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千夜一路跟著雲瀟,終於找到一處無人的隱蔽角落裏換上了便服,也再度戴上了麵具,兩人將劍靈藏在外衣下,往小秦樓走去。


    天征鳥和青鳥都在天空盤旋巡邏,而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卻完全沒有受到影響,時不時有人成群結隊的端著酒壺,醉醺醺的在大街上唱歌。


    這是北岸城一年一度的狂歡盛宴——海市蜃樓。


    除去入夜後海上巨鼇背上的主會場,整個北岸城也會因此陷入瘋狂,而小秦樓,無疑就是外場的中心。


    這座豪華的建築足足有九層高,作為權貴的落腳點更是用盡了一切的奢華,不僅點翠塗金,還用上了最好的夜明珠。


    小秦樓外搭起了高台,從各地請來的絕色舞姬正在上麵翩翩起舞,人群裏不時傳來喝彩聲,樓上的窗子裏,一擲千金的商賈富豪們抓起一把把銀子,撒米一樣的扔出窗外。


    “一大早就這麽吵,還讓不讓人好好休息了……”雲瀟皺眉抱怨了一句,蕭千夜卻早就見怪不怪了。


    小秦樓的背後是鏡閣,鏡閣的背後是公孫世家,這是誰都得罪不起的關係。


    兩人並肩走入,隻見樓內懸掛著五彩斑斕的琉璃燈,桌椅被統一挪到了四周,空出中間,同樣搭起了一個舞台,這舞台內部微微凹陷,鋪了一層水,水中又撒了奢侈的金粉,映照著彩色的琉璃燈,格外驚豔。


    一名紅衣舞姬甩著水袖,赤足在舞台中央起舞,她塗著濃厚又怪異的妝,正在用長竹竿挑著一個東西,逐一送到客人麵前觀賞。


    那舞姬動作極為熟練,每隔半分鍾,就會換一種舞姿,將東西挑給下一個客人看,高台下還有一個夥計,蒙著眼睛,搖晃著腦袋,手上捏著一個大搖鈴,口中念念有詞。


    客人大多數都戴著各色各樣的麵具,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指著竹竿上的東西議論紛紛。


    蕭千夜拉著雲瀟,從人群後麵小心的穿過去,就在這時,那舞姬動作再變,忽然將竹竿挑到了兩人麵前。


    同時,方才還閉著眼的夥計甩動著手上的大搖鈴跳了起來,高呼一聲:“停——”


    看客齊刷刷的望來,人群一下子喧嘩起來,鼓掌聲吆喝聲起伏而出,還有人懊惱的直敲桌子。


    心知那舞姬必是故意為之,蕭千夜絲毫也不敢大意。


    再仔細打量起竹竿上掛著的東西,竟然是一個玻璃球,裏麵裝了水,一隻人魚在中間遊動!


    “公子可有興趣玩一把?”舞姬收起竹竿,眉目含笑,直勾勾的望過來,一雙眼睛甚是勾人。


    蕭千夜沒有回答,悄悄看了看周圍,整個小秦樓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可別掃了大家的興……”舞姬意味深長的提醒了一句,旁邊的夥計已經端來一個金鑲玉碟,將那玻璃球從竹竿上摘了下來,小心翼翼的盛放在碟中央,然後端到了蕭千夜麵前。


    “啊……這是真的!”雲瀟趕緊拉了拉他的衣袖,指著玻璃球內的人魚,“她被困在裏麵了!”


    “玩一把嘛!公子又不是玩不起這搖鈴局的人!”舞姬看似隨意的催促著,又給另一個夥計使了個眼色。


    不知從哪竄出來的夥計連蹦帶跳的躥到他麵前,遞上了一個精致的小冊子。


    蕭千夜無奈的接過那本冊子,隻覺得沉甸甸的有不少分量,隨手翻了幾頁,竟然都是些千奇百怪的寶物,不僅有金銀玉石,奇珍異寶,還有不少被抓來賣的異族人。


    他眉頭微蹙,再一翻,果然看見了方才那個玻璃球。


    舞姬又湊上前來,小聲的說:“公子不如猜一猜,搖鈴冊上有三個價錢,您要是猜對了,寶貝帶走純當送您,要是猜錯了……嘿嘿,那就隻能三倍買下了,隻看公子的眼力究竟如何了……”


    “可我並不想要它。”蕭千夜一聽便懂,直接挑開了舞姬的話中話,舞姬絲毫不懼,似是很有經驗,指著冊子上的價格:“能來小秦樓的可都不是一般人,能來這玩搖鈴局也多半不差錢,大夥也就圖個開心刺激,更何況……以公子的身份,三倍價格也不是什麽難事,反而是暴露了身份會更加麻煩吧?”


    “哼。”他冷哼一聲,知道對方是故意刁難,這小秦樓中不僅有蹊蹺,對方還對他的行動了如指掌,甚至可以提前一步在這裏設局等他!


    “快猜!快猜!”人群裏吆喝起來,那是分布在客人群中的托,開始煽動氣氛。


    “那就……第一個吧。”他隨手指了一個價格,客人們也紛紛拿起自己手上的小冊子,不約而同的搖起頭,歎氣連連。


    “這位公子該不會是第一次玩吧?”左側一個戴著狼頭麵具的人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走到人群前,指著玻璃球,好心提醒,“公子你看仔細了,這裏麵的人魚是真的呀!這可不是普通的玩具,是被人用法術封印在了這球裏,人魚可是難得的寶貝,你照最貴的猜,準沒錯!”


    “這麽值錢?”蕭千夜反問了一句,“人魚族分布廣泛,飛垣四大海域都有,為什麽這麽貴?”


    “你真的不知道行情啊?”那人更是發出了驚訝的聲音,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人魚族雖然多,但是生活在海裏啊!他們遊的快潛的深,很難捕獲的,更何況這玻璃球裏的人魚,還是個美人坯子,買回去放在魚缸裏養著,多好看!”


    “可不能給提示哦……”舞姬盈盈上前,勾住客人的脖子,吹了口氣,嬌膩的道,“這位客官要是想玩就等下一把,給提示是違規的哦,要是被樓主看見了……”


    “不不不!我沒提示,我就看他太不識貨,生、生氣!”狼頭麵具的客人連忙否認,悻悻回到了座位上。


    “給我看看……”雲瀟從他手上拿過冊子,這一頁上畫著那個玻璃球,下方標了三個價格,最低的也是黃金萬兩!


    “你們這是黑店呀!”她小聲嘟囔了一句,隻見舞姬掩嘴輕笑,湊過來勾住她的下巴,輕佻的道,“對呀,就是黑店啊……”


    “黑店還這麽理直氣壯?”雲瀟奇怪的看著她,對方毫無懼色,眼珠一轉,似笑非笑,“黑店又怎麽樣,外頭軍閣那麽多人在巡邏,連軍閣主都懶的管,是吧,公子?”


    蕭千夜輕咳一聲——軍鏡墨雖然三閣並立,相互之間相輔相成,但鏡閣一貫是黑白兩道通吃,連皇室都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別提軍閣了。


    見他不說話,舞姬笑嗬嗬的道:“公子可是猜錯了,那這錢……”


    雲瀟驚訝的盯著這一群人,如果按照他們方才的說法,要買下這個玻璃球,起碼也得要九萬兩黃金!


    玻璃球內的小人魚不停的用手敲打著,長大了嘴巴似乎在說些什麽,但是她的聲音也被法術隔絕,完全傳不出來。


    該怎麽辦?她焦急的攥手,這黑店裏外不知道還藏了多少人,即使硬搶恐怕也敵不過,還會暴露了身份,可這小人魚實在可憐,總不能真的就不管了吧?


    可是……即使想管,他們也湊不出那麽多錢啊!


    客人們也在嘰嘰喳喳,神色古怪,不時的衝著兩人指指點點,能來小秦樓玩搖鈴局的人就沒有臨時反悔不買單的,畢竟大家都知道,小秦樓實際是鏡閣的人。


    大多數人也多半不差這點錢,但每年總有那麽幾個喝多了的會玩脫,那些人都沒有再次出現,也不知道在什麽地方,什麽時候,就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是沒有人敢真的去調查。


    “喲……公子該不會也是玩脫了吧?”舞姬頓時就換了一種口氣,重新回到了舞台中央,衝著樓上揮了揮手。


    蕭千夜的手已經情不自禁的按住了瀝空劍上,對方擺明了就是故意給他下套,就是要逼他主動離開小秦樓!


    “等等!”雲瀟慌忙按住蕭千夜,上前一步,“可以以物相抵嗎?”


    “以物相抵?”舞姬冷眼將她上上下下看了幾遍,哼道,“姑娘不像是大富人家之人,能有什麽東西值得了黃金九萬兩?小秦樓可是認錢不認人,你該不會想賣了自己換吧?”


    “你胡說什麽呢?”她不高興的白了舞姬一眼,嘲諷道,“我可不像某些人,明明自己就是個打雜的,搞得和老板一樣,到處看不起人。”


    說罷,她伸手到脖子後,取下了脖子上的鏈子。


    “一條銀鏈子?”舞姬翻著白眼,一臉嫌棄,“丫頭,你在搞什麽鬼?”


    “你看清楚了。”雲瀟將鏈子放在金鑲玉碟上,夥計連忙又端給了高台上的舞姬。


    那銀鏈子上掛著一塊紅玉,玉中央似有一輪彎月,雲瀟雖然心裏沒底,可還是昂首挺胸,氣勢昂昂的道:“這塊玉是、是昆侖山的至寶,傳說中是昆侖的神獸白澤身上所佩戴,多年前白澤被我娘所救,將這塊玉相贈以示感謝,飛垣和中原的貿易原本就艱難,這東西豈不是比一條隨處可見的人魚寶貝的多?”


    蕭千夜眉頭緊鎖,這個雲瀟到底在亂編什麽東西啊?這塊玉是秋水夫人給的不假,可夫人從來沒說過這是什麽白澤相贈啊!


    舞姬也是將信將疑,她小心的拿起來,仔細端量著。


    就在人群議論紛紛之際,忽然從樓上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


    “宓婭,你下去吧。”


    “樓主!”舞姬一驚,手一顫,銀鏈脫手落入了水中。


    “喂!你小心點!”雲瀟連忙跳了上去,那塊紅玉浸在水中,整個舞台也變成鮮豔的紅色,中央的彎月也映在了水中!


    “宓婭。”二樓樓梯上走下的男子再度叫了舞姬一聲,他雖然麵含微笑,卻是讓叫宓婭的舞姬驚嚇的顫抖了起來。


    “你失態了,下去領罰吧。”他隨意揮了揮手,又道,“讓寧瑤來接她的班,另外,把兩位客人請到三樓雅間,備上上好的茶水,不得怠慢了。”


    “是。”


    他一開口,剛才還耀武揚威的夥計們瞬間就換了一副嘴臉,笑著湊到了蕭千夜麵前,拱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公子,姑娘,樓上請……剛才是小的們失禮了,您別放在心上!”


    蕭千夜警惕的看著他,那人麵色和藹,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一身簡單的衣服,完全看不出來是這小秦樓的樓主!


    知道對方必有其他目的,蕭千夜卻也來了興趣,他叫回雲瀟,跟著夥計走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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