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子上走來兩個守衛,雲瀟詫異的看著他們,忽見兩人的臉變了模樣。


    “娘!”她忍不住驚呼,甚至想要衝過去再看的仔細一點,老叟在外頭輕輕一扯,帶著她整個人往後退了幾步,隻見雲秋水麵色通紅,不停地喘著粗氣,一手撫著肚子,另一手死死的抓住身邊紅衣錦服的男人,那男人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她,兩人站在一處高大的紅木閣樓前,被樓外的侍衛攔住不讓進去。


    雲瀟眼眸一沉,那個男人……是海市裏那位賣麵具的先生,她的親生父親?


    她隨即抬頭看清楚了紅木高樓的牌匾——丹真宮。


    這是……二十多年前的景象?是爹帶著娘去帝都丹真宮求醫的場麵!


    “丹真宮不接待平民。”侍衛提著長槍不耐煩的驅趕,似乎也沒有認出來眼前的男人是個有著特殊血統的異族人,他的眼裏分明寫滿怒不可竭,可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一點,再冷靜一點,好聲好氣的哀求著,“請代為通報一聲,最好是能、能報給溫儀皇後,我與皇後是舊識,她一定會……”


    “大膽!皇後的名諱也是你能喊的?”侍衛大聲喝止,毫不客氣的將他推開,滿臉嫌棄,“這麽給自己臉上貼金呢?看你裝束不是皇城的,若是四大境的平民,我建議你去雪城碰碰運氣,想讓丹真宮收治?想都不要想。”


    鳳九卿用力攥緊了拳,此時的雲秋水已經體力衰竭到了極限,她擔心的拽著丈夫的手,生怕眼前的侍衛再激怒他就會引發不可收拾的後果。


    “我們……走吧。”許久,雲秋水擠出一個笑,仍是那般溫柔,“我就說了肯定不行的吧……你還不信,想見皇後……哪有那麽容易……”


    “秋水?”鳳九卿低呼著妻子的名字,眼見著她的眼眸一點點失焦,心裏泛起翻天的恐懼,他直接抱起雲秋水,一步踏出,腳下分明可見的鳳火已經開始燃燒,侍衛見他似乎是想要硬闖,連忙大聲厲斥了幾聲引來了周圍禁軍,就在兩邊劍拔弩張之際,雲瀟感覺身體再次被牽動,右手情不自禁的抬起來,嘴裏忽然開口:“都住手!”


    隨後,她被操縱著繼續往兩人身邊靠近,俯身摸了摸雲秋水的額頭,然後一抬頭就撞見鳳九卿那張焦急緊張的臉龐。


    可真好看啊……那一刻雲瀟感覺心中有一種奇怪的情愫,不知是誰的思緒被她所觸,愣愣的看著自己父親的那張臉,恍如失神。


    “長公主殿下!”侍衛和禁軍同時認出了眼前華貴的女子,連忙禮貌的鞠躬退開了幾步,“殿下,此人來路不明,還妄圖私闖丹真宮!您趕緊離開,這裏危險!”


    “哦……沒事。”雲瀟下意識的脫口,當年的明玉長公主借著她的嘴,輕輕笑了一下,“我是來取些降暑的藥,正巧撞見你們起了衝突,嗯……這兩個人是我的、是我的朋友,我帶他們進去就好了,你們不必驚慌。”


    侍衛雖然將信將疑,但是也不敢忤逆長公主的意思,隻得讓開了路。


    “你先進去吧,我去找丹真宮主。”明玉指了指紅木高樓,並未察覺到自己的臉龐在這一瞬間變得通紅,鳳九卿隻是奇怪的看了一眼這個莫名其妙闖出來的陌生人,然後趕緊帶著昏迷的妻子衝了進去。


    雲瀟默然偷看了一眼那麵法鏡,鏡子裏的麵目醜陋的長公主此時也仿佛陷入了曾經的過往中,一雙早已經失明的眼裏竟也微微流露出些許光芒。


    戲台子上擺放著的屏風忽然自己開始換位置,連帶著上麵的圖案也在不停變換,雲瀟提高了警惕,感覺周圍的光線赫然變得黯淡下來,屏風裏的燭火晃了一下,映出鳳九卿好看的容顏,他坐在一間奢侈的房間裏,手邊上還擺著新沏好的茶和精致的糕點。


    這應該是個女人的閨房吧……雲瀟不由得打量四周,在最裏麵放著一張寬大的床,隔了三層簾子兩道屏風,旁邊高大的梳妝台上擺著一麵華麗的銅鏡,女人們愛用的首飾珠寶、胭脂水粉應有盡有。


    她的身體又自己動了起來,撩起簾子走進去,鳳九卿就坐在床邊那張椅子上,看見她走過來,還微笑的做了一個舉杯的手勢。


    “你是個異族人吧?”她在鳳九卿對麵坐了下來,接過那杯遞過來的茶小心的抿了一口,還是忍不住用餘光去偷看眼前這個男人,“我聽說異族人身上都會有一種奇怪的氣息,你的身上……好像是火?”


    鳳九卿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意味深長的回道:“都說皇室對異族的氣息格外敏感,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豆豆盒


    “你、你知道我是誰?”長公主驚訝的開口,然後又意識到自己失了態,趕忙裝模作樣的喝了一口茶,鳳九卿卻是挑逗一般的摸了摸她的臉,笑吟吟的道,“紫金色的華服,繡著鳳凰的圖騰,我就是再愚鈍也該猜到您的身份……您應該是皇家的公主吧?”


    明玉長公主那時候的年紀早已經不是什麽天真爛漫的少女了,但她仍是個自負又驕傲的人,還從來沒被男人這麽輕率的摸過臉,她一下子就跳了起來,臉龐刷的一下紅到了耳根。


    “哦。公主也還挺可愛的……像個小姑娘一般害臊。”鳳九卿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眸,故意不去看她,長公主的手絞的緊緊的,心裏是一陣莫名的緊張和興奮,但是她仍是保持著皇家慣有的傲慢,故作鎮定的清咳了幾聲,質問道,“你難道不知道皇城禁令是不允許異族人私自進城的嗎?你還敢帶著……帶著那個女人來丹真宮求醫,真是不自量力。”


    鳳九卿沒有接話,是算準了長公主還有沒說完的話,果然不過一會,長公主支支吾吾的繼續道:“那、那個女人,是你什麽人?”


    “是我妻子。”鳳九卿其實根本也沒準備隱瞞,他毫不猶豫的就說了出來,絲毫也沒管眼前的女人瞬間湧出的失望,“你不是也看見了嗎?她已經身懷六甲了,但是她生病了,我治不好她,雪城我已經去過了,都說治不好了,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才想著帶她來丹真宮碰碰運氣的,可是……”


    他歎了口氣,轉著手上的茶杯,那樣悲傷的表情一時讓長公主也有幾分難過起來:“可是丹真宮似乎也沒有辦法了,她要死了,孩子……也會一起死吧?”


    “真的沒救了嗎?”那一刻,明玉長公主不知道自己心裏到底是開心還是難過,不假思索的問道,“她到底是什麽病?我先前在丹真宮前摸了摸她的頭,燙的像火燒一樣哎。”


    “我其實知道治不好,這種病本就因我而起,沒人比我更了解它。”鳳九卿苦笑著,忽然眼眸一變,直勾勾的看著長公主,看得她心跳怦然加速,低聲沉吟,“你能幫我嗎?”


    “啊?”明玉一時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麽,隻見鳳九卿身形一晃來到自己身前,也不管她願意不願意,直接一把抱在了懷裏吻了下去!她在瞬間感覺到了一種熾熱的火焰氣息燃遍全身,整個人輕飄飄的失去了所有力量,鳳九卿將她的俯身抱起輕輕放在裏麵的大床上開始寬衣解帶,雖然一言不發,但是嗬氣之間就讓她全身酥軟動彈不得。


    “不……不要!”赫然間發現那張臉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雲瀟掙紮著想要從傀儡戲中掙脫,靈鳳之息不受控製的燒了起來!


    二樓的老叟橫眉冷對,枯瘦的雙手再次拉緊了一根線,牢牢控製著她的身體不讓她挪動半分。


    與此同時,安鈺大宮主也是若有所思的偷偷看了一眼法鏡裏的明玉長公主,這個如今心機深沉的恐怖星聖女,曾經竟然是那麽愚蠢的一個女人?這麽顯而易見的虛情假意,就能騙的她甘願偷盜“沉月”?


    那是帝國的長公主第一次動心,對一個來曆不明,甚至有了妻室的人一發不可收拾。


    事後,明玉長公主慌亂的穿好衣服,看見他已經起了身,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倒了一杯早已經涼了的茶解渴,她不敢再看這個人,隻是小聲的,幾乎討好的問了一聲:“你是把我當成……你妻子了嗎?”


    “反正她也要死了。”鳳九卿嘴裏冷漠的說著,偷瞥見長公主眼裏一閃而逝的欣喜,繼續誘惑道,“不過,她的病畢竟是因我而起,我和她也算是有了個孩子,雖然那孩子是不可能來到這世上了,公主,你能幫我個忙嗎?夫妻一場,我不能太過絕情……公主也一定不喜歡喜新厭舊的男人吧?”


    他這最後一句話,像一記重錘,讓早就神魂顛倒的長公主極其認真的點了點頭:“你想我幫你做什麽?”


    她沒有注意到對麵的男人在聽到這句話的同時,臉上瞬間泛起的鄙夷,但又很快裝出了深情的模樣,接道:“我聽聞皇室有一塊古玉,名為‘沉月’,是上天界十二神之月神留給皇室的東西,它上麵蘊藏著來自古老的月神之力,能消除秋水身上的熾熱之息,我希望公主能將沉月借我一用,隻需一晚,等我治好了她,就會把一切和她坦白,然後……就能和您永遠在一起了。”


    “嗬……男人的嘴啊。”一旁的安鈺大宮主忍不住發出嗤之以鼻的笑出聲,搖了搖頭。


    然而,長公主卻是做出了和她截然相反的動作,她走過去抱住了鳳九卿,將頭埋在他的懷裏,認真的點了點頭。


    雲瀟的身體也在劇烈的顫抖,甚至讓二樓的老叟都不由得加重了力道,一直眯著的眼睛默然睜大望向她——那樣的情緒波動,仿佛出自靈魂深處,根本無法控製。


    原來……這就是當年的真相?他真的是利用了長公主,隻為了騙取沉月!


    恍惚中,耳邊仿佛傳來娘親的輕歎,那是她唯一一次對自己提及那個“父親”,她說——“他是個好丈夫,但從不是個好男人,瀟兒,你以後,決不能喜歡上他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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