著:“我本來就是按公子的安排過來這裏等你們的,你們從伽羅返回天域城,就算是要繞道去西門,多半也得先路過這一塊,我還在擔心會和你們錯過呢,沒想到這麽巧還真遇上了!我就說了那屋裏頭的女屍被人挖開了胸膛,太像是你幹的了……”


    “公孫晏的安排……”蕭千夜沒有理會江停舟的碎碎念,眼睛忽然明亮起來,腦子裏赫然想起一件事,厲聲質問,“葉卓凡呢?他是不是被公孫晏抓起來了?”


    “啊?哦……葉、葉卓凡啊!”江停舟這才想起來那個人,尷尬的吐吐舌頭,“公子在知道陛下派遣暗部暗中抓捕你之後,為了防止軍閣其他守將也被暗中羈押,所以就借著風魔為借口直接綁了葉卓凡帶走了,不過你放心,他現在和我弟弟在一起,已經平安離開天域城了。”


    蕭千夜頓了一會,火氣也消了不少,公孫晏的做事風格雖然簡單暴力,但是以眼下這種複雜的形勢來看,或許也是最好的方法。


    蕭奕白還在想著其他的事情,心裏異常不安:問道:“停舟,這裏怎麽回事,到處隻有女人的屍體,其他人呢?”


    “男人和孩子似乎是被帶到縛王水獄去了,至於老人我也不知道去哪了。”江停舟接下話,心頭也是一緊,提醒道,“你們要小心,縛王水獄最近似乎研究出來了什麽古怪的玩意,他們抓了好多人進去,也不知道到底要做什麽。”


    兄弟倆心有靈犀的互望了一眼,皆是沉重的歎了口氣。


    “對了,南門我已經悄悄打開了。”江停舟趕緊轉移話題,一溜煙竄到蕭奕白身邊,焦急的道,“公子孤身前往祭星宮毀壞了帝都的眼睛,現在全城的眼睛都失效了,我趁著混亂打開了南門,不過我的術法修為很一般,障眼法維持不了多久,你們現在趕緊偷偷入城去,那裏的守衛不到平時的三分之一,全部被轉移到了星羅湖附近,現在混進去應該不太難。”


    蕭奕白點點頭,默默捏緊了袖中一直藏著的墜子,問道:“嗯,我原本也就想著試試從南門進去,沒想到和公孫晏想一塊去了,對了停舟,現在城裏麵什麽情況,太子和公子呢?”


    “我也不知道。”江停舟麵露難色,擔憂不已,“從昨夜開始就全麵封城了,一點消息都傳不出來……啊,對了,這個東西你帶著吧,是公子留給我的。”


    江停舟連忙取出那隻綠色的冥蝶遞給蕭奕白,堅定的道:“你用這個就可以聯係上他。”“


    話到這裏,江停舟頓了一下,忽然用力吸了口氣,正色道:“如果……不是,不是如果,等你們能平安出來,我會在這裏接應你們,其他的事情我幫不上什麽忙,但是帶著你們從這裏掩人耳目的躲一陣子還是沒問題的,蕭奕白,你一定要記住從南門方向離開!”


    “好。”蕭奕白也不問緣由,非常信任的一口應下。


    “走吧。”見他對同伴如此信賴,蕭千夜索性也不細問,江停舟對著兩人深深的鞠躬,然後一個人返回地窖不知要做些什麽。


    “走。”蕭奕白麵色嚴峻,袖中的墜子裏,岑歌化形而出,凝視著遠方——在目光的盡頭處,天域城的外牆足足有五十米高。


    “勞煩你了。”蕭奕白低聲說話,岑歌冷笑一聲,“不必客氣,既然是答應了赤晴,我就會做到自己該做的,隻不過呀……可憐了這些赤身裸體的女人,死了還要繼續被利用。”


    話音剛落,荒地裏蕩起一層薄薄的霧氣,隨後,伴隨著古怪的“哢嚓”聲,女人的屍體從各個房間裏輕盈的走了出來。


    蕭千夜目光一寒,不可置信的望向霧氣裏的婆娑身影,她們退去了滿身血汙,腐爛的身體也奇跡般的痊愈,皮膚如玉脂,變得雪白光滑,麵容微微紅潤,眉眼含情脈脈,帶著迷人的微笑。


    然而,她們裸露著身體,一絲不掛的朝著城牆快速移動。


    岑歌神秘的笑了笑,將手指放在唇心,對著蕭千夜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男人嘛,最經不起的就是色誘,這一招雖然無腦,但是格外好用。”


    蕭千夜的眼神陡然亮了一下,雖然臉色不變,心裏又不知作何感想。


    這才是飛垣最真實的一麵,是身處高位的人永遠也看不到的悲慘和無助,是隱藏在富麗堂皇的皇城外圍,最為破舊醜陋的真實。


    如一麵荒唐的鏡子,一麵繁華,一麵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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