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本尊身上有的,你盡可以拿去,但前提是不能傷害本尊的孩子!”伊秋雪開口道。


    蕪婆婆笑起,她喜歡伊秋雪這張甜美的臉,湊近伊秋雪道,“我要你這張臉。”


    伊秋雪身軀僵了住。


    若是失了這張臉,就算與那人重逢了,他又如何認出自己?


    伊秋雪猶豫起。


    知這地母提出的要求,必定刁鑽,卻沒想,她居然要自己的這張臉。


    “以你現在的本事,再弄張臉不難的,況且那人若是隻注重相貌,如此膚淺之人,你也未必想要。”


    蕪婆婆見伊秋雪猶豫勸說起。


    伊秋雪撫了撫自己的臉,她此時未戴麵具,一張白淨小臉,如同天上的月牙般的純淨。


    蕪婆婆長年生活在地底下,麵色陰青,看到如此甜美純淨的五官,甚是喜歡。


    “我答應你!”


    伊秋雪決定賭一把。


    若真像蕪婆婆說的,那人隻注重人的長相,這樣的人確實不值得自己留戀。


    “跟我來!”


    蕪婆婆將拐杖持起,指著不遠處的一座木屋。


    那木屋看著十分簡陋,隻用了幾根大木柱子將屋脊頂住,頂上蓋著厚重的茅草,一到刮風下雨,屋內肯定淋淋不堪,虧得地母住在這種地方。


    “躺榻上去!”蕪婆婆將伊秋雪引進木屋,指指屋內的軟榻。


    伊秋雪愣了住,“取張臉不用這麽麻煩吧?”


    “還是小心為妙,老生不想有任何閃失。”


    伊秋雪深作呼吸,見那軟榻邊瞬間多了刀子和盆子,讓她心生起殺豬的感覺。


    不時瑟起脖子。


    “別怕!老生年輕時候,常給人做換臉手術,手法嫻熟。要不,給姑娘你即時按張臉,免得哪天被你那心上人瞧破嚇破了膽。”


    伊秋雪倒是想,轉念一想,地母很是精明,誰知道,她又在自己身上打什麽鬼主意?


    搖頭道:“我會易容術,就不勞煩蕪婆婆了!”


    “也罷!”蕪婆婆笑道,說話間,她已將兩隻衣袖挽起。


    為防蕪婆婆使詐,伊秋雪不得不做好防範,“蕪婆婆是打算在手術後告訴我嗎?”


    蕪婆婆道:“不用,老生已將秘密封在這竹筒裏,現在就可交給你,不過,你要在手術之後才能打開。”


    蕪婆婆說時,將竹筒遞給伊秋雪。


    伊秋雪接過竹筒,那竹筒上縈繞著彩光,拾在手裏沉沉的,卻不像是提著水的感覺,便應了


    取臉的過程十分痛苦,伊秋雪因為顧及腹中孩子們沒有要求用麻藥,剝皮之痛,讓她幾次痛暈。


    好在蕪婆婆念及她是孕婦,將手術進程提快。


    伊秋雪隻覺眼前一片殷紅,時不時能感覺到鮮血滴落的感覺,臉上刺痛難抑,又怕血流進眼睛,全程她都被迫閉著眼。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等她再睜開眼,麵上纏著厚厚的紗布。


    蕪婆婆頂著她的臉,站在她身前。


    伊秋雪望心裏堵的慌。


    她安慰自己,不打緊的,一張臉而已,隨便一個易容術就能搞定。


    可是她太高估了自己,那易容術也得在有臉的基礎上才能施展,對於她這個無臉之人也絲毫不起作用。


    伊秋雪仿若一腳踏入冰河,這樣的結界,她絕沒想到的。


    可事已如此,豈容她反悔。


    伊秋雪打開竹筒,見竹筒裏迸出一句:“他在九天之上!”


    伊秋雪顧不得臉上的傷痛就要走,蕪婆婆將她攔住:“你現在懷著身子,又剛動手術,去不得九天,還是把孩子生下,待傷勢好些再去。老生見你也是用情至深,送你一朵金雲,它可送你上九天。”


    伊秋雪望著蕪婆婆掌心裏托起的那朵金色棉絮猶豫起。


    “不收錢的!”蕪婆婆知她有顧慮,看在她這麽誠心把臉給自己的份上,她就做回好人。


    地母將金雲塞到伊秋雪手裏,“拿好!”


    說時拐杖一揮,將伊秋雪送回地麵。


    伊秋雪一回地麵,就將麵上的紗布揭了,繼而戴上麵具,這樣在外人看來,她似乎一點未變,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已成了個無臉怪。


    伊秋雪已不打算回璟王府,回到天師殿的第一件事宣布與穆永璟解除婚約。


    天道之主對她似乎已妥協,隻是可惜她為了那個人,居然將一張如花似玉的臉給整沒了,天道之主連連為她歎惜。


    球球也為伊秋雪感到難過。


    伊秋雪自己倒沒在意,望著鏡中沒有五官的自己,扯了扯唇角,發覺失去臉後,連笑容都變得瘮人。


    她用筆將眼睛四周和嘴唇四周的細條細細勾畫,這樣做是為了在戴上麵具後,讓自己看起來有神些。


    穆永璟自然對解除婚約之事不服,親自來玄天門找她。


    她挺著已顯懷的肚子,坐在天師殿的座椅上,對穆永璟道:“王爺看清楚了,本尊這腹裏的可是別人的孩子,王爺就這麽想給別人養孩子?”


    穆永璟看著脾氣溫良無害,其實骨子裏是個十分驕傲自負之人,伊秋雪給他弄了頂這麽厚重的綠帽,他縱是再能忍,這一刻也忍不住地炸起毛。


    “好你個伊秋雪,你對本王如此的無情!那就休要怪本王!”


    穆永璟衣袍一卷,氣衝衝地走了。


    伊秋雪怕穆永璟徒生心魔,將穆楚彤喚來,讓穆楚彤以省親為名回北冥,目的是讓她監視穆永璟的一舉一動。


    伊秋雪留在天師殿安心養胎,隨著月份逐漸增加,她的行動越來越不便。


    她在天師殿處理公務,閑暇時給孩子們縫製衣裳,男女都有,做的還挺精細的。


    她怕自己趕上難產,便給藍笙寫信。


    她感覺,自己的記憶力好像恢複了一些,隻是對阿玖仍很模糊。


    藍笙一收到她的信便趕來。


    替她診脈後,勸她要靜養,切勿再動怒。


    伊秋雪應了藍笙,在藍笙離開前,將他喚住:“藍先生,本尊有個不情之請,還請藍先生務必答應本尊。”


    “神尊請說。”


    伊秋雪細細想過,她要去九天之上,那上麵的情況,她料定不會比下麵好多少,說不定又是一番爾虞我詐,帶著兩個孩子肯定不方便,可在這下麵,她實在沒有可托付的人。


    玄天門的弟子固然對她忠誠,可他們身負著守護玖閣大陸的責任,隻要玖閣大陸有事,玄天門弟子首當其衝,把孩子交給他們並不能保證孩子們的安全。


    反倒是碧海閣與世隔絕,那地方倒適合生活。加上藍笙又是位神醫,林苒又跟她情同姐妹,把孩子交給他們,她很放心。


    “我想請藍先生和苒姐姐替我照顧兩個孩子!”


    藍笙知道她一直在找孩子的爹,原本以為無望的,如今聽她這麽一說,料定她定是打聽到了消息。


    “他在哪?”


    藍笙雖然也想不起阿玖,但他能感覺,自己跟那人交情不淺。


    “據說在九天上。”


    伊秋雪倒也不瞞他。


    “天族之人!”藍笙不再淡定,一雙藍眸逸出不安。


    藍笙擔心,天族人一向高貴傲嬌,即更伊秋雪找到那個人,伊秋雪如今成了這樣,那人要是不肯接受她怎麽辦?


    “神尊,確定要去?”


    藍笙還是想勸住伊秋雪。


    “本尊一定要找到他!”


    “如此,請神尊放心,我和苒兒定待神尊的孩子如同親生,隻是神尊的臉……”


    藍笙一想到伊秋雪那張臉甚是心疼,沒有哪個女人不愛美,何況是那麽一張傾城之顏。


    “不打緊,不是,還有麵具的麽!”


    伊秋雪苦笑。


    藍笙歎氣,打定主意,回去給她製張臉,這樣她見了那個人還能有些尊嚴。


    藍笙離走前,給了伊秋雪幾顆安胎藥,他是擔心,這腹中的孩子會突然出現狀況。他本是要留下的,因為伊秋雪隨時都有生產的可能,隻是伊秋雪不放心林苒,還是勸他回去。


    藍笙一走,伊秋雪開始計劃去九天的事。


    她問過很多人,說是,這九天看著是在天上,卻虛無縹緲無物可依,隻有修為到了一定境界,飛升而上,才能去那地方。


    而她已經是玖閣大陸術法和修為最厲害的人了,可離飛升還有段距離,她打算將修為再提升一個台階。


    球球見她大著肚子也不肯鬆懈,貓心都繃緊著,它樂懷遠和範空居來勸,卻無人能勸得住。


    轉眼又過去三年,伊秋雪的小腹鼓得已看不到自己的腳,她撫著小腹,感覺這幾日胎動頻繁,知自己快臨盆。


    她扶著腰站在天師殿門前,望著滿天的星子,喃喃自語起:“阿玖,等孩子們一出生,我就來找你。”


    她隱約地記起,阿玖在離開前,似乎跟她說,要她等他的。


    可她不想等了,她要去找他,盡管前麵的情況未知,她告訴自己,所有的困難都能克服。


    “轟”,雷聲響起,沒一會,傾盆大雨灌下。


    球球見她站在雨中,叼了把傘朝她奔來,“主人,小心感冒!”


    伊秋雪沒有應它,仍望著天上,而此時天上除了黑壓壓的烏雲,再也看不到半顆星子。


    她眸裏蓄滿了雨水和淚水的混合物,視線一點點在模糊。


    忽然小腹抽疼起,她知道自己要生產了,忙朝球球道:“快,去找藍神醫,我這是要臨盆了!”


    球球聞聲朝碧海閣趕去。


    伊秋雪忍著劇痛走回天師殿,可惜肚子太痛了,她實在提不起半點力氣。


    沒一會她就跌倒在地,隱約間,她感覺有人持了自己一把,心中一喜,以為是阿玖,抬首一看,見是小八。


    眼前的小八居然跟平日看到的不太一樣,連同他身上的氣質也像換了個人。


    熟悉的感覺,讓伊秋雪心口顫抖起,“阿玖,是你嗎?”


    眼前人沒說話,將她扶在殿中的軟榻上。


    熟悉的馨香徐徐拂入鼻尖,伊秋雪確定眼前人就是她要找的阿玖,攥住他的一隻手道:“你是特意趕來陪我生產的嗎?”


    眼前人仍沒有說話,而是機械式地望她。


    伊秋雪終於明白,這不過是阿玖留走前,施在小八身上的幻術。


    他早想好了,他要是不在了,就不能陪著自己,所以他不但將影子留了下,還將自己的心願留了下。


    真是難為他的了!


    兩行熱淚無聲滑落。


    小八替她拭去眼淚,可是無論他做得多好多像,他終不是那個阿玖。


    藍笙趕來,在看到小八的那瞬間一怔,有那麽片刻,藍笙也誤以為是那個人回來了。


    可隻消一會,藍笙就認定,眼前的不是那個人。


    伊秋雪羊水已破,趕緊給她施針穩胎。


    穆楚彤和綺洛陸續趕來,樂懷遠難得有機會與藍笙共事,這讓他倍感榮幸。


    殿外雷聲轟隆,殿內人人繃緊著神經。


    終於在第二天太陽升起的那瞬間,伊秋雪誕下一兒一女。


    雖然她早知是龍鳳胎,但親眼看到孩子們,才敢鬆口氣。


    兒子先出來,他便成了老大。


    這小子出來時,周身沐浴著金光,差點讓眾人誤以為,這娃子是純金打造的。


    女兒嬌小玲瓏,一出生就愛笑,出世那會,殿內蓮香滿滿。


    小姑娘膚如凝脂,正如伊秋雪在夢裏見到的那樣,仿若蓮花童子轉世。


    藍笙和樂懷遠各抱起一個,可轉眼,兩個娃娃已不見,急得兩人滿殿的找,直至聽到孩子們的笑聲,才知這兩個小家夥,已回到了伊秋雪懷裏。


    孩子都念母,這兩個娃子也不例外。


    他們這會趴在伊秋雪懷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生長,沒一會,兩個孩子已有凡間五歲孩童般大,伊秋雪給他們做的衣裳早就被撐破,大概是怕露點,這兩個小的,瞬間鑽入被中,再出來時,兩人身上已重新裹上衣袍。


    他們身上的衣袍並非伊秋雪所縫製,倒像是用術法凝化的,這讓見多識廣的藍笙都為之一怔,不過想想,這兩個娃子並非一般人,自然不能用常人的目光來看他們。


    “娘親,抱抱!”女娃仰起芙蓉一般的小臉,朝伊秋雪撒嬌。


    小女娃穿著粉色小裙袍,梳著一對少女髻,漂亮又可愛,軟糯糯的聲音,讓在場的大人都恨不得把心陶給她。


    伊秋雪拾起手臂想抱抱女娃,小八卻搶先一步將女娃抱起。


    女娃望著抱著自己的小八,小嘴一扁,“你不是我父君!”


    小八麵上仍未有半絲表情,他就像是被阿玖照自己的模樣製出來的機械人,“君黛,伊生!”


    隻聽小八開口念道。


    伊秋雪心口窒痛起。


    這是阿玖為孩子們取的名字,原來他也知道自己懷得是龍鳳胎。


    君黛明顯是女娃的名字;伊生是他為男娃取的,他居然讓兒子跟自己姓。


    兩個孩子的名字連起來,一生一代一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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