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雍正沒想到的是, 此事不僅僅拖了李氏與鈕鈷祿氏下水,甚至還將烏喇那拉氏拖下水。


    稍晚時分, 負責查驗這事的仵作與臣子上報的時候,表示在殘渣裏檢驗到各種雜物, 由於當時堆放在地麵上都是這幾天要用上的木頭、紙張、燈籠等其他的物品,這火一直蔓延至太監房的門板往裏燒,裏頭不僅有未燒完或燒完的木屑和其他殘渣,但最重要的一點事,他們在裏頭發現蠟油類的東西,但他們在詢問負責這些物質的太監的時候,得到他們並沒有將蠟燭一同放置在這些東西裏麵, 而後他們再仔細檢查了一下, 發現與燒焦的木屑混合在一塊的燒剩的炭屑,如此一來,種種跡象都可以推斷出,此次走水人為操縱的可能性比較大。


    本來此次走水就極為蹊蹺, 最重要的是此事發生在洛寧的永壽宮, 加上之前的毒藥粉,這事一看就是有人在搞鬼,雍正這下也不用下罪己詔了,直接下令徹查縱火犯人。


    話說洛寧裝作噩夢嚇醒想要帶給雍正的信息,是由鬧鬼演變成究竟是誰在搞鬼,然後將她經曆的事件帶出,讓雍正想起這次布下此局的鈕鈷祿氏, 至於雍正到底會沿著什麽方向查她也得注意一下,適時隨口提幾句,這樣她的目的也達到了七八分,雍正心裏起疑,就會抓住鈕鈷祿氏和李氏不放,之後她們兩人究竟誰要鬥死鬥活就是他們的事。


    心理暗示讓他人出手,總是比自己出手來得妙,洛寧知道自己現下在雍正心目中還是屬於可信之類。雍正信她,那麽一切都好辦。她現在要做的是,繼續籠絡雍正的心,不要讓他有任何起疑的地方。


    而她現在最劣勢的地方在於由於她身懷龍種,所以不會主動去接觸鈕鈷祿氏等人,而到現在為止,雖然也有很多人來探望過她,這些嬪以上的妃嬪也隻有做做樣子的來過一次,這樣的情況她很難在第一時間就得知這些妃嬪的行動,加上這陣子各種問題發生烏喇那拉氏免去了她每日的請安,她就更少見這些人。


    正如這一次,洛寧有兩天沒見那小太監,永壽宮走水了。


    果然有利有弊,即使你的讀心術已經到了最牛逼的等級,也不等於你就天下無敵了,總是會有信息的死角與盲點,畢竟再牛逼的讀心術也不可能將範圍完全擴大到不說紫禁城,就是東西十二宮也不可能做到,而此番連串事件讓洛寧認清了這一點,也讓洛寧提高了警惕,特別是在她的肚子裏有她的救命符的時候。


    不過雍正為了不讓她操心這些糟心事,所以在最初她強烈要求下留下來匯報永壽宮情況的蘇培盛之外,她所有的消息,主要是通過對汀蘭和蘭秀這二人的問話以及利用讀心術攫取她們腦中的其他信息所獲得的,甚至是仵作查出其實小千子生前的病並不嚴重,應該不至於臥病不起這樣的情況,也並非是第一手資料。


    小千子生前並沒有讓人來為他治療,所有沒有人真正知道他的確切情況,本來這些個奴才就是賤命一條,也不足掛齒,但是此人沒病裝病,這就很值得懷疑了,如果他是故意在縱火後自盡,那所有查出來的證據都是間接證據,主要是人都死了,


    雍正當下便要求查處這個小千子的身世家世,在宮中除了傅瑩之外,還有沒有別的什麽關係,由於小千子伺候的人是傅瑩,所以雍正想都沒想就講傅瑩禁足起來,並且著手對傅瑩進行調查,洛寧對這一點倒是不怎麽擔心,鈕鈷祿氏的目標應該不可能是一個小小的傅答應,但傅瑩卻很有可能被牽連其中,不過這事還沒有嚴重到會害死她的地步,洛寧權衡輕重,把心思放在了死去的小千子上。


    再一調查,這事兒更為複雜了,因為他們在調查小千子的時候發現這個小千子問題不小,最重要的情況便是一家五口被發現暴斃在了房子裏,調查其他村民問這家人的狀況,大家都表示因為這家人比較孤僻所以眾人亦不大清楚。


    線索到這裏也斷了一半了,派去調查的官員查到這就向雍正匯報情況,而在另一方麵,他們在被燒毀的東西裏頭沒能發現除了炭粉油蠟之外的其他不應該出現的東西。隨著逐漸抽絲撥繭,在與小千子一起住的小太監裏頭,有另外一個小太監道小千子經常在夜晚外出,偶爾還神神秘秘的,與之接觸的人太多,這要是牽扯起來沒有一百也有五十。


    而就在這個時候,李氏突然在給烏喇那拉氏請安的早會上昏了過去,這太醫一查,發現李氏脈象紊亂,身子太寒涼所致,按照一貫給李氏請平安脈的太醫所述,這李氏身子五日前還是好的,雖說李氏也是涼底,但不至於到這樣的程度,太醫在李氏的延禧宮中查不出任何異狀,其餘的太監宮女也道李氏與平日吃穿用度無異,雍正不得已將其他的太醫請來一道參詳,不想李太醫直接道這與永壽宮先前所下的藥粉情況相類似,幸虧李氏底子好,不然這寒物一衝,傷身已是小事,若是身子弱抵不住,還極其有可能中風。


    雍正是極其信任李太醫的,因為這人醫術高超卻沒什麽心眼,直腸直肚有那句說那句,唯一嗜好便是吃亦藏得極好,宮裏可能出了洛寧外誰也沒看出來,說白了就是死腦筋,康熙那會兒護著,現在到他手裏,自然也得護著。


    那麽李氏究竟在哪裏中的毒?這一排查,今日請安早會上的茶便驀然出現在眾人的眼裏。雖說這請安日日有,但在排除了其他的可疑情況下,這也是一大疑點,不可不查,烏喇那拉氏謂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態度明確,請雍正為了讓眾人釋疑,仔細查,這下還真給人查出所以然來了,事關這日早安會上的茶杯因為李氏出事讓眾人手忙腳亂居然還沒被送去清洗,隻來得及倒掉了其中的茶葉渣,於是眾太醫一檢驗,其中一隻杯子裏頭果真有茶葉殘渣一同殘留的、幾乎分辨不出的藥粉。


    當下烏喇那拉氏臉色一沉,直接讓雍正給她點時間,她會查出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必然會給雍正及李氏一個交代。


    對於自己的皇後,雍正自然是不願懷疑的,而且這麽多年來,攪風攪雨的人從來不是烏喇那拉氏,更別說上兩回的嫌疑人鈕鈷祿氏與李氏,這兩人之間以往是如何他沒在意,但最近這明爭暗鬥浮出台麵是肯定的,此番洛寧有孕,回到這宮中後更是幺蛾子頻頻,若說這後宮中誰最不願洛寧生下孩子,必然是有阿哥的這兩位。


    奇就奇在為何他們不對耿氏出手,莫非認為弘晝沒法語他們爭?盡管弘晝頑劣、收斂鋒芒、耿氏亦為人低調,但與其對還未出生不知是阿哥疑惑是格格的胎兒出手,這弘晝的年紀可是擺在那兒,實實在在不必弘曆小多少。如果單從這一方麵來看,雍正對此亦很是疑慮。


    這幺蛾子,又是從那塊整出來的?所謂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雍正對李氏與鈕鈷祿氏的懷疑絕對遠遠大於他人。


    說來亦好笑,這二十餘年間的前半段,雍正忙著奪嫡無暇理會後院,直到登位這五年,他的後宮的幺蛾子便全出來了,特別是在新人選入後。這一次又一次的爭鬥讓他這些年來對眾人的印象皆大打折扣,有人見不得新人受寵,又不讓舊人占位,固然是正常,隻是這些個手段也越來越卑劣,竟然連放火燒宮的事亦做得出來,可見主謀心狠。若是直接燒的是洛寧的正殿,說不得得一屍兩命。


    李氏這回被人下的藥粉究竟又是怎麽回事,此事事發鍾粹宮,烏喇那拉氏把持後宮從不引火燒身,但烏喇那拉氏一向謹慎,此番又為何會如此大意。


    這局是越想越混亂。


    就在雍正頭大這宮裏宮外多事之秋之時,弘曆又給雍正添亂了,負責看著弘曆的太監給他回稟,弘曆今日似乎喜歡上了一個宮女,雍正正想著此等芝麻綠豆的小事怎就報了上來,不知他心煩意亂嗎?這太監又道弘曆終日對著名宮女朝思暮想,直言要納她為格格。雍正揮手正想由他去,但理智忽然占了上風,隨問這個宮女的身世,太監道此女的身份有點特殊,本姓高。


    雍正立即皺眉,本姓高的宮女應該不多,前不久他剛剛發作了浙江那一路人馬,將高斌調往江蘇任江蘇織造,弘曆此時出了這檔子事……


    “那高氏的爹可是江蘇織造高斌?”


    “正是。”太監卑躬屈膝不敢稍微抬起頭來,又道弘曆不僅說要將她納為格格,而且許諾將來必定讓她占有側福晉的一席。


    雍正臉色一沉,不做聲響,隨後便揮手讓那太監離去。


    又過了一日,負責檢查小千子的官員回稟,曾經有人見小千子接觸過李氏的近身婢女,但他們找人查問李氏近身的時候,她堅決否認接觸過小千子,還簡稱若是迎麵碰上便是接觸,那宮中所有人都有懷疑了。


    戰線開始蔓延至李氏那頭,這一手也讓雍正不得不懷疑李氏是不是施苦肉計,監守自盜。


    但很快,這事又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烏喇那拉氏不愧為後宮之主,在她此番雷厲風行的手腕下,在一個端茶遞水的宮女處查出了還沒來得及扔掉的剩餘的半包藥粉,經太醫檢驗過後,自然就是那藥粉。


    而這宮女所指的人,居然就是鈕鈷祿氏。


    鈕鈷祿氏自然喊冤,說這宮女誣陷人,她從未做過這樣的事。


    宮女拿出鈕鈷祿氏收買她的證據,又說經常是鈕鈷祿氏的近身接觸她,這回威逼利誘讓她下藥在李氏的茶杯裏,她不得已下了半包不想還是害了李氏,她自知是死罪,希望此番自首能減輕其罪孽,留個全屍。


    鈕鈷祿氏劣跡斑斑,距離上一回她上一次被禁足,更何況這回人證物證俱在,但鈕鈷祿氏依舊抵死不認,雍正盛怒之下更是搬出了弘曆最近迷戀一名包衣宮女的事,罵其教子無方,讓皇子縱情聲色,心腸歹毒加害富察氏與其腹中龍裔,嫁禍李氏,甚至拉了烏喇那拉氏下水,讓著後宮烏煙瘴氣,終日不得安寧。


    在雍正咄咄逼人的威嚇下,鈕鈷祿氏亦見事情無法挽回,突然承認從洛寧到李氏的事情就是她一手策劃,驚得在場的眾人嘩然,“這事奴婢承認,隻怪奴婢未能狠的下心下重手,留了這一線,讓人抓住了把柄,露出了證據。”


    “死不悔改、死不悔改!”雍正一連說了兩個“死不悔改”,表情更是痛心疾首。


    跪在一旁的弘曆高呼:“額娘,額娘,此事可不要胡說,你是被迫承認的,定是如此,定是如此……”


    “放肆,朕沒讓你開口,你搶白作甚,此事與熹嬪無關,難道與你有關?”雍正眼神銳利帶著凶光,如尖刀般射向弘曆,驚得弘曆差點跌坐在地上。


    “一切皆是奴婢所為,奴婢隻是咽不下那口氣,敦肅皇貴妃一事,奴婢本事清白,奴婢之心可昭天地日月,便是立下毒誓亦可,隻是皇上並未相信奴婢,奴婢從未做過,便從妃位降至嬪位,還得一年禁足的下場,弘時阿哥巫蠱一案,那時奴婢正在禁足,隻是為了弘曆選人才被暫時放出,但那又如何,卻也止不住弘曆被人冤枉的下場。”


    “他被人冤枉?朕可有治他的罪?他哪來的冤屈。”鈕鈷祿氏話音剛落,雍正順手拿著茶杯就砸,青筋盡現。


    “奴婢冤啊,過往奴婢從不參與這邋遢事,卻被一盆盆髒水盡是潑在奴婢身上,皇上,您叫奴婢如何咽下這口氣?一切隻怪奴婢沒有狠下心罷了,既然話已至此,奴婢自知罪大惡極,可是我弘曆本就無辜……”


    “你還有臉對朕求情?弘曆有今日亦是你造成的,姑勿論你的話孰真孰假,就是他這性子便是受你影響至深,慈母多敗兒,何況有你這樣的惡母!”雍正的聲音越發高昂,越發不留情麵,“既然你已承認,便得承受那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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